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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靖安王寿宴,峙逸前去拜访。
在门口遇上了身着银袍的胡之康。
峙逸作揖:“探花郎越发俊逸无匹啦。”
胡之康用扇柄敲了一下他的肩膀:“兄台莫要取笑。”正要说笑,看到峙逸身后不远的周文昕,低声道:“你老泰山在后面呢,还有川东道台杨大人。”
峙逸回头,与之康一同行礼:“请岳父大人安,道台大人安!”
杨大人笑:“不敢不敢,二位大人真是年轻有为,英气逼人啊!周大人好大的福气,觅得此贤婿,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啊。”
周文昕只是礼让,嘴上说着:“哪里哪里。”
又拍拍峙逸的肩膀:“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望,老夫以后还得仰仗贤婿啊!”
峙逸笑:“岳父大人言过,小婿实在不敢当。”眼里却露杀气,看得周文晰心里发寒。
四人别过,胡之康拉他入一假山之后,四处看看:“如今皇上竟把那杨蕴冰从川东招了回来,怕是要把太子党一网打尽吧。”
峙逸摇头:“不知道。”
“江西那件案子你知道吗?”
“因为周大人是我岳父,皇上让我避嫌。”
胡之康:“屁,那你前段日子去了哪里?好,你小子,如今连你胡大哥都唬着。”
峙逸点头:“我去看过了,太子一党贪污赈灾银两三千万两,那边死了几十万人。”
胡之康:“这可不得了,怪不得南安王急着和他撇清,本来是说要收了他那个小女儿的,如今也作罢了。
“……”
“这时候,你可要小心啊,莫让他把你拖下水。”
峙逸没说话,南安王快八十了,云英才十八,看来这周文晰也是有些急了。
峙逸从朝上回了家,直奔西屋,只有锦墨一个人在:“奶奶在老太太那里请安没回来。”
峙逸招招手:“得,先来给我换件衣裳。”
锦墨揭开朝服领子一看,身上密密都是汗。
“爷,您这是怎么回事啊,穿得也不多啊,怎么这几日下了朝这么多的汗啊。”
峙逸掐了把她的脸:“小蹄子,少废话。”锦墨羞得脸都红了。脸一偏,看到艾维正急急地朝这边走来。
“爷。胡编修派人来请。”
峙逸心想:这小子来,一准没好事。
搞了半天是他新修的别院已落成,请一众才子前去赏月。
胡之康在园子里摆了一桌,请了个十五六岁的歌姬抱着一把琵琶唱曲儿。
席上都是今年这一科的进士和往年的同僚,也没全请,主要是年纪相近,趣味相投的。一群子年轻人斗酒斗诗的,峙逸本是个娴静人,年纪也小些,不爱出风头,只在一旁吃着两碟松子,看着他们疯。
夜风轻送,那歌姬唱着一首抒怀的曲子,和着众人的笑闹声,那歌声莫名添了悲意,峙逸意外地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她那哀伤至极的双目,他轻轻抿了一口酒。
等了半宿,竟是无月,大家又移师堂内。
他看看这屋子,是还不错,地段景观都不错,屋子内部的装饰却平平,到底不过是个编修,俸禄也不高,无非扯个由头大家聚一聚。
他左看右看,却看出一件奇事来,峙逸发现离他不远处摆着的那个四季竖屏十分眼熟,四扇屏上分别绣着桃花、槐花、菊花和青松,那桃花树下站着一个红衣美人正在赏雪,槐树上骑着几个童子正在摘槐花吃……
胡之康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还是艾兄有眼力,不错吧,这可是京城里大名鼎鼎的凤翔居士的大作,可谓秀逸精湛,风骨高雅,我花了五十两从别人手里弄来的。”
峙逸面色平静,听到凤翔居士那四个大字,还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不一会儿,一众才子全来围观这个屏风。
先肉麻兮兮地赞了一番,又说到那“凤翔居士”的身上,有人说是普通绣匠没有这样的画艺和底蕴,大家千金也没法子苦练出这样的手艺,定是一个家道败落的书香闺秀。
胡之康极力反对,他觉得此居士必是一名男子云云。
峙逸始终觉得坐那里硌得慌,心情不好,感觉他们串通好的来奚落他似的。
夜有些深了,艾维举着灯笼弓着身子道:“少爷去西屋?”
峙逸按了按额头:“不,去大屋。”
远远看到如豆的灯光,透过窗子看到她的侧影凑着灯光拿着针一上一下。
峙逸停住:“你一直知道她这样?”
艾维:“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反正也没用府里的钱,少奶奶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
柳妈和春莉开门的时候十分惊慌,云凤中衣外面搭着一件布袍,头发结成辫子搭在一边,惊恐地看着他。
峙逸摆摆手示意人都出去,云凤也跟着柳妈他们向外走。
峙逸:“凤翔居士,您老留下。”
云凤有几分手足无措,手指紧紧攥着辫梢。
峙逸分明看到她的手关节处已经发白,想到她内心此时的惧怕与不安,他坏心眼地在心底轻笑,面上无波无谰地踱到绣架面前,借着那灯光,仔细看那绣品: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深蓝的天幕下,美丽的白鹤在翱翔,那白鹤绣得像仙女一样飘逸。
他伸手摸了摸:“你在仿那《瑞鹤图》。”
云凤似是默认,却在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峙逸忍不住问:“怎么了?”
云凤试探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什么恶意,纵是有恶意,其实她又能奈他何,遂道:“估计这幅得废了,是我自个儿自不量力。”
在峙逸听来,她的声音不轻不重,没有半点娇滴滴,还含着点气恼,似是因为对这作品不满,又似恨自己自制力不够强,同他说了话。
“我看挺好。”他道,在昏黄的灯光前默默打量这个女人,由上及下。
心中涌动着一股劲儿,借着酒劲儿一齐直冲脑门,他很久没有对女人感兴趣了。也许,他只是想要偶尔换换口味吧,他这样说服自己。
“那瘦金体的字儿我模仿不来,糟蹋了半天工夫,算了。”
她的字他是见过的,忍不住笑了:“你拿笔过来。”
云凤迟疑了下,心里掂量着艾峙逸有没有这个本事,想到他是当朝的榜眼,姑且信他一回,还是去研了墨。
峙逸一手挽住袖子一手捉笔,正要下笔,云凤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袖:“这可值五钱银子呢。”
峙逸:“放开,我给你一两。”提笔就开写。
云凤心里正琢磨着他怎么不看帖,就这么写上了,却发现字是好字,写得全然是不相干的东西。
“哎,你……”
峙逸一气儿写完,孩子气地把笔一扔:“我怎么了?大爷一两银子从你这儿买的,字儿你就不用绣了,免得坏了风骨,你明天再拾掇拾掇我让艾维拿去裱上。”
云凤深深叹口气,想了想,怕他说的是醉话:“得,那你现在把钱给我吧。”
峙逸指指自己腰上的钱袋:“喏,自个儿拿。”
云凤解下他腰间的钱袋,在里面挑拣了半天,拿出一锭碎银子,在手上掂了掂:“差不多了。”
峙逸:“还有大的,你怎么不拿啊?”
云凤:“不是我的,我不要。”
峙逸头还有些晕,单手支着额头假寐。双眼却透过指缝打量云凤。
灯光柔和了她脸上的冰霜,睫毛长长的,扇啊扇。
云凤看峙逸不动了,慌忙转身进房去,仔细锁好门,上床睡了。
云凤不知睡了多久,被外间不断传来春莉的哭声和哀求声吵醒,转了个背又睡着了。
锦燕正在给兰璇梳妆,从水银镜里看到小丫头打帘子让锦墨进来。
兰璇:“怎么样?”
锦墨:“回奶奶,少爷昨夜的确去了胡编修那里,子时回来去了大屋那边,二更回书房睡下,早上就直接上朝去了。”
兰璇用手拢拢鬓边的碎发,示意锦燕:“这边还得用篦子蓖一篦。”
过了一会儿道:“大屋又出了什么事?问了春莉没?”
锦墨:“就是春莉出事了,早上看她神情恍惚地坐在那里,说待会子艾维就要领她干娘来卖了她呢。还求奶奶在少爷面前给她求情呢!”
兰璇一笑:“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再说她也不是什么本分丫头。倒是奇了,她犯了什么事,爷生这么大的气?”
“说是偷了大屋那位的首饰拿出去卖,在屋子里搜出了百来两呢。”
兰璇“哼”了一声:“这大屋里这位可真不是个简单人啊,你们想想,当年阮家上百口都死光了,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兰璇不再说下去,有些话题,不适合她这样的闺秀谈论,“你们平时切记要对她客客气气的,不要招惹了她。”
锦墨:“可是,有一样倒是奇了,奶奶是没看到她做女红的功夫,真是了不得的很呢!奴婢还没见过谁绣得那样好呢……”锦墨看到兰璇脸色一凝,再没说什么了。
云凤感到下半身发紧,身上麻麻痒痒的,一股子劲儿从小腹蹿出来,按也按不下去,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想起后娘两年前的话:“你这么年轻,守不住的。”
柳妈从外间进来:“奶奶醒了?”
“嗯。”云凤呆呆坐在那里。
柳妈仔细端详这个主子,虽说她比少爷都要大上个一岁,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显得比另两位奶奶还要孩子气,总是默默无语地任着人欺负,像个木头一样无声无息,和传说中那个恶妇一点也不相同。
不过看少爷最近的动静,估摸着她要转运了,所以还是小心伺候的为好,免得落得春莉那样的下场。想到就有几分害怕,柳妈忙踩着两只小脚打水去了。
云凤呆呆地想起阿诚,眼泪珠子直往下淌。
她赖在床上不起来,阿诚好性子地来哄:“贤妻,日已过午,切莫恋床。”
她听着他那柔绵的嗓音就好笑,这人正经是个书呆子。
她说:“你得叫我皇天大奶奶,我就起来。”
那书呆犹豫了下,竟真的打算开口叫,她忙蹿起来抱着他的脖子亲上两口,他白皙的脸上顿时霞光万丈。
那是她人生最好的年景。
从来没人那般就着她。
从来没人和她那般亲密过。
也从来没有人那样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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