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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皎洁柔白的月光在海面上浮动荡漾,泛起点点鳞光,仿佛虚幻的光阴。
独自伫立在阳台上,身后的喧哗仿佛被阻挡在海风拂起来的窗帘之后,留给我一方宁静。
可是好景不常,方才还霸着麦克风不放的单某人高歌十数曲后,终于晓得留点余地别人施展的道理,喝口水润润喉,顺便摸出阳台,像个幽灵一样缠上我的后背。
伸出拇指和食指,在他搭在我肩膀的手背上轻轻掐下去,拎起一块皮来再做一个圆周运动,如愿以偿地听到他杀猪的惨叫。
里头的吵杂有一秒来钟的停顿,然后大伙儿很有默契地继续嘻嘻哈哈,揣着明白使糊涂。
吃了一记,单锋还是贼心不死,下巴得寸进尺地搁在我肩膀上,温热的气息熨贴了我被沁凉的海风吹得发冷的身子。
“你跟泰山大人交待我了?”话未说完,被我乱扑的头发撩到鼻子,猛地打了个喷嚏。
我嫌恶地将他的痞子脸推开。“想得美,你不值一提。”
这点打击在脸皮三寸之外自动弹开了,他脸色不改,“是我礼数不到家,还是该亲自上门拜访的。你说我跪下来的话,莫叔会不会把女儿交给我?”
越扯越离谱了。不想在这话题上跟他扯淡,刚想说话,阳台的玻璃门又给拉开了。赵雅举着一瓶冰镇啤酒,朝单锋摇摇,单锋眼睛一弯,笑着接过来。
“夜晚的海看着挺恐怖的。”她双手撑在栏杆上,面朝大海,垂落身前的长发被骤然而至的一阵猛烈海风带到了身后,月光下艳丽的脸蛋别有一份神秘美感。
单锋仰起头来咕咚咕咚灌了半瓶子啤酒,发出舒服的叹息,随手递给我。我刚摇头拒绝,赵雅的手就伸过来了,“不要带坏婉露啦,人家好孩子。”就着单锋喝过的瓶口,猛灌一大口。那话听着,特有一份讽刺意味。
还真不给我面子呢。
十分钟前从爸爸那儿出来,刚推开单锋的房门就看见就是一群人在飚歌、划拳、喝酒,不知何时出现的赵雅赫然就腻在单锋身上,看见我出现,还递来一个挑衅的眼神。而单锋这个家伙,光朝我招手,由着她腻歪在身上。
那一刻气不打一处来,硬生生压下来,却怎么笑不出来。看着这群人胡闹了一会儿,就跑出阳台吹风透气。
单锋这没心没肺的混蛋,谁对他好就来者不拒,一点名草有主的自觉都没有,还一个劲儿地跟人家好。真是……真是……混蛋一枚!
屋里的一群人在酒精的催化下渐渐放浪形骸,而夜色也越来越深了。倚靠到栏杆上,深吸一口气儿,有点赌气地说:“我累了,大家晚安。”
大步走开,而单锋竟然没有挽留,心里的小火苗一点点往上窜。门板在身后关闭,将一室喧闹全然隔绝,那些窜到心里的火苗又都变成了委屈,慢慢上溯,喉间变得苦涩。
一脚一脚重踩在吸音效果好的地毯上,一点也没有注意身后的情况,直到走到楼梯前,猛然被人从后抱住。
熟悉的体味让我停止挣扎,心头那些委屈的泡泡就在这一拥抱中全数破裂,成了一簇簇火焰。猛然在他怀里转身,一个个拳头落在他胸前——可绝对不是那种撒娇的挠痒似的粉拳。
他没有跟往常那样耍宝似的哎哟叫唤,明明是痛,却更加展开胸膛全部接收。
打了好一阵子,额头都渗出汗来,手也痛了,我才停下。他这方呻吟一声:“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古人真有见地。”
“活该!”我丢下一句,挣开他锢在我腰上的手。他钳子似的两大手猛地紧,一下让我撞到他胸前。
“如果你不打我的话,我就自个儿去撞墙。”他忽然说,然后一下子裂开嘴笑,两只小虎牙恁地邪气,“你到底还是生气了,说明你心里在意我,我要爽死了,这点痛算什么?”
敢情这家伙还是“打是情骂是爱”的贯彻者?那他跟赵雅那些亲密状……故意做戏给我看的?他跟赵雅合谋的,还是顺水推舟利用赵雅的?
微微眯起眼睛,撅起嘴巴,使劲在他腰侧拧了一把,他痛得一下弹起来。
我赶紧撤到安全范围,三步两步跑上楼梯,看着他嗔怨地瞪着我,回以得逞的笑意。
他没有追上来打击报复,仰望着我,想起什么似的说:“你在阳台还有话跟我说的对不对?”
哦?他不提我还忘了。
学着他歪起唇角,做出悬念十足的样子,说:“明天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他的漆黑大眼一下亮了,忙问:“哪里。”
“秘密。”丢下两个字,快步跑上楼梯,任由他不满地大呼小叫,心中如同海风刮过,阴霾被一扫而空,只余海天一色的晴朗无边。
早上天刚亮,门板就咚咚地给敲得不得安宁。单锋号角一样的嘹亮声音贯穿门板:“亲爱的,我来了——”
急忙打开房门一把将他的嘴巴堵住,拉入房内。他手里还捧着早餐盘,差点没让我弄掉下来。
这家伙,除了没有一点扰人清梦的自觉,还存心毁我清白来的。
把早餐盘放在桌上,他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我穿着睡衣的身体,换上一脸邪笑,扼腕不已地说:“早知道你这么猴急,我昨夜就该上门来……”那懊恼的表情,配上色迷迷的眼神,让我立马意识自己这模样暴露在他面前有多危险。
登徒子!立刻抓了衣服钻进卫生间换好再出来。
他已经把餐盘放到了床上,盘坐着吃面包和牛奶,鼓着腮帮子招呼我,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看。
轻吁一口气,已经很习惯他的随性妄为了,一同坐到床上,安然地接过他递过来的三文治和橙汁。面对着朝向大海的落地窗,在薄薄的晨曦和清凉的宁静中中享受这一顿早餐。
可惜……某人总要用呱噪地破坏这等良辰美景。
“小宛,什么时候跟我真正一起吃第二天的早餐?”略略低沉的声音,揉入一丝沙哑,在此时刻叫人听着分外暧昧。
我呛了一口橙汁,脸一下子烧起来,忙背过身去拿纸巾拭嘴,装作没听见糊弄过去。
真是引狼入室,放他进来吃个早餐就立马想入非非,这个色狼!
很快解决了早餐,单锋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立马着急起来,“坏了,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动作快!”
“那就大伙一块去吧。”我故意说。
“才不要!”他受不了地看着我,“咱的约会哪容得下那么多电灯泡!”
我乖乖噤声了。看着他朝我伸出大掌来,二话没说把手交给他,在他的带领下,跟打游击似的一路潜伏出去。
一路往前,朝着人烟渐渐稀少的山上去,脚下的道路跟头顶的太阳一样渐渐爬升,他狐疑地看着我,“不会把我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把我办了吧?”
我仰起脖子望着往上延绵到丛林里的小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别告诉我你爬不动了啊?”
他一脸受屈,大叫:“背你上去还行呢!”说罢一把将我拦腰抱起来,蹭蹭地往上跑了一大段。
我哇哇惊叫起来,喧闹声在寂静的山间尤为亮澈,不停回响着。
一番追逐打闹,更多时候相互扶持着在山路上艰难前行,终于站立在山径的顶端时,单锋惊呆了。前一刻还在为看似无尽的崎岖山路烦恼,才拐过一个弯道,豁然呈现眼前的竟是海天一色的无敌海景。
我指着小径延伸的方向,“海边有个小村子,小时候爸爸常带我来过,很多海岭本地人都没来过这儿。”这是海岭这个开发过度的海岛唯一无人染指的世外桃源。
“这里太棒了!”单锋猛然捧起我的脑袋,在脑门上咂了一口,然后拉着我的手在下坡的山径上奔跑起来。
一直跑进小村子里,跳跃的脚步惊动了早起的村人,惊异地看着外来的我们。单锋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也不做停留,一直跑到村子外的海滩上。
深邃无比的蔚蓝海域,在极遥远的地方跟天空融为一体,洁白的浪花从远处涌起,一条长长的白线往海滩迫近,最后一个愤怒的猛子打在沙上,击出无数细碎的雪花,在初升的阳光中晶亮闪耀。
这样美好的海滩,竟是空无一人的。我们是唯一的访客。
“这里是我们的——”他大叫着,松开了我的手,踏着浪花飞奔起来。
脱下鞋袜,脚下的细沙在脚底如丝绢般流动。他爽朗的声音随着海风飘散,汇入我的耳里,一股不可抗逆的温柔从脚底蔓延,一点一点的,使我的整个心都柔软起来。
躺在滩边的草地上,阳光透过棕榈树叶子照在单锋帅气的脸上,照得我们都仿佛不在人间,而在一幅淡淡的水墨画里。
单锋舒服的长叹一气,朝我爬过来,拖拉着腔调:“光天化日,孤男寡女,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才不辜负此良辰美景?”
这小子什么时候中文功底这么好,全用在邪门歪道上。正要打击他的想入非非时,听到忽然不知何处传来“哐铛”的声音,像是大型机械开动,在不远的地方。
我和单锋面面相觑了一下。
这种地方,怎么会?
什么兴致都让这突如其来的类似现代文明噪音破坏了,单锋扫兴地撇嘴,把我拉起来,“去看看。”
爬过沙滩尽头的岩石山,不要是单锋扶持着我,我几乎摔下岩石。眼前的一幕让我楞是呆住了。
记忆中是海滩的地方变深陷的大坑,一台巨大的挖土机正在挥舞着液压悬臂,我们听到的声音就是发自这台怪物。不远处有一条显然在山间新开出来的路上行驶着几辆泥头车,一路尘嚣滚滚。
这……完全一个施工现场!
“看来……你的世外桃源日子不长了。”单锋慨叹道,把我拉下岩石。正要往回走,远远看见村里冒出来一群村人,扛着鱼叉扁担锄头,直往我们这边冲来。单锋赶紧把我拉到一边。
一群村人直奔施工现场,一个老汉直接跑到挖土机下,挖土机不得不停止工作。其他机器也在村人的干扰下暂停了。施工方不一会儿也召集了一群人马,跟群情激愤的村人对持起来,就差没动上家伙。
“怎么回事这是?”单锋问一个村妇,村妇怀里还抱着个哇哇哭的孩子,一副恨不能杀入前线的气愤,一听我们问起来,立刻激动得浑身颤抖。
“那边山里都是我们种的树,你说打个鱼能赚几个钱,一村老小还指望那几亩树过点好日子,他们——就那些短命的,说得好听,要建什么生态林,政府征地的,一亩林地就给那么几块钱,还不许还价,征完了一转手就买给别人做酒店,坑死我们村了,天打雷劈……”
村妇骂起来指天划地,披头散发,足见心中愤懑。
我们一时间都无法说什么。这种恶意征地、暗箱交易的龌龊事情,印象中一直是电视和报纸上的故事,忽然直陈到眼前,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以及,深刻的无力。
“有去上访吗……唉?”单锋不等我问完,突然硬拉着我往回走,阴沉着一张脸,沉默得似乎有点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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