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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六月,良秧的蝉声更加嘹亮,无论在校园的哪个角落都是一样的分贝。风稍微大了一些,挟带的热气也多了,拂到脸上少了一份五月的沁凉,但是多了一点温热的感动。
六月,一个盛夏的开始。
良秧到了这个时候也开始忙碌起来。
无论是哪个年级都要开始为七月份的期末作准备,而高三——学校的决定是明智的,把高三楼放在办公大楼的后面,四周几排高大的树木隔出一个静谧的空间,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不能打扰的禁域,但那里的肃穆气氛多少辐射到周围,给其他年级的学生一种不能放松的紧迫感。
这个六月还有校运会,在高考之后。在一动不动就会热血沸腾的天时里举行真正热血沸腾的盛会,我对校方这种安排感到无语。
但是良秧的日子就是这些,学习,还有不合时宜但是总算让大家放松一会儿的运动会。
静静地坐在教室里,静静地看书做习题,是我生活的大部分内容。不过无聊的生活里,一点点意外都可以成为大家的谈资,例如上个星期六,一个成绩很好的女生被看似坏坏的男生接走的传言。
蛾子一下课就伸长了脑袋凑到我眼前,把我的地理书挤出了视野。
我叹气。这样的戏码已经出现了好几回了,明知每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她还是锲而不舍地刨根问底。
“呐,那个男生是谁啊?一场同桌,说啦——就告诉我就好了,我决不八卦,我保证!”
轻轻地把手掌贴上她的脸,推开,手心留了一层薄薄的蜜粉,伸手擦在她的衣服上。
“宛璐别这样啦!我喜欢志明学长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就不可以透露你的一点事情给我听吗?”蛾子俯到我的肩膀上,声情并茂地央求。
我不以为然。“你喜欢高志明的事实全校都知道,不差我一个。”——跑到广播站去表白,方圆十里都听见了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爱的宣言”。可怜的高志明同学一夕成名,从此知道一个叫做叶美娥的女孩疯狂地迷上了她,也注定从此避叶美娥如蛇蝎。
蛾子听到了心上人的名字,露出女儿家的羞涩,娇嗔地捶了我一下。“讨厌啦!人家怕他对我的印象不够深刻才大胆了一点点的,现在全校女生都不敢勾引他了,效果多好啊。”
看了眼手臂,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蛾子开始托着腮帮子天马行空地发散思维。“会是怎样的男生呢?莫宛璐看上的男生……听大家说是染了头发的,哪个班的,良秧还有染发的男生?你好大胆哦,果然乖乖女出轨都特别厉害!我那天怎么不早点走呢,要不就能给你评估评估了……”
我收拾了书本,走到长廊上朗诵英文,放任蛾子两眼冒泡泡地做白日梦。
乖乖女吗?我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乖乖女?跟一个染了头发的男生走在一起就是出轨?
真是莫名其妙的理解。
长廊那头过来一个斯文的男生,本想从前门回教室,一看见蛾子托腮的痴相,又把踏进教室的前脚收了回来。
高志明,一个腼腆而正经的男生,该是怎么也想不透自己哪一点被蛾子看上,也想不到自己要过这样的校园生活吧。
他走向后门,看见我捧着英语书倚在护栏上,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笑容里有他一贯的腼腆。
我也微笑着点头,礼貌性的,然后低头看书,可是眼睛的余光留意到他的双脚并没有继续挪动。
抬头,看到他本来看着我,却又移开的眼神,不解地问:“有什么事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快,可是脸色犹豫起来。我捧着书本耐心地等待,看到他放在身侧的两手捻着手边的裤子,在平整的表面捻出些许皱褶。
“那天……星期六,那个……你的朋友吗?”
我怔了一下,没想到连他也会注意这个、问这个,高志明……不像这种人,他应该对这种无聊的闲言充耳不闻的。
“朋友的话,说不上,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我站直身子,语气有点严肃。
他稍微显得局促起来,挠挠裤子,左看右看眼神不知往哪儿放的样子,支吾了一会儿才说了个“哦”,然后闷头快步走向长廊尽头的后门。
有点莫名其妙,调回目光的时候发现蛾子看着这边——我们的座位就在窗边,长廊的景象总是一览无遗。
目光刚好对上,蛾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了眨,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可是没说。
我卷起书本上前几步,伸进窗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磕了一下。“还说不八卦,连高志明都听说了。”不用想,一定是蛾子缠着他的时候没话找话说,拿我的八卦做话题。
蛾子立刻反驳,不过明显中气不足。“哪有!人家都跟他说我自己的事。”
叹气,我清楚蛾子的认知里“她朋友”的事也是归类到“她自己”的事,不过也懒得追究了,要是真跟她计较起来会没完没了的,何况计较这种事情也很无聊吧。
倚到护栏上,把英语书放到上面,开始认真地念。
暖风轻轻过来,这幢楼正对面的大杉树悠悠颤动它的针叶。现在只是上午十点左右,光照和气温还不是最适合的时候,只有等不及的蝉在鸣叫,一声声略带嘶哑的脆响从杉树的枝叶间散开,尽管不够嘹亮却不曾间断。
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夹杂在蝉声中显得微弱。
“莫宛璐——莫宛璐——”
很快一个人的声音变成几个人的,越来越大声,叫唤几次后已经变成扯着嗓子吼。
“莫宛璐——莫宛璐——”
声源在下面,我趴在护栏上伸出脑袋到处看,很快看到大杉树下有几个男生仰着脑袋,朝着楼上大声嘶吼。
其中一个男生看见我,“哇”了一声,露出受到惊吓的夸张表情,然后飞快跑进了楼里。其余的再看我,也跟着“哇”一声四散开去。
刚开始的那个男生一张娃娃脸,我还记得,叫周阳高,其余的大抵是他的那些同学。可是,这怎么回事,恶作剧吗?
什么时候我和他们的交集有可以让他们恶作剧的地方?抑或他们觉得作弄一个不相熟的女孩比较好玩?还是这个时期的男生就爱做类似的莫名其妙的事?
刚想缩回去,看到楼里窜出一个男生,还是周阳高,他昂着脑袋冲我促狭地笑笑,然后指指旁边的杉树。
从杉树底下出来一个人把周阳高的手拍了下去,从我的角度只能看清楚那人的头顶,短短的头发围绕着发旋随意生长,却感觉那头发黑得有点不自然。
周阳高咧着嘴巴跟那人说了什么,然后那人抬起头来。
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有点不相信我看到的人。
依然是良秧白衫黑裤的校服,依然是晶亮晶亮的眼睛和呷着一抹邪笑的嘴唇,隐约的,觉得会有一只虎牙从唇角不小心露出来——这样的人我认识的就一个,单锋!
但是他的头发?!
他退后几步,仰高脑袋一直看着我。阳光有点刺眼,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笑容却一点点地扩大,终于露出了两只虎牙。
不知不觉趴在了护栏上,在高高的五楼,看着他在遥远的楼下,身形变得那么渺小,可是他的表情和他每个细微的动作都看得真切。
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从心底一点一点地蔓延上来,酥软的,却让我的心里微微生疼。而心跳,在这个时候无法抑制地渐渐清晰。
铃声响了起来,他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也不知怎的,不想就这么断开连接的目光。只在等,等他不再看我,然后我才不看他。
风吹过来,微微的噪热。蝉声依旧,杉树的针叶子发出微微的沙响。
后面传来蛾子的唤声:“喂,宛璐,上课了!你还在干什么?!”
猛然收回了眼光,抱起搁在护栏上的书本,贴到胸口,感觉到那里的鼓噪变得明显,突突的像是心脏在轻轻击打着书本。刚小小走了两步,脑袋一热,又一个大步迈回去,贴上护栏往下看。
楼底下他依旧抬着头,看到我去而复返,一下子露出惊喜的表情,眯起的眼睛霎时瞪大了一下,一瞬间阳光在他的眼睛里掠过似的,有种异常的晶亮。
站在他旁边的周阳高受不了似的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低下头去不客气地回了一捶,然后又仰起来,冲我笑得很无奈,还耸了耸肩膀。
朝他挥了挥手,也不知算是迟来的招呼还是跟他再见,然后他也朝我挥挥手。
“莫宛璐你还在干吗!?老师要来了!给我回来!”蛾子的催促变成了喝令。
吐了吐舌头,终于缩了回去。把书本按在胸口,按得紧紧的,心头微微的疼痛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微微的雀跃,依然酥酥软软的,却使整个身体变得轻盈起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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