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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荆城门已能看到,骁骑军停在距离城池不远的空地处,近百坐骑不停地打出响鼻。沐琊看看身后,稍作沉思后低声下令:“卸甲换装。”
众人却没有动作,只有不少人面面相觑。
进城还需要换装吗?
“为何?”步泽也不解。
军队入城固然会引起骚乱,但是他们手握军令符,即使邦畿郡的郡守都要出城恭敬迎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沐琊的余光仿佛不经意地扫向梓胤,步泽也在一瞬时明白,遂不再犹豫,立即下令让手下骑兵换上平装。骁骑兵这才毫不犹豫地迅速卸甲换装。
在骁骑兵的眼中,步泽才是他们的首领,他们从来只会听步泽的命令,虽然此行沐琊为主帅,然而对于沐琊的命令他们完全可以不遵从,甚至可以反抗。这是骁骑的特权,即使面对玄汴,他们也有权选择不从。
沐琊对步泽低语:“派一个行动迅速的人拿着令符去找淮荆城城主,再让几人去城内散布消息,要尽快让城内人知道我们今晚进驻淮荆城的消息。”
紧接着他再度低声着耳语,步泽应允着下达命令。
“稍做休息后入城。”
“你小子这是唱的哪出。将计就计?还是声东击西?”步泽笑着,心里暗暗佩服沐琊。他换上一身粗布素衣,俨然如一个高大魁梧的大汉。然而看看沐琊,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着装,他不由地笑叹:“我怎么感觉像你的随从,看来以后出门得带一身上好的衣物。”
“都有吧。”沐琊淡淡地道,“既然已经被人盯上了,不如将声势弄浩大些。”说话时他的余光再次扫向梓胤,问:“梓胤一路可有何异状?”
“没有。”步泽束紧了腰带,“我刚问过随行照看的兄弟,一切都很正常。”
沐琊沉默着不语。
一切似乎真如他预想般的发展,但是仿佛又感觉不对,而他却又无法道出哪里出了问题。事情仿佛变得更加复杂了。
“梓胤真的有问题吗?”步泽神露疑色。
“不知道,不过也许很快就能知道了。”沐琊模棱两可地回答,此时他也没有把握了。
“还有。”步泽绑好了腰带,突然严肃,“路途中的那股气息到底是什么?”
沐琊摇摇头,却一如既往的漠然:“我只知道那股气息并无恶意。”
也许有人在提醒着我们什么事情。沐琊暗暗地想,但是并没有说出这句话。
“入城后将你的手下分为五个小队,分别进驻淮荆。让梓胤跟着我。”沐琊冷然看向身后的骁骑兵。
虽然心有不满,但他也知道骁骑军的特殊。连玄汴也不一定能够命令这些高傲的骑兵,所以他只能让步泽来转达自己的命令。
步泽自然也看出了沐琊的想法,不过对此,他只能歉然一笑。
很快,几个入城散布消息的骑兵纷纷赶了回来。骁骑军入城的消息已经在城内传开。就在这时,一抹暗红色的光冲入夜空,带有轻微的呼啸。
“入城。”
已入夜,淮荆城的城门却依然大敞。
虽然如今的天下依然有稍许的动荡,但是至少距离炎沧王城不远的地方已经恢复了稳定局势。又仿佛是为了彰显新王朝的开明统治,帝国的统治者们允许夜晚不关城门,甚至有意地提倡。
城内人群喧闹,被守城兵挡在距离城门的不远处,他们都是为了一睹传闻中战无不胜的骁骑而来。人群中大部分是年轻人,其中不乏贵族子弟。
他们从小生长在安逸的环境中,却都梦想着成为英雄般可以拯救天下的人物。若是今天能够看到传闻中的骁骑,至少可以充实他们的一部分梦想。
渐渐的,黑暗中的城门洞中走出近百人组成的铁甲骑兵。一个个甲胄铮铮,无不傲然挺胸,神色凝重。身下坐骑踏着整齐的步伐,仿佛是在接受人们的检阅。
人群在霎时沸腾了,不少人发出的欢呼。
“真的是骁骑唉!”一个年轻人惊喜地看向从眼前走过的骑兵,转头问身旁的同伴。
“是吗。”同伴嗤鼻着冷哼,一脸的不屑,“怎么感觉像礼仪军。”
“是真的,你看城主大人都来亲自迎接了。”年轻人指着从六人纱轿中走出的中年人。
同伴此时沉吟了,仿佛是在自语:“也许吧。”
就在这时,一个气息冷冽,如寻常公子般打扮的黑衣年轻男子漠然地与他擦肩而过。仿佛是被惊了一瞬,身侧传来如死尸般的凉意霎时让他悚然。紧接着,又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与他擦肩,凉意消失,竟是无比的压迫感。
他蓦然回头,两人却已消失不见,身后只有欢呼的人群。再搜寻人群中,一抹抹肃杀陌生的身影穿过了人群。
奇怪。他凝起了神色,无所谓地撇撇嘴,转身走出了人群。
年轻人在身后喊:“喂,你干什么去。”
“无聊死了,回家睡觉。”他的头也不回地向后摆摆手。
“等等我。”年轻人赶忙追了上去。
不多久,人群也散了。欢呼声来得快,散去得更快,仿佛是一道虹光,只是闪现了一瞬。那队骑兵也在城主的带领下消失在了长街。然而许多人却没有注意到,跟随人群散去的还有许多陌生冷漠的面孔。
明月高照,晚风习习,淮荆城内霓烛点点,人群熙攘,一副繁华盛景,比之当年的梦绮王朝之时更有过之。
城内某个偏僻的角落,一家清冷的客栈怅然独立。两排长长的开张时候灯笼挂在客栈两侧,上面却落满了灰尘。忽明忽暗的灯盏挂在门梁上随风摇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下来。
这里似乎从未有人光顾。
远远的,客栈内传出了尖锐的责骂。
“没用的东西,今天又没有生意!”腰粗如水桶的女人扯着嗓门,用短粗的手指戳着丈夫的额头,“你准备要让老娘喝西北风吗?这才开张没多久,再过几天连店里的活计都要拍屁股走人了!”
“这不能怪我啊。”丈夫缩起脑袋,怯懦着低声,“谁让咱这地段不好。”
“吆喝!你这是怪我当初没选好地段了?”女人顿时怒气冲天,一手揪起丈夫的耳朵,却恨不得将这同床共枕数年的男人的脑袋给一并揪下来。
“不敢不敢。”男人疼地直咧嘴,却努力踮着脚尖赔笑,“夫人息怒。”
“是不敢还是不是?”女人的手中再加了几分力。她瞪起双眼,令男人瘦小的身躯不由地一颤。
“不是不是。”男人慌忙地改口,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女人这才满意地松开手指,尖锐起嗓门:“明天若是再没有生意,别怪老娘不客气。还有,今晚不许回屋睡觉,在这里给我反思!”
男人揉着耳廓,点头哈腰着答应。
啪——
女人摔门而去。门框颤动,那客栈外门梁的灯盏也不禁地一颤。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发呆,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活得实在窝囊。
一时间,他开始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头脑发热地来到淮荆城,为何不一辈子呆在小山村里。虽然生活清贫了点,但至少不愁吃也不愁穿,更不用受妻子的窝囊气。恍惚间,他似乎记起了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和志高向远,可惜一晃多年,那时的梦想似乎已经被他淡忘了。
这时,楼下传来了杂乱的声音。紧接着,楼梯板上传来急促的脚步。
“老板!老板!来客人了!”一个肩头挂着布巾的活计大喊着跑上了二楼。
而瘦小的男人却仿佛没有听到,依然在房间里发呆。
楼下的女人忙前忙后,同几个活计一同端茶倒水,安排茶座。平日生意过于冷清,几乎没有什么客人,而如今面对这二十几个突如其来而神情肃杀的客人,她在一时间忙得手脚慌乱。
“客官,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老板娘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然而当她看向黑衣公子时笑容不自禁地顿了一顿,立即将目光转投向了身侧还算得上面善的步泽。
天呐,这年轻人的眼神竟然如此的可怖,莫不是个煞星吧。她暗暗地想
“住店。”步泽淡淡地道。
“住多久?”
“一夜。”
“都要住吗?”她环视着眼前这么的多人,其中还有个受了伤的年轻人,面色苍白。
这些都是什么人?
女人犯了嘀咕,却不敢开口直问。这么多气息肃杀的人入住她的客栈,仿佛让着客栈的温度霎时低了几分。
“废话。”步泽有点不耐烦了。
女人歉然地一笑,立即跑到柜台前准备执笔登记。却是突然的,她又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她这才记起来自己根本不会写字。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丈夫来完成。
女人歉然地对众人颔首一笑,徒然提起嗓门大喊:“拓子缺!”然而楼上却久久没有人回应。
终于耐不住了性子,又是歉然一笑而礼,女人几个箭步冲上了二楼。门扇啪地一下被打开,过不多时,女人将瘦小的男人提溜下了楼,却见男人的脸上有一个红色的五指掌印。
客栈老板见楼下坐着这么多人客人,也顿时起了精神,肿着半边脸咧嘴向众人打招呼。
他拱手一礼,问:“诸位都是要住店吗?”。
女人耐不住了性子,呵道:“废话!都要住呢。客人们都等了很久了。”
男人赔笑着向客人们微微拱手,乐呵呵地跑到柜台前执笔登记。女人就站在丈夫身侧,眼珠子不时地转动。
拓子缺放下笔,手下快速拨动着算珠,刚要开口时却听媳妇一声惊呼:“啊呀,你怎么给人家多算这么多钱。”
拓子缺一愣,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女人手疾眼快,粗短的手指一动,清脆的珠声响起。仿佛是生气了,一颗算珠狠狠地被她拨了下去。然而却在收手时的一瞬,她又悄悄地将两颗算珠拨了上来。
虽然她不会写字,但是算珠这种东西她还是懂的。如此的一拨,足足让这些客人的房费增加了一倍。
拓子缺还在愣神。女人的一只手悄悄探向丈夫的后背,狠狠地拧了下去,他这才吃痛着回过神来。也算的他反应极快,恍然大悟般地拍拍脑门,咧嘴笑道:“原来如此,真的是给人多算了。”
“一共多少钱?”步泽眯眼问这对夫妇。
拓子缺被步泽的一视之下低下了头,慌忙躲避开眼光。也不等他开口,女人的脸上立即堆着笑容抢先回答:“一共是十个银钱五个铜钱,不过眼看都这么迟了,五个铜钱就不要了。给十个银钱就好了。”
步泽咧嘴笑了笑,这笑声令女人不由地心虚起来,也只能强颜赔笑。
就在这时,沐琊突然起身向柜台走来。仿如深渊极寒迎面,女人圆滚滚身躯的不由地一颤。她的神色在霎时惊惧,冷汗直流。
只见这黑衣年轻人探手向前,女人连忙地闭起了眼,不由地握住了丈夫的手腕。而拓子缺则凝神注视着这个有些许怪异的年轻人,神色在一时无惧。
然而沐琊的手只探到了柜台前,摊手放下了一颗金灿灿的金钱。
金光璀璨,客栈老板搓揉双目,脱口而呼:“金钱!”
“什么!”女人闻声立即睁开了双目,瞳孔霎时被金光占满。紧接着黑影一闪,柜台上的金钱已经被她捏入了两指间,速度之快令步泽也不禁的一愣。
女人将金钱放在眼前反复地观察,又恨不得将这金钱与自己的眼珠交换。
“这个客栈我们包了。”沐琊淡淡地落下一句话,转身向楼上走去。
包了他的客栈?那也用不到一颗金钱吧。
拓子缺刚要开口喊住沐琊,女人却在身后又拧了一把,他痛的差点叫出了声,连忙闭起了嘴。
“下次不要再算错账了。”步泽撑着桌子站起身,跟随在沐琊的身后。其他人也紧随在后上了楼。
突然,只听一声脆响,那桌子居然不支,轰然碎成了木屑。
“啊!”女人捂嘴惊呼,手中的金钱也差点落在了地。
客栈老板也被惊得一时间愣了神。
上了楼,步泽笑道:“你小子倒是出手阔绰,一颗金钱包这么个破地儿。”
“只为身外之物而已。”沐琊难得的嘴角起了一丝笑意,“何况这里还不错。”
“找几人看好梓胤。”他不忘低语地嘱咐。
“放心,我自有安排。”步泽神色凝重,退向了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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