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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清沣订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六点起飞。
出来爱丽舍酒吧,此刻已是凌晨三点,蓝洸毅然跟清沣来到国贸附近的希尔顿酒店。
她一早洞明,同他绝不可久踌躇。因此筹画着,同他摊牌。
酒店客满。只余一间大床房。只剩三小时起飞,没有余裕再辗转至其他酒店,清沣只好订这间。
房间装修奢华,色调以米色、咖色及银色等中性色调为主。空调温煦,但只设有一张大床,看着它的两个人都颇为尴尬。
蓝洸面露难色道:“你一早要赶飞机,需好好休息,所以,你睡床,我睡沙发。”
清沣当然不同意,厚实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但蓝洸坚持睡沙发。清沣拗不过她,只好依她。
浴室设有豪华浴缸,他很想泡个热水浴,但蓝洸在他又觉尴尬,因此,只简单洗了把脸。蓝洸不打算洗漱,看到一袭橘色沙发,直接躺上去蜷起身体,闭目休息。像只安静的猫。
关灯后,房间漆黑,清沣却在这张大床上辗转反侧。蓝洸侧身蜷缩在沙发上,盖着绒毯,心事重重。
知道彼此都无心睡眠。
清沣低声开口道:“你还是来床上睡较为舒服。我们其实可以好好聊聊,但楚河汉界分明,我绝不越界。”
蓝洸蜷缩在沙发上,背对着清沣说:“不用。就这样说吧。”
此时,清沣突然起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将蓝洸自沙发上抱起。抱她在怀里,他温柔地说:“你要相信我。”
蓝洸也不看他,挣扎道:“放我下来吧。你难道不觉得,一切都是惘然吗?”
清沣脸色暗下来,也不作声,已缓缓将蓝洸抱到硕大白色床幔上。
蓝洸想下床,回到自己橘色沙发的领地,却被清沣按住。他挪过来,用手臂揽着她,说:“我只想如此近距离的感受你,听你的呼吸声,仅此而已,这样也不可以么?”
蓝洸突然不再挣扎,安静下来,静默枕在清沣的胳膊上。她清晰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似一股电流,直通她的心脏,又无时无刻不听见他均匀的鼻息,似暗夜的海潮,持续暗涌着。
她今日穿墨绿底蓝紫色花的织锦缎旗袍,黑色毛线袜。米色羊绒大衣进门时已挂在衣柜里。
清沣已脱去马甲,着白底淡蓝条纹衬衫,黑色西裤。如此,抱着他所恋慕的女子,他不可能没有冲动想法的。但他不免又想到她眼神里总有的那种苍凉意味。清楚知道,他们没有路途。
因此,他选择努力克制,不去有任何想法。不在她面前行差踏错。
此刻,蓝洸内心,也理所当然,心脏跳动很快。但她也清楚,她只能拥有他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她便复又失去他了。
呵,珍贵的三小时。
“小绿此时在作什么呵?”平躺在清沣的臂弯里,内心震动,似被道德感追杀,理所当然地,蓝洸想起小绿。她觉得自己此时像个道德败坏的舞女,因此一直缄默不语,一动不动。任清沣的手臂揽着她的肩膀。
清沣将身体面向蓝洸,余下的一只手紧握着蓝洸的手。彼此手心已出汗,但仍紧紧攥着,不忍割舍。
如此这般,整宿,他们都和衣偎着,没有任何作为。这种事情无论对谁说起,对方都不会相信吧。
抱着蓝洸,静默良久,清沣郑重开口道:“等孩子出生,我想对小绿正式提出分手,和你在一起。”
听他突然说起这个时,态度又是如此的分明,蓝洸内心隆隆,但旋即说:“呵,一切皆虚妄,人世纷杂,终究不过浮花浪蕊,我已看透。你信佛教,为何总不能释怀?”
清沣仍紧紧攥着她的手,说:“我曾想过释然的,可我根本做不到。”
黑暗中,蓝洸望着天花板,感受着清沣温热的衬衫,再没言语。
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难道说:“好啊!我也多想和你在一起!”
“那小绿和孩子怎么办?”
她似已看穿一切。只淡淡说:“我们恋不逢时!既然小绿已有孩子,那么,你们该过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
“我也很向往那样的生活,可当我每次憧憬那个暖融的画面时,画面里的女人都只有你一个。抱着孩子的,也只有你一个。我的心里已没有位置给其他人了,已全部被你占满。”清沣贴着她的耳朵说。
蓝洸静默躺着,眼泪似游魂孤独徘徊于眼眶,一眨眼,便滚下来,流淌到清沣的衬衫上。他不是没感觉的。
彼此再无对话。
她想,如此,自己的“摊牌”计划应该画上完美句号吧。
可她不知道,自己已是他的劫。他如今,已在劫难逃。
在他眼里,她犹如一盆诡异的、散发着奇香的植物。是陌生人家窗格里养着的芦荟,养在蓝色雕花瓷盆里,他站在这户人家的窗外,芦荟那绿油油的枝叶和华美的蓝色雕花瓷盆一览无余,但他伸出手,却什么也触不到。她仍静默映在窗格里,遥不可及。他所能触到的只是一片灰色空气。
翌晨早餐。
在酒店一楼奢华餐厅,蓝洸要自己端着餐盘去拿食物,清沣却让她坐着别动。
“我去替你拿。坐好了,不许跟我抢。”清沣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蓝洸坐在白色欧式餐椅上,只觉别扭,但只得望着清沣的背影暗自嗟叹。
他越是对她体贴,她的失望便越会加深一重。
“不如永远不见的好!”蓝洸想。
清沣着黑马甲、淡蓝竖纹衬衫,端着白色西餐盘,来到一排银色器皿前。他夹了很多食物回来,有培根、三文鱼、意大利软质奶酪、切片火龙果、蓝莓、水煮青菜,满满两大盘,放在蓝洸面前。
他又把三文鱼蘸上酱汁放到蓝洸盘子里。举手向侍者示意,要了两杯现磨咖啡。
蓝洸吃饭时,他专注看她。
“你快吃啊!看我干嘛?”蓝洸咀嚼着意大利软质奶酪,抬头看着他说。
“我,哦,你先吃,我想看着你吃。”清沣双手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蓝洸说。
他不想错过任何一秒,能专注看她的机会。
蓝洸不知道,他也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殷勤周到过。在遇到她之前,情形与此刻是截然相反的。譬如此刻的酒店早餐,每次都是他静坐不动,等待女伴来小心侍奉。
如今,却是这个叫苏蓝洸的女子端然坐在他对面。但他的今昔反差却又是如此的顺理成章,毫不唐突。
邻桌客人也惊异于清沣的殷勤过了头,纷纷侧目。不知是歆羡抑或讥诮,以为她不过是他新的猎物。
这顿早餐,在奇特而暗涌的空气中完毕。
酒店门童穿统一的深蓝色呢料大衣,戴金边门童帽,身材修长,面容白净,立在玻璃门外的寒风中,伸出手臂,替客人拦的士。车子来了,蓝洸提出送清沣去机场。
抵达首都机场的候机大厅,清沣看了下手表,说:“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不如,我们去二楼茶座,喝会儿茶吧。我还是有很多话想同你说。”
“嗯。好吧。”蓝洸将双手插在米色羊绒大衣的口袋里,应道。
坐电梯上来候机大厅的二楼茶座。蓝洸说:“我先去趟洗手间。”
“去吧。”清沣坐在一张藤椅上说。
回到座位后,蓝洸自破旧帆布包里掏出一支婴儿润肤霜,涂在手上,均匀抹开。
清沣看见,立即嚷道:“喂,给我也涂一点。”
她无论做什么,他都似要学样,只想做她做过的事,嗅闻她的痕迹,哪怕细碎琐事。
“哎,这个你也学啊。”蓝洸说着,不禁笑出声。
“是啊。我想看看,你那润肤霜到底能不能起到护手霜的功效。”清沣说着,已笑着伸出自己的双手,呈在蓝洸面前。
蓝洸只好往他手背上挤出一点润肤霜。
清沣又满眼含笑地收回双手,在手上认真晕开润肤霜,动作笨拙,似“东施效颦”。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清沣涂完润肤霜,又将手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问蓝洸。
“再过三日吧。这边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蓝洸端起茶杯,喝了几口龙井说。
此刻谈话,已无敏感话题。静坐几分钟后,蓝洸起身,开口道:“我得坐地铁赶回去了,同西单书店约好,下午去参加签名售书活动。现在得回去,做好准备工作。”
“再坐一会吧。好吗?”清沣的眼神依依不舍,一刻也未曾离开过蓝洸。
此时,他们后面那桌有三个客人,其中一个洋人对两位中国朋友说:“Ineedtogo!(我得走了!)”
“真的要走了。”蓝洸听到了那句英文,用中文对清沣说。
清沣不再坚持,因不想耽误她的工作,只得作罢。但他要送她到不远处的机场快轨入口。
乘坐一截悠长的电梯后,抵达机场快轨售票处。
清沣眼疾手快,立刻冲过去,替蓝洸买好车票,又陪她立在寒风中,等待机场快轨。
溶溶晨雾中,蓝洸戴一顶插满鸵鸟毛的墨绿色阔边帽。黑色哈雷墨镜异常触目。
清沣着淡黄格子西装,黑色西裤,身量高大,面容温煦,一直盯住蓝洸,恋恋不舍。
但几分钟后,簇新的白色机场快轨便驶来了。
临上车时,蓝洸苍凉地说:“就此两相遗忘,我们别再晤面了。”
清沣看不到她那对被黑色墨镜挡住的眼眸,只凄惶地答道:“我不是没有试过,可,我真的做不到。你要我怎么样好?”
蓝洸仍未摘下墨镜,扭头看着他,淡淡说:“除非是非常必要之时。”
清沣问:“什么才是非常必要之时?”
蓝洸没有回答,孤鹜身影已隐没在淡黄色的地铁电门里。
她在靠窗的位子坐下,隔着玻璃窗,向清沣挥手道别。旋即,她别过身,背对着窗外的他,徒留一个戴宽边帽的瘦削背影给他。隔着车窗,他似看到,她的双肩在微微颤动。
坐在蓝色座椅上,蓝洸一直未摘下墨镜,泪如流泉,不住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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