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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片断逐渐在大脑中闪过,他不确定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在脑中“看”到的。他试图睁眼,他可以感受眼皮在他的控制下睁开,闭上。
但无论睁还是闭,他都能“看”到连续的画面,似乎眼前的画面与视觉无关一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猛然从一个自为的观察者变回了有主体意识的他。
我是张佳。
但他的意识依然时断时续,在半梦半醒中挣扎。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逐渐感受到更多东西,心悸,晕眩,全身发软。
在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他的时间感也恢复了,他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也无法控制四肢运动。但是他并不惊慌,工程师就是醉酒,又象是泡在水中一样,恍惚飘荡着。
只有面前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小丑,涂着苍白的颜色,嘴角裂到耳边,保持着夸张的姿势一动不动,就象被木架架住一样。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感受到了四肢的酥麻,就象久压后的肢体缓缓涌入了血液一般,神经微微的针刺感不时传来。
现在他感受到自己是平躺着,四周包裹在奇怪的液体中,赤身裸体,温度适宜。
破碎的记忆一点点的连接成线,父母,她,自己的理想。
战争,战争,战争。
张佳的记忆拼命连结的时候,包裹他的液体也在缓缓下降。皮肤暴露出来的感觉让他隐约觉得非常惬意,仿佛无数年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受,一切过往的记忆都那么陈旧。
不是说冰冻没有任何时间的痕迹么?或许实在太久太久,久到多躺一下也无所谓。
意识等级不高,张佳的意识依旧处于薄弱状态中,他唯一能给自己下的判断就是自己还不清醒。
于是他开始欣赏面前的小丑,隔着特种玻璃的小丑虽然有些变形,但是依旧清晰。小丑的每个细节都被眼球可以自主转动的张博士看了个遍,干瘦的男性,穿着中央工事的特种制服,这制服被裁剪成奇怪的样子,紧身的款式因为在底部刻意的撕裂,整个形成开花式的喇叭状。
小丑裸露在外的皮肤也画了不少奇怪的花纹,近乎纯白的干瘪皮肤上,用鲜红的颜色勾勒出奇怪的线条,显得触目惊心。
对,触目惊心。张佳最后恢复的是情感,他突然感受到了怪异与恐慌,眼前的小丑并不是幻觉。
接着他能动了,呼吸机弹开的动作仿佛是被粗暴的扯掉,他不知道设计如此还是系统老化,他的记忆也全部联系起来,现在他只想离这个小丑远一点,他感受到了不对劲和恐慌。
但事与愿违,冬眠舱的盖子缓缓掀开,就象玻璃门被小丑推开一样,但他的行动却迟缓如蜗牛,连让自己坐起来都办不到。
盖子彻底掀开的一瞬间,小丑象失去支撑一样扑在了张佳身上,张佳象恶梦中的怪物靠近自己一样,急的哇哇乱叫,但他只能张开嘴,发出含糊的呼声,接着疯狂的咳嗽呕吐起来。
无数积液从他的口鼻被挤压出来,小丑身上的发霉味道更加重了他的反胃,这让他无法再顾及身上的小丑,呕吐不停,直到他的脸涨得通红,血管爆起,仿佛被倒吊了许久一样。
张博士怀着对压住自己的东西的恐慌,还没呕吐完就试图推开”他“,黏稠的积液把他全身弄得胡乱一片。但张佳很快发现了问题。
小丑太轻了,和”他“高大的体型并不相称。
轻易被推到一边的小丑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胳膊却折断了,以一个怪异的方式向后扭曲。张佳抹干净脸上的污物,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这不是小丑,这是一具干尸,工程师看不出干尸的年龄和职务,但是却看出了干尸的疯狂。他身上的条纹虽然模糊不清,但是仔细辨认还是可以发现,这是割皮留下的疤痕,战前的年轻人以此为某种先锋的艺术,美曰其名为”割皮纹身。“
但眼前显然不是艺术。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歪歪扭扭的符号在张佳仔细辨认后是汉字。尽是”没有希望“与”虚无“之类的词,他甚至怀疑这人死前是故意站在冰冻舱前的。
中央工事肯定发生了他所不知的变化。
”呕!“旁边传来的呕吐声打断了张佳的思路,他没来由的感到了安全感,这个基地哪怕变成了地狱,也不是他一个人来面对。
他挣扎的站起身,循着声音锒锵蹒跚的拖动自己的身体,天顶的模拟阳光系统还在忠实的运行百年前的程序,但总体光亮暗了许多,因为蒙灰还是老化呢?
土黄色的背景映衬着张博士的身影,百年前的一幕一幕在眼前划过,”入眠“前明亮的灯光和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在现在全都消失了,显得身周空旷无比,像身处非人类的世界,虚空的广场。
哈哈,这让他没来由的想像到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银翼杀手》。
张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心中用上”前世“这个词儿,他加快脚步,一瘸一拐的半跑着向声音的来源移动,掠过无数破损的的冰冻舱,有些内里空空如也,有些则躺着白骨或干尸。
干尸可能死于遥远的破坏,白骨也许死于长期的浸泡,一切计划都是虚无的,张博士想。
呕吐声渐渐清晰,越过连续损坏的冬眠舱,他看到了一个赤裸的女人。
女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冰冻需要赤身裸体,女性科学家被单独安排在和保卫组接近的其他大厅。张博士踌躇起来,除了本能的羞愧与尴尬,他更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女人也抬头看到了他,呕吐让她眼泪流了一脸,仿佛刚哭过一般,她表露出了足够的戒备,看见张佳没有继续再靠近后,挣扎着站起身,一步一回头的向大厅外跑去。
张博士突然反应过来,最后这两排冬眠舱应该是空的,因为很多人没有按照计划到达中央工事。她肯定是后进入冬眠舱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需要找到自己认识的人,熟悉的人,能给他安全感的人。工程师沿着几何排列的矩阵一个一个查找,大多数冬眠舱都是损坏的,完好而无功能的,不名原因被破坏的。
地板和墙面上布满了莫名其妙的涂鸦,象儿童的画,却充斥着成人的烦恼。
性与宗教符号暗示国家的威严不复存在,荒诞的模样让这里更象无政府主义者们的狂欢地,而不是一国最后的工事。或许是真的狂欢,张佳在发现一个还在运转的冬眠舱的时候,发现其周围散布着布满灰尘的各类生活垃圾,似乎有人围着冬眠的人边嘲笑边开晚宴一样。
舱中的人是洪涛,张博士激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手忙脚乱的操作起了冬眠仓,减压,停止在营养液里加入肌肉松弛机和麻醉剂
洪技师会在几个小时后开始初步的苏醒过程。接着他把所有完好的冬眠仓都设置好了苏醒程序,除了其中一个。那里面的人半边身子都已经萎缩了,左腿溃烂,白骨都清晰可见,边缘的组织象破絮一样漂浮在营养液里。
张佳踌躇了半天是苏醒他还是毁掉冬眠舱,最终选择了不作为,就让他睡到永久吧。
做完这一切,张佳试图找件衣服,空气虽然不冷,但是赤身裸体实在让人缺乏安全感,但是让他失望的是,记忆中应当存放他们随身物品的保险槽早已坏死,他狂拍一阵以后,也只能放弃。
虚弱的身体在折腾这么多了以后已经非常疲惫,张佳轻轻倒在略有凉意的墙上,光滑的金属因为他身上的皮屑而多了几分摩擦感,让他可以半靠在上面。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熟悉的歌声,那吊儿郎当的声音让他仿佛瞬间就穿越了眼前的”幻象“,回到熟悉的昨天。
”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
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
姑娘你别哭泣我俩还在一起
今天的欢乐将是明天永恒的回忆
什么都可以抛弃什么也不能忘记
现在你说的话都只是你的勇气
春天刮着风秋天下着雨
春风秋雨多少海誓山盟随风远去”
歌声带着些须的得意感,仿佛刚泡到手一个姑娘,为了未来的抛弃而在向她讲述不负责的道理。
“春华!赵春华!”张佳没有站直身子,只是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在大厅里反复回荡。歌声戛然而止,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数分钟后,张博士吃着拌成糊状的营养液源液调和粉,忍受着食物进入口腹时引起的阵阵轻微痉挛,听着春华侃侃而谈,同时也欣慰于看到春华旁边看到虚弱但安全健康的小高。
“我醒来的时候,简直吓尿了,您说这事儿闹的,最伟大的工事,变成鬼屋了。”他把手中的糊糊搅拌起来“幸亏小高也醒了,外面一片乱,什么都没有,找到这些,已经是命好了。“他把充作勺子的身份证在塑料盒的边缘敲了敲,震掉糊糊。
”当年全军教育,反对虚无主义,我信了。现在您看,这世界比虚无主义还虚无,咳。“
听着春华的描述,张佳恶狠狠的猛吃了几口糊糊,引起胃部一阵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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