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馥心忙应了,先是辞了秀雪,回去绿柳轩打算换一套衣饰,进门却见叶儿正歪在炕上睡觉。
“这会儿还早,便偷懒么?”只听水荷嘟囔了一句,馥心忙笑道:“昨个儿晌午叶儿吃坏了东西,身子骨大概不舒服吧!由她睡吧!”
水荷恍然大悟道:“哦,难怪今天老是见叶儿神色不大对付,原来是病着……”说着,她端起铜盆去打水,红蕊忙走到叶儿身侧推她:“叶儿,别睡了,这会子还早,怎么就睡了呢?”
叶儿揉着眼睛醒了,口吻中满是不耐烦道:“好累哦!咦,小姐不是去见慕容夫人了么?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你瞧你的样子,叫大公子见了,不打断你的腿才怪呢!”红蕊训道,“真是的!大公子跟慕容大人都回来了,要设宴呢!打扮漂亮点陪着小姐去!”
“我吃坏肚子了,不去!”叶儿硬了脖子将歪到另一边,双腿一荡,从炕上跳下,推门便跑了,差点撞翻了打水回来的水荷。
“这叶儿!真是的!”红蕊气得直叹气,馥心却一笑:“罢了,她小孩儿脾气,何必跟她置气呢?替我换过衣裳吧!”
既是赴宴,便不能随意穿戴,需得自矜身份,但也不能太过,免得慕容家以为小家子气。红蕊替馥心薄施粉黛,又问道:“小姐今天穿什么?”
“去取那套芽绿的吧。”苏兰甄在海府训教过馥心穿戴打扮,馥心想着,便起身由着水荷和红蕊替自己穿上一套芽绿色的宫装——这是件芽绿色绣有白玉兰的上裳,两层蝶袖,厚实透气;下身是月白色百褶如意裙。馥心拣了一枚白玉兰花样的簪子斜插头上,换了一对儿同样款式的耳坠,又让水荷替自己扑上香粉,算是打扮停当。
不多一会儿,丁林派人过来请馥心。她应了一句,叫红蕊陪自己一道去。等到了慕容府的正厅,只见慕容夫人穿着一袭朱红色的宫装,合着正室夫人的规矩。发髻上斜插一枚累丝金凤的步摇。还戴着馥心刚送她的那套玳瑁花饰其中的一枚。她见了馥心过来,忙伸了双手去握馥心的小手:“妹妹也到了?快来!”
正叙家常,海荣与一个中年男子相伴而来。男子身穿朝服,乃是内阁大臣的仪制。长相倒是清俊且十分儒雅,想必便是慕容尚云了。果不其然秀雪上前福身道:“老爷万福!大公子万福!”
“便不是大公子了,明儿起,海荣大公子便是平梁王了!”慕容尚云朗声一笑,又道,“不过上谕未发,阿秀也不算唤错!”秀雪听了。急忙行了大礼叩拜,轻声唤了句“平梁王”。
馥心只觉疑云大起——海荣若是平梁王,那他父亲海正清呢?但容不得馥心多想,红蕊轻轻推了推她,示意她行礼。馥心仿若梦中初醒,忙上前福身道:“慕容世伯万福!爹爹万福!”
“快请起!一句世伯便当不得了!”慕容尚云正色含笑,又转身冲海荣道,“王爷,禧妃娘娘便是容光四射,一见满堂光彩了,你家这位三小姐更是绝色倾城!王爷真是福气!”
“慕容世兄太客气了!”海荣一笑。
说是设宴。其实不过替馥心接风而已——慕容尚云还邀了靖梁王,只是陈子枫入夜前接了星曜城的军情樘报,急急赶回去了。
慕容尚云问了馥心在府中可有住的不习惯,馥心很不悦地想起遇上慕容雪瑗的事,可馥心转念觉得海荣跟慕容尚云的关系似乎不错——慕容雪瑗那般骄纵,想来跟慕容尚云的娇宠不无关系。自己若言明,岂不是惹慕容尚云生气么?想到这里,馥心笑道:“世伯太客气了!馥心一切都很好。夫人跟五小姐都对馥心很好!”馥心想起叶儿和红蕊挨打,还是旁敲侧击地水过地皮地说了一句。
慕容尚云何等聪明,当下便明白了。他摇头一笑。又道:“不怕王爷跟馥心见笑,我家这个丫头呀,被宠坏了!将来若进了宫,还是这个脾气,只怕是要惹祸呀!”
馥心一惊,忖道:不是吧!慕容雪瑗也要进宫?就她那个脾气,不连累娘家才怪呢!
不想慕容尚云又道:“呵呵,小女雪瑗性子一直骄纵,哪里受得了禁宫约束——只是选秀着实躲不过去,老夫只求三小姐多多提点小女。”
馥心不由心下喟叹。以慕容雪瑗的性子,一言不对,伸手就打,进了宫只怕会吃亏。馥心并不想跟慕容雪瑗扯上关系,可见了海荣的神情,却是像有心拉拢这位内阁,于是起身一福,笑道:“慕容世伯太客气了!馥心定会跟五小姐同心同德,进宫之后相互照应——想来有禧妃娘娘照顾,馥心跟五小姐不会吃亏。”
看来这位内阁定是为慈父,一席话之下笑颜甚欢,竟举杯谢道:“有三小姐此言,慕容尚云便是放心了!三小姐在上,慕容尚云先干为敬,只求禧妃娘娘和三小姐庇佑小女和尚云全家!”
此话说得初初听来像是推心置腹,但细想之却甚是进退有佳,馥心听了,忙端起酒杯回敬道:“世伯太过客气了!或许是五小姐照顾馥心还说不定!”
“三小姐不必过谦,快请坐吧!”
“说话便要过年了,皇上下了恩旨,年后改元为锦泰,正月十八,殿试和选秀同时举行。”海荣笑道,“皇恩浩荡,天下的才子佳人尽归陛下。”
虽说与楚翊瑄有过几面之缘,但馥心对这位少年黄帝实在没好感。一路而来使阴耍诈,将王爷害苦了。馥心的粉拳轻轻在桌下收紧,一股恨意渐渐升起。
“只是听说前些日子几位亲王在先帝的灵堂闹事,吾皇下令将他们圈禁在宗人府了!听说还有刚刚回来的十五爷!”慕容尚云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却让馥心的心中猛地一震,她急急想要敛住心神,调子却不由得发颤:“世伯说……说十五爷?是宁郡王么?”
“现在该叫宁亲王了吧!”海荣大略从苏兰甄那里听过馥心与楚彦熙的事,如今见她失神,又极度掩饰的惊恐担忧,顿时信了大半。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只是冷冷地死盯着馥心道,“十爷被大元帅白墨轩在灵堂上捅了个透心凉,余下的七爷八爷和十五爷都被圈禁宗人府,说是要从重议罪!”
馥心只觉晕头转向,胸口更有如踹了一只小兔。想到王爷定然是脾气上来,被皇帝拿了把柄,只怕是凶多吉少!
王爷啊王爷,我可怜的王爷,您怎么不多多珍重自己?馥心只觉眼中朦胧有了莹润之意,忙告了罪退出了宴席。
馥心强忍着泪水缓步踱出庭院,往绿柳轩的方向走去。眼见得夜色浓重,犹如噩梦般萦绕着馥心小小的身体,寒风不断的从她的蝶袖往里灌,将她的心底完全抹冻成了死一般的冰冷。
王爷被圈禁了,还要从重议罪!高贵傲气的王爷怎生受得了这样的罪?馥心的泪水终究是夺眶而出,红蕊忙上前扶住她,轻声道:“小姐,小姐!您可不能失态!一旦被人发现你与王爷的关系——当朝秀女与王爷有私,那些有心人士不光会坑了您,更利用此事害了王爷!”
“可是……可是我 ...
又能怎么办呢!”馥心垂泪,声音哽咽到几近说不出话来。她回望着满面关切的红蕊,一双盈盈秀目泪如雨下。
“眼下,只有进宫才能救王爷!”红蕊伸出手紧紧握着馥心因为恐惧和担心而冰冷的双手,依依道,“想想原纯!”
原纯!啊!是啊,先帝的德贵妃苏赫巴鲁原纯!是原纯的得宠,让整个苏赫巴鲁家族,乃至整个草原兰夏族除了罪孽,回归自由!
那么王爷呢?如果自己能够得宠,即使不能让王爷再获地位,至少能让王爷离苦得乐吧!馥心一颗芳心又蠢蠢欲动起来——自己不能随侍在他左右了,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了,至少,至少能让他脱离苦海吧!
想到这里,馥心强忍眼泪,立直了身子冲着红蕊轻声道:“姐姐,咱们回去吧!”说罢,两人相随而归,刚进了门,但见叶儿两眼哭得活似核桃,看馥心红蕊回来,便扑身过来拥着馥心:“珠儿,珠儿你知道了么?我刚刚听说,王爷被抓进宗人府了!说是要重重议罪呢!该怎么办?珠儿!求你想想办法!我实在是没辙了!”
红蕊叹息,这姊妹俩皆是深陷所爱的可怜人——自己又何尝不是?好歹曾经是王爷的枕边人——红蕊她自己虽因韩言语之死被王爷迁怒,可说到底,竟没法对王爷心生恨意。她隐隐不愿馥心进宫,却又希望馥心进宫,并且能够得宠——大抵也有燕琳若的原因吧?王爷被圈禁宗人府,燕妃一定急死了吧?
——燕妃当年利用自己,又利用馥心要进宫的事,将自己遣出家门,她该恨死了燕琳若才是……怎么还总想着要帮她?
发怔之间,红蕊忽听到馥心声色坚定,如若临阵的女将:“进宫!一定要得宠!叶儿,红蕊,我们定然要同心同德!一定要将王爷救出来!”
珠儿啊珠儿,难道……难道你不会后悔吗?
红蕊回握着馥心,一脸复杂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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