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廷钧已经到了慈恩宫,范公公出来把他接了进去。太后高坐正位,沈廷钧行跪礼。
太后一抬手,道:“平身吧!钧儿,你可知哀家召你来所为何事?”
沈廷钧笔直的站着,道:“不知!”
太后道:“今儿个朔月儿来请安,那眼睛哭得跟个桃似的。细问之下才知道,说是你府中的玉夫人没了。这玉夫人可是你与哀家打赌的那个?”
沈廷钧道:“正是!妲”
太后道:“既然人没了,那你与哀家所打之赌怎么算?”
沈廷钧道:“赌还在!玉儿只是躲了起来,她很快就会现身的。窀”
太后道:“钧儿,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如此吗?”
沈廷钧道:“钧儿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太后道:“你为了那个女人,不惜跑来跟哀家赌。哀家反正无事,就索性陪你们玩玩。可现在人没了,你还不死心吗?”
沈廷钧道:“玉儿会回来的!”
太后起身道:“那个女人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即便所有人都认定她不在了,你还要这般自欺欺人下去吗?”
沈廷钧皱眉道:“玉儿失踪,还不过一天的时间,下结论太早岂不是罔顾人命?”
太后冷了脸,道:“哀家看来,你这是在故意罔顾柳老夫人的人命。既然治病的人不在了,咱们那赌就此作罢吧!择个日子,就赶紧赢取那柳家丫头吧!”
沈廷钧道:“恕难从命!”没有丝毫的同情,人没了不到一天,就让他娶新妇,这就是皇家权威的可悲之处吧!还真是令人寒心啊!
太后一跺脚,道:“你再说一遍!”
殿外的太监就尖着嗓子喊:“护国公主驾到!”
元炫彩就带着阿莲疾奔而来,蹲下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冷哼道:“你这真的是给哀家请安的吗?活到这把岁数,居然越来越没规矩了,敢直闯哀家这大殿了。怎么了?怕哀家吃了你的宝贝儿子不成?”
元炫彩诚惶诚恐道:“母后息怒!儿臣不是护儿子来的,而是怕这儿子口不择言,冲撞了母后,那儿臣就当真是不孝了。”
太后道:“他已经冲撞了!你来的正好,哀家要他择日完婚为柳老夫人冲喜,他竟敢不从。你怎么说?”
元炫彩就看向那个不服管束的儿子一眼,道:“母后!钧儿痛失爱妾,还有那肚子里的孩子,心情不好,说话自是口不择言。还望母后体谅!”
太后道:“哀家是能体谅,那柳家呢?柳家之人能体谅吗?何况,这是先皇所赐的天命婚约,完婚是迟早的事,那何不赶早呢?没了一个孩子,还会再有孩子。有了新人,这小子走出悲伤也会快点儿。”
沈廷钧冷笑,道:“不可能!如果太后执意认定玉儿已死,赌约就此取消。那么,钧儿也不会做那令人寒心之事。愿为玉儿守上三年,至于完婚,就往后拖吧!”
“你敢!”太后一瞪眼,“此事可由不得你!”
元炫彩就赶紧跪倒,道:“母后息怒!钧儿会这般执拗,也正说明他是重情重义之人啊!倘使他在玉烟尸骨未寒的情况下,就另娶她人,别说天下人会耻笑,就是那柳烟恐怕也会低看钧儿一眼呢!所以,还望母后能够宽限些时日啊!”
太后挑眉道:“你觉得那柳老夫人还能支持多久?你也不希望,你儿子刚成了人家的女婿,就接着上门披麻戴孝吧?”
元炫彩就苦了脸,道:“母后,此事能不能等出了正月再说?”
“不行!”太后不留余地的拒绝,“哀家只给你们七天的时间,等那个短命的过了头七,此事就要提上来。”
沈廷钧猛烈的咳嗽,咳完就捂着胸口痛苦的喘气。没有言语反驳,只是觉得浓浓的悲哀袭来。一个人没了,在她们看来,竟是比死了个下人都不如。他的玉儿的命,就真的那么可有可无吗?这般漠然的对待,他跟她们已经不想再多浪费口舌了。“钧儿身体不适,恳请告退!”
太后道:“别那么小家子气,大丈夫何患无妻啊!把心放得宽宽的,你也算是有皇家血脉的人,可别因为儿女情长丢了皇家的脸面。退下吧!剩下的事,我自会跟你母亲商议妥当的。”
沈廷钧就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慈恩宫,胃是空的,心是空的,他该到何处才能找到充实感啊?今天这一天过得好漫长啊!是自过了年后,白天真的变长了,还是没有了她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度日如年?
“表哥,你还好吧?”元朔月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
沈廷钧看也没看她一眼,继续缓步往前走。
元朔月就咬了嘴唇,小心翼翼陪着走。
走着走着,沈廷钧喃喃道:“如果非要我娶柳烟,该怎么办?”
元朔月道:“娶就娶呗,大不了再休就是!”
沈廷钧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道:“可以吗?”
沈廷钧苦笑,道:“这样的论调,好像是玉儿的呢!”
元朔月红了眼圈,道:“表哥,我到现在都无法相信玉姐姐就这么走了。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次就着了歹人的道呢?”
沈廷钧道:“只有她回来才能知道答案吧!”
“表哥------”元朔月就有些哽咽了。玉烟的死固然令她伤心,但远没有对沈廷钧的心疼来的强烈。到现在还在相信那人能回来,是多么的不愿面对现实啊!
“哟!这不是长公主和平祝王爷吗?”桃妃扭扭捏捏的走来,“这平祝王爷还真是有孝心啊!府里都出了那样的事,还特意跑来给太后请安!”
沈廷钧冷声道:“娘娘身居内宫,对这宫外的事知道的可够清楚的啊!”
桃妃的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冷凝,这小辈见了她,本该行礼的,没想到这两个完全无动于衷不说,这小子说话还带着刺。“平祝王爷可不是一般人啊!平祝王府有什么动静,自然是世人皆知了。”
沈廷钧道:“本王倒宁愿相信,那盯着王府的人,都是些有心人。娘娘还真是有心啊!”
“哼!”桃妃一甩袖子,往慈恩宫方向走去。
元朔月就叹气,道:“在表哥这里没讨着好,这去了太后那儿,怕是又要搬弄是非了。”
沈廷钧就抬头看天,冷笑道:“随便她!到了现在,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元朔月道:“表哥,我跟你一起回府!”
沈廷钧冷目扫来,道:“玉儿的事,没出结果之前,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呆在皇宫里。若是出去后,成为了下一个受害对象,别说我没提醒你。”
元朔月就不敢多说什么,咬了唇,目送着他离去。
...
沈廷钧回到府中,王二连忙殷勤的迎上来,问:“爷,宫中可有赐膳吗?”
沈廷钧道:“先提审犯人!”
王二观他神情,就知道在宫中没有用午膳,劝说道:“王爷还是先用午饭吧!早饭就没吃,现在午饭也过了点儿,这一天不吃饭,身体哪吃得消啊!”
“啰嗦什么?”沈廷钧刚想爆发,幸亏咳嗽了两声,给阻止了。
王二就苦了一张脸,硬着头皮道:“爷,属下认为那个孙立彪牵扯的不过是以前的案子,王爷何必急着现在审他?倒是国舅爷那边的审讯应该才是主要的。不如王爷先吃饭,静等一下国舅爷那边的消息。”
沈廷钧道:“在这王府中,是本王听你的,还是你听本王的?”他当然知道云竹那边的审讯才是至关重要的,可万一一时半会儿审不出呢?至少还有孙立彪这边的案子,从他上次的招供来说,那可是直指谦德王府的。所以,要想对付那谦德王府,就必须从他的嘴中挖出更多的有用信息才行。
薛梅从东院出来,走到沈廷钧面前拱手施礼,道:“王爷,二总管说得对!”
王二的眉毛就抬了一下,投给薛梅的不是感激,而是小小的恼怒。这丫头,竟然也跟着玉夫人喊他二总管了。一想到玉夫人,心里就一阵黯然,当初她这样喊的时候,应该没有讥讽自己“二”的意思,而是猜到了自己上头还有个“大”吧!
沈廷钧瞅她一眼,道:“你的毒清了吗?”
薛梅道:“谢王爷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现在,令人担忧的倒是王爷的身体。王爷不好好爱惜自己,身体要是垮了,别说审犯人了,就算审出了结果,能有力气去为夫人报仇吗?”
沈廷钧眉头一皱,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啰嗦了?”
薛梅道:“自从跟了夫人后!那个犯人,属下已经去看过了。从他被伤的不成样子来看,在承天府中定是遭了大刑伺候的。夫人说过,一个人的身体好摧残,难的是摧毁他的意志。所以,属下觉得,王爷现在再审,恐怕也审不出什么了。”
沈廷钧道:“她以前说过的吗?那个小女人,总能抓住人性的弱点!”
薛梅清清嗓子,道:“是!”
沈廷钧道:“她还说过什么?”她曾经说过的话,她曾经做过的事,他此刻都是那么的想知道。
薛梅道:“当初,刚抓那刺儿头,也就是孙立彪的时候,属下曾问过夫人,怎么就不过问了呢。夫人说,不急,等着王爷打过头阵再说。”
沈廷钧道:“看来,她对于审孙立彪应该是胸有成竹的。”突然间就想到了瑭城,她审起犯人来,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当时,不止唬住了他,连霍东明那个铁面的官都对她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薛梅道:“是!夫人自是想好了对付那孙立彪的法子。她说了,这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就把他的‘棺材’摆到他面前,看他是哭还是不哭。”
沈廷钧的嘴角就不自觉的浮起一丝微笑,道:“这像是她说的话!那么,孙立彪的‘棺材’在哪里,她可有提到?”
薛梅道:“王爷可还记得府里的那个内鬼杨柱吗?”
沈廷钧道:“玉儿当时不是说,那个杨柱勾结外面的乞丐,试图加害阿楠。好在没酿成什么祸事,她当时建议说可以从轻发落。我于是就让她全权处理,此等小事我也就没再过问。王二,玉儿是怎么做的?”
一直静默的王二上前,道:“玉夫人是在西院处置的杨柱,剁了他一只手,将那只手就在西院挖坑埋了。然后,将人逐出了王府。玉夫人是个心软的,若依着属下,是该要了他的命的。”
沈廷钧道:“等等!说那个杨柱勾结的乞丐,那个乞丐可就是现在的孙立彪?也就是说,要想审这个孙立彪,就得先找到杨柱指证才行。”
薛梅道:“不!据当时的杨柱交代,他所勾结的并非孙立彪,而是京城首富姚府上的厨房采办根生。”
“她居然糊弄我!”沈廷钧说不出的懊恼,是他甘愿被糊弄的不是吗?放手把王府交给她,只是为了彰显心中的信任。关键的,他以为这只是小事而已,谁能想到会牵扯到以后?怪她吗?如果现在她能出现在他身边,就算把他卖了,他也会很开心的为她数钱吧!
薛梅叹气,道:“王爷甘愿被糊弄不是吗?”怪只怪,他太信任夫人了,不然,夫人说什么他怎会没有丁点儿的怀疑?
沈廷钧皱眉道:“姚府吗?此事怎会牵扯到姚府?要说起来,阿楠不是姚府的小少爷吗?”
薛梅道:“这样的问题,如果夫人在,她定然能回答你。但现在夫人不在这儿,抓了那根生来问一问,或许也能得到答案。夫人还说了,那根生应该会与那孙立彪有些联系。抓住了根生,这孙立彪的兔子尾巴怕就长不了了。”
沈廷钧道:“王二,速带人去那姚府,给我把那个叫根生的抓来。”须臾之间,他已经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心中不由得一喜。牵扯到姚府是不是谦德王府就可以撇清了呢?而且如果是姚府的话,昨夜玉烟遇害也就还解释的多,毕竟那个柳烟与姚府也是有亲戚关系的。如此说来,就让下毒和遇害连系了起来。
王二犹疑道:“王爷,这不好吧?”
沈廷钧眼一瞪,道:“哪里不好了?不过是钱多,有没有官品,去他府里抓个下人,很难吗?”
王二道:“王爷三思!但凡有钱之人,与官府都有牵扯。先别说那暗着的,单就明面上的,柳志高大人可是那姚忠的亲舅子。再者,柳老夫人现在又与太后爆出了那种关系,此事一旦惊动柳老夫人,那太后那边怕就------”
沈廷钧挑眉道:“本王办案什么时候瞻前顾后了?怎么,此事还得本王亲自去吗?”
薛梅道:“王爷不必亲自去,但是承天府尹可以去,最好去的时候带上楠少爷。而且,不用搜府,直接去找那姚忠要人。”
沈廷钧就倒抽了口凉气,奇怪的看着薛梅,道:“你跟随本王多年,本王还从未发现你还是个足智多谋的呢!”
薛梅就抬手揉揉眉心,讪笑道:“属下跟随在夫人身边,多少还是学了点儿。”
沈廷钧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跟随本王多年,对于布局谋略什么都没学到了?”这是在变相的贬低他吗?为什么他总是觉得今日的薛梅似乎与以前不同了呢?是因为中毒的关系吗?
薛梅连忙低下头,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沈廷钧就咄咄逼人,道:“那你是怎么个意思?”
薛梅的声音就难掩慌乱,道:“属下所说的这些,并不是自己想出来的,都是玉------都是以前的时候,玉夫人说与属下听的。”
“是吗?”沈廷钧咳嗽一阵,然后按住胸中突然跳快的心脏,“王二!派人去给我请两个人来。”
王二道:“是!属下这就派人去请谢大人!还有一个是------”
沈 ...
廷钧道:“请赵太医来一趟,本王的病情越来越重,需要好好诊治一下了。还有就是,本王饿了!”
王二就又惊又喜的赶紧去吩咐。
沈廷钧就转向薛梅,道:“很好,薛梅!谢谢你的提醒,你都可以被她影响成这样,本王又怎么可能毫无进步呢?”
王爷是笑了吗?还是她看花眼了?薛梅就呆愣在风中,一头雾水的看着她曾经的主子去往东院的背影,不明白他变幻莫测的情绪为哪般。
沈廷钧就在瞬间如同变了一个人,乖乖的吃饭,乖乖的看病吃药,乖乖的睡觉。一觉醒来,竟然已是掌灯时分,谢正早就已经恭候多时了。
沈廷钧到了前厅,谢正连忙施礼。沈廷钧道:“人带了了吗?”
谢正道:“幸不辱使命,已经将人交于王总管带下去看押了。”
沈廷钧道:“你可是带了阿楠去的?”
谢正道:“是!下官谨遵王爷吩咐。初时还不明白王爷的用意,等到见了那姚忠,看到姚忠的反应,下官就什么都明白了。”
谢正道:“那个姚忠一见到阿楠,立时倒退了三步,脸色刷的就白了,竟如同见到了鬼魅般。看那反应应是第一次见阿楠,却随后没经介绍,竟然喊出了阿楠的名字。”
沈廷钧道:“现在阿楠可是回了谢府了?”
谢正道:“是!带了那个根生出来,下官就将人送回府了。王爷应该清楚,下官的那个爹对玉夫人的托付可是看重的很哪!”
沈廷钧道:“谢大人可想明白了姚忠为何对阿楠会有那种反应?”
谢正道:“下官不敢妄猜!”
沈廷钧道:“其实,你已经猜到了。没错,阿楠的确是姚诚的孩子。但凡当年见过姚诚的人再见到阿楠的时候,心中肯定都是会很惊异的。”
谢正叹气,道:“王爷说的是!下官是官,姚诚是商,原是没打过什么交到的,只除了姚家老宅的纵火案,下官对他可谓是知之甚少啊!”
沈廷钧道:“关于姚家老宅案,本王改日再与谢大人商讨。现在,就先说那根生吧!大人问那姚忠讨人,可算是顺利?”
谢正道:“不是顺利,而是非常的顺利!”
“哦?”沈廷钧有些意外,阿楠不过是一枚震慑人心的棋子。走出这一步,不过是为了扰乱姚忠的心神。阿楠毕竟是他们姚家的血脉,如今有人要害他,而害他之人现今就藏在姚府之中。相信,无论姚府隐藏着多少秘密,根生这个下人他们怕是再也不敢保了。否则,这大房陷害二房的罪名可就撇不清了。不会有阻挠当然是真的,但若说非常的顺利,那可就有些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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