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显在门外看了半晌,正欲走进去安抚相拥哭泣的母女二人,却见韦氏再次发起火来,愤怒的将身后的瓷枕摔在地上,不停地咒骂刚刚被册立为储君的李隆基及其侧妃暮朝。裹儿见母亲如此伤心,也跟着尖声咒骂起来。
李显见韦氏与裹儿语言恶毒、仪态尽失,不禁摇头叹息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们还是消停些吧!静思宫的环境虽然比不上东宫,但是却比房州的住所好上百倍。本王记得裹儿刚刚出生的时候,咱们一家人生活窘迫得连一件包裹孩子的小棉被都没有,本王只能脱下身上的外衫将孩子包裹起来,因此才为女儿取名为‘裹儿’。”
“回想咱们一家人在房州的日子,真可谓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那时候不仅要忍受贫困拮据的生活,更要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刺杀。此时想来,那时候虽然咱们一家人生活得十分艰辛,但一家人却可以相互扶持、共度难关,因此感情也格外亲密。本王曾经对天盟誓,倘若一朝重获富贵,本王一定要给你们母女二人最好的生活!”
韦氏与裹儿逐渐停止了哭泣,湿润的眼眸露出怅然与感激之色。
李显走到床榻旁,慈爱的摸了摸裹儿的头,叹息道:“可是如今,见到你们这个样子,本王真的很怀疑重新回到宫中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以一件坏事!本王曾经以为只要有了富贵奢华的生活,咱们一家人便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可是为什么咱们得到权势与富贵,但却过得更加辛苦,整日勾心斗角,背上沉重的包袱,所剩的快乐却越来越少。本王这几天也想了很多事,本王决定明日便前往紫宸殿求见皇上,若是皇上同意,本王想要带着你们母女二人返回房州,或是前往任何一处远离长安的地方都好,咱们一家人从此不问世事,过平静幸福的生活。”
韦氏与裹儿大惊失色,震惊的望着李显。
“父王,您怎么能够说这样的话?咱们好不容易才能回到宫中,女儿再也不要回到房州去过那种贫困交加的生活了!”
韦氏也哑着嗓子劝解道:“女儿说得很有道理,房州的生活如此艰苦……”韦氏说到此处,见李显面色微沉,又连忙解释道:“无论王爷去往何处,妾身自然要陪伴在王爷身边。可是女儿还那么年轻,若是让她跟随咱们返回房州去,那她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呢!”
李显摇头叹息道:“若是裹儿与崇训感情融洽也便罢了,只可惜崇训原本便风流多情,原本看在本王的情面上还能对裹儿客气一些,可是如今本王出了事,武家人一向都是看皇上的心思行事,他们不落井下石欺负裹儿已经算是万幸了,本王又如何能够放心将裹儿一人留在长安?”
裹儿早已经泣不成声,悲戚道:“女儿宁愿一个人留在长安,也不愿回到房州受苦!”
韦氏心疼的将裹儿抱在怀中,抬头祈求的望着李显,“王爷,裹儿年轻不懂事,她不是有意顶撞你的,你不要和她计较,去房州的事咱们日后再慢慢商量。”
李显望着在韦氏怀中不住哭闹的女儿,拧紧眉头长叹一声,原本便低落的心情越发晦暗起来。
当天下午裹儿前往静思宫探望李显与韦氏之事便传到了武曌耳中,武曌仔细的听着宫人描述韦氏等人的一言一行,明亮的凤眸中闪过一抹利芒,沉声对宫人吩咐道:“回去好好盯着韦氏与裹儿,只要她们有所异动,便立即前来向朕禀报。只可怜显儿这个实心眼儿的孩子倒是对那两个蛇蝎心肠的母女俩一片真心,却不知韦氏与裹儿早已不再是当年与他在房州患难与共、相互扶持的至亲骨肉了。”
宫人躬身应诺,正欲告退而去,却听武曌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你们要牢记,无论发生何事,皆要以保护王爷的安危为先。若是显儿少了一个头发,朕都要唯你们是问。”
宫人微微一愣,连忙保证必然按照皇上的旨意照顾好王爷。
武曌皱起眉伸手轻轻揉着额角,挥退身旁侍奉的宫女,喃喃低语道:“朕实在没有想到,直到今日显儿竟然依然对韦氏信任有加,对韦氏母女全无半点戒备之心。如此偏听偏信,如何能够担得起国家兴亡与江山社稷!看来,朕在此时罢黜显儿的太子之位,对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自从李显忽然被废,李隆基被武曌册立为储君以后,自然于朝廷内外掀起轩然大波。支持李唐皇室的老臣们虽然心中对武曌越过相王李旦直接将李隆基立为储君有些异议,然而却也知晓与性格温和的相王相比,年轻果敢的临淄王是更为适合的储君人选。因此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令储位之争再生变化,诸位老臣皆不约而同的闭起嘴巴,对此次不合规矩的册封竟然毫无半点异议。
然而以武三思为首的武家人反应却格外强烈,纷纷上书恳请武曌改立李隆基的父亲相王为皇太子,然而武曌却将所有上书改立皇太子的奏折全部驳回,并于朝堂之上严词表明自己支持李隆基的立场,并且以雷霆手段压下了朝中的非议,暂时平息了此次册立储君的风波。
与朝堂上的纷争相比,临淄王府内同样剑拔弩张、硝烟弥漫。王府中上至王妃下至侍妾自从知晓李隆基被册封为储君之日起,便各自有了自己的打算。
王妃王氏在众人面前虽然仍旧保持着一贯的高贵优雅的仪态,私下里却忐忑难安,时常整夜想着心事,无法成眠。一向聪慧机智、懂得明哲保身的赵氏与许氏则出人意料低调平静,而沉寂许久的董氏与柳氏则再度活跃起来,费尽心机的拉拢了极为容貌妍丽、温柔和顺的妾室,想要于即将到来的册封中为自己谋得一个较好的位份。
面对诸位妻妾的明争暗斗,李隆基却冷眼旁观。相对于王府中其他女子的心思与谋算,李隆基却更为在意暮朝心中的打算。
相比前两日书房内寂静无声却格外压抑的气氛,今晚书房内却传出了时断时续的古琴声。然而这琴声却格外压抑,低沉的曲调中夹杂着许多烦恼与迷茫,平日里在书房侍奉的婢女皆惧怕李隆基由于心情不愉而迁怒于自己,皆远远的避了出去,只留下最得李隆基欢心的高力士在书房内侍奉。
高力士望着独自抚琴、眉头紧皱的李隆基,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心中暗自祈祷冷情淡漠的惠侧妃赶快开窍,即便不能立即接受王爷的一片心意,至少也明了王爷对她的付出与用心。
高力士一直觉得自己的主子是全天下最出色的男子,此时见主子为了惠侧妃郁郁寡欢,甚至连被皇上册封为储君这样天大的喜事都未能让主子重展欢颜,心里着急上火之余,难免也对惠侧妃升起了一丝不满与埋怨。
高力士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李隆基的神色,试探的询问道:“如今天色已晚,王爷今日也忙碌了一天,明日还要早起前往含元殿参加册立储君的典礼,不如早些休息。不知王爷今晚打算在何处过夜?奴婢也好提前为王爷打点安排。”
李隆基闻言越发拧紧了眉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今日本王打算在书房过夜,什么人也不见。你好好替本王守夜,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高力士想起近来王府中的女人们时常找寻各种借口前来书房给王爷送来各种礼物,例如亲手做的炖品与甜汤、亲手缝制的荷包与锦帕,甚至连王妃都送了自己亲手刺绣再命工匠连夜赶制的山水屏风,然而王爷心中最在意的惠侧妃却偏偏异常安静,竟然没有送来一件礼物。高力士不禁暗自摇头,心中暗讨也难怪王爷这样生气,只怕天下任何一位男子皆无法忍受被自己放在心上疼宠的妻妾如此忽视,更何况是身份贵重的临淄王?
李隆基一边抚琴,一边想着令他牵肠挂肚却又无可奈何的暮朝,越发觉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于是懊恼的站起身子,满心烦乱的来回于书房内踱着步。
恰在此时,忽听书房外侍奉的婢女禀报道:“启禀王爷,惠侧妃求见。”
李隆基听见婢女禀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生生将几欲脱口而出的斥责咽了回去,淡淡的瞥了高力士一眼,轻咳一声沉声说道:“请惠侧妃进来回话。”
纵然李隆基掩饰得极好,虽然可以瞒骗过许多人的眼睛,但却被从小跟随在侧的高力士看穿了心事。高力士极力让自己忘记刚才李隆基言语间的别扭与期待,拼尽全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在心中不住祈求上天保佑王爷与惠侧妃尽快和好如初,也好让他们这些在主子身旁侍奉的下人们好过一些。
高力士揣度着李隆基的心思,亲自前往门口将暮朝迎入书房,随后在李隆基的示意下悄无声息的退到书房外侍候,并且细心的为二人掩上房门。李隆基见暮朝空手而来不免有些失望,然而望着暮朝清澈的双眸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情,不禁于心底再次升起一股希望。
李隆基已经有几日未曾见过暮朝,此时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佳人笑意盈盈的立于自己面前,一身极为简单的湖绿色高腰襦裙却被佳人穿出了别样的韵味,衬得面前的女子仿若月夜中静谧安然的水莲花,清丽出尘且不失灵秀可爱。
李隆基轻咳一声,询问道:“天色已晚,你不在抹云楼中休息,为何要在此时前来书房求见本王?”
暮朝被李隆基别扭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精致秀美的脸庞上显出绝美的笑容,恰如美玉生晕又如明月初升,“咱们之间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说话么?”
李隆基心中一动,唇角微扬,很想倾身上前将暮朝狠狠拥入怀中,亲口对她一诉衷情,然而想起暮朝以往对自己的狠心与绝情,李隆基又不禁收起脸上的笑容,板着脸询问道:“你在此时前来求见本王究竟所为何事?”
暮朝莞尔一笑,上前拉住李隆基的手,柔声道:“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猜想你一定心烦意乱、难以入眠,因此特意带了一样礼物前来,希望可以助你一夜好眠。”
李隆基眼前一亮,也有些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礼物,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暮朝看了看两人交握的双手,眨了眨眼睛,浅笑道:“此时这个神奇的礼物已经摆在王爷面前,王爷如此聪明,难道还猜不出这个礼物究竟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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