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鎏金缠枝莲烛台上燃着通臂巨烛,外罩着金丝刺绣龙凤呈祥纹灯罩,烛火柔和温暖,窗外树影婆娑,月华如水。
“不开心?”张婳似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吃吃地笑,“臣妾怎会不开心?”
朱祐樘定定地望着她,沉默了片刻,叹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对我说真话?”
“殿下,喝酒。”张婳嘻嘻笑道,捧起酒坛又灌了两口酒,吟道: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朱祐樘脸色微变,半晌,将她拥入怀中,轻叹道:“即便醉了也不愿和我说真话么?”
张婳胃中一阵翻腾,“哇”的一声,趴在他怀里吐了个天昏地暗。
朱祐樘顾不得身上污秽,轻抚着她后背顺气,疼惜道:“是不是很难受?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
张婳已醉得一塌糊涂,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嚷道:“喝……酒……我还要喝……”
朱祐樘脱下外袍,倒了一杯醒酒茶喂她喝下,抱着她径直走向净房,待收拾干净,再哄她睡下已将近半夜,想了想,走到正殿,摒退所有宫人,唯独留下小环,问道:“太子妃为何会喝这么多酒?”
小环有些心虚,诚惶诚恐地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前段时日酿了几坛酒埋在树下,太子妃说想尝尝奴婢的手艺,奴婢一时高兴,就搬……搬了两坛酒给太子妃。太子妃尝了几口说很好喝,喝着喝着就喝多了,奴婢怎么劝都不肯听。”
朱祐樘见她答非所问,眉头微皱,耐着性子问道:“这几日太子妃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经他这么一问,小环忽地想起前几日小姐特地让她拿一瓶药去宫外问大夫,那瓶药好像喝了不会怀孕。难道小姐是因为这个伤心醉酒?没道理呀,小姐既然知道药有问题,为何不追查呢?为何不禀告殿下呢?
朱祐樘见她一忽儿恍然大悟,一忽儿又困惑不解,更觉蹊跷,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太子妃为何这般伤心?”
小环暗想,小姐既然没有告诉殿下,一定有她的原因。我可不能胡乱说,坏了小姐的好事。遂抬起头,茫然地说道:“太子妃这几日很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朱祐樘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再仔细想想。”
小环挠挠脑袋,想起一事,眼睛一亮,自作聪明地道:“奴婢想起来。前日小姐拿出所有血燕去鸣鸾轩看望苏选侍,还说苏选侍是一面镜子什么的。奴婢觉得小姐是为还没有怀上孩子而伤心。”
朱祐樘脸色微变,沉默了一会儿,挥手道:“退下吧。”
小环规规距距地行礼退了出去。
朱祐樘望着摇曳的烛火,眉头紧拧,似在沉思什么,独自坐了很久,方起身回到寝殿。
乌黑光滑的青丝似瀑布般逶迤在枕间,柔和的烛火映着她莹白如玉的脸庞,双目紧闭,如鸦翅般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两道弧形的阴影,身子似小虾般微微弓起,紧贴着床榻里侧,显得无比地娇弱,惹人怜爱。
朱祐樘在她身侧躺下,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怀中,吻了吻她额头,轻叹道:“傻瓜,你在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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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张婳生平第一次尝到了醉酒的痛苦,醒来后只觉得头疼欲裂,幸好朱祐樘一早便着人向太后说她身子抱恙,太后遂免去她请安。
小环端着一碗醒酒茶喂她,絮絮叨叨地念道:“小姐,您下回可不能喝这么多酒了。”
张婳如小鸡啄米般地直点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物,随口问道:“昨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么?”她隐隐约约记得喝醉了,还吐了人一身。
“是殿下帮您换的。”小环神色古怪地望着她,“昨晚殿下伺候您洗漱更衣,一直忙到半夜才睡下。”
张婳一口茶喷了出来,难道昨晚她吐了朱祐樘一身?呃,喝酒果然误事。
小环替她重新换过一身衣物,喂她喝完醒酒茶,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姐,昨晚殿下问奴婢您为何伤心?还问您这几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婳心头一跳,问道:“那你如何说?”
小环拍拍小胸脯,邀功道:“奴婢当然什么都没有说。”想了想,问道,“小姐,您为何不告诉殿下药有问题?”
张婳苦笑道:“是他命人在药里动了手脚,你让我如何与他说?”
小环嘴巴张得足可以塞下鸡蛋,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可能。殿下那么宠爱您,绝不可能不让您怀上他的孩子。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画脸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张婳挑了一支金累丝嵌东珠菊花钗簪在发髻上,淡淡地道,“永远都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情。”
小环眼圈微红,哽咽道:“小姐,没有子嗣,即便再得宠,下场也会很凄凉。先皇的嫡皇后备受宠爱,可惜没有子嗣,先皇驾崩,她便失了依靠,处处要看太后的脸色,晚年过得很是凄凉,若不是大臣们死谏,她差点就不能和先皇葬在一起。”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愤愤道,“殿下为何这般狠心?”
张婳脸色平静,唇角弯起一抹苦涩的微笑:“他的心思不难猜,皇太孙只能是他和他心爱女子所出。”
“心爱女子?”小环喃喃地道,“苏选侍么?”
张婳想起那夜在南海子遇见的黑衣人怜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汤药的问题你不要泄露出去。”声音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整个宫里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一人。”
小环指天发誓道:“小环绝不会背叛小姐。”
张婳颇感到欣慰,揉了揉额头,声音有些嘶哑:“再倒一杯茶给我。”
小环忙添了一杯茶递给她,犹豫着说道:“小姐,既然药有问题,您偷偷倒掉,这样就可以怀上孩子了。”
张婳苦笑道:“孩子若还未出生便惹他父亲厌恶,那还不如不要来到这个世上。”
用过早膳,张婳坐在东暖阁抄写《女论语》,过了一会儿,杜芊羽拿着一叠宣纸进来,微笑道:“太子妃,嫔妾闲来无事,抄了两百遍《女论语》,您看可不可以用?”
字体娟秀飘逸,竟将她的字模仿得九成相似。
“当然可以用。”张婳不愿拂她好意,接过宣纸放在桌上,见她手指微微红肿,想必是这几日日夜抄写所致,心下感动:“多谢淑女。”
杜芊羽微笑问道:“还剩下多少遍?”
张婳掐指算了算:“加上你的两百遍,差不多还有四百遍。”
杜芊羽在她对面坐下,铺开宣纸,提笔帮忙抄写。
张婳有些过意不去,含笑道:“你坐着休息一会儿,剩下的我自己抄便可。”
“嫔妾闲着也是闲着。”杜芊羽一面抄写,一面说道,“嫔妾最擅长模仿他人字迹,绝不会让太后察觉有人替您代抄。”
张婳见她坚持,便随她去。两人抄了整整一日,直到暮色四合,方放下笔歇息,数了数,差不多抄了百来遍。
张婳特地命厨房做了杜芊羽最爱的四喜丸子,留她一道用晚膳。两人刚动了几下筷子,朱祐樘忽掀帘进来,张婳愣了一下,忙和杜芊羽起身行礼请安。
朱祐樘扶她起来,在桌边坐下,微笑问道:“头还疼么?”
张婳想到昨夜醉酒,脸色一红,碍着杜芊羽在场又不好多说,遂摇头道:“不疼了。”
杜芊羽有些局促不安:“殿下和太子妃慢用。嫔妾先告退。”
张婳按住她,微笑道:“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作甚?”又微笑地望向朱祐樘,“杜淑女今儿帮臣妾抄了一天的《女论语》。”
朱祐樘这才看了杜芊羽一眼,温言道:“抄了这么久一定很累。快坐下用膳。”
杜芊羽低低地答了声“是”,重新坐下,低着头十分秀气地吃着。
朱祐樘细心地剔去鱼刺,夹了一块鱼肉到张婳碗里,柔声道:“多吃点。”又盛了一碗鱼汤放在她面前。
张婳含糊地应了一声,埋头扒了几口饭,心下暗想:那个怜儿是你心尖上的人吧?你故意这么宠爱我,是想移祸江东,保护那个怜儿吧。
杜芊羽看得暗暗吃惊,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朱祐樘如此温柔细致地为一个女人布菜添饭,他眉目温润,唇角蕴着一抹和煦的微笑,眼神宠溺,仿佛就像一个普通的男子宠着自己的妻子。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地多余,不由如坐针毡,只想赶快用完膳,立即离开。
朱祐樘不时夹这夹那放进张婳碗里,张婳望着堆得如小山高的菜肴,欲哭无泪:“殿下,臣妾已经胖了一圈,再这么吃下去,就没法出去见人了。”
朱祐樘倾过身搂了一下她的腰,皱眉道:“还是太瘦了。乖,快吃。”
张婳抗议无效,只能哭丧着脸埋头扒饭。
好不容易用完膳,杜芊羽忙起身行礼告退。张婳却甜甜一笑,望着朱祐樘道:“殿下,外面很黑,您送杜淑女回去吧。”
杜芊羽闻言心怦怦怦直跳,低垂着头,盯着衣裙下微微露出的一截绣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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