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婳脸色大变,袖中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低垂着头,眼眸微垂,掩去眼中的惶恐与紧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极平静的口吻茫然地问道:“万娘娘,发生了何事?为何将小南子抓回来?”
万贵妃冷笑一声:“张婳,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居然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玩把戏。”
张婳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装作十分委屈与不解地道:“万娘娘息怒。是不是臣媳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万贵妃冷冷地哼了一声,喝道,“红蓼,你告诉她你都看到了什么?”
红蓼应了声是,躬身说道:“奴婢看到刚才那名太监好像有喉结,小南子八岁便净身入宫,绝不可能有喉结。”
张婳极力压下心中的惊惧,故作吃惊地说道:“红蓼,你是不是眼花了?”
红蓼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肯定说道:“太子妃,奴婢没有看错,那人确实有喉结。”
万贵妃狠狠地剜了张婳一眼,冷声道:“本宫费尽心思扶植你,你倒好,忘恩负义,一转身居然和太子联起手来欺骗本宫。”她眼中跳跃着两簇怒火,咬牙切齿道,“本宫能捧你当太子妃,也能立即废了你。背叛本宫的人,本宫会让她生不如死!”
张婳忙跪下,惊恐地说道:“臣媳绝不敢欺骗万娘娘。那个太监的的确确是小南子,臣媳也是万分糊涂,为何红蓼一口咬定非要说他有喉结?”
“等汪直把人抓回来,本宫看你还如何嘴硬?”万贵妃冷笑道。
张婳镇定地说道:“等娘娘找到小南子,便会知道臣媳是冤枉的。”心下连连暗呼侥幸,幸好她让韩烈向京城相反的方向逃跑,韩烈既然是陈准得力下属,身手必定不凡,应该能躲过汪直的追捕,平安回到京城。
“看来汪直一时半刻还回不来。”万贵妃冷冷地盯着她,曼声道:“太子妃,可愿意到本宫殿里坐会儿,喝杯茶再走?”
张婳望着她阴森寒冷的双眸,心底打了个冷战,老妖妇这是变相地软禁自己,若汪直抓到韩烈,以老妖妇的歹毒心肠,自己休想活着回来!皇帝懦弱善良,一向拿老妖妇没辙,老妖妇即便杀了自己,皇帝也绝不敢发落老妖妇。
张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周围环绕的宫女太监,又看看自己孤身一人,定了定神,坦然地笑道:“当然愿意,臣媳求之不得。”
万贵妃盯着她,似乎很想在她脸上或眼中找到半分心虚紧张害怕,最终却失败了,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最好没有骗本宫!”说罢,转身离去。
宫人们忙敛声屏气地紧跟其后,张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掌心已是一片湿冷滑腻的冷汗,提步跟上。
到了永宁殿,万贵妃走过去坐在宝座上,小宫女立即砌了一壶上好的茶,斟了一杯,恭敬地奉上。
万贵妃接过呷了一口,斜睇着张婳,说道:“还不给太子妃奉茶?”
小宫女答应一声,忙趋步上前,躬身奉上茶。张婳接过茶盏,轻轻地吹了吹漂浮在茶水上的茶叶,慢慢地啜了一口,赞道:“好茶!”
万贵妃冷笑道:“但愿汪直回来,你还能如此镇定。”
张婳叹了一口气,说道:“臣媳对娘娘是否忠心,只要汪公公回来便可知道。”
万贵妃轻拔着手腕上的东珠手串,唇边噙着一抹阴森的笑:“汪直曾掌管西厂,最善于缉拿犯人。不论小南子是从哪个方向逃回京城,他都有办法抓回来!”
张婳心头巨震,眼眸微垂,掩去眼中的震惊与慌乱,以十分平静的声音说道:“臣媳也是伸长了脖子,希望汪公公尽快将小南子带回来。”
万贵妃冷冷盯了她一眼,不再说话,斜倚在宝座上,双眸微阖,似睡未睡。
张婳如坐针毡,可又要极力维持着一副淡定从容的表情,简直比严刑拷打还要难熬。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汪直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进来,额上密布汗水,显然是一路狂驰赶回行宫,两只鼠眼满是喜悦激动,躬身禀道:“奴才不负娘娘所托,追了五十里终于抓住了小南子。”
张婳脸色大变,手中的茶盏险些倒翻在地,脑中飞快地转动着该如何脱身。
万贵妃冷哼了一声,两道锐利的目光盯着她,寒声道:“太子妃,茶拿稳了,别烫了手!”
张婳强笑道:“谢娘娘关心。臣媳是欢喜过头了,汪公公找到小南子,便可以还臣媳一个清白了。”
万贵妃望向汪直,问道:“人呢?”
汪直圆圆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说道:“奴才抓到小南子的时候,他只剩下了一口气,还没到行宫便断气了。”
万贵妃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小南子胸口中了一刀,身上的钱财被人掳走,依奴才看,应该是他运气不好,碰到劫匪了”
张婳心中惊疑,韩烈死了?他即便碰劫匪,即便打不过人家,不可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吧?陈准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居然派个武功这么弱的来执行这么危险艰巨的任务。
万贵妃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可有检查过,那人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是不是真的小南子?”
汪直邀功道:“奴才抓到是小南子时,便替他验过身,的确是真太监,也没有结结。回到行宫后,奴才特地去找与小南子相熟的人认过尸体,他们都说死的人的确是小南子。”
张婳提到嗓眼的心缓缓落到实处,举袖掩面哭道:“小南子真是死得好惨啊!”
红蓼脸色发白,急道:“汪公公,你查仔细了?那人真的是个太监?真的没有喉结?”
汪直道:“尸体就摆在殿外,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察看。”
红蓼身子颤抖,双腿一软,跪下道:“贵妃娘娘,许是奴婢眼花看错了,才生出这般天大的误会。娘娘一心想要抓到刺客,奴婢也是想为娘娘分忧解劳,请娘娘恕罪。”
万贵妃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亏你还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连紫玥一分都比不上。”
红蓼脸色涨红,拼命地忍着泪,磕头道:“奴婢知错了,请娘娘恕罪。”
万贵妃寒声道:“滚下去。自个儿去赵嬷嬷那儿领罚。”
红蓼面如死灰,磕了一个头,躬身退下。
张婳神色淡定,冷眼看着红蓼离去的身影,其实想借老妖妇之手除去红蓼很简单,只要她说出当日赵嬷嬷看到朱佑樘与她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其实是为了让红蓼脱身。老妖妇若知道红蓼是朱佑樘的人,不将她大卸八块才怪。
只是不知道红蓼在朱佑樘心中究竟有多重要,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婳儿,刚才让你受委屈了。”万贵妃满脸歉意。
张婳听到“婳儿”两字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说道:“娘娘言重了。不过是一场误会。”
万贵妃十分满意她不卑不亢的态度,想起一事,问道:“婳儿,你命小南子出宫究竟为了何事?”
张婳早已想好理由,就等着她开口询问,脸色羞红,又瞥了一眼周围伺候的人,低垂着头,似乎十分地羞于启齿。
万贵妃会意,立即挥手摒退左右,笑问道:“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
张婳咬了咬嘴唇,声如蚊讷地道:“小南子告诉臣媳他京城有个朋友,府上珍藏着几本孤本,专门教授女子如何伺候丈夫,如何让丈夫离不开她。臣媳一时心动,便命他速速回京向他朋友购买。”又故意叹了一口气,“哪知他运气这么差,前脚出门,后脚就遇劫匪了。”
世人行事总是喜欢以己之心猜度他人,老妖妇生性放荡,若听到有春宫图的孤本,必会千方百计设法弄到。她只要坚称自己命小南子去购买什么孤本,老妖妇必深信不疑。
果然,万贵妃“咯咯咯”地娇笑,道:“何必舍近求远,本宫宫中就有很多珍藏。”说罢站起身,走进寝殿,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乌漆填金木盒出来,递给张婳,暧昧地笑道,“拿回去好好和太子一起揣摩揣摩。”
张婳愣怔片刻,话已说出口,只好装作满脸狂喜地接过,连连说道:“谢万娘娘赏赐。”
万贵妃抚了抚衣襟上的绣花,道:“尽快得到太子的信任,想办法进入太子的外书房。”
张婳暗自腹诽,老妖妇,你脑子没毛病吧?朱佑樘好歹是我名义上的夫君,他若被你整死了,我还不得跟着他完蛋?嘴上却十分恭敬地说道:“是。臣媳一定会竭尽全力。”
万贵妃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出来很久了,快些回去,免得太子起疑心。”
张婳心下暗骂,拜你所赐,太子早就视我为你的人。向她福了福身,告辞离去。
天色晴好,鹅卵石小径旁栽种着两排梅花,空气中漂浮着清冽的芳香。张婳信步漫步,一会儿赏赏花,一会儿摘几朵梅花簪在发髻上,忽地一个小太监急步跑到她跟前,行礼请安后,恭敬地呈上一张纸条。
张婳接过后,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今晚亥时,芙蓉亭,乞求一见。红蓼。
小太监送完纸条后,也不等行礼告退便一溜烟儿走了。
张婳拿着纸条,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实在猜不透红蓼想玩什么花样,不过无所谓,反正手中握有她的把柄,去见见她也好,顺便给她敲敲边鼓,免得她再出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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