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私相授受?元容歪头一想,似乎、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然后元容看向裴宁的眼神便有些不善了:“坏我名节,说你想怎么死?”
裴宁先是一愣,继而便大笑起来,连眼角都堆起了细小的纹路,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几乎要反光。
“阿容你太有趣了,难道我说想怎么死,你就能满足我?”裴宁往马车壁上一倚,一腿屈起,胳膊肘往膝盖上一撑,然后抬手托着脑袋认真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寿终正寝。”
元容没想到裴宁竟然给了这么一个朴素的答案,不由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扫了扫,也不由认真了些。
“为何会是寿终正寝?我以为你会说些……比较特别的?”元容真挺好奇。
她前世之死也算是轰轰烈烈痛痛快快了,不仅拉了一个大王陪葬,还焚烧了一整个皇家别院,本想着到了地下也还有一个庄子可以住,却没想到竟然不曾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便又回来了。
在她看来,寿终正寝这死法实在是一点传奇性都没有,还不如她呢,好歹前世在史书上留下了刚烈决绝的评价。
裴宁却是失笑,坦然道:“若然在后世,寿终正寝也未必能得到,何况如今。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倒是轰轰烈烈,斗酒千杯醉酒而死倒是浪漫诗意引人无限遐思,可又是什么好事了?我宁愿平平富贵的活着,还要尽量活的长久些。”
元容闻言不由皱了皱鼻子:“真俗气。你就不想留名青史,被后世之人敬仰?”
裴宁哈哈一笑:“我可不就是这样的俗人?千百年历史长河中,芸芸众生不知凡几,谪仙人也只出了一个而已。于我而言,前生来世都是虚妄,过好现在这一辈子就够本了。”
元容瞧着裴宁笑,一张俊朗的脸上满是坦荡愉悦之色,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暗暗叹服。
如他们这般未喝孟婆汤的人而言,虽然前生已矣,但既然能重来过一回,谁又能说得准,是否来世也可期?是以前世不信神佛的元容,今世也不禁对此心怀敬畏起来。对比裴宁这般洒脱的态度,她自愧不如。
然而心中还是好奇:“虽说能够平安富贵,喜乐一生已是许多人的奢望,但对你我而言,自出生便有比旁人更加得天独厚的条件,这个愿望并不难达成,为何不寻求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你是指什么?”裴宁抬眼,随手拈了块点心道:“庙堂之高,江湖之远?”随后轻轻一笑道:“朝堂之上躲不开尔虞我诈,山林隐士却须得清贫度日,哪一样都不好啊,倒不如做纨绔子弟了。”
元容闻言差点被刚入口的酒水呛到,前世她嫁的那个夫君,虽然只是个商人,可也有着要把丝绸瓷器贩卖到波斯大食,成为长安首富的雄心壮志呢,裴宁这样的人才,会甘愿做个纨绔子弟?裴宁早年的名声可是相当不错,有才有貌,人人都以为他会循着他父亲的足迹入仕途,然后平步青云……
“我不信。”元容干脆道。
裴宁两个眼珠子盯着元容看了半晌,直到把口中点心咽下去,又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才哼笑道:“还是阿容了解我。俗话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必须靠自己的那一日。况且,做个纨绔子弟固然轻松享乐,可没有地位权力,想说话又有谁听呢?只有听别人说话的份儿,实际也并无潇洒自由。”
果然如此,元容垂下眼心道。裴宁一身傲气,别看平素不拘小节,但其实固执倔強的很,定然是不肯按照旁人定好的路走的。
“比如说,自古以来婚约之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我只是被父兄宠溺的纨绔子弟,就定然没有说话的份儿了,因为我最大的用处,也不过是联姻,而已。”裴宁淡淡一笑,抬手抹了抹眼角,道:“人生在世活的憋屈,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呢!”
元容闻言才一挑眉,还不等她吭声,裴宁便话题一转,道:“明日去赴宴,记得一定不要忘了我给你的东西,谁不长眼,就让他涨涨记性。”说着又将腰间挂着的银质缠枝莲纹熏香球解下,放到了元容手心里,又将元容手心合拢拍了拍。
私相授受完毕,元容便带着某人的一堆嘱咐回了家。
才到家就被郑氏拎了去:“方才作甚去了?”郑氏眼神狐疑的上下扫了闺女一眼,发随即就发现有点不对。
多年相处,郑氏自问对这个闺女还算了解,也是从未见过闺女身上散发的这种……甜蜜的味道,从前根本连害羞都难得一见。
这也是郑氏一直担心的缘由,她既要防着有小郎君把闺女给拐了去,又要担心闺女一直不开窍,虽然生的是不错,可言行举止就是不像个怀春少女,过于早熟,没有多少朝气。这样很不好,岂非让未来女婿觉得自己是娶了个娘回来?
“我听下人说你方才出门了,可是有急事?”郑氏试探道:“见朋友?”
谈人生……元容注意到郑氏的眼神,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但却并不想事无巨细的交代出来,只含糊道:“也没有急事,不过是商议一番有关明日赴宴的事儿。”接着便转移话题道:“阿娘叫我来,可是有何吩咐?”
郑氏是什么人,自然觉察到了元容的态度,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没有吩咐,还不能叫你来了?”
元容嘴角抽了抽,而后便挪到郑氏旁边抱住郑氏的胳膊笑道:“我哪有这个意思,阿娘这是从何说来?不过连阿婆都说明日这春日宴堪比鸿门宴了,阿娘要是没有交代,才让人觉得奇怪呀!”
才说这闺女缺少朝气,就见她给自己讨好卖乖了,郑氏不由摇了摇头,心想她也只有要讨好人时才会这么乖巧可爱,便有些意兴阑珊,拍了拍闺女的手臂道:“你阿婆交代的就够了,我还啰嗦什么?如今年纪大了,爱啰嗦,你们父女都开始嫌弃我了。我才懒得费力不讨好!”
元容不由抿唇而笑,心道也不是所有妇人都如此呀,爱操心的人才会比较啰嗦罢?概因她想的太多担心的太多。
“哎哟,阿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阿爹且不说他,但女儿我定然是不敢嫌弃您的,您交代我几句,还不是一番慈母之心,我要是嫌弃,那成什么了?只是阿娘如今也有了年纪,有些事情便放开手也是了,平日里含饴弄孙岂非更松快?左右阿嫂现在也有空闲了,有什么事情让她去忙。”
崔子翰现在是被崔善净拎到身边教养,而王玉屏生的小儿子也能满地跑了,不再整日黏着他娘,郑氏便常常接他过来玩儿。
郑氏终于没忍住,抬手往闺女的脑门啪的一下:“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小东西,总得八郎和十娘各自嫁娶了,这个家才能交给你阿嫂,虽然你阿兄疼你们,可王氏这个阿嫂就隔了一层,难保她心里不会生出旁的心思。行了,这些你不要管了,先操心明日的宴会罢,可莫要出了疏漏!”
元容呵呵两声,随后便被郑氏打发了出来。中途正好碰见八郎和十娘逛街回来,还顺手给了元容一包新买的还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凤尾酥,说是特意给她买的。这让元容不由一愣,不知道是该欣喜与弟妹有好吃的都不忘了她,还是烦恼于自己嘴馋这个最鲜明的特点了。
回到自己屋子,元容先叫人把点心拆包,又上了茶水,摆好了待吃,才把人都打发了出去,又取出裴宁送的锦囊来。
方才她只是随意一瞥,只隐约知道裴宁送的东西不太和谐,但如今已细看,才发现这东西是非常不和谐,是什么呢?没错,乃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物——药!既然是用锦囊装着,可想而知东西都挺小巧的,全都是用小瓷瓶装着的粉末,锦囊里一共装了三个瓷瓶,一红一黑一白,分别是春药迷药和毒药,具体而言就是合欢香、蒙汗药和见血封喉。
元容上辈子为着报仇,是对药物下了一阵苦功夫去学的,虽然算不得医术高明,但分辨个药粉还是没问题,何况今世她也刻意学过一些,分别打开塞子闻了闻,便能确定这三样都是上好的品质,一点水分都没掺。
“这个裴九郎,到底是在想什么,难道我去赴宴,还能顺便弄出人命来?或者给谁下点春药让我看不顺眼的人去苟合去?”元容感觉自己的笑容有些扭曲,便不由抬手揉了揉脸,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银质缠枝莲纹熏香球,随后叹了口气,虽然说是要谨慎再谨慎,但到了这个地步是不是有点过分。
只是裴宁总是一番好意,且就算春药和毒药用不上,但迷药却未必,万一她真的遇到点什么危险,比如上一回被安乐公主带人堵住,她势单力孤还真是没法子反抗。虽然她有那特异之处,但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要被当做异端烧死的节奏?r11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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