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上起了身,看到漫天飞雪,安乐公主也有些暴躁。她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来了这一日,天公却不作美?
林竹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外头天气,小心的拢了拢衣襟,才回过头来看向安乐公主道:“公主,这雪似乎越来越大了。”
话音才落,便听得哐啷一声,却是婢子正为安乐公主奉茶,却被安乐公主烦躁的一挥手,茶碗便打翻了,滚烫的热茶便哗啦一下全泼在了那婢子的手上,安乐公主闪的快,只溅上零星几个水点子。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婢子顾不得哀嚎,当即便脑袋着地跪下了,林竹眼睛一扫,便看见那婢子的手已经被烫的起了泡。
只是虽然天气寒冷,但安乐公主心内正烦躁着呢,这一下子便如火上浇油,一看手背上被烫的起了红点子,当即大怒,一脚把奉茶婢女给踹了出去,厉声道:“来人,拖出去打死了!”
“公主息怒!”林竹心中一跳,大着胆子拦下安乐公主道:“公主的手要紧,可有烫伤了?”说着便连声叫人取药膏来,又柔声道:“公主金樽玉贵的身子才是要紧,何必与个下人置气?”才说着,便有婢子拿了药膏来,林竹小心的给安乐公主敷上药膏,一边又问道:“公主觉得如何?这药膏是太医院专门配置来治疗烫伤的,若是不管用,不若叫人去找太医来。”
其实安乐公主手臂上只是起了几个小红点,如今抹上药膏,觉得清清凉凉的,倒是不疼了,便道:“不必了,等太医院那些老东西磨蹭过来。还有什么用?这药膏还成。”安乐公主虽然骄纵,但并不娇气,自小也是学过骑马射箭的。自然不会为了这么点事请太医,至于那个烫伤了手的婢子?不过卑贱之人。烫了主子还指望主子给她大夫?
眼皮子一抬,安乐公主眼中射出精光,又扫了一眼方才应声而来却又束手等在门口的两个婆子道:“还愣着作甚?我的话都敢不听了?还把这不晓事的婢子拖下去!一个个的都敢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了,别忘了,这里是公主府,这个家还是本公主做主!任凭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想来作威作福,呸!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
林竹本想要为那奉茶婢女求个情,不料话还未出口。就听见安乐公主骂了这一通,登时便缩了脖子,她又不傻,还能听不出个一二三来?安乐公主后面这几句话摆明了是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去,才迁怒骂人,她若是出头,说不得就要撞到主子枪口上。旁人的命再重要也不如自己的啊,林竹心中不忍,便扭过了头去,心道若是有机会。便照顾她家人一二罢。
安乐公主骂了一通,颇为神清气爽了,便一拢袖子坐到案几前。瞧着摆好的饭食道:“还愣着作甚,过来替本宫盛饭!”
生气归生气,但身体却是自己的,林竹有句话说的很对,她是公主,金樽玉贵的身子用来跟个婢子置气太不值当,所以什么都不能耽误她吃饭,索性今儿的早饭还算合胃口,安乐公主只挑剔了几句便没再说什么。
用完饭。安乐公主看外头仍旧飞雪满天,便不由皱了皱眉。方要叫人去裴宅打听一二,便听得外头有脚步声响起。继而就见自己的大儿子领着小儿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头扑进安乐公主怀里道:“阿娘!”
安乐公主冷不防被儿子抱住大腿,顿时脸一沉:“多大了,还这般痴缠,成何体统?”又瞪了一眼小儿子:“可是二郎又缠着你阿兄过来的?”说完也不给小孩子张嘴的机会,又狠狠瞪了一眼跟着二人进门的女子,那是小郎君的乳母。
乳母慌忙过来拉二郎道:“公主容禀,二郎只是近日读书懂了孝悌之意,便想着同大郎来给公主请安……”
“行了。”安乐公主有些不耐烦,抬手摸了一把大儿子的脑袋,便干巴巴道:“你们的孝心我知道了,今儿雪大,就不要乱跑了,回你们的屋子去好生背书习字罢,阿娘一会儿要出门,没功夫哄你们玩儿。”
两个小郎君眼巴巴的看着安乐公主进了里屋,便撅着嘴对视了一眼,尤其二郎还小,一番心意不但没落着好,还被阿娘给训斥了一番,阿娘临走也没有摸他的头,实在是委屈了,便迁怒到了兄长身上,猛的一推大郎道:“我讨厌你!”抬脚便跑了出去。
“二郎!”林竹失声唤了一句,那乳母忙跟着跑了出去,剩下大郎一个还站在原地发愣,便上前柔声劝了一句道:“大郎莫要生气,二郎只是一时口快,说不得一会功夫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大郎听着林竹的话,一脸茫然。
话音未落,便听见安乐公主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林竹,在唧唧歪歪什么?还不滚进来给我梳妆!”
林竹便只好舍了大郎,临进门时不由回头瞧了一眼,却不经意间看见了大郎双眸中来不及收回的点点恨意,登时心里一凛,莫非大郎竟然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生了怨愤心思?只是再看去,却又只见哀戚之色了,莫非是自己的错觉?
“磨磨蹭蹭作甚?还不快过来,瞧瞧我今儿到底梳什么发髻好?”又指挥着丫头摆开了首饰匣子,顿时华光耀眼,细白手指捡起一根碧玉福寿簪子来道:“裴郎素不喜珠光宝气,我今儿便戴玉可好?”
裴宁才不管安乐公主是穿金戴银还是戴玉,他此刻只是看着那从马车中探出的毛绒绒的脑袋,忍不住手痒,便下了马,缰绳一扔,上前两步,忽的探手揉了一下。唔,柔柔软软的,手感很不错。
元容猝不及防,眼看着方才还犹如高岭之花的俊美郎君忽然变身登徒子揉她的脑袋,登时一懵,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裴宁,顿了顿才哎呀一声,缩了回去道:“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成何体统?郎君自重!”
跟在裴宁身后而来的护卫们闻言,俱都抿着唇憋着笑,看着难得吃瘪的自家主子,哎呀,天底下能无事郎君的容貌,这般毫不客气训斥九郎的,除去自家的娘子和女郎,恐怕也就是崔家女郎了罢?
裴宁闻得笑声,不由摸了摸鼻子,却也不以为杵。他眼尖,方才一瞥之下便看见了元容隐隐泛红的耳根,顿时洒然一笑道:“阿容放心罢,如今大雪纷飞,道上几无行人,便是大庭广众之下,也并没有外人瞧见。”至于他身后那些,和马车旁边围着的这些,可不都是自家人么。这时候的家仆若是出卖主子,罪过很严重的。
话音才落,便见马车帘子一动,元容抱着手炉钻了出来,一瞪眼道:“若是叫那些爱慕你的小娘子见得这样无赖的裴九郎,恐怕都要掩面而走了!”顶着那么超凡脱俗的一张脸,咱也活的高雅点行吗?
虽然他俩骨子里都是一路货色,但好歹如今都披了高大上的皮囊,不论崔氏还是裴氏,皆是名门世家呢,你这样无赖你爹妈知道吗?赞你有祖上风范的老先生知道吗?不用说,那些掷果盈车的小娘子们定然是不知道的。别看裴宁有克妻的名声,但也挡不住小娘子们爱他的容颜,咱不嫁给他,只看看他的脸养眼还不成吗!
元容不由恨恨的想,凭何男子就能光明正大勾搭人,被许多小娘子爱慕叫人品风流,女郎若与许多小郎君交往,被小郎君们爱慕便是水性杨花了?也忒不公平了!
想到这儿,元容也不知道是迁怒还是嫉妒,不由白了裴宁一眼,踩着板凳下了车,便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门匾,上书“王园”二字,不愧是圣人御笔,端的是龙飞凤舞,气象万千。
裴宁上前两步与元容并肩,先是为元容戴上了兜帽遮挡风雪,而后才一手漫不经心的笼着衣袖,一边悄声道:“你可知王园后来的遭遇?”
元容抬手往上推了推毛绒绒的兜帽,然后才扭头看过去,心知裴宁说的是在前世那她不曾看到过的将来,心中好奇心起,便微微一笑道:“如何?总不至于毁了罢?”
裴宁心中一叹道:“就在当今之后百年,此处便被当时的圣人划为了皇家园林,在此建了兴庆宫,而后再二百年,长安城破,此处为战火所焚,化为飞灰。”在历史上,得此遭遇的宫殿不知凡几,兴庆宫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是以他心中虽然可惜,却也只是觉得可惜而已,左右他也看不到那一日了。
然而元容却是没想到自己竟然眼中,顿时心中一颤,长安乃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发生何事才会城破宫焚?
想到才过去几十年的乱世,元容眼神一闪,不由压住了喉咙,略带苦涩的哑声道:“你是说……大周国祚只有三百年?”
裴宁的口气轻描淡写,却没想到元容反应有些大,不由挑眉道:“很吃惊?”唇角却是微微一弯,勾勒出一个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凉薄的笑容,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负手而立,轻声道:“三百年国祚,已是不短了。这中原大地,何曾只是一家天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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