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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东秦后的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半个月,纤绵看着细密的雨帘,静静地出神。她送出的蝴蝶只有一次得到了回音,奔赴逍遥城的尽欢那边只回了一个妥字,而不惧和晓棠却还在路上,平安却并未到达。如此天气却不利于她用蝴蝶传信,而袁尚翊派给她的丫头一个比一个嘴巴紧,一点口风不露。
在百花山庄里的人们越发谨慎的表情中,纤绵隐隐嗅到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紧张气氛,袁尚翊这个人的性格是不会甘心做一个富贵闲人的,且天下情势如此,他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箭在弦上,他下一步会先拿谁开刀呢,是南盈还是逍遥城?换句话说,尽欢那边还是不惧那边更危险呢?她一颗心悬在咽喉,食不甘味,偏偏袁尚翊还总是一副悠哉的模样过来找她下棋。
竹风铃轻动,撑伞而来的袁尚翊明显有些憔悴,却还是含着一抹笑。纤绵乖巧地在棋盘前坐定,一子一子地揣测着他的态度,努力用棋局了解一些外面的状况,可袁尚翊只是打了个哈欠,轻而易举地将她所有的攻势化作无形。这已经是第十天了,她从没有胜过,她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这些年,她在安逸的小村庄中消弭了当年钩心斗角的戾气,而袁尚翊却在波谲云诡的局势中越发手法凌厉,她不再是他的对手,也越发猜不透他含笑的神情后面的情绪。
这样的认识让她的心慢慢沉下去,打不过的敌人还是绕开比较好,毕竟,她现在赌的是自己孩子们的安全。
想到此处,纤绵心不觉有些焦躁,下棋的手微微一抖,错了一枚子。
袁尚翊托腮含笑看着她,“妹妹,心绪不宁啊。不若。我给你看个好看的平复一下妹妹的情绪,如何?”说着牵起纤绵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出了这间屋子,十几个丫头冒雨而来。为两人撑起两把大伞,跟随两人缓步离开小院,绕开假山池塘,入了后院的马厩。
雨水打湿泥土的清新之气带着马厩里面不大好闻的味道,纤绵掩了掩鼻子,四处探看了一下,没有看出什么,隐隐猜测这袁尚翊不会这么就让她策马离开,她暗暗摇头,应该也不是让她过来清理马厩。正当她兀自揣测的时候。马厩里走出一个一瘸一拐的邋遢的女子,这女子蓬头垢面,长发垂在脸上,看不出容貌。
纤绵略略心惊,没想到这富贵祥和的百花山庄竟然还有这样一位“不拘小节”的丫头。
袁尚翊嫌弃地觑了那女子一眼。喝道,“还不下跪行礼。”
女子带着百分的不情愿,略略躬身行礼。
袁尚翊却很是不满意,随意地摆了摆手,两个后面跟随的丫头绕了过去,一脚将那女子按在地上。因为用力很猛,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溅起了一片泥水。
纤绵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让开飞溅的污秽,蹙眉问袁尚翊,“你这是干嘛?”
袁尚翊甩了甩云靴,有些嫌弃地向纤绵介绍道,“妹妹。这是位故人啊。”
纤绵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女子,可无奈那女子深深地低着头,衣着和行动坐卧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她轻轻摇摇头,不以为然道。“大约是我不熟的一位故人。”
袁尚翊不以为然地一笑,一脚将女子踹开,女子这一次仰面摔在泥水里,有些枯黄的头发被摔开,露出了疤痕密布的脸。
纤绵惊了一跳,依稀在那横斜的疤痕中看出了几分熟稔,她略略愣了愣,迟疑地唤了一声,“叶柔?”
袁尚翊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正是那个曾经做过夹谷琰的小妾的叶柔,最后时刻自作主张用你换了九王妃的叶柔。”
纤绵闻言不由得心里一凉,想到在逍遥城城主府内柴房中谈起袁尚翊柔情脉脉的叶柔,忍不住质问道,“可她也是为了你在逍遥城做细作的叶柔,为了你险些丧命的叶柔,也是一心为你的叶柔,你如何舍得下心如此对她?”
袁尚翊笃笃地看着纤绵,目光阴狠而犀利,似是辩解当初的事情又似是痛恨自己的计划被扰乱,“若不是她,我怎么会放你到那么危险的境地?若不是她,我怎么会损了三万兵将?若不是她,我的计划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偏差,我也不会到现在才做到眼前这个位置。”
纤绵看了看用更加阴毒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叶柔,别过脸,“就算那般,你也不至于如此……”
袁尚翊没等纤绵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摆了摆手,打发叶柔下去了,“对了,忘记告诉你最重要的一件事,什么挑断手脚筋,拔出舌头,毁掉容貌如此的非人的折磨方式都是我从一个人那里借鉴过来的,猜猜这个人是谁?”他笑着在纤绵面前晃动着手指,笑容一寸寸冷了下去,“没错,就是夹谷琰。啧啧,看来夹谷琰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仁义道德,是不是?妹妹,你是不是也被他骗了?”
纤绵总觉得袁尚翊不仅仅是要告诉夹谷琰残暴的事实,想到尽欢此刻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她忍不住心惊,她不想再兀自猜测下去,对他挑眉一笑,冷冰冰地喝道,“说你的重点。”
袁尚翊感觉到纤绵的怒气,越发放松下来,孩子气地撇了撇嘴,徐徐在纤绵面前绕了一圈,摸了摸鼻子,细细地说起,“说到夹谷琰用刑的这个人,说不定你也认识,说是什么参将,是个细作。当然,不是我派过去的,妹妹这点要相信我,但好像夹谷琰并没有那么想,先是把那人扔进了大牢严刑拷打,偏偏那人嘴巴紧得很,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模样,夹谷琰就开始换方式了,挑断了手脚筋,用滚烫的烙铁在那人脸上画画,还给那人下了很厉害的毒药,让他很是生不如死了一段,啧啧,我不晓得人怎么能够如此狠心,于是我就在叶柔身上小小地试验了下,尝试一下到底是个感觉。”
纤绵心狠狠一抽,冷冷地瞪着袁尚翊,不发一言。
袁尚翊摸摸鼻子,摊摊手,“其实,我想说的呢,这么懂我的妹妹说不定已然明白了,夹谷琰这种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性格,若是收到个什么匿名的信件,说他身边有个小孩细作,他会怎么处理呢?妹妹,你猜猜看。”
纤绵生生压下她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一字一顿道,“你不是就不想让我和孩子联系吗?我不联系便是。”
袁尚翊笑着拍了拍纤绵的肩膀,越发吊儿郎当道,“妹妹,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这可都是为你好,是不是?这夹谷琰如此暴虐,没有证据都说不定创造证据来定罪,对了,这点妹妹很有发言权的,所以,我们不给他任何证据,他也就暂时不能把那个可爱的孩子怎么样了,你说是也不是?”
“只要你不动她,她便会平安无事。”纤绵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希望所有人都这么想,好像夹谷琰并不是这么想。不过,我也不是很担心,因为能扭转局势的人就在我眼前嘛。”袁尚翊心满意足地笑着点头,“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八年前逍遥城不过方寸之地的时候,他就连我和城一并扔在此处,足以见得他对我何等薄情。难道,今夕表哥还以为他会改弦更张,一下子就变了态度吗?”纤绵自知她的人质身份必然会让袁尚翊用来大做文章,就算她有心让孩子去认祖归宗,但绝不希望是借由袁尚翊的手来推动。
“八年前是八年前,今夕是今夕。况且,妹妹虽然聪颖,但终究不是男子,不了解其实对于男子而言,爱这个字还当真是浅薄得很,是只属于锦上添花的点缀,不论添上的是什么花,终究不过是些短命的东西。偏偏有一样,我们会更久地记得,那就是愧疚之心,我们失去了一些,才知道我们亏欠了多少,总有那么几时,我们想要做出补偿,哪怕只有一点点。其实,说到底,我们并不是因为真的知道我们亏欠了谁什么,只是希望能够找回一些失去的东西罢了。夹谷琰他这些年应当知道他失去了什么,我要的就是他这份恒久未变的愧疚之心。”袁尚翊点了点纤绵的眉心,眸色幽深道,“就是对你的那份愧疚之心,这份心,我想足够了。”
纤绵不由得心下一抖,照袁尚翊的话来,若夹谷琰袖手旁观就是无情,若是为自己做出什么也是出于愧疚之心,袁尚翊这话说的真是把自己残存的热心再度冷了一冷,她敛起心伤,将思绪拉回,抬头一笑,凛然道,“那我们可以赌赌看?”
袁尚翊点了点头,拍了拍手,“好,看你对他而言,到底是一故人,还是一陌生人。至于赌注,我看就拿你儿子的命吧,若我没有记错,跟着九王妃的那个孩子需要的是一颗还魂丹,碰巧我那还有那么一颗。”
纤绵的笑容僵了一僵,没想到他调查得这般细致,如今二个孩子的命都捏在他的手中,自己暂且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勉强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样想着她忍住心焦,装作不以为意地偏头一笑,“就这么说定。”只愿尽欢足够幸运,毫发无伤到自己有能力去证明她的身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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