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颂延来时,安意小睡起来,在明珠阁里伏案临摹颜公帖,案几上的水仙花悄然绽放,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
山芋走了进来,行礼道:“姑娘,韩四少爷过来了,说有事找你,夫人让你过去。”
安意搁下笔,起身要走,香芹上前拦住她,笑道:“姑娘,还是换身衣裳再去见客吧。”
安意低头一看,穿着银蓝色短袄和紫色长裙,“这是新做的衣裳,今天才穿的,不用换了。”
“姑娘,衣裳不换,头发总要重新梳梳,您挽的是卧髻。”杏仁笑道。
“真是麻烦。”安意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梳个简单的,等晚上又要改成卧髻”
杏仁抿嘴笑,动作麻利的为安意,挽了个随云髻,选好首饰插上。
收拾妥当,安意去井篱园见韩颂延。
韩颂延已经和罗氏说明来意,一进门,罗氏道:“喜儿啊,四少爷有个女病人,病得很重,想请你去给她诊脉,你跟四少爷去一趟,看看吧!”
“哦,好。”罗氏已经答应了,安意这个乖乖女就不好拒绝。
安意带着香芹随韩颂延出门,上了马车,韩颂延面带歉意道:“病人是女子,病情严重,要施针治疗,我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好来请喜儿,失礼之处,还请喜儿莫要见怪。”
“我没有见怪。”安意轻轻浅笑,“不知道是什么疑难杂症?”
“病人是个产妇,产后数日,大便艰难,呕不能食,头晕目眩。我为她开的药方是:柴胡四钱,黄芩、半夏各三钱,人参二钱,甘草一钱,生姜三片,大枣四个,水煮服用三剂,已痊愈。可是昨天她再次复呕,头痛欲裂,口吐涎沫、胸闷腹痛,服旧方治疗无效,病情较先前更严重。”韩颂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安意蹙眉,这病并不是什么怪病,可是男女有别,韩颂延医术再高明,也不好施为。
“听伯宁说,喜儿去参加赏花大会了,有没有认识可结交的朋友?”韩颂延关心地问道。
安意微微一笑,点头,“有。”
“那天喜儿是写诗赋词,还是绘画?”
“写诗。”
韩颂延很期待地看着她。
安意垂睑,“我不记得了,胡乱写的。”
韩颂延笑,“我记得你会弹琴。”
“我是初学者,可不敢班门弄斧。”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个时辰后,马车驶进了一间大宅内,马车停在二门处,下了马车,韩颂延领着安意主仆绕过假山,穿过花园,走进了一个院子。
正房内一个年轻的男子,正着急地来回踱着步,看到韩颂延,“颂延,你来了,有没有请到人?”
“请来了,这位就是安姑娘。”韩颂延道。
年轻男子看着韩颂延身边的安意,愣了一下,这么小的姑娘,会看病?他眼中的质疑显而易见,韩颂延道:“喜儿的医术比我好。”
“我的医术不见得比四少爷好,但看女人的病,我比他方便。”安意实言相告。
年轻男子笑了,“安姑娘请随我来。”
跟着年轻男子走进卧房,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安意微蹙了下眉头,屋内除了两个婢女和躺着的少妇,还有一位穿着鹅黄缎面短袄的少女。
那少女看到安意,不敢相信地喊道:“十九师妹!”
“十八师姐!”安意惊讶地喊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姐妹异口同声地问道。
韩颂延一脸诧异,他没想到两人认识,还是师姐妹的关系。
“我来给人看病的。”安意道。
“原来你就是韩四哥口中的名医啊!”胡清月笑道。
姐妹俩没有着急叙旧,安意先给胡清月的嫂嫂胡秦氏诊脉,按了按她的腹部,又仔细地看了她的舌苔、脸色和指甲的颜色,确诊后,走到外室,对韩颂延道:“胡夫人生产后,气血两虚,厥阴挟寒冲头,引起头痛,宫中积血未完全排出,塞积引起腹痛,我觉得先用吴茱萸三钱、党参四钱、生姜五钱,大枣五枚治寒症。”
韩颂延对安意的医术十分的信任,对她开的药方没有异议,“你写方子。”
安意写好方子,胡清月的大哥胡清昉让下人去抓药。安意回到卧房,给胡秦氏按了几个穴道,令她子宫内积血顺利排出,腹痛减轻。这就是女郎中的便利之处,男郎中不能碰触女病人的身体。
药很快就抓来了,安意煮药,从来不假手于人,亲自去院中的小厨房熬药。
过了一会,胡清月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八月底就到京城了,你是什么时候进京的?”安意问道。
“半个月前,我不知道你来京城了,要知道,我早就过去找你了。”胡清月笑道。
“你上次说你家里给你订了门亲事,什么时候成亲?”安意问道。
胡清月脸颊微红,嗔怪道:“十九师妹,你越来越象师父了,问话问这么直接。”
安意哑然失笑,“抱歉,我已经直接问了,没法再迂回,你就快回答吧。”
“明年二月初六的日子,我写了信告诉师父,就是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来参加?”胡清月对她那个不靠谱的师父没把握。
“杭州二月的景致好,师父应该会去。”安意起身看了看药罐。
“不是去杭州,是来京城。京城这么远,又这么冷,师父肯定不愿来。”胡清月很希望计凡衣送她出嫁。
“成亲是大事,师父应该会来的。”安意把药罐拿下来,倒在碗里,端进去给胡秦氏喝。
胡秦氏喝了药,过了一刻钟,药效开始发挥,不再头痛,病情得到了缓解。
安意又给胡秦氏开了个药方,党参、白术、茯苓、熟地黄、白芍药各四钱,当归三钱、川芎、炙甘草各二钱,“现在这药方服用三剂后,就服用这药,连服七剂。”
胡清月留安意吃晚饭,亲自下厨,煮了一桌好菜给她吃。
吃完晚饭,韩颂延送安意回家。
冬季寒冷,入夜后,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天上眉月散发着淡淡的月光,四周景物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寂静无声,只有马蹄踏在青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安意靠在车厢上,忽然听到车外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凝神细听,是衣袂破空的声音,有人夜行?声音渐近,“咚”的一声巨响,车顶被人砸出一个洞,一个人头从洞里伸了进来。
“啊!”香芹失声尖叫。
韩颂延也倒吸了口冷气,还好车顶够结实,要是让人直接砸进来,三个人都会受伤。
安意的尖叫声没有喊出来,借着车内的烛光,她一眼就认出这从天而降的人是谁了,嘴角抽搐着一字一顿地道:“小、龚、爷!”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拉开车门,“四少爷……”看着车顶上的人头,也呆愣住了。
“喜儿,你认识他?”韩颂延问道。
“嗯,我们先把他弄下来。”安意发现小龚爷的脸色苍白,猜他八成又受了伤。
安意跳下了马车,飞身跃到车顶上,用力将洞扒开得更大,再小心翼翼的把小龚爷的头从洞里,一点一点地拔出来,怕他掉下去,抱着他,大口地喘着气道:“四少爷,我慢慢地放他下来,你们接住他。”
“好,你放他下来。”韩颂延和车夫在下面接住了小龚爷。
两人刚把小龚爷抬进车子里,安意正要上车,又听到了衣袂破空的声音,凝聚耳力细听,有好几道破空声,心中一沉,是追杀小龚爷的杀手赶来了吗?
“喜儿,怎么还不上来?”韩颂延探头出来问道。
“有人追过来了,很有可能是追杀他的人。”安意紧张地道。
“你快上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韩颂延当机立断。
安意一个飞身上了马车,坐进车内。
“拐到前面的巷子里去。”韩颂延道。
车夫拉上车门,抖抖缰绳,催马前行。
马拉着马车,负重太多,跑不过施展轻功追来的人,刚转进巷子,没跑多远,就被追上了。
“打开车门。”
车夫强做镇定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拦下马车?你们知不知道,车内坐着的是什么人?”
“打开车门,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冷冷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杀气。
安意吹灭车上的蜡烛,撩起一点窗帘,“木队长。”
李谷雨眯了眯眼睛,“谁?”
“木队长,是我。”安意声音稍大了一点。
李谷雨听出是安意的声音,走了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出门给人看诊,正要回家。”安意道。
李谷雨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车内,安意的脸拦住了他的视线,再加上车内漆黑一片,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以后出门,不要回来这么晚。”李谷雨抬了抬手,“让马车过去。”
拦在马前的五个黑衣人让开了路,光线不明,他们没有注意到车顶破了个洞,马车从他们身边缓缓驶过。
马车安静地行驶了一段很长的路,确定李谷雨等人没有跟踪而来,韩颂延点亮了蜡烛。
小龚爷躺在软垫上,红肿的双眼微启,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气若悬丝。
安意刚要伸手去给他诊脉,韩颂延抢先一步,“他伤的很重……”
小龚爷听到声音,猛地清醒过来,坐了起来,脸上露出警戒的神色。
“你别乱动,我们不是坏人,刚才是我们救了你。”韩颂延安抚他道。
“你们是谁?”小龚爷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呼吸声也知道面前不止一个人,这些人好象没有敌意,否则早就扑过来弄死他了,只是他刚逃出来,防备之心还很强。
“小龚爷,我是安意。”安意轻声道。
“喜儿?”小龚爷不敢确信。
“是我,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安意问道。
“喜儿?你真的是喜儿?”小龚爷问道。
“我是喜儿。”安意肯定地答道。
小龚爷扯了扯嘴角,确定了安意的身份,松懈下来,一头栽进了安意怀里,昏迷了过去。
安意皱眉,伸手要推开他,韩颂延急声道:“喜儿,别乱动,他的腰上插着匕首。”
安意低头一看,见一把匕首端端正正的插在他的右腰上,倒吸了口冷气,刚才在车顶,都没注意,不知道有没有碰触到他的匕首?也知道有没有让他的伤情加重?
“韩六把车赶到济怀堂去。”韩颂延道。
韩六大力地在马背上抽了几鞭,马儿吃痛,拔腿逛奔。安意不能松手,只好紧紧地抱着小龚爷,在颠簸的马车上努力保持平衡。
在安意再也没法坚持下去时,马车终于抵达了济怀堂的后门。韩颂延敲开了门,马车驶了进去,守夜的韩四和韩六将小龚爷抬进了厢房。
韩颂延撕开了小龚爷的外袍和中衣,露出肌肤,匕首两旁的血渍已凝固,刀锋深入肉里终有数寸,“喜儿,要是将匕首拔出来,只怕他会当场送命。”
“但是不拔,拖延下去,他也活不了。拿银针来,我用银针替他护住心脉,你再拔匕首。”安意冷静地道。
韩颂延从药箱里拿起针筒递给安意。
安意解开小龚爷的衣裳,发现他胸前横七竖八的布满了伤痕,双眉紧锁,这人到底惹了什么事?江湖人杀他也算了,怎么连李谷雨这种依附于公主府的人也要杀他?
不过此时不是想问题的时候,问题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安意没往深处想,双手同时下针,飞快的封住了小龚爷的几处大穴,“行了。”
韩颂延伸手握住剑柄,用力拔出,伤口处鲜血直流,忙用干净的帕子按住。
安意又取出两枚银针,扎在小龚爷伤口处上下的穴道上,减缓血流的速度。
济怀堂里有上好的金创药,韩颂延给小龚爷敷好药,包扎好,又把他身上各处的伤都上了药,包扎好。
韩四找来菜油,香芹给小龚爷洗了眼睛。
看着帕子上沾着的石灰,韩颂延愤慨不已,“好卑劣的手段,用石灰伤人眼睛。”
安意眸色微沉,没想到李谷雨变成这样子,这么下作的事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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