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纨也就罢了。
她如今和闺阁姐妹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大部分时候都跟在王夫人左右,为了贾兰的抚养权,近乎弄得心力憔悴。
虽比以往更为爱笑,不像个木头人了,却也多半不是在姐妹们面前。而是在贾母面前。
毕竟,从亲近王夫人的宝钗,到与王夫人不对付的黛玉,都对这对婆媳之间的争斗持避而远之的态度。
相比之下,送人出来的熙凤,拉着迎春说话时,言语间就颇有些羡慕的意思。大约是“恨不能早生几年,又恨不能晚生几年”的意思。
若早生了几年,如今或者也是能被邀请的夫人之列了。若是晚生几年,则也能和姑娘们一起去参加。
这也是她拉着迎春说话的缘故。
只因唯有迎春擅长的,也就是她擅长的。
不过,熙凤也不会把自己的羡慕表示得太明显。只是让迎春放心,她走之后,她会把资生堂和芳园都照料好。
按理说,黛玉也在其中有份子。可她却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旁人说什么,她都只是听着,颇有些心不在焉。
但她面上维持得还好,且她以前就不大在乎资生堂的事,故此也没人意外。
等到熙凤李纨一路送她们上了车,黛玉和宝钗一车,却也无心去管宝钗如今的打算,依旧自顾自的想着自己的事。
不能否认的是,有一种可能,是如今这宝玉察觉到了袭人的真面目,一时半会却又无法处理,这才讽刺性的给她改了这个名字。
但以黛玉对他的了解来看,这种可能性反而极小。
若不是因为这个的话……
黛玉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的试探,宝玉对“袭人”这个名字的排斥。那时候她就断定,现在的宝玉,知道原本的宝玉的事。或者,也看了她看过的那个本子。
那么。现在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态度,让他主动将珍珠的名字又给改成了袭人?
联想起之前听说的,在宝玉房里发生的事……
在联想一下,贾家破败,婆子媳妇们都失了约束之后,她听到的那些东西……
虽一时间联想不起来,但黛玉还是慢慢的想到了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让她有些心跳如鼓。
为什么宝玉会突然不待见珍珠?
为什么他会在向珍珠道歉后,接受袭人这个名字?
很可能是因为。真正的宝玉已经在他的面前露了面。他忽然不待见珍珠。大概和他之前排斥为她改名袭人。是一个道理。
假如真正的宝玉还记得他前生的事……那时候,袭人已经摆明了,成了他的妾!
这事儿,当时的贾府还有谁不知?
甚至。王夫人都未必不知袭人和宝玉的关系。只不过袭人已经投靠了她,而晴雯却始终是贾母的人而已。
现在这个宝玉多半是在乎这个的。
黛玉虽年纪不大,却到底曾活了一世。也知这世上的许多男子,都万分鄙弃失了贞洁的女子。
对宝玉来说,不曾见到原本的宝玉时,或者还可以含糊过去,若是见到了原本的宝玉,袭人对他来说,也就变成了不贞洁的人了吧?
不过。对这样的女子他又到底不到“鄙弃”的程度?
黛玉越想,越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事。尽管……宝玉就算是重新接受了袭人,为什么又要把她的名字给改回去?这就不是黛玉能理解的了。黛玉也不怎么在乎这个。
她抿着唇,细细的思量。
就是北上的时候,看宝玉的态度。他也应该不是在路上上岸时碰见的。而且从胭脂的事情来看,真正的宝玉也该在京城。
可在京城,这宝玉天天早出晚归,基本只在贾府和广法寺来回,身边还有许多小厮、家丁陪护。
他又能见着什么人呢?
真正的宝玉似乎也不想暴露如今的身份,难道还特地往宝玉的面前凑?
黛玉的思绪,渐渐明朗起来。
回京的这些时日,宝玉只有一日的行踪不同往常。
倘若这番推断不错……
黛玉这才回神,看了宝钗一看。
同时她也反应过来。她走神走得十分明显。若是正常的宝钗,早该出言探问、劝慰了。可她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因为她自己似乎也在走神!
黛玉稍愣了一下,立刻决定不再多考虑真假宝玉的事。根据之前得到的线索,她现在的心境渐渐明朗起来,反而开始害怕,害怕自己的推断出错,期待落空。也怕自己想得太多,太露痕迹,被人看出后,反成阻碍。
她略略掀开厚重的车帘往外看了看,动作一如既往的稳定、优雅。
然后她看见,宝玉正骑着一匹小马驹护在边上。
虽说是练了武,但那只是让他比她记忆中的那一个要清瘦一些,气色要好一些。五官却还是一样的。
然而,她这时候看她,却依然只能感到生疏。
即使是长得一样也不是一个人。她从头到尾都能分清这点,但今日看来,却没有了那种眼见着雀占鸠巢的厌恶感。
只要真正的宝玉还在,黛玉简直能想到宝玉换了个人的好处。
当然,晴雯就未免委屈了。若那金玉良缘成真……
黛玉微微摇头,再确认了马车尚未出城,就又把帘子给放下了,示意紫鹃倒两杯茶。紫鹃见黛玉已经恢复正常,早松了口气。莺儿却还是担着心的样子。
黛玉轻咳一声,放大了音量道,“宝姐姐可渴了么?”
宝钗一怔,这才回神,忙笑道,“……真有些渴了。”
莺儿也松了口气,忙从紫鹃手上接了一杯茶递给宝钗。不管是谁,都只当两位姑娘走神、发呆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只是紫鹃又比莺儿更纳罕些。
毕竟宝钗在想的事情,莺儿作为贴身大丫鬟约略有个底。可黛玉之前在想什么,紫鹃就真摸不着头脑了。也只能一并归到黛玉的特异之处上去。
“宝姐姐的诗才我是知道的。”黛玉先开口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听说。群芳宴摆了,也就散了。总不用担心诗做得太好了,其他千金小姐把你给生吃了。”
黛玉这么说,直让宝钗苦笑不已。
这说得是没错,宝钗也确实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在群芳宴上表现一番。但这不等于她就没有别的烦心事了。
宝钗略想了想,还是道,“妹妹不知。我也不是担心这群芳宴的事。是那个徐延恩……就是和我哥哥起冲突那个,如今已经从官府里出来了,正放出了风声来。要我薛家好看。如今母亲将哥哥拘住了。可哥哥那性子是个混不楞的。却不肯示弱,只怕母亲拘他不久,出门出事。”
黛玉几乎没将这事给忘了。
不过,宝钗这么一提。自然又记了起来。虽没再听说后面的事,但单以当初那柳夫人的叙述来看……
这徐延恩,至少是个搅局的好棋子。
姑且不说他那殉国功臣之后的名头。
徐靖已经成功的和他的纨绔撇清了关系,几乎必然得到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但在同时,他却依然以辽东都督之身,成了这徐延恩最大的后台!
凭这个,现在的贾府就很难对那徐延恩怎样。薛家就更不用说了。黛玉不由摇头道,“姨妈可曾想着送你哥哥去外面避避?”
闻言,宝钗颇有些无奈的看了黛玉一眼。小声道,“去外面,就能避了么?”
黛玉是个聪明人,被这么一说,也顿觉自己的提议甚无诚意——那徐延恩身边的随从。可都是军里出来的!
她也有些无奈,这事儿真没什么好办法,且她对那个徐延恩也不了解,“听说薛大哥还是很孝顺的。”
这也是薛蟠身上唯一让她认可的一点,“想法子将他关到王大人回来吧。到时候做舅舅的总有法子。”
哪怕他看这外甥不上。
黛玉在心底补了一句。
宝钗对黛玉的这话就点了点头。不过黛玉对她再熟悉不过,却依然能从宝钗的眉眼中分辨出两分愁绪来。
这种愁绪似乎……
黛玉蹙了蹙眉。可宝钗到底不愿意再说下去了。或者说,剩下的那部分忧虑,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黛玉看了她半天,才灵光一闪,有些明白过来。
如今,宝钗进宫的路已经基本断了。可她又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长得又美貌。她这是担心……自己被盯上吧?
她前生的时候,宝钗也算是养在深闺无人识的。
但这一生,黛玉想想回扬州前,宝钗跟着贾家姐妹出门交际的次数……根本就不用打听了。
宝钗的美貌,肯定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与她的容貌相比,她的身份确实是显得太低了。
黛玉想到这点,就更不好说什么了。这种麻烦若是出现,比之前的麻烦更无解。就是她自己,身上的异常之处若是被人发现,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于是,一行人一路无言的被送到了忠烈亲王别庄。如今这季节,外面的树木早已经枝叶凋零,但靠近别庄,反而能看见不少依然郁郁葱葱的树木。就连路边似乎也只有薄雪。
便有知情的人终于忍耐不住,在外面说起了缘由。
原来这别庄乃是建在温泉之上,故此庄中的温度超过外面。是先皇的时候就赏了当时的二皇子的,一度收归皇室,但在忠烈亲王受封以后,就又赏赐给了他们。
往年里,城中最是寒冷的时候,忠烈亲王一家常常过来暂住。
也是明淑郡主在府中极为受宠,才能拿了这别庄来办群芳宴。
黛玉和宝钗两个坐在车中,对这些话也听了一两耳朵。再接着,这些议论的声音渐止,便听见有嬷嬷的声音道,“贾家的姑娘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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