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黛玉并探春、惜春这样的,都觉得迎春未免过于亲力亲为了些,有点儿向商人靠拢的意思。迎春自己后来也有些察觉到了她们的想法,但她也无奈啊!
贾家人浮于事的情形太多了,情弊也到处都是。可靠的人手哪是那么容易找的?再好的策划,都能被随意的人手安排毁了。
且她到底性子强毅,又十分看重这门生意。若是贾母接手也就罢了,偏贾母将东西都给了她,她那时候也是心里一时激动,就想着按照自己心心念念的计划来,再之后虽反应过来,却也是骑虎难下了。
如今若是不把事情做好,她的名声只会更糟。
相反的,一个从商从得很好的公府小姐,难道还真担心嫁不出去?
那些勋贵豪门之流,本就不会为家中嫡子娶她这样的庶女,而那些清贵名流,不也一样看不上?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若做得好了,反而可能能成死中求活之举——与名声败坏或者寂寂无闻相比,她宁可要一个不那么好听但有用的名声。
是以,接下来的几日,黛玉就始终能听见迎春找院子里照管花木的下人及熙凤问话的消息。而在另一边,迎春也把悦梅和烟竹两个差遣了出去,打探城郊外的地价及那些花圃的情形。
虽也知道人事的重要,但黛玉对迎春的做法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非要她来做的话,她会选择尽力培养悦梅和烟竹两个。她们是官奴。获赦的机会基本没有。而官奴这样的身份,若是背离了主家,当真是不会有任何好地方肯收留的。就是凭着美貌做了富贵人家的妾室,也只能是贱妾。
只要将管事的培养起来。接下来的事情,让她们去做就好了。
只是,迎春似乎有点儿只信自己眼光的意思,黛玉自然也不会多事去管。
这几天,她把心思都放在了那个叫做俩俩的丫鬟身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觉得非弄明白这件事不可。
这两日,她有更多的时间在贾母的院中行走,有时和青玉,有时和惜春。有时不过独自一人。带着一两个丫鬟。被问及原因。只说“再过些时候,就是花零叶落,再没有这般景色了”。
可惜。虽这么着,她却也只在这些天见过那俩俩三次,且三次她都是在树荫间,跟着那袁嬷嬷侍弄花草,浇水剪枝,任劳任怨。若非她认真留意,只怕还寻她不着。
偏即使只看着影子,黛玉也有熟悉之感,只是一时说不上来罢了。要说找她单独来问,黛玉只想想那模样。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
恰这一日,黛玉又一人领着紫鹃雪雁出来散步,走到偏僻无人处,还道这次又见不着人了,却忽见一个单弱的青灰色的身影坐在一块小山石处,垂着头,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只是动静不大。若是一晃眼,只怕还会当做山石一块。
走近后,雪雁瞧见了,先笑道,“姑娘你瞧,竟有躲懒躲到这儿来的。”
因四下无人,雪雁又素来是个活泼性子,这声音就大了些,那女孩的身子就不由抖了抖,又僵硬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这一站,裙子里却又有一些花朵落下,却是一朵朵小小的木樨。这女孩的手中,还拎着一串被线串了起来的。
紫鹃见了,推着雪雁笑道,“你倒是把人吓着了。想来是无事,在这儿串花玩呢。”
黛玉却是愣住了。
那串被线串起来的小小木樨,虽还并不成形,却已经足以让她明白那种熟悉感来自何方。也让她明白,为何心中总有一个声音,要让她弄明白这俩俩的特殊!
黛玉忍不住就向那一侧走了两步,抬手握了抄手游廊的栏杆,只觉得心中心跳如鼓。
紫鹃和雪雁见她如此,又忙抛了俩俩,过来扶她。
“姑娘可是走累了?”
“姑娘你怎么了?”
两人异口异声的问道。
黛玉忙略略的镇定了一番,道,“是有些累了,且也出了些汗,只怕等会儿要着凉。紫鹃,你先回房里拿件披风过来。我到那儿坐坐,且避避风。”
紫鹃心中虽有些疑惑,但黛玉这么一说,她也还是去了。
黛玉就又笑着问那静静的行了一礼的俩俩,“你这木樨是哪儿摘的?想来不是正房前的那两株吧?”
俩俩稍微犹豫了下,才往游廊另一边的山石指了指,“那假山后面,有株银桂,是那儿摘的。”
黛玉自然早知不在附近——双眼所及之处,并没有什么桂树。
当下就又对雪雁道,“我说怎么隐约有些桂花的香气。我在这儿歇歇,雪雁你去折几支来,给我插瓶。”
“唉?”雪雁四下望望,觉得有些不对,“可姑娘身边……”
“不过是在这儿坐坐,怕什么?”
黛玉在房中还是颇有威信的。在前生,她稍大些儿后,单身出来的情形都有。不过是一蹙眉,雪雁就已经不敢违拗,行了一礼,只让黛玉等等,就自去了。
黛玉之前想不起来也就罢了,如今一旦想起来,哪里还有心思按捺?
一见雪雁离开,忙就攀着扶手试探性的喊了一声,“二姐姐!?”
名叫俩俩的丫鬟显然一愣,不可置信的望过来。
“果然是二姐姐。”黛玉笃定了。
她知道那暮气沉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当年迎春出嫁,百日回门之时,也就是那样的感觉。贾赦邢夫人是不关心这女儿的,王夫人明知她的委屈,却也不过言语上安慰一番,还劝她认命,并不肯作为娘家人替她出头。
就迎春真是木头,在贾家二房这边做女儿一般的侍奉了王夫人那么些年,心中岂有不失望的?
后来姐妹们见到迎春时,她就一身都是这样了。
偏她们更无力去管,虽听了一耳朵迎春的遭遇,却也唯有在她在娘家时引她开心罢了。且她那时候身子糟糕,旧疾时犯、畏寒畏冷,与迎春却也不过是见了两面。
加上迎春形貌举止改变太大,之前才一时无法认出。
“林妹妹,你怎么……”现如今已叫做俩俩的迎春惊吓不已,却也不觉恢复了原本的称呼。
黛玉此时心中只想着宝玉,哪里顾得上掩饰?就忙忙的道,“我原也该死了。谁知倒像做了个梦似的,醒来时身边还多了哥哥妹妹。二姐姐你又怎么回事?现在那个迎春,又是怎么回事?”
俩俩依然有些愣愣的,却也依然摇头答道,“我不知道……我只知我死了,再醒来时,就已是俩俩。仍在这贾家,也依然有个贾迎春,已经一岁多快两岁了。”
迎春一岁多……
黛玉忙道,“那时,可是宝玉尚未出生?”
俩俩点头,“差不多,没多久宝玉也就生了。”说到这儿,她才有些反应过来,又忙道,“林妹妹,我这样也好。我如今只是个丫鬟,袁嬷嬷也好。原就是她从养生堂抱了俩俩,带到这儿来的。那时候她正染了风寒……日后袁嬷嬷能将我嫁个老实本分的人,就极好了。”
黛玉顿觉无言又无力。
她那时虽多病又在闺中,但仅凭那隐约听得的一言片语,也知道迎春所嫁十分不堪。但她那样悲惨死去,如今又成了一个丫鬟,想着的竟然只是嫁个老实本分的人!
不过这个暂且可以放后。
黛玉就又问,“二姐姐,旁的都可放放,我有一件要事要问你,你如今……可有些什么不同于常人的特殊本事?”
俩俩听见这么问,就低下头去想了想。
但她本也是个老实的人,旁人不问也就罢了,黛玉这么直言问出,又是唯一看出她过往的人,她就从地面上捡了一朵木樨来。
不过短短时候,那朵木樨已经是有些焉了下去。
然而,俩俩默默的注视了一番后,那木樨就明显精神了些。
“只是这样了。”俩俩道,“打理花木是有用的。只是若帮的花木多了,就要吃上许多。不好用的。”
黛玉瞪了眼,心中却是舒了一口气。
不是“除邪祟”。
而且……原本的迎春还在……原本的宝玉……
黛玉顿觉心中重重的一块石头落下了。
她如今已经将现在那贾宝玉的性子给摸明白了大半。日后只要盯着,坏他事的机会不会少。但对黛玉来说,整治现在这个贾宝玉,不过是“讨还公道”罢了。哪里有原本的宝玉还在的好?
只是她心中忐忑反复,虽觉得大有希望,却终究不敢确认。
直到今日里看到原本的迎春,黛玉才觉得希望一下子大起来。虽不是十成十,也有个十之**了。
她的心思这才真正回转过来,就又对迎春有些无语。
前世的她,就对迎春下过“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的批语,可都已经被虎狼吞过一次了,怎能还没半点气性呢?
等会儿……
黛玉到底是个聪敏的。此时正是恨其不争时,却忽然想起这俩俩之前的应对来。恭顺真是恭顺的,恭顺到近乎让人觉得不存在了。现在的迎春被问话,也只凭袁嬷嬷应答。
可是……有让人觉得卑下吗?
似乎是没有的。
这俩俩和那袁嬷嬷似乎总是避开人来做事,连玩耍也是。为何?于她来说,可以不争,却终究是不愿让人呼来喝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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