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黛玉第二日醒来,先自向贾母请安。贾母就说日后让宝玉拿邸报给她解闷。
她自然知道,是宝玉先前提起了她,而她对此喜闻乐见。
此后三春与青玉也来了,然后又是宝玉与墨玉。姐妹几个省过贾母,贾母就对黛玉道,“你们姐妹两个前儿出去了一日,差不多也该考虑上学的事了,日后与她们姐妹三个一起上学就是。”
青玉已就此事问过迎春了,闻言就有些愁眉苦脸。
可哪怕是她也知道,孝中虽不可宴乐交游,学习应有的技艺,却是理所当然的事。
黛玉见迎春变得那么多,却也不敢肯定一切照旧,便问迎春,“平日里都学些什么?”
迎春道,“都是上午上学,每日上两堂课,又五日休一日。请了三位女先生并一位宫里出来的嬷嬷。现学着女四书并女红、数算、琴、棋、书、画这些。下午和珠大嫂子练针线并礼仪一个时辰,这个是连休沐时也不能断的。剩下的时候就能休息了。”
黛玉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现在与前生并无不同。
而若是未来与前生还没有不同的话,那么这些课程会慢慢减少,在她回扬州后不久就会彻底停止。
她也不发挥前生的谦虚了,就转头去问贾母道,“外祖母,若是已经学会了的呢?”
贾母大方道,“那就随你看书写字。本来你几个姐妹启蒙时间也是不同,如今进度也很有些差别。”
黛玉就笑着点了点头,又向墨玉道,“哥哥这两日若是有空,多买些书给我。想来这京城里也该有些扬州找不到的书。”
墨玉点头答应了,心中微微有些郁闷。
有个太聪明的妹妹,对自己的压力真是很大!本来诗词就多半比不过了,要是哪天黛玉顺口说出几句经史典故来,连他也不知道来处,岂不是丢脸之极?
不管这世界有多少玄幻之处,他可都是要在士林里闯名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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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墨玉宝玉出门,黛玉青玉上课,白日里便无可记之处——
陪贾母用过了早膳,黛玉青玉两个就吩咐丫鬟们准备,一边随着三春去了王夫人处。青玉一路上问那几个女先生的事,黛玉早瞧见,青玉多半问的是探春。迎春也不着恼,就只在一边笑。
王夫人知黛玉青玉也要上学,并未留难,不过嘱咐了些“女四书的道理要牢记”、“女儿家当以贞静为要,针黹女红等要用心”等话罢了。
此后上午念书,黛玉早超了这些女先生一大截,上课就有些漫不禁心——
这几位女先生都只是落魄书香之后,水平有限。若非王夫人只肯请女先生,以贾家女儿的资质,本能请到更好的老师。
宫中出来的那位教女红的嬷嬷水平倒是高些,可无奈黛玉在这上面兴趣又十分有限。
她留了个心眼,带了一册《资治通鉴》,自己看书打发了许多时间。
此后跟着李纨,女红她“照例”混过去了,大半个时辰的时光,完成的东西甚至远不及惜春这个年纪最小的姑娘,倒惹得惜春难掩好奇的看了她许多眼。
而在礼仪上,黛玉却又是无可挑剔,连教引嬷嬷也啧啧称奇。
是以,这一天的学习,于黛玉来说算是颇为轻松的过去了。
对青玉来说则是相反。在船上看书,固然有点儿被逼迫的性质,但基本上还是看她自己的兴趣。
可贾府安排的这些课,对青玉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不是笨蛋,并没有在上课的时候提出什么抗议。在李纨那里也没有。但等到从李纨处出来,她就可怜兮兮的说不想逛园子了。而去贾母房中之时,还忍不住拉了比她还小的惜春感叹,“以往我不知,今儿才知道,公府的姑娘这般辛苦!”
惜春虽被曾经的黛玉评价冷情,但此时到底年纪尚小,还有些爱玩闹的性子,见青玉那样子,就笑了,“姐姐别这么说。京中比我们辛苦的姑娘有得是呢。我日常听见些,都替她们累得慌。从早至晚,竟没个休息的时候。我和你说了,你就不觉着辛苦了。”
青玉奇道,“你怎么知道那些事?”
惜春有几分小大人的样子道,“前儿我回去,新娶的侄媳妇和我说的。好些夫人都说是呢。”
新娶的侄媳妇……青玉便知是贾蓉之妻秦可卿。她看惜春语气脸色,竟连她也能轻易看出,这惜春颇有些亲近那秦可卿,心中倒有些怪异。
又想到当初看书所知的一桩迷案,她就故意笑道,“你这新侄媳妇难不成就是这样的?从早到晚都没个休息的时候?”
惜春年幼,并未察觉不对,倒认真想了一通,方道,“我也不知。只她说起时,也不曾说她自己辛苦不辛苦。”
黛玉在一边听见,倒恰好教育妹妹,就道,“如今这课,是让我们样样都要学一点。这边还未上手,那边又要从头学起,自然辛苦。等都学了点儿,就自然知道了,哪些东西学来容易,哪些东西学来有趣。日后只捡着喜欢的、容易学的钻研,就是从早到晚的摆弄,也只是旁人看着辛苦罢了。自己未必那样觉得。”
惜春就忙道,“林大姐姐说得有理,我就喜欢画画儿。若整天让我画画,我也不觉得辛苦。”
黛玉知惜春也是个早慧的,并不以为怪,反笑道,“青玉你看是不是这样?只是你如今还心不定呢。二姐姐三妹妹想来也有些心喜之物。”
探春就抿抿嘴笑道,“我喜欢写字。”
黛玉瞅她,心道如今这年纪,果然探春的修炼也未足够。她哪里是最喜欢写字?不过衡量一番,觉得写字最实用,又最不招王夫人厌罢了。不过她也确实有那天份就是。
然后她又去看迎春——惜春擅画而探春擅字,都是她早知道的。她的重点在于迎春。
迎春原本应该擅棋,但今天早上并没有下棋。
迎春见黛玉望来,也笑了,“我是个俗的。琴棋书画一概不成,唯有数算上还有些天分。”
黛玉听了,便觉得奇怪。
数算有天分不等于擅棋,这个她知道。但是……
“君子六艺,且有‘御、书、数’,数算怎么就俗了?”黛玉正色说道。
迎春顿时有些哑然。
她素来觉得黛玉好风雅,故此这么自谦一句,倒真忘了那个说法!转念一想,心中却是冷笑。心想不能得罪了她,“是我的错,一时倒没想着这个说法。”
黛玉就不吭声了。
贾家姑娘们的教程,根本就还没到四书。君子六艺的说法,应该就还没接触到才对。而贾家的嬷嬷丫鬟,基本都是不识字的,更别说这个。迎春却只是说“一时倒没想到”。
简直是“本来熟悉”的表现!
语气态度也是……
是她多心吗?
黛玉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有时过于敏锐,以致多心——有时,别人是无心之言,无意之失,她也当人存心而为,心中百般思量,反误人真意。
当初与宝玉相处,就多有类似之事。
但后来见了个湘云,处了几次,早先还有忍耐之心,后知她性格,方才明白何为“豪爽”,再不在她身上多心。湘云虽多有言语之失,也不再放在心上。
由此及彼,此后也就慢慢的学着,尽力改了多心之处。
可如今,她虽怀疑自己又是多心,却怎么按捺,都觉着迎春待她的态度甚是怪异——
面上要与她十分交好的模样,却看不出诚心。看她的眼神神情,总觉得她暗地里在嘀咕些什么。总之,给黛玉的感觉很不好,比摆明了“我不和你深交”态度的探春要糟糕多了。
这边黛玉感觉不好,就不愿再多说,那边青玉却是一路和黛玉同行,对她的性格也有了几分自己的理解,此时至少一下子就看出来,黛玉不怎么高兴。
也不知她为何会如此,青玉就忙凑到迎春身边,笑问,“今儿上课,听见姐姐的女四书已经是极熟的了。我学得不好,晚上姐姐能不能给我补补课?”
迎春听见,也摸不准青玉是不是有几分嘲讽她的意思。
主要是贾府的环境复杂,那些女人的话里拐上**个弯的时候都是有的。但她又想青玉的性格不至于此。干脆不去思量这个问题,只当做教育同类般的说道,“补课是什么大事?只你要用心学才好。二太太说得也有道理,这些东西可是我们女儿家的安身立命之本,不能轻忽的。”
本不想再说什么的黛玉不由得又瞥了她一眼。
安身立命之本?明明只是用来唬人的吧?
除了面上说的演的,她那二舅母实际上做的,哪条附和女四书了?真当她没看过女四书么?
黛玉瞬间怕迎春教坏了她妹妹。
她怎么看都不觉得迎春是真心那么认为的,可要是年幼的青玉当了真,可就糟糕透顶了。
“看一遍也就行了。”黛玉立刻道,“还是要记得多学学四书。这什么女四书,也不过是后人从四书中自己引申出来的罢了。可凭他什么贤女贤后,难道能越得过圣人之言去?但凡守了圣人教诲,别的也就是那样了。”
迎春顿时再次被黛玉堵住。
探春惜春都近乎于惊恐的看着黛玉。
谁也没有想到,黛玉居然会堂而皇之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问题是,怎么反驳她?能反驳她吗?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敢说,女四书的言论能越过圣人之言吗!?
甚至都没人敢说,圣人没教女人怎么行事!哪怕就现实来说,世人们都认为女子学女四书就可以了,四书什么的女人不用看。
黛玉虽说不用在乎这女四书,但她的言辞,也太过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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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现在说的女四书,包括明成祖徐皇后的《内训》,明末的《女范捷录》。理论上来说,这个架空的楚朝不该存在。可这个词红楼就出现过。想想看,古代女人折腾女人的东西也不少,凑个女四书一点也不难。所以干脆就还是照搬了。
但同时,因为时代设定的问题,楚朝对应的是明朝。红楼中同样出现过的西洋钟模型、西洋船之类的东西就不会出现了。因为如座钟一类根本就还没发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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