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大亮的时候,深蓝色的帐子里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墨清瑜随即端正了身子坐好,等了一会儿,帐子从里面被撩开,立即起身,主动迎上去搀扶。“祖母醒了。”
老太太刚起床便咳嗽了几声,面色也不是很好,淡淡的看了墨清瑜一眼,抬手吩咐人更衣,墨清瑜自然的退到一旁去。
更衣这种事情,墨清瑜不插手,原因无他,老太太不喜欢别人随便碰她,除了她信任的韩妈妈和刘妈妈。
老太太穿戴好,立即有丫鬟端来热茶,原本是该刘妈妈接过茶,伺候老太太喝,可她却没有动,墨清瑜稍稍一愣,立即上前接过,捧到老太太面前,“请祖母喝茶。”
接过茶,老太太微微抿了一口,神色一亮,抬头望着墨清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可她却没有心慌意乱,抬头迎上老太太的目光,毫不畏惧,只见老太太忽的移开视线,轻飘飘的一句,“今儿的茶,怎么有些甜味儿?”
甜味?墨清瑜蹙眉,极其不经意的抬眼望了望刘妈妈,刘妈妈笑呵呵的站出来说话,“回老太太的话,是大小姐今儿来请安,偶然闻得奴婢说起老太太昨个儿咳嗽了,便嘱咐下面的奴才,在您的早茶里兑了些梨汁,说是生津润肺。”
刘妈妈这是给她做人情,让她在老太太面前得脸!墨清瑜深谙秦钟的道理,却没有说什么,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刘妈妈有个姨侄女,想要在谋个管事的位置,而她所在的地方,恰好就是她母亲舒湘瑶的嫁妆之一。投桃送李而已。
刘妈妈话音刚落,老太太便笑眯眯的放下茶杯,一把将墨清瑜揽在怀里,心肝肉的疼了一番,“到底是我这亲孙女好,还知道惦记着我这老婆子咳嗽了。不像那下贱人教养的,连个规矩都守不全!”
虽说是被老太太抱着,可墨清瑜也没敢真的放肆自己靠在老太太怀里,只僵直着半个身子,一半坐在榻上,一半悬空。靠近有余,又有疏离。
老太太说的那个不守规矩的人,她知道是说她的异母的妹妹,方姨娘的女儿墨清初,她前世今生的死对头!
老太太一辈子最不喜欢姨娘妾室的,连带着她们生下的孩子也厌恶,据说父辈几位庶妹姑姑,都被老太太找了借口嫁到远方,日子过得十分不好。
以往,老太太并不会主动提及墨清初的,今日这一番提及,是为了什么?其中是蕴含了什么其他的意思吗?
“祖母,妹妹年纪还小,凡事还有不周全的地方,祖母别跟她计较。”思虑再三,墨清瑜拿不准老太太的心思,斟酌着开口,“还记得母亲之前便说过,府中就属老太太最是规矩了,教养出来的几个姑姑,哪个不是大家闺秀!若是孙女儿能学的祖母的一半,便是最大的出息了。”
老太太闻言呵呵直笑,宠溺般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就这张嘴巧!唉!说起你母亲,也是个性子强的人,但凡她能软几分,也不至于……”
言语至此,墨清瑜才明白,老太太说了这么多,无法是想顺出她的母亲来,难不成,老太太也是想动心思,要她生下嫡子来?
也是了,方姨娘现在有了身孕,父亲正带着她去庙里祈福祝祷,若是被她生下了男子,这偌大的家业,都要被庶子承继去了,老太太如何能不着急。
不过,据她所知,前世方姨娘是滑了胎的,只是记不清是什么原因了,难道是,老太太动的手?墨清瑜虽无证据,可估摸着是这样的,而今,老太太在她面前提及此事,莫不是要利用她来做这个恶人?
眉头一蹙,墨清瑜忍住心底的冷寒,思绪万千,现在方姨娘正是得宠的时候,她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冒头得罪她,只是又不好直接回绝老太太,要是此时有个机会出府躲躲便好了。
出府?墨清瑜灵机一闪,此时若要出府的话,那地儿便是最好的去处了!
眉头舒展,墨清瑜疾步下了榻,跪在老太太面前,砰砰磕了三个头,再抬头已然是泪花盈眶,“求祖母可怜,帮帮母亲和清瑜!求求祖母了!”
老太太眉眼稍抬,没说话,怡怡然端过边上的茶,喝了几口,良久才低低叹了一声,向韩妈妈使了个眼色,扶起了墨清瑜,拉到面前站着。“不管是你母亲还是你自己,都不是我搭把手就可以的事情!男人的心,是要自己挣的,不管是丈夫和父亲,你明白吗?”
“求祖母指点孙女儿!”墨清瑜泫然欲泣,紧紧拉着老太太的手,巴巴的望着她,“孙女儿如今,连姨娘身边的丫鬟都不如!求祖母可怜可怜清瑜。”
老太太最是听不得这话,当下便摔了杯子,怒喝,“这是什么话!堂堂墨家的嫡出小姐,还能被一个姨太太给欺负了!都当我是死了吗?”
墨清瑜抿唇不语,倔强的望着老太太,“如今姨娘当家,哪处不是她做主当权,孙女儿不过是孩子,能挣什么呢?便看我院子里的翠屏,每日里寸步不离的跟着,就怕我多和父亲亲近了,连我多来祖母这里几次,都拦着不让。”
老太太起先冷着脸不高兴,听了墨清瑜说了那么多,脸色又渐渐缓和,深沉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许久。
良久,老太太又忽的笑了起来,和蔼的拉过墨清瑜,摸摸她的小脸,又伸手将她耳边的发丝别回去。“你这丫头素日里受了多少委屈,我都知道的。可我这老婆子,早不管这府里的事儿,你求我也是不顶用的啊!”
“祖母是这一家之主,父亲对祖母又是极为孝顺的,祖母若不能帮清瑜,还能有谁有着这通天的本事呢?”
老太太目光闪闪,笑的意味深长。“孩子,俗话说娘亲舅大,父亲叔大。我是没福分的,只有你父亲一个孩子,不像你外祖家,子嗣众多,家大业大。”
点到即止,老太太再不多说,拉着墨清瑜一道用了早膳,便打发她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翠屏一直盯着墨清瑜看,她不过是进去了那么一会儿,怎么眼眶红红的出来了?难不成在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又仔细瞧了瞧墨清瑜,面色如常,并未有什么不妥,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异常,便又粗粗放过了,想来不过是天冷,风雪迷了眼睛吧!
“翠屏,前儿你做的八宝甜酪很是不错,我今儿跟老太太提了一句,她很是喜欢呢!”刚进门,墨清瑜一边解下大氅,一边笑吟吟的看着翠屏,“你今儿便做点给老太太送去吧!老太太今儿高兴得很,指不定会重重赏你呢?”
翠屏闻言,欣喜万分,连规矩都忘了行,急忙跑出去准备给老太太做八宝甜酪了。
春叶不解的看了墨清瑜一眼,在里间烧好地龙,扶着她进屋,转身四处张望了下,确定屋里屋外没人,关上门,才敢开口问墨清瑜。“小姐为何对翠屏那样说?阿华说老太太昨儿夜里咳嗽了几声,此时再进甜食,不是病情更重吗?”
“她既那么想在主子面前立功争脸,我为何不能成全了她?至于是否得了赏,那便全看她的本事了。”
当下,春叶没有再说话,默默的在旁伺候墨清瑜笔墨。
傍晚的时候,老太太的自在苑里传出话来,翠屏不敬主子,以下犯上,老太太赏了二十板子,已然叫她家里人送去外间田庄上了,不得再回府。
消息传到墨清瑜的清和园,她只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便打发了送信的人,转而提了院子里原本一个三等的丫鬟环儿,顶替了翠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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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苑
老夫人歪在榻上,刘妈妈和韩妈妈分立两侧蹲下,小心的替她捶腿,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老太太,那翠屏是方姨娘安插在大小姐身边的人,如今老太太借词发落了她,是不是要扶大小姐上位了?”
“若是个阿斗,谁扶都是无用的。”老太太淡淡的开口,“只是今天她倒是提醒我了,与其让她去个方姨娘斗,倒不如去拉拢舒家。如今舒家的孙小姐成了皇妃了,身份地位更加贵重了,若是能再得舒家的庇护,墨家这一世,也算是无忧了,至于那个孽畜,左右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
刘妈妈和韩妈妈面面相觑,会心一笑,“老太太英明!”
老太太极其受用的勾勾嘴角,闲适的歪在榻上,嘴里轻哼着戏曲小调,心情好不愉悦。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左不过一个理,她们鹬蚌相争,她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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