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睡了多久,梦里一直听到孩子低低的小声,童声稚嫩,像是很压抑着心里的欢喜却又不敢大笑出声,珊瑚便是被这笑声勾得睁开了眼,到底是什么样欢喜的事情让孩子们这么高兴,她也想看看。
炕头宽大,三个孩子坐在里头围成了半圆,呆子身形高大,盘着腿坐在自己脚边那处,看着既是跟孩子们面对着面做着玩游戏,又是护着他们不会一不小心溜下炕。不知道几个人在玩什么,珊瑚缝着眼,只见孩子们高兴地几乎欢呼雀跃,却又怕吵着睡觉的自己而不好放声大笑;呆子侧着身子,珊瑚只看到了他结实宽广的背,高高束起的发冠露出了一对饱满形佳的耳,前头美鬓整齐,隐约还能看到半截英挺的眉。
珊瑚这时候有些恍惚,孩子绕膝,丈夫热炕头,这不就是珊瑚穷尽两生追求的么?只可惜前世命运多舛,加之遇人不淑,落了个那样的下场,这世若能这样,丈夫贴心,孩子乖巧,那也不枉她在这人世再走一遭……
“不许笑!”呆子忽然开声低斥了一声,孩子们一顿,又开始捂着嘴笑了起来。
心中想着,被呆子这一声斥得回过神来,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眯着眼从眼缝处偷看出去,呆子正抱着铁树下炕,这是要干嘛?
珊瑚正面朝着墙睡,他们这一下炕珊瑚却看不到他们做什么了,只好闭着眼睛,装着翻身的模样,脸朝外侧身躺着。呆子见那人动了便停下动作,以为这边吵到她了,恶狠狠地盯了孩子们一眼,孩子倒也都明白地噤了声。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铁树便拉着衣袖小声催促起呆子来,呆子见这头珊瑚确实睡得安稳,只是翻了个身,本搭在肚子上的被子滑了下来。
呆子放下铁树,走过来帮珊瑚拉好了被子,再扯过个小角给她盖在肚子上,省的着凉。
珊瑚这时醒着,脸上的肌肤分明感受到了从呆子鼻腔中呼出的气息,一颗心像是被紧攥了一下便释放开来,狂跳不止,珊瑚自己看不到,但是却想象得到自己脸上会是怎样的红透了,只好默默祈祷呆子没见着。
果然,呆子帮她盖好被子便离开了。
珊瑚一颗心到这时依然狂跳不止,努力抑制了半天,终于平静了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眼皮子,露出缝隙往外瞧。
睁开眼时,正好见着铁树腾飞在了半空中,手还尽捂着嘴不敢叫出声,珊瑚吓了一跳,可还没反应过来翻起身子,便见那头呆子伸长了手臂将铁树牢牢接住,铁树双脚一沾地就爬上了炕,还很是欢喜的样子。
珊瑚这才把吊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可再一看也走过来坐到炕沿上的呆子却是一脸的黑,拿起炕上反面铺着的几张两只粗的长条形的纸片,恶狠狠地盯着手上的牌面看。
这是在玩叶子戏?
珊瑚忽然觉得好笑。
这东西是上回赶集时,觉着好玩买下来的,乡里人没别的乐趣,打打牌子玩玩叶子戏,算是农闲时候的小小消遣,村儿口老梁的茶寮里就常常聚着一帮老爷们,地头离得近的,趁着歇息的时候去茶寮喝口茶打打牌子,运气好还能整点儿零钱,呆子竟也玩这个?
珊瑚这才一晃神,便见呆子的脸又黑了几分,泄气般地把牌子往炕上种种一压,抱着小宝下了炕,叉着胳肢窝往上一抛,再牢牢接住,小宝便乐颠颠儿地又跑回炕上了,小栓也坐在炕上捂着嘴笑,铁树一下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呆子走了过来,一拍铁树脑袋,黑着脸警告,“小点声!你姐还睡着!”
珊瑚闻言赶紧闭上眼,一下觉得,还真挺好笑的。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半个月,地里的玉米苗子都半人高了。
那天珊瑚爹娘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找着二叔,第二日中午却又见着他在他自己家里呼呼大睡。这么久也没什么事。可要说没什么,却也有点什么,毕竟二叔再不将小栓领回家了。珊瑚爹问,他只说不要了,任凭珊瑚爹问,骂,劝,不要就是不要了,什么理由也不愿说,这点,珍珠倒是像极了二叔。珊瑚爹娘没办法,只好先养着,是以小栓这大半月都住在珊瑚家里。
孩子看着也没什么不适应,也不知是因为养伤还是因为换了住处,反倒是长胖了不少,手上的伤也好全了,长出点嫩肉痒痒的,总忍不住想去挠它。
到了这时候,珍珠也该出嫁了。
出嫁这天,珊瑚依然没在家里,珍珠要嫁人,珊瑚不会有那么大的胸襟来包容她祝福她,可爹娘毕竟在,珊瑚也断然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在村儿里晃也不成,会给人说闲话,一时想不起该去哪儿,在井边坐了一阵儿,起身拍拍屁股,去了绿翠家。
绿翠没在,绿翠娘说。
去四柱的土窑帮忙了。
珊瑚正准备去,绿翠娘却拉住了珊瑚的手,“你是好孩子,是婶子对不住你。”
珊瑚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绿翠娘也不说明白,只说了这句就叹气转身回屋了,搞得珊瑚莫名其妙。
既然找不着人,珊瑚也不想在这大热天的天去热乎乎的土窑烤着,无处可去,三转两转转到了村西头,山北面的半山腰处,珊瑚奶奶便葬在这里。
清明那天,一家人都来祭拜了一番,那会儿翠兰还没有被赶出家门,趾高气昂的模样真是让人想唱上去狠狠地甩上两巴掌,可现在,倒是清净。
珊瑚把坟前遮住前面的杂草清理了一番,露出块代替墓碑的石块,上头厚厚的一层灰,珊瑚拉了袖子随意擦了两下,拍拍袖口就坐在了前头。
“奶奶,珍珠今儿嫁人了,”珊瑚开始对着那块粗糙的大石块,平静地告诉奶奶这件事,“是四嬷嬷家的二黑,人挺好,会做活儿,看着也是个挺活泛的人,四嬷嬷那会儿跟你也好,你知道她人的。珍珠嫁过去,应该不会受苦。”
说话的时候,珊瑚嘴边噙着笑,两世加起来,离开奶奶已经快十年了,奶奶走的那年,珊瑚娘刚好才怀上铁树,走的时候还看着珊瑚娘的肚子,恋恋不舍自己没能见着这肚子里的孩子。
“家里都挺好的,铁树最近长得快,比前儿来的时候还高出了小截儿,小栓现在在我家住着,他也挺习惯,比来家里的时候还要胖了点儿,二叔……”珊瑚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算给奶奶听,提到二叔的时候,珊瑚顿了顿,脸上的也笑挂不住了,耷拉下来想了一阵,觉着在奶奶面前谈这个未免不合适,便也不再接着说下去。
又说了几句,想起刚才绿翠娘刚才说的,似是在问奶奶,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到底是啥意思……”
在奶奶坟前坐了一上午,到了饭点,肚子便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照着杨沙村的惯例,新嫁娘嫁人的那一天,午饭是要在娘家吃,才算是将女儿完整地送出门去,珊瑚不想去显脸,中午这顿饭显然没着落了。
日头渐渐大了起来,本还能靠着树荫遮凉的,这会儿倒好,日头当空直照,珊瑚不得不起身拍拍身上的沾的灰,跟奶奶说声要走了,回头再来看你便顶着日头下山了。
珊瑚总感谢奶奶,人虽走了,却依然留给她一个随时可以避风挡雨的地方。没处去时,第一时间总是想到老屋。
怕遇到迎亲队伍,珊瑚只挑着小路走,哪知这才拐了个弯,就遇到了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儿?”赵伯君显然很意外。
“四爷,”珊瑚叫了一声,心里暗骂怎么又遇上这人,低下头思忖着要怎么应付这人,“你怎么在这儿?”
“我家就在这里。”赵伯君淡淡地,心里却颇有些失望,原来这人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住在这里。
珊瑚往后看了眼,不远处的确有一处宅子。不同于他们住的小瓦小舍,石砌的高大门楼显得很是气派,门楼上的牌匾烫金的“赵府”两个大字在日头下金光灿灿。
“你怎么不在家?今日不是你家有喜事么?”赵伯君还没忘这茬,倒是早收到邀请,本也不想去,毕竟村里这么多回人办喜事他都没去,单去珊瑚这一家似乎有些说不大过去,可心里却实在抑制不住,想到刚才才决定穿衣出门。
“啊那个,”珊瑚一副恍然的模样,停了半天,等得赵伯君差点再接着追问,珊瑚也没想出个理由来,只好低着头说道,“我是长姐,妹妹出嫁,长姐还没有……我……不能留在家里……”
其实并非不能,只是珊瑚觉着心里不舒服,实在不想留,这会子赵伯君问,珊瑚也不可能将这话说出来,换了个说法,倒也显得合情合理。
赵伯君默然了一阵,似乎懂了这个,顿了顿道:“珊瑚许了人家了?”
“啊?”珊瑚没料到他忽然讲这个,有些回不过神。
“已经许了?”明知没有,可见她这反应,赵伯君却是心里一堵。
“没有……”珊瑚眉头一皱,有些厌恶,“四爷问这个做啥?”
赵伯君轻松一笑,“没有。”
珊瑚本想走,可见赵伯君还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倒是想起上回他帮着自己救了铁树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登门道谢,却是有些自责,一忙起来就都忘了。
“上回四爷救了我家铁树,本来想啥时候得空了上门来感谢的,就是家里最近忙,实在抽不出空……过两天我一定让我爹亲自来谢谢四爷。”
赵伯君摆摆手,只说不用。
珊瑚又随意说了两句,不愿多呆,找了由头便赶紧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赵伯君无奈摇头,等她登门这事可是等了小半月,原来却是忘了……叹了口气,转身回自己宅子去——既然她不在,那他又何必去?
这头珊瑚脚步加快,倒是想起之前呆子跟她说不要跟赵伯君走太近,难不成是这人有什么事情?
一想到这个,珊瑚却又摇摇头,就是有什么事也跟自己没关系,即使呆子不提醒,她也不愿意多接触赵伯君,毕竟面对着曾经宣判了自己死亡的人,珊瑚实在亲近不起来,尽管这人对自己还……不算坏。
快步走了一阵,见离赵家也远了,便慢吞吞地往前挪,走过拐巷时却见着一道身影。
崔春英?
身影一闪而过,珊瑚却也来不及细看究竟是不是她,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走自己的路。
说到这崔春英,最近却是有些奇怪。往常只要杜俊笙跟自己有点接触她便想方设法来跟自己吵一架,宣布主权,可这回杜俊笙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崔春英居然半点动静都没有?
真是奇怪。
慢悠悠地挪到老宅门口时,珊瑚似乎闻到了饭菜香,当下一笑,这老宅,总能给自己温暖,家一般的地方,即使是没有住在这里,也会有饭菜飘香的温馨。
低着头走上门槛,只一眼,却是吓了一跳,锁头竟只是虚虚地挂着,难不成是上回没锁好?
可别招贼了!
珊瑚着急地推门进去,这才一脚踏入院子,却又是一愣,院儿里本来的那副矮桌凳全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套干干净净的高脚竹桌椅,走近了几乎还能闻到竹子的清香味,更显眼的是,桌上摆着盘盘碟碟,菜色不亚于今天喜宴的准备……
这怎么回事?
珊瑚这头还懵着,那头便走出了个人。
“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会在早上八点更新,晚上就不更了,追文的孩纸们晚上不用等
ps:我会尽力日更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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