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家的小马车一大早就被何三阳赶去了进山扫墓的石阶那头,却一直等到下响也没见虎子和白奉先他们下山归来的身影,何三阳急得抓头扰耳,偏生早上赶着出来又只草草塞了个馒头下肚,连干粮也忘了带,可谓又急又饿。咋办?少东家他们不会出了啥事儿吧?听说那丰云山比石头山要深得多,若是遇上了深山猛兽可不危险么?!思及此,何三阳越发心急如焚,便当机立断,飞快地调转马头回刘宅去叫帮手来一起进山寻人。
小马车飞快地行驶在村道上,绕过村中头一侧,何三阳约莫在刘家老宅那头的院门口看到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但因心急,他也没顾得上看清楚便一晃而过,疯疯癫癫地急速回到刘宅附近。马车还没停稳,何三阳便梗着脖子朝大门口高声嚷嚷道:“老旺头!少东家他们回来了么?!”
“少东家?没有啊,你不是一大早就去接人了么,咋这会子又跑回来问我?!”老旺头惊讶地拐了出来,眼见何三阳急得脸泛青白,深感不妙,忙颤悠悠地扶着门边急声道:“莫非你没接到人?这可咋整?东家带着三更核桃下田去了,这会子家里只有大夜、木头和小石头在!你咋说,是让木头和大夜跟你去一趟还是等东家回来再商量?!”
“等不得了!但大夜进山少,木头也没进过丰云山啊!对了!方五!五子人呢?!全院就他一个管事,你还不快把五子嚷出来说话!”何三阳原本被老旺头的话急得险些摔下马车,堪堪扶着车厢站稳,忙又伸长脖子连声道“这么大的事儿,咱哪儿能亲自做主?你让人去唤五子,再让木头他们去田间找东家!快去,可耽误不得了!少东家他们都不知遇上了啥事儿呢!”
闻言,老旺头也急得满脸皱纹一抖一抖,忙拐着老寒腿退回门内。以最快的脚头朝工人房的方向疾步而去。须臾,大夜和木头一前一后地冲出大门,两人都显得有些心慌意乱,只来得及对何三阳丢下个眼神就朝下田的方向飞奔而去。等他们跑得没影儿。老旺头才又一拐一拐地窜了出来,拍着大腿急声道:“瞧咱们都急成啥样了?!五子不是回他老家看老娘去了么?还是东家好说歹说给他放的假,昨儿一早才走,是骑着马从后门走的!你莫非不记得了?!”
“还真是……天呐,瞧我这急得都没个分寸了!”何三阳急得直跺脚,又回头试探着问“那……那小姐总在家吧?小姐的脑袋瓜子最灵,让她出来和我商量商量也成啊!但您家可要背着人悄悄去传话,先别让娘子知道了,免得她担心!你瞧咱都急成这副德性了,若是娘子知道了那还不得急出病来?!”
“嗳!你说的有理。我这就去……嗨呀!真不巧,小姐陪着胡家小姐出门到老宅那头去了!这都去了快两个时辰了!临走前也没跟我说啥时候回来呀!”老旺头六神无主地摸抓这后脑勺,许是因为急得头晕全身发软,干脆一屁股坐在门槛子上,摊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那也罢了。横竖大夜和木头已经去叫东家他们了,咱也只能呆这儿等等吧
……”何三阳也无法,正要上前去将老旺头扶起来,错眼却见身侧有三个人影在村道上冲着马车的方向疾步跑来,随着三人越来越近,何三阳的双眼也越瞪越大,不知这是哪里来的三个小流打鬼。怎会是如此狼狈的模样?
打头跑到马车前的刘娟儿尚且保持着几分出门前的模样,那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穿着男装的麻花和胡茹素简直不堪入目,全身上下都沾满了鸡毛不说,迎着风还带来一股子难闻的鸡屎味儿!刘娟儿一直跑到车厢一侧才顿住脚步,扶着侧帘边的门框上气不接下气地何三阳急声问:“三……三阳叔,是不是我哥……和白先生……他们除了啥事儿了?你……你不是一早就去接人了么?人呢?”
何三阳这才看清眼前满头满脸带着污渍黑痕的原来是自家小姐。却见慢一步跑过来的麻花和胡茹素也双双冲到车厢旁,相互搀扶着倚靠在刘娟儿身后,累得连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口!胡茹素好不容易倒过气来,忙伸手拍拍刘娟儿的肩膀轻声道:“怎……怎么了?小娟儿,你家出了何事……”
“没啥。麻花,你快些扶茹素姐姐进去烧水梳洗,然后换身干净衣裳,我跟咱家的下人说几句话,过会儿就来啊!”刘娟儿心知麻花和胡茹素已经鸡飞狗跳地折腾了一下午,怕是累成了一摊稀泥,忙推着麻花的胳膊只让她们先进门去。等两个穿着男装怪里怪气的少女相互搀扶着悠悠进门,何三阳这才回过神来,刚要对刘娟儿说话,却见马车另一头又有一行人满头大汗地飞奔而来。
来者正是刘树强和家中四个长工,刘树强急得头冒青筋,刚刚跑到马车边就冲何三阳嚷嚷道:“咋会没接到人呢?!这可咋整?!嗨呀,虎子那个犟牛,我都说了让他带几个人跟着去!他倒好,只说奉先会武艺会轻功,有他在就能成事儿,愣是要把三更和核桃派给我去下田!”
“虎子哥他们真没回?!”刘娟儿惊得嗓音都变了调,忙扑到刘树强背后急声道“爹!你们先歇口气,收拾收拾,然后快些跟着三阳叔去进山寻虎子哥他们吧!再过一个多时辰都要到黄昏了,这可咋办呀?!不成,我也要去!我去拿弓箭!”说着,她一摔衣袖就要朝大门内冲去,刘树强急忙上前兜住她的小身子,皱着眉头连声叹道:“你咋能去?!你还怕你娘不够急的?!你哥还不是怕你缠着要进山才匆匆忙忙带着奉先和那个姜小子先走一步的!你不许去!”
“姜沫跟着了?!成,爹,你也甭急,木头、三更、核桃、大夜,还有三阳叔!你们快去收拾收拾行李,这也不知道要找多久,记得多带一套衣裳,遇到湿地难爬坡,最好带一卷麻绳!还有干娘和水!对了。还有火把、火折子、风灯,总之能照亮的物什都带上!”刘娟儿闻了闻心神,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对何三阳连声嘱咐道“这些东西一样也不能少,你们记得行路小心点儿。娘那边由我先去稳住!爹,你们不拘能不能找到人,入夜之前一定要回来!”
“哎哎!你就在家陪着你娘,宽宽她的心,还有胡小姐你也不能丢下不管么不是……”刘树强见刘娟儿明明急得眼泛泪光,却依旧强装镇定地给他们捋出了个章程来,又是心疼又是心焦,只摸了把刘娟儿的脑袋就急匆匆带着长工们进屋收拾行李去了。刘娟儿醒了醒鼻子,突然抽身绕着院墙朝后门的方向疾步而去。
绕过东边的院墙外侧,不久便能看到一行三四间规整划一的小木屋。这是农工们夜间休息的寝室。这会子刘树强先回了一步,农工们想来还在田间劳作,小木屋前空荡荡的丝毫不闻人声。刘娟儿风一般绕过一行小木屋,两脚翻飞地冲到牲畜区的后门前,就手一推。发现门并未被锁死,却用拦门的厚木桩子堵得严严实实。这是何三阳的习惯,但凡家中有人守着,他也不会时时刻刻都锁上后门,但总会为了小心起见寻个厚重的物什从里面堵着门。
“枣花!枣花!咿——呀——”刘娟儿眼见推不开门,也顾不得多想,忙俯身到门缝处冲着里面打了一声马哨!这后门离马棚不远。没多久,就听到枣红色母马发出一声回应的嘶叫。刘娟儿感觉有戏,又接连打了几声马哨,一声比一声响亮,马棚的方向躁动连连,不久。便听到一阵嘚嘚的马蹄声自后门另一侧传来。
没等刘娟儿回过神来,就见一个湿漉漉的马鼻子突然贴近门缝,冲着刘娟儿的头脸上打了两声响鼻,刘娟儿惊喜地伸出二指搭在马鼻子上摸了摸,压低嗓门指挥道:“枣花。乖马儿,快把拦门的木头桩子给我踹开!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我要进门来!我要来骑马!咴咴!咿呀呀————”
枣花将马鼻子在门缝边磨蹭了半响,只等刘娟儿用尽全身解数,她才似有点懂了小主人的意图,开始对着堵门的木桩子又是踹又是供。刘娟儿在门外徘徊了两趟,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只等她听到一声闷响,急忙对着后门伸腿一踢,险些踢到了枣花的马鼻子!
好歹是溜进来了!刘娟儿稳住身子倒了口气,先反手磕上门,又搂着枣花的马脖子草草安抚了一番,只等她将枣花牵回马棚套上马鞍子和缰绳,这才开始犯难。若说就这么骑着枣花去进山吧,偏偏她除了一匹马,旁的啥行装也没收拾!若说就此放弃,只呆在家里等爹的消息,她又不论如何也安不下心来!
要不然就先潜回宅院里收拾行李去……兴许娘不会发现呢……左思右想,刘娟儿到底不敢就此没头没脑地进山寻人,只得先将枣花拴好,提起裙摆匆匆朝后宅的方向疾步飞奔而去。
好在黑漆木门只是用链子锁虚带着,想来是张氏又只顾着哄娃儿忘了挂锁。刘娟儿轻轻推开一道门缝,小心翼翼地将锁链抖落在地,这才挤身而入,蹑手蹑脚地来到小杂院门边飞快地朝里面探了一眼。眼见院中无人,杂院房门里又传出一阵幼童咿咿呀呀的学舌声,刘娟儿堪堪松了口气,飞身越过小杂院门前,一灰溜儿跑没了影。
糟糕!一直跑到铁架子门前刘娟儿才想起来还有这一道难关,可恨这道门的锁匙还在张氏手中,莫非只能去求她,顺道在她那杂院里随便收拾点东西带上?刘娟儿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铁门上,甩着生疼的手掌皱眉沉思,还没想出同张氏的说辞,却见一个消瘦的人影从另一侧照头扑了过来。
“是谁?!”刘娟儿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宋艾花,只见她涰着两汪清泪,双手发抖地捏着一个锁匙靠在铁门门锁上,却因为掌握不稳力道,半响也没掏开。刘娟儿一脸疑惑地轻声问:“这锁匙咋会在你手上呢?”
“小姐,我见姜郎到此时还未归来,急得一日都不得安生,便趁着张嫂子带小果子去给娘子逗趣儿的功夫溜到他们杂院里偷了这锁匙出来!还望小姐原谅则个,不论如何也要带我一同进山去寻姜郎!”宋艾花带着哭音说了一通,手中一稳,狠狠地掏开了门锁。刘娟儿还未来得及回绝她,却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宋艾花身后。
宋艾花察觉不妥,慌忙一回头,却见胡氏一脸难看地对刘娟儿轻声道:“娟儿,别想着私自进山去了,盛蓬酒楼的尤掌柜来了,这会子正在外堂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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