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家的一场秋膘宴,让刘树强一家人至少气掉了三斤肉。
虽然最后由白家大老爷做主,一场闹剧草草收场,但围绕刘树强一家人的风言风语却在东街一发不可收拾。李家的下人和白家的下人两边各有几套说法,说的绘声绘色,简直可以编出一整套戏本子来。
刘树强一家人回程时,因被李三夫人刺了几句,也不好意思再坐李家的马车,便自己雇了一辆马车灰头土面地回了西街。
马车迎着暮色嘚嘚前行,车中一家四口相对无语,胡氏一脸焦急地摸着刘娟儿脸上的巴掌印子,心疼得直倒凉气,就怕她被破了相。
虎子却一脸赞扬地对刘娟儿竖起大拇指“打得好!那婆娘心思太狠毒!这次要不打她,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号机会呢!真可惜,为何偏偏是你与她独处?若我在旁边,非得将她的头给按到马桶里去不可!”
“你少说两句吧!”刘树强黑着脸,轻轻踹了虎子一脚“这次闹成这样,李家的面子不好看,临走时三老爷都给咱甩脸子了,你没看到?”
“那又如何?”虎子抬着下巴一脸不屑“他不是照样得从我们家作坊进货么?而且这是一个成年女子欺负一个小女童,难道还能怪到我们头上?”
刘娟儿挡开胡氏的手,一脸疑惑地瞪着虎子“你这是干啥呀?你咋的了?”
“我?我没怎么啊?”虎子朝自己身上看了两眼,一脸茫然地回视刘娟儿。
刘娟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怪声怪气地说:“你干啥要别着嗓门儿学人家说官话?是不是见到哪个漂亮的大户小姐了?哼哼,老实交代吧!”
“胡、胡说!我要和你交代个啥?!”虎子陡然转回了乡音,一张黑脸憋得透红,他偷偷握紧藏在身后的檀香折扇,生怕这小人精看破自己的小心思。
胡氏叹了口气。见他们兄妹俩还有心思打趣,总算放下心来。她摸摸刘娟儿的小脑袋瓜子,柔柔地说:“你今个儿太鲁莽了。女娃子家不兴这么泼辣!就是再生气,也不能上去就动手打人呀!唉。幸亏白大老爷不计较……”
刘树强在一旁沉着脸接口道:“你娘说的对,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别说打坏了别人,就说万一打坏了你自己个儿,那还不亏大发了?”
“爹,我忍不住!”刘娟儿撇撇嘴,板着小脸驳斥道“我能不生气吗?我都快气死了!爹。你想想,要是那牛犊子肉被我们包在花卷里卖出去了,咱的下场是啥样?只要那女人往外吹吹风,咱不说下大牢。只怕是连家底都要赔干净!”
“啥?”刘树强一个激灵,忙扶着刘刘娟儿的小胳膊问道“到底咋回事?”
听完刘娟儿讲诉的前因后果,刘树强和虎子恨不得转回头去将那女人再拖出来打一顿!若不是她故意将那牛犊子肉倒给瘸子,若不是那碗牛犊子肉害得当初的刘捕头被停职,若不是……总之。那女人憋着坏心,以后一定要敬而远之!
胡氏一脸后怕,只不停嘴地说以后要少去东街,除了送货,就呆在西街做辣鲊和辣咸菜。远离那些不知道揣着什么心思的大户女眷!
马车徐徐停靠在西街菜市口,刘树强付了车资,扶着胡氏和刘娟儿踏出马车,嘴里叨叨着说:“一趟马车太贵了……以后还是赶驴车的好……”
虎子将刘娟儿背在背上,正想大步往巷子里走,随意瞟了眼作坊的门脸,突然呆住了,脸上陡然一黑,眼中似有寒光闪动。
刘娟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呀”地大叫一声,忙从虎子背上滑下来,几步跑到门脸处,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刘树强张大嘴巴呆在虎子身后,身上开始止不住地打摆子。胡氏站在刘树强身边,双手捂着嘴,仿佛立即就要哭出来。
沉沉暮色中,刘家作坊的门脸处一片污浊,马粪牛粪羊粪猪粪……或许还有人粪,大堆的粪便死死堵在门板前,因天气热,整座粪堆散发着让人难以呼吸的恶臭。门脸上封起的木板上用狗血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在暮色笼罩下,血淋淋的字迹显得十分渗人。
虎子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死死地拽成拳头,他一甩袖子疾步跑到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门前,大力敲砸门板,一边砸一边高声叫嚷:“瓜婆子!瓜婆子!在不在家?”
“什么事儿呀?”瓜婆子闻声而出,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都这时候了,谁在门口鸡猫子鬼叫的扰人清静?”
虎子横眉竖目地瞪着她,压低声音责问道:“我娘早上不是和你说了要出门做客,不是给了你钱,让你帮咱看看家院吗?你这是怎么看的?你看咱家作坊门口都被人糟践成啥样了?”
瓜婆子听他“你”呀“你”的对自己没有尊称,脸色也不好看,只漫不经心地板着脸说:“哎呀,我老天拔地的,身上又不舒坦,我还能怎么给你们家看护呀?这遭人报应了,就得反省反省自己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对,你个小兔崽子,毛还没长齐,冲我这个长辈发什么火?”
虎子起了个倒仰,正要甩着袖子冲过去理论,被刘树强伸手拦了一把,刘树强站到虎子身前,对瓜婆子扯出一个笑脸,低声下气地说:“瓜婆,大家都是街坊,这……这做的也太过头了!您一向最心慈,咋能忍心看着咱家的作坊被人糟蹋呢?这是啥人做的,您老见着没有,好歹告诉我们一声!”
瓜婆子冷冷一哼,伸着懒腰摆了摆手,扭头就走,边走边说:“咱可管不了你们家的事儿,哎哟,我这把老骨头了,哪还有力气事事都热心呀……”
“瓜婆……”胡氏红着眼圈朝前面赶了几步。眼睁睁看着瓜婆子走没了影。
“别叫了,你们家不答应她结娃娃亲的事儿,她心里不舒坦着呢!”
刘树强扭过头。见矮子孙二挑着半空的饽饽担子,背着光沉寂在暮色中。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虎子几步走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袖子低声道:“孙叔,是不是你也要这么对付咱们?你说说看,咱家到底有啥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是不是非要把咱们逼上死路才觉得舒服?”
孙二不安地抖开他的手,低着头哑哑地说:“你可别和我打着嘴巴官司,我跟这事儿可没关系……”
刘树强忙几步上前将虎子挡开,苦着脸对孙二问道:“好兄弟。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要是看见啥了就快些告诉我吧,你看这……让咱怎么过日子呀?”
见孙二垂着头不作声,刘娟儿蹬蹬地跑到他面前。哭丧着脸,抱着他的胳膊哀求道:“孙淑……娟儿今天无故被人打了……”
“啥?”孙二一个激灵,忙蹲下身来查看刘娟儿的小脸,只见她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红痕掌印,趁着泪光闪闪的大眼睛。显得格外可怜。
“这是谁干的?!叔找他们说理去!娘的仙人板板,这起王八羔子……”
孙子一摔担子,愤愤地跺了跺脚,开始指天指地地破口大骂!
“孙叔……”刘娟儿可怜巴巴地摇了摇他的衣袖,泫然若泣地哀求道“到底是谁糟践咱家铺子。还在铺面上写字儿咒咱们死呀?你就告诉我吧……”
孙二叹了口气,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子,眼神闪烁地朝刘树强望去。
刘树强会意,忙让胡氏先带刘娟儿回院子,自己拉着孙二躲到阴影处,虎子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刘树强怕虎子拧气上头又大发脾气,硬要将他赶开,虎子板着脸走远了,自去院中取来家伙什打扫门脸不提。
“这是那个捕头干的,就是当初捅了你们招牌的那个聂捕头!”
“这……为啥突然会这样,咱这院子他隔三差五就派人来搜,这不是啥也没搜到么?他凭啥干这种腌臜事儿呀?!”
“是这么回事,我听说因为他迟迟抓不到你那干兄弟,在县丞吴大人那里吃了挂落,本来好好的一等捕头,现在降成了二等!一等捕头的位置说是要另寻良将!东街和南街也不让他巡了,只让他巡西街和北街,这等于少了不少油水……”
“这……那他就能来糟践咱的铺子么?!不行!我要告官!我要告他辱民!”
“嗨呀!你就省省吧!”孙二不软不硬地翻了个白眼“你当这还是你那干兄弟罩着你们的时候?现在你们没人撑腰,且等着吧,以后这种事儿可不会少了去!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实在不行,就搬走吧……”
看着孙二远去的背影,听着虎子在身后不停手地挥动铁锹,刘树强满心酸涩地走回自家小院,打算寻个家伙什出去和虎子一起干。
他在院中走了几步,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朝四面八方张望开来。
此时院中静悄悄的,院子里晒着长长的胡萝卜线,荫房里挂满了各类腌肉,小柴房中传出细碎的奶猫叫唤声,一切都显得安静平和,充满家的温馨。
这是全家人在紫阳县好不容易安下的第一个家……刘树强满眼不舍,仿佛那一草一木,一房一瓦,连堆在角落里断了腿的废凳子都充满了家的味道。
刘树强沉重地叹了口气,迈步朝柴房走去。
作坊门外,虎子正沉着脸,挥汗如雨地填埋各种粪便,对于处理这类秽物,他们已经有了经验。最好的法子就是用细纱埋起来,然后一点一点铲走。
一个幽灵似的黑影飘到虎子身后,默不吭声地静立在越来越昏暗的光线中。
虎子起身擦汗时,被陡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是谁!又是来捣乱的?想找打么不是?”
虎子高高举起铁锹,恶狠狠地盯着来人,只见那人摸了摸后脑勺,用极低的声音问道:“这里是不是刘家的辣鲊作坊?”
夜色初上,刘家小院里点起了几豆油灯。
胡氏和刘娟儿听到刘树强的召唤,擦了把脸就匆匆迈进院子里。
胡氏眼尖,抬眼瞧见刘树强身后站着个脸生的汉子,忙几步迎了上去。
“这位是……”
“咦!”贴身跟在胡氏身后的刘娟儿惊讶地瞪大了眼,指着那个三十来岁,一脸木讷地汉子说“叔,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呀!”
那汉子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是,是见过,你来咱铺子买过鲊……”
刘娟儿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这不是那个鲊铺子的东家大叔吗?”
胡氏疑惑地看着那汉子,轻声问:“都这个时候了,您来咱们家是……”
“东家,您收下我吧,我想跟着你们做辣鲊。”那汉子垂着头,闷闷地低声恳求,几乎将头顶垂到了肚脐眼上。见状,胡氏尴尬地抿抿头发,与刘树强看了个眼对眼。刘树强也是一脸茫然,不知如何是好。那汉子见所有人都不说话,急忙端起手中的小陶罐沉声道:“请东家尝尝,看我值不值得收。”
不待胡氏有所反应,刘娟儿已经上前一步,凑头往罐子里瞧去。
刘娟儿眼前一亮,胡萝卜鲊!好精细的胡萝卜鲊!这味素鲊可不好做,要用盐巴、葱花、茴香、姜丝、咸橘连同煮熟的胡萝卜片拌匀,腌个半天,方可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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