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爱娟大口大口地吃着烤肉串,满足地嘴角上翘,一边的李永灵却仿佛吞药一样咽不下去。
刘爱娟边大声咀嚼边瞪着他问:“怎么不吃?别浪费了,你不吃我吃!”
李永灵将手里的肉串递给她,叹着气轻声说:“我吃不下!娟儿,你说的那个法子真的会奏效吗?你若失策,就白瞎了我的玉佩了!”
“赌一赌呗!”刘爱娟翻翻白眼吞下一大口肉。
“赌?我不该信你这小人,死到临头,你除了记挂着吃,就是赌!”李永灵顿时紫涨着一张脸,气得直咬牙。
刘爱娟扔掉烤肉的竹签,擦擦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你都要死了!不赌一赌去博得生机,难道就干等着人头落地?反正横竖是死,怎么也要赌上一赌!”
李永灵撇着嘴问:“你怎么能肯定那个二虎会将玉佩拿去当铺?”
刘爱娟白了他一眼,认真地说:“亏你自称饱读诗书,连察言观色都不会!我确实不能笃定二虎会去当玉佩,但你没发现他们这伙人包括那个疤脸,吃穿用度都很粗糙吗?只有二虎,总是背着别人吃点好的,昨儿咱们不是还看到他一个人在柴房吃酱肉?可见他经常私昧财物用来享受,这样的人,你说他得到玉佩会怎么做?”
李永灵将脸埋在膝盖间,声音含糊地说:“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去当铺……”
刘爱娟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我们只能等,你别怕,有我在。”
几天后,刘爱娟终于赌赢了!
二虎去当铺时被认出玉佩的人当场拿下,送进官府严刑拷打后全部交代了。
不久,一众衙役生龙猛虎地闯进堂屋,救下了所有小童。
疤脸那伙人被一锅端,只有疤脸一人侥幸逃脱。
李永灵被县衙的刘捕头拉上马,一定要亲自将他护送回家。
他着急地在一片人仰马翻中寻找刘爱娟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们这一别,就是十年之久。
刘爱娟溜出疤脸的贼窝后,沿着树林一路小跑,鬼鬼祟祟就像个落单的贼娃子。
说起来这样也不能怪她,谁让那个李永灵跟她吵架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如果获救,第一时间就要把她带回自己府内当贴身伺候的小丫鬟。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可不想伺候这种主子,又怕李少爷蛮横起来不讲道理,这才决定躲着他跑路。
刘爱娟在草丛灌木中摸爬滚打,一直跑到日斜西时,才跑上一条平坦的土沙路。
她蹲在路边歇气,一边打量着充斥了鞋印和马蹄印的路面,此路又长又宽,可容两辆马车并行,应该就是古代的官道。沿着官道走就应该能找到李永灵说的紫阳县城,天可怜见,她可不想在荒郊野外露宿。
歇息了片刻,刘爱娟的小眉头渐渐地越皱越紧。衙役第一时刻攻破贼窝时,她心里只想着跑,却忘了自己如今人小力微,一路跑到官道已经废了老牛鼻子劲儿了,就算能给她摸进县城,又怎么打工养活自己?餐饮业?这么小年龄的女娃人家会相信你有那做菜的本事吗?去找个大户人家给人当小丫鬟?那本小姐还千方百计地从李永灵身边逃个毛啊?!
刘爱娟嚼着一根草,无奈地蹲在路边叹气。一阵微弱的哒哒声传来,刘爱娟一个战栗,迅速隐蔽到草丛中警惕地瞪着路面。
只见一辆驴车慢慢走近,车上堆着一些家伙什,赶车的仿佛是个农民打扮的中年男子,粗布衣裤,戴着头巾,面色黝黑,一脸老实样。只见他霍霍地催赶着毛驴,不时满脸忧思地看看天空,走了没一会又停了下来。
咕噜噜……跑了那么久,刘爱娟的肚子又发出警告,她眼巴巴地看着赶车的男人将驴车赶到路边,从车上拿出一个包裹,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块干粮样的食物。
食物啊……刘爱娟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来,两眼发光地慢慢靠近驴车。驴车上的男人并没有发现刘爱娟,兀自对着车上的棉被低声说着什么,那棉被动了动,仿佛有个人在棉被里虚弱地翻了一下身,却听不见有明显的声音。
“虎子妈,不管咋样多少吃点吧……”
“…………”
“虎子妈,天色一晚城门就要落锁,咱得加快速度赶车,你的身子还没好,不吃东西怎么行?你看……”
“我吃……”
“啥?”赶车的男子以为自己幻听,惊喜地准备用手去扒开棉被“虎子妈,你肯吃东西了?”话冒出口,他突然又觉得不对劲,这最后两个字明显不像是虎子妈的声音!他一只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缓缓扭头看向驴车的后面,只见一个身穿破衣裤,灰头土面的小女孩正充满热情地看着他,呐呐地说:“我吃……”
“你……”男子呆了呆,接着对刘爱娟露出满脸憨厚的笑容“娃儿,你是哪儿来的?肚子饿了吗?”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另一只手递上一个又大又厚的馍馍。
刘爱娟激动地三步跑到他面前,一把抓过馍馍,就手啃了一大口,只觉得这干粮面质较硬,纤维粗糙,但很有嚼头,细细品味还有一股子豆香,端得是天然好滋味,而且一看就知道是顶饿的实在货!她艰难地吞咽着,生怕这能维持她生命的好干粮落下一粒渣渣到地上,刚咽下一口又飞快地咬了起来。
“娃儿,吃慢些,别急,没人跟你抢!这豆馍吃太快了容易噎着自己。”赶车的男子笑眯眯地看着她,满脸慈祥地递过一个竹筒,似乎是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
刘爱娟也冲他甜甜一笑,接过竹筒仰头喝了一大口山泉水,接着啃豆馍,不过这次她的动作没那么急躁了,边小口嚼着豆馍边哼哼地问:“大叔,你说这叫豆馍?是因为这馍馍里有豆子吗?我好像吃到黄豆的味道,好香啊。”
男子笑着说:“是啊,小丫头还挺聪明,这里面惨了玉米面和三种豆粉,最是清香顶饿的。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官道上走?这儿入夜了也不安全。”
“恩恩……”刘爱娟吞下最后一口豆馍,擦擦嘴,怯生生地说:“我……我是被人牙子抓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想进紫阳县城里去寻亲……”
“天可怜见!”男子闻言,一脸义愤地拍着大腿“这帮畜生,咋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呢?!娃儿,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父母叫啥,你今年多大了吗?”
刘爱娟诺诺地说不出话来,心中转念一想,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人,这大叔看起来也是要去县城的样子,兴许能顺便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
心里打着小九九,刘爱娟眨巴着大眼睛让自己尽量显得可怜一些,轻轻地开口:“大叔,我只记得我叫娟儿……”
“娟儿!”驴车上的棉被突然一抖,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尖叫着挺起身来。“娟儿!我的娟儿!我可怜的女儿啊——”女人面色青白,双眼直瞪,朝刘爱娟伸出鸡爪般枯瘦的双手。
“妈呀!”刘爱娟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抱头,惊惧地瞪着一脸尴尬的男子。
男子满脸心急又悲伤的神色,手忙脚乱地将女人抓回棉被,嘴里轻轻地哄着:“虎子妈,虎子妈,别急别急,这不是……我们的娟儿已经……走了……”闻言,被称为虎子妈的女人仿佛突然被一个炸雷轰到头顶,全身僵硬,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慢慢地像一个被倒空粮食的麻袋一样软了下去。
男子沉重地叹了口气,温柔地用棉被将虎子妈裹好。他转过身,神情复杂地看向刘爱娟,轻轻将她扶起来又摸摸她的头顶,为难地开口:“娃儿,没吓到吧?你婶子原先不是这样,只是我们家小女儿也叫娟儿,前不久刚患病走了……娃儿她妈心里苦啊,这身子就一直不见好,不瞒你说,我看到你就想到我家的娟儿,我也想帮你一把。但是……一来,你婶子不能再受刺激了……二来,我还有个大儿子叫虎子的,正在亲戚家做学徒,咱到县城也是要投奔亲戚的,这不是……”
刘爱娟心中一叹,了然地点点头说:“那您就是虎子爹吧?大叔大婶是好人,将来会有好报的。娟儿记得家在哪里,只求虎子爹带我到城门就行,多的不敢麻烦。今日受您一饭之恩,无以为报,来日若有缘再见,一定尽力回报您的恩德。”
“这孩子……”男子粗犷的眼角泛起泪花,又摸了摸刘爱娟的头顶“这么小,咋这么懂事呢?说起话来一套套的,真灵气,若不是我现在身不由己……”
刘爱娟苦涩一笑,乖巧地爬上车挨在裹着棉被的虎子妈身边坐好。这棉被很旧,被面洗的发白,花纹已经看不清了,里面的棉絮也有些发硬,但随着被子里的女人呼吸起伏的波动,刘爱娟还是感觉到一股棉柔的暖意,这是属于一个母亲天生带给人的美好温暖。
虎子爹醒了醒鼻子,动手收拾了一些豆馍准备给刘爱娟当干粮,随后便开始挥鞭驱赶毛驴,暮色中,橘黄的晚阳洒落在驴车上。虎子爹没有看到的是,刘爱娟脏兮兮的小脸上,两滴又大又亮的泪珠顺着她紧闭的双眼滑落下来,消失在沙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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