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臣,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宁溪看着他,问,“曾经深爱着的东西,再也无法在你心中掀起波澜;再多的金银财宝,也无法让你满足;面对低头哈腰的下属,你感受不到发号施令的爽快,只觉得无聊透顶;而任何美丽的女人或者男人,也无法再让你觉得兴奋……这种感觉,你有过吗?”
伊臣皱了皱眉:“抱歉,我目前还没法想象那样的情况。”
宁溪笑笑:“也许等你到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就会明白的。那时候,我在堂主的位置上,物质已经不能再满足我的心。我想追求更加刺激的东西,追求那些无形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心灵上的满足。”
“那个时候,也正是天璇堂的沈夜离在拼命往上爬的时候。我在帮会里混了几十年,见识过无数各种各样的人,在这其中,野心和才华兼备,拥有过人前途的年轻人,却并不是很多,沈夜离算是一个。”
“只是,人无完人,沈夜离虽然够聪明又有手段,但也有他的缺点。他的野心太大了,不够听话,任他发展下去的话,将来一定会让卫老大很头疼。”
“自从早年的帮会大清洗之后,天玄会已经平安度过了很久,偌大的帮会里一直没有出现足够拥有威胁的手下。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对帮会本来就没有什么忠诚心,也不是那种重感情讲情义的人。遇到沈夜离,让我觉得挺有趣的,所以我就顺手帮了他一把。”
“这就是你们所知道的,我和他狼狈为奸的由来。”
伊臣的脸色不太好看:“你就这样……跟他合作了?只是觉得有趣?就是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
宁溪笑笑:“那时候,天玄会最大的两个堂口,天枢堂和天璇堂,都是各自为政。我对天璇堂内部的情况也挺好奇的,所以……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也不是故意要为自己开脱,不过,你所知道的那些我们吃里扒外的事情,大多都是沈夜离在做主。当然,我也没有阻止他,有时候也会给他出一些主意。那时候你还没有进帮会,但卫老大早就已经清楚了我们的情况,他也十分为难,他知道我给沈夜离指点了不少东西,很想干掉我,但是念着我对天玄会做出的贡献,又舍不得动我。”
宁溪说着,眼中露出了冰冷的笑意:“伊臣,你能够明白这种两难的感觉吗?因为我比别人更优秀,创造的价值比别人更多,所以能够享受比别人更高的特权,卫老大对我的底限也放得更宽。”
“因为我在正面世界拥有才能,所以可以在反面世界肆无忌惮的搞破坏。天玄会虽然有着森严的规矩,但是那些规矩在我身上全都不适用。这种随心所欲的人生,你能明白吗?”
空旷的停车场里,传来隐约的回声。
伊臣默默的看着宁溪,半晌,轻声说:“你……真无聊。”
宁溪笑笑,推了推眼镜:“与其说是无聊,你不如认为我是在戏弄卫家人。那对父子,卫啸天和卫霆飞,不管是儿子也好,老子也好,很早就怀疑我手脚不干净了。但是,他们看在这些年情义的份上,不舍得失去我,所以几次三番心软的放水,不去认真寻找能把我置于死地的证据。”
伊臣冷声说:“那只是他们念在多年的情分,想要给你挽回的机会!但是,你却没有抓住那些机会。你的随心所欲不是永远的,你会老,天玄会里也会出现比你更优秀的金融专家。你不可能永远逍遥下去,如今的孓然一身,就是你的下场。”
“我从没想过要逍遥一辈子,”宁溪冷哼一声,“我和卫家已经维持着这种僵持的局面很多年了,卫家对我进行最大限度的放纵,而我也谨慎的控制着天玄会的损失,不会让它陷入灭顶之灾。我们之间,谁都不太想先捅破这层纸,不希望给帮会引起太大的风波。是你——伊臣,是你打破了僵持的局面,这么说来的话,卫家人还得感谢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伊臣皱眉。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就不会引发沈夜离对你的嫉妒。那样的话,他也不会犯糊涂,忘记了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整天只想着怎么干掉你。对于他这种狭隘的嫉妒心,我很不满意,也曾经规劝过他。只要按照我们的计划继续干下去,天玄会迟早都会完蛋,你的下场也不会太好,但是,他听不进去。”
“他只要你马上从他眼前消失,把你从卫霆飞身边赶走。他的想法,令我相当的不满意,我的本意是要寻找一个聪明的合作对象,把天玄会搞得天翻地覆,让我开心的玩一阵子。但是,我并不需要这种感情用事的,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愚蠢男人,这很幼稚。”
“既然我厌烦了这一点,跟沈夜离的结盟自然也出现了裂痕,卫家人就是找准了这个间隙拉拢了我。所以,他们能够顺利的拔除帮会里最大的眼中钉,全都是靠了你。”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挺在意的,”宁溪说着,压低了声音,轻声问,“伊臣……现在,你腿上的伤口还会痛吗?……”
伊臣一愣,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宁溪笑笑:“过去没有注意到你的存在,是我的失误,你可别以为只有沈夜离才会去调查你的情况。你的经历很有趣,在低劣的环境里长大,小时候又被绑架过,受了不少苦,但还是成长为了今天的样子,应该说,不愧是叶枭的儿子吧。”
“不,我早就应该看出来的,你的身上确实流淌着他的血。可能你自己还没有发现,将来有一天,你的内心说不定会变得比卫霆飞还要冷酷,成为这个地下世界的新霸主。或许,你也终将会走上我和叶枭的老路,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无法满足内心,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寻找新鲜,快乐和刺激。”
“那并不是一件好事,人生在世,还是有一点精神寄托会比较好,希望你对卫霆飞和卫家人的感情,能够成为你的寄托。感情二字,说来简单,能够拥有却不容易,卫家人在这方面一直都做的非常好,这也是天玄会多年来能够在地下世界屹立不倒的原因。”
“一个人的价值不应该完全用他的能力去衡量;一件事的价值也不应该完全用利益去决定。我一直都没能做到这一点,希望,今后你可以做到吧。”
宁溪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伊臣的表情微微一动。
他与宁溪其实并没有多深的来往,想不到宁溪却在这最后一刻,对他说了这么多的话。
这时,宁溪又说:“伊臣,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当年绑架你的人,你的仇恨应该没这么轻易会消除的吧?想知道是谁吗?”
伊臣一惊:“谁?”
“就是天璇堂的前任堂主,蒋南天。我知道他那个人的脾气,他能力不算强,但野心很大,也擅长坑蒙拐骗。当年,他应该是从哪里得到了天权帐的消息,想要抢过来好好利用,在帮会里大干一场。当然,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的,天璇堂就没出过一个像样的主子……”
宁溪摇了摇头,似乎对蒋南天那种卑劣的做法很不满意,而后又说:“这件事,是不久之前卫家人清洗帮会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确切的真实性,他们还在调查,而且生怕你冲动,他们今后也未必会跟你说真话。”
“我知道他们母鸡护犊的毛病,不舍得你再受一点伤害,所以我就多管闲事,来告诉你一声,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件事。不过,蒋南天如今是个植物人,已经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具体要怎么做,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伊臣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宁溪一挥手:“那,后会有期,我这就去投靠你那个无情无义的生父了,祝我成功。”
伊臣没说话,他看着宁溪转身离开,朝车子走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声叫住了他:“等一下!”
宁溪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伊臣看着他,犹豫着开口:“你……跟卫家人提出了什么交换条件,他们才肯留你一条命的?你把天玄会搅得天翻地覆,我不相信这么重的罪,可以用你曾经立下的功劳去抵消。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宁溪笑笑:“他们没有告诉你吗?……也是,那种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干脆避而不谈比较好。”
“那就是果然有交易?”
“也算不上交易吧,我为他们解决了一点小麻烦。那个麻烦,现在就在我的车里,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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