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却说萧清婉诞下孩子,力尽而眠。赢烈眼见如此,先不去看孩子是男是女,只是伏在床畔,连连呼唤,焦急万分。一旁服侍的女医见状,唯恐皇帝降责,连忙上前道:“皇上别急,娘娘这只是脱力睡去了,休养上一段时日就会好的,并不妨事。”赢烈这才放下心来,又见屋内众人乱着剪脐带、埋衣胞、收拾孩子,替皇后擦身,忙碌到不堪的地步,先走到外堂上等候。
少顷,便有宫女抱了一个襁褓出来,向皇帝笑道:“恭喜皇上,娘娘产下了一位小皇子。”
赢烈接过那襁褓,只见是个满抱的大胖小子,生的浓眉大眼,胎发甚密,正闭着眼睛大哭,极有精神的样子。心中狂喜不胜,搂着连声拍哄,不知如何是好,又向堂上众人说道:“太后在时曾对朕说,朕出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哭声响亮,这孩子随朕。”众宫人自然没口子的道喜应承,里面女医收拾了屋子,出来笑道:“禀皇上,小皇子重八斤六两。”张鹭生在旁就笑道:“想不到,娘娘那么个苗条的人,却能生下这样一个胖娃娃。”赢烈随口就道:“胖些有什么不好,这样才健壮精神,不要都像老四那样,娇娇弱弱的。”
正说着话,就有奶|子府送了两名奶母上来,跪在堂下听候吩咐。赢烈抱着孩子,打量了这两人几眼,见都是眉清目秀,干净利落的,便说道:“你们看养太子,可要仔细留神,不要粗心马虎。弄出事来,朕是不饶的。”众人一听“太子”二字,皆明皇帝言下之意。那两名奶母趴伏在地,连声称是。赢烈便命她们起来,将孩子抱与她们喂奶拍哄,又将这宫中一应所有宫人招到堂前阶下,他自在廊上,亲自叮咛教训了一番,方才离去。
赢烈离了坤宁宫,便转到奉先殿上,对着历代祖宗天地牌位之前,上香告说此事。又转至佛光阁,许下愿心,待孩子满月之后打上一千分的平安醮,大放焰口、做水陆道场,祈佑母子平安,孩子康健长大,神佛护持。
待上香已毕,赢烈步出佛光阁,张眼望去,只见坡生新草,树吐嫩芽,一派大好春光,心中喜悦无限,旋即便向张鹭生道:“去内阁传朕的旨意,皇后喜诞麟儿,朕要大赦天下,以示庆贺!”张鹭生躬身应命,便即往内阁去传旨。又打发人往大宗正院报信儿,将五皇子起名为赢缊,注入皇籍族谱,督造玉碟。他自家则又往坤宁宫去探视不提。
六宫妃嫔闻知皇后平安产下一子,都忙着走来道贺,又乱着打发人往宫外母家送信,预备打点礼物。一时坤宁宫前,宫车辘辘,人来轿往,比肩摩踵,络绎不绝。
萧清婉因着一场生产辛苦,足足睡至日西时分方才慢慢醒转,睁眼一瞧自己腹上平坦,又不见孩子在跟前,不觉心中慌乱,连声问道:“孩子呢?”穆秋兰赶忙上前,笑回道;“娘娘莫急,是奶母抱去喂奶了。”说着,就使青莺出去,唤奶母抱了孩子进来。
少顷,那奶婆子进来,将五皇子抱到床畔。
五皇子这会儿已然吃饱喝足,不再哭闹,安安稳稳的睡在大红潞绸的襁褓里,被一领杏红绫子被裹得紧紧的。萧清婉眼看这孩子生的极为白净,面白唇红,两颊肥肥的,一点小嘴儿不住的嗫嚅,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满心欢喜,想要伸手去抱,身上却是一丝力气也没有,只好躺在床上,哑着嗓子轻声笑道:“这孩儿真乖,一点也不闹。”穆秋兰走来笑道:“那是他方才闹够了。却才娘娘睡着不知道,这孩子好不哭呢,那声儿大的把房顶儿也掀了。皇上还说这样的孩子精神,容易养活,好的很呢。”
萧清婉听过了也笑,说道:“看来是个淘气的小家伙。”她才经历一场难产,身子实在虚乏,心里也没什么话要说,只是望着孩子瞧个不住,心中高兴。那孩子也直愣愣的看着她,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萧清婉瞧着,笑道:“这孩子的眼睛真亮,跟星星似的。”穆秋兰笑道:“皇上也这么说呢。”又说道:“这孩子重的很,生下来时,医婆子称有八斤六两呢。奴婢还说,亏娘娘这么个身子骨,怎么生得这样一个胖大的娃娃。娘娘难产,皇上急的了不得,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奴婢们也捏了一把子的汗,幸得娘娘与小皇子都平安。”萧清婉这才忆起方才之事,心中也是后怕不已,便说道:“本宫原也听说生产艰难,却不曾料到这头胎就撞上了逆生,险些没疼死过去!好在孩儿生下来了,也没什么毛病,这比一切都好。”又向她笑道:“你们也辛苦了,待本宫坐了月子,自然与你们打赏酬劳。”
穆秋兰赶忙笑道:“服侍娘娘是奴婢的本分,敢说辛苦?奴婢只要在这屋里,沾一沾小皇子的福气就好了。”萧清婉环顾四周,不见赢烈,便又问道:“皇上呢?”穆秋兰回道:“皇上得知娘娘生的是位小皇子,高兴得不知怎么样的,在这堂上抱着孩子转来转去,好半天才出去。御前传来消息,说皇上去了佛光阁,为娘娘和小皇子许愿祈福,又给皇子起了名字,记入宗谱,造了玉碟。还传旨要大赦天下,以示庆贺呢。”萧清婉微微点头,又问道:“孩子起了个什么名字?”穆秋兰答道:“皇上给起了个缊字。”萧清婉一听,果然是事前夫妇二人一道议定的,心内十分欢喜。
正说着话,厨房里熬了安产宁心汤上来,奶母忙抱了赢缊走到一边。穆秋兰接了碗,上前服侍萧清婉吃。
萧清婉一面吃着汤水,一面瞧那奶母,见她生的清秀干净,慈眉善目,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儿?今年多大年纪?独你一个在这儿么?”那奶母回道:“奴婢名叫芸香,今年二十有二。不止奴婢一个,还有个叫蕙香的,今年二十一,同奴婢一道来伺候小皇子。她现在外头,与小殿下收拾衣裳被褥。”萧清婉笑道:“倒是个口齿伶俐了,去把那个也唤进来。”停了停,又道:“前几日,奚官局送了四个宫女来伺候皇子的,把这些人一并传进来。”
此言一落,早有人跑出去传话,片刻功夫,这起宫人都进入屋内,跪在地下。
萧清婉先不发话,将这些人一一扫了过去,半日才慢慢开口说道:“既然奚官局荐了你们来伺候小皇子,那也是你们的造化。本宫素日里的脾气,你们该当听说过,倘或不知,就出去打听打听。有句话本宫搁在前头,你们若服侍的皇子好,本宫自然不会薄待了你们。但倘或你们听了谁的言语,心怀不轨,做出些什么来,可休怪本宫无情。本宫眼里揉不得沙子,这孩子是本宫的心头肉,本宫可容不得人在跟前弄鬼。”一席话落,那些宫人慌不迭的应命称是。萧清婉又向那两名奶母说道:“你们俩的名字不好,芸香、蕙香的,花里胡哨的。从今儿起,改了名字叫吉庆、长福罢。”那两人也连忙谢恩赐名。
萧清婉便叫人打发她们出去,改名叫做吉庆的奶母仍旧抱着皇子坐在一边。萧清婉说了些话,略觉劳神,便有些气喘。穆秋兰慌忙扶她躺着,又怕她冷,多盖了两床被子,捂得严严的,就说道:“娘娘有吩咐,打发奴婢去说就是了,何必赶着这会儿亲自发落。娘娘才生产,该好生调养着才是。这样不知检点,落了病可怎好?”萧清婉无力笑道:“话虽这样说,但不震慑震慑,本宫心里实在不安宁。皇上的心思,你我皆知。只怕再上朝时,就要发了。要把这孩子养大,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几日本宫要坐月子起不来,你多照看着些。”穆秋兰忙道:“这都是奴婢份内的事,也不劳娘娘吩咐的。”
正说着话,只听外头一阵吵闹,萧清婉便问道:“外头怎么回事?这样乱。”穆秋兰出去看了看,回来说道:“是各宫的娘娘、主子来与娘娘道贺的,皇上料知会有此情形,已经托了德妃娘娘过来招呼,娘娘安心静养不必理会。”萧清婉便说道:“这些人倒会来添乱。”
话音才落,便听外头一人朗声说道:“听了娘娘这话,我倒不敢来了呢。”说毕,皇宸贵妃就走了进来。
萧清婉见是她到,躺在床上笑道:“姐姐怎么走来了?我才生产,屋子里不干净,姐姐有着身子,也该避讳些。别让这血污之气,冲撞了孩子。”皇宸贵妃由人搀着走上前来,早有人在床边放了椅子,她便坐了笑道:“我才不忌讳这些个呢。听闻妹妹生产的时候,皇上都撞进来了,拉着妹妹的手,看着小皇子生了下来,才又出去。妹妹这一胎虽然艰难,但到底是化险为夷,母子平安,说起来还是妹妹的大福,我是来沾妹妹的福气的,倒避讳什么?”说着,又看见奶母怀里抱着的孩子,便张手笑道:“让姨妈抱抱。”
吉庆看着皇后的脸色,将孩子送了过去。皇宸贵妃接了过去,当即就说道:“好个胖小子!压得我胳膊险些抬不起来。”说毕,又问孩子取了什么名字,萧清婉说了。她便搂着赢缊,满口心肝宝贝不绝,抱在胸口亲来亲去。这孩子也不哭闹,只侧转了头,瞧着萧清婉。皇宸贵妃瞅见,就笑道:“这孩子聪明,知道娘在哪儿呢。”嘴里说着,就不住的逗弄。
两人说话,赢烈忽从外头进来,瞧见这情形,心里也自高兴。皇宸贵妃待要起来,他便说道:“坐着罢,今儿是好日子,都不必拘礼了。”言毕,就眉开眼笑的将孩子抱了过去。赢缊伏在他怀里,甚是安稳,一会儿工夫,竟睡着了。
皇宸贵妃在旁看着,笑道:“臣妾说这孩子皮色白净,随了娘娘,但眉眼口鼻又像极了皇上,果然是皇上同娘娘的孩子。”萧清婉躺在床上笑道:“才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哪里看得出来。”皇宸贵妃便向着满屋里的人说道:“虽是这样说,可你们瞧瞧这孩子的样貌,简直就是拿皇上的脸做了模子雕出来的。”屋里服侍的人,为着奉承,都满口称是。赢烈极喜听这样的言语,也说道:“朕也觉得这孩子长相随朕的多些,尤其是眼睛眉毛,同朕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说着,又看孩子睡熟,便叫奶母抱回房里去了。
他自家走到床畔坐了,握着萧清婉的手,低声说道:“却才你难产,叫朕拿刀来剖你的肚子。是急疯了还是怎样,一点儿都不怕么?”萧清婉不语,半晌才微笑道:“臣妾也不知道,那时候什么也不晓得了,也不知道怕是什么,只想着要孩子平安。满心里就一个念头,只要孩子能好好的出世,那要臣妾怎样都可以的。就是叫臣妾拿命去换,那也没有什么。”赢烈立时斥道:“简直胡闹!你也不想想,若孩子生了下来,你却没了,朕每日对着这孩子,岂不愧的慌!你满心里都是孩子,就没想过朕会怎样?这样的狠心!”说着,又向她笑道:“待后日朝奏,朕就封缊儿做太子,你可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大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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