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御景亭宴席之后,连过了十多日,赢烈皆未临幸新人,夜间有时在养心殿独寝,有时宿在坤宁宫,又或招了皇宸妃、苏昭媛等老人前去伺候,竟还有两日睡在了储秀宫。萧清婉不明其意,却也不提,皇帝到来,仍同以往一样接驾侍奉,说笑亲昵,只是言谈之间,再不提及武蕴蓉,倒是常叫周美人过来坐坐。
这周絮儿天性烂漫,人尚率真,虽有些口无遮拦,却也尽是有口无心,直言直语。赢烈同萧清婉都欢喜她无甚习气,她也常在两头走动,有时碰上苏昭媛抱了四皇子过来,也就一道坐坐。武蕴蓉倒是极少来了。
这日,皇宸妃自御前下来,自回宫室歇息。才进里头,尚未脱衣摘头,外头宫人就来报道:“娘娘,穆美人在门前求见。”听闻此言,她有些纳罕,暗自忖道:我同她是没什么来往的,她怎么会忽然走来?便说道:“请她到正殿上坐,好茶招待。”说毕,便进内室,重新匀了脸,换了件衣裳,才到前头去。
其时,穆美人正在玫瑰椅上坐着吃茶,眼见她进来,连忙放了茶盏,起身上前拜见。皇宸妃笑着扶她起来,两个手挽着手,寒暄了一阵,方才各分宾主落座。
皇宸妃打量了她几眼,见这穆美人是一张容长脸面,合中身材,两颊上些微有几点碎麻,只是中上之姿。心底也暗知,此女能入宫而被封做美人,只为其父之故。
这穆氏之父,乃是襄阳侯穆煕戎。穆氏祖上亦是开国功臣,高祖皇帝登基之时,亲封的爵位。虽则宣高祖是位开朝创业的雄伟帝王,却也免不了那历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俗套故事。这穆氏之祖为避祸,自行卸甲,交出兵权,归居田园。高祖皇帝念他忠心,又虑他建功甚伟,放他离去,未免落了忘恩负义的口实,便收了他的兵符,却不许其隐退,赐了丰田沃土,千户税赋,令他在京闲居,做个富贵侯爷。故而穆氏一族,虽世代簪缨,却只空顶着一个爵位头衔,手里并无实在的权柄。
而历朝皇帝,于这样的世家,自然是不肯薄了颜面的,每朝每代都是照顾有加。到了赢烈这里,也不能免俗,恰逢选秀,便将此女收纳入宫,给了个美人的位份。
皇宸妃熟知这些往日故事,虽其位份低微,家中失势,却不肯怠慢于她,浅笑道:“穆美人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走走?”穆美人微笑道:“嫔妾素日里在闺阁中时,便常听闻皇后娘娘同皇宸妃娘娘的风范,心中实在仰慕的紧,待进了宫,时刻想来亲近。但因皇后娘娘身怀有孕,皇宸妃娘娘又事务繁多,不敢过于搅扰。昨儿嫔妾母家来了亲戚,捎来些宁波的土产,嫔妾斗胆,拿来给娘娘尝尝新鲜。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皇宸妃早见她身畔桌上摆着几样红纸包裹,又听她如此说来,温言笑道:“这说的是哪里话,既进了宫,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就该常常走动才是。本宫还喜欢有人过来说说话,热闹热闹呢。美人来就是了,何必还带礼,这样见外。既是你家亲戚捎来的,你就该留着自用才是。”穆美人连忙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些吃食玩物,给娘娘留着赏人。若娘娘嫌弃,那嫔妾就不敢说什么了。”
皇宸妃这才笑着让宫人上前把东西收了,又向她说道:“白收你的东西,倒叫本宫不好意思的。皇上才给了本宫几匹火浣布,还放着没来得及做什么。你拿去一匹,天渐渐凉了,拿去做件袄子来穿也好。”穆美人慌忙笑道:“皇上亲赐与娘娘的,嫔妾敢收?”皇宸妃笑道:“算作本宫给你的回礼,你拿着就是了。”说着,果然令抱月包了一匹火浣布出来,与她拿上。
穆美人坐了半顿饭的功夫,说了些闲话,就告辞去了。临行,又谢了七八遭,出门频频回首,到看不见了才肯罢休。
送走了穆美人,皇宸妃回至内室,自语道:“今儿这穆美人倒是来的奇,坐了这么半刻又没事要说?”一旁抱月跟着,听到这话,抿嘴一笑,说道:“娘娘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道理,竟想不明白么?”说着,就道:“她进宫也有几个月了,原本该她第一个上去侍寝的,却被月事耽搁了。落后,前朝事务又忙,皇上又病倒了,七七八八总不得个消停。好容易安生了,皇上又看上了武美人和唐才人,就是周美人也十分得宠。奴婢瞧她容貌平平,又失了先机,再这么下去,就要耽误了。她也是心焦,故而才跑来与娘娘亲近的。”
皇宸妃闻言,也笑道:“是这么个理,本宫竟一时没有想通。”又叹道:“这也怨不得她,进宫几个月了,还见不着皇上,后宫又佳丽众多。她这样的资质埋在里头,是半点也不显的。”抱月听了,便问道:“那娘娘的意思,是要提携提携么?”皇宸妃沉吟道:“还不知她是个什么人品,好也就罢了。若是个淘气的,收拾起来,可要费些手脚。再有,武唐二人品貌出众,她如何能够匹敌!这时候让她顶上去,即便能得皇上宠幸,也不过三夜五夕就丢到脑后了,反倒误了她。还是再等等,待这些人的风头过去了再说。”
抱月又道:“武美人也罢了,唐才人却是个有心机的,娘娘不怕她得了皇上的宠爱,根基牢了要生事么?”皇宸妃冷冷一笑,说道:“皇后不怕,本宫也不怕。本宫还要看看,她这么点点的本事,能在宫里挑起多大的事来。你看着好了,再过几日,皇上必要宠幸这两人的。眼下她们还和气,只待圣眷一临,分了高下,就不知要怎样了呢。让她们两个斗去罢,武蕴蓉既然不知好歹,不识抬举,那也不必管她了,随她自生自灭罢。”
说着话,怀星把穆美人送来的包裹一一拆开验看,见是些羊尾笋干、豆酥糖、藕丝糖、还有慈城的年糕等吃食,就笑道:“宫里送什么的都有,倒是少见这些个,还真新鲜。”说着,就看着皇宸妃问道:“娘娘,这要怎么处置?”皇宸妃道:“搁着罢,谁还去吃它!”
便在此时,一只四足雪白的黑猫自屋里蹿了出来,行至她身侧,磨蹭脸颊,撒娇讨宠。她见这模样可喜,抱了它起来,坐在椅上逗弄,又拿了一旁放着糖果喂它。
抱月收拾着桌子,眼看此景,随口笑道:“这小东西还真讨人喜欢,娘娘总抱着它,就是夜里睡觉也不放的,前头还拿大红手巾包肉喂它呢,所以毛色才养的这般油亮。”皇宸妃闻言,抬头扫了她一眼。抱月猛觉失言,慌忙垂首拾掇茶具器皿,就带了过去。
又过几日,赢烈果然招幸了武蕴蓉同唐玉莲,这两人一个风流妩媚,一个娇弱堪怜,各有一段常人所不能的好处。赢烈又是个贪恋风月之人,得了这样一对佳人,自然爱不释手,顾不得旁人。武唐二人也时常往御前走动,又或在寝宫临幸,宠爱之盛,一时无人能及,六宫之中,占尽风光。桃红李白,各领风骚。
萧清婉收得这样的消息,也只一笑置之,关起了门来,乐得清静养胎,不再理会外头这些事情。就是偶有心存不轨之辈,前来挑唆是非,也都淡淡回上几句话,打发了出去。这些妃嫔眼见皇后懒怠管事,皇宸妃又不理会,惠妃是个病秧子,这些高位的娘娘都丢开了不管,便都泄了气。
一日,晴好天气,因院里起了凉风,萧清婉在廊下坐了,缝制寝衣。穆秋兰在旁不时替她添茶水,递些针头线脑,说上几句家常。春雨忽然打外头进来,见礼已过,就立在一边不住的打扇。
萧清婉见着,就问道:“去哪里跑的这样急,瞧你热的一头汗,还快去擦擦。待会儿风吹了着凉,夜里又要吵头疼。”春雨嘻嘻一笑,说道:“奴婢在外头听到一件新鲜奇文,想着来告与娘娘,就走的急了些。”萧清婉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做活,只随口问道:“什么事情,倒值得你慌成这样!”春雨得不的一声,赶着答道:“奴婢才从御膳所回来,去传娘娘吩咐的话。听那些采买的公公说,信陵侯夫人小产了。”
她一言才毕,穆秋兰便开口斥道:“这样的事,告与娘娘做什么!好吉利的话,还不出去!”萧清婉却颇觉诧异,放了针线,坐直了身子,先说了句:“罢了,本宫不忌讳这些个。”又问道:“不是才说她有喜么,怎么转瞬就掉了胎?这消息可准的?”春雨道:“准的,那公公说,是进宫送菜的皇商们说起的。他们也同侯府有些来往,故此知道。”萧清婉又问道:“可知是为什么缘故?”春雨道:“侯府里的人都不肯说,外头的没人知道。奴婢去太医院打听了,据那给郡主诊治的太医说,是她日常吃多了生冷,失了调养,前几日下雨又给淋了,这才滑胎。”萧清婉听罢,摆手叫她下去,不言不语,坐在椅上闷想。
作者有话要说:春雨很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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