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叫许诺,默许的许,承诺的诺。
从别人口中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因为爸爸妈妈早年在湖边邂逅并一见钟情才得来的我的名字也有的我,现下,我只剩下苦笑。
爸爸早已死去,妈妈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在簇拥的男人堆里沉迷,日子被一天一天消磨掉,像齿轮般反反复复辗转在我心头隐忍的伤痛里。
小小的阁楼是我仅有的一片天空,至少没有束缚。
木板搭成的楼梯已经承受不住岁月的侵蚀变得松动,低沉的呜咽声像极了老人绝望的泣诉,月光投进屋内照在我胸口那一片浅灰色床单上,此时,我的脸一定是苍白的,没错,一定是的。
我忘了从哪一天开始的夜晚自己慢慢的习惯性从梦中惊醒,没有预兆的空洞的眼神直溜溜的望着天花板,绝望的悲戚的虚无。
掀起被子,第九次的检查门是否关好,这是从五年又八个月零十一天前就开始的习惯,而我依旧担心着,心底像缺了一小块般的不踏实,地板上冰凉的温度从脚底迅速传遍全身,冷不防的打了个激灵。
医生说我有严重的强迫症,换句话说,就是精神病。
呵呵呵,那该有多可笑,我才不会相信。
窗台玻璃镜中映出一张脸,在月色朦胧中格外清冷消瘦的脸庞,空洞的双目布满了灰色阴霾。我不觉抚上自己的颧骨,那该有多疼惜“不,不,不会是这样的!”似乎是不敢面对自己的丑态才会尖叫着慌乱钻进了被窝,紧紧的用被子将全身裹紧,蜷缩。
外面传来女子欢快的叫喊声,那是许蔚晴在与别的男人在客厅把酒言欢肆意挥霍,**糜烂。
清晨的阳光是照不进屋子里来的,在如此偏僻清冷的阁楼里只会在深夜透进一丝月光,在狭小的弄堂里,有好几户人家会为了做饭,晒衣以及柴米油盐酱醋茶甚至更琐碎的事争吵不休,不安分的一天在悄悄拉开帷幕。
浅浅雾色朦胧。烟囱里冉冉升腾的烟和雾气混为一体,渐渐拥挤的人群和嘈杂的喧嚣宣告着新一天的来临。
我穿上了新校服,那种很老土的米黄色背心搭配黑色小短裙分外恶心,还记得当时从学校拿回来铺展开来时许蔚晴龙颜大悦的样子,她说,这是她花了好多钱才将我弄进的这所学校,衣服真的好看极了。
应该是花了好多夜晚才搞定那些权势的男人吧。
我居然这么鄙夷的想着。
的确,许蔚晴有种妲己般慑人的诱惑力,年近四十依旧动人,岁月没有留给她任何瑕疵,真是让人妒忌。
只是她释然的表情有种慈母的味道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思绪被重新拉回,我有气无力的啃着馒头,许蔚晴坐在我旁边细心的涂着指甲,她说:“进了好学校就该好好学习,不能像之前那样散漫,你要知道我是花了多少心思多少精力才将你……”
“我知道了”,我打断了她的话,又匆匆喝了口水,准备离开,她叫住了我,尽管语气一贯刻薄我依然认为她有话要说。
关心的,叮嘱的,专属母亲对女儿的念念不忘。
可是她始终没有,到最后都没有。
我转过头看到她鲜红色指甲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么低俗的奢华,似乎着了魔般骄傲,然后我笑了。
许蔚晴也笑了。
取下墙上的书包下了楼,蹬蹬的脚步声从上面一直传下来,宣告着我对她无限的不满及嫌恶,却又不得不依赖。
自始至终,我甚至连一个背影都没给她留下。
只是脑海中不断浮现她给我的最后一个笑容,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也变得那么苦涩了。
书包很沉,压的肩膀有点痛,穿过弄堂时看到前面有几个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又在我路过她们身边时四散而开假装晾衣服,我知道她们在说什么,这都是许蔚晴带给我的莫大的“光荣”。
我恨她。
打心底里了的恨,我恨她的背叛,恨她的浪荡,恨她的脸,恨她的绝情。
哪怕她带我来到这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我依旧恨她。
狭长的巷子弯弯曲曲,似乎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绕过很多很多的蜿蜒才逐渐寻得一丝光亮,新鞋子硬邦邦的硌的脚生疼,尽管走的很慢很小心,路上坑坑洼洼的,青石子路上的水还是溅到白色袜子上变成一个个的灰色点点,我有些厌烦。
过巷口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男人,左腿半屈着抵住墙面,他的左手边停了一辆自行车,看起来是新买的。
忍不住的多瞟了几眼,只是他半斜的刘海挡住了脸,看不清五官,不过耳垂上闪过一道蓝光,是枚耳钉。
忽然他抬头,许是头低的久了脖子有点酸,我却突然心虚的避开了探寻的目光,匆忙离开,他应该没有看到我。
我居然连贴身的小玩偶掉了都没有发现。
很奇怪的是一路上走的都不安心,始终觉得得到了什么,却也失去了什么。
新校区在一处显眼的高处耸立着,穿过一片不算繁华的闹市区就到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我却打着冷颤。
远远的就看到拥挤的人群以及在人群之外的排起的长长的私家车队,车里下来的人都是贵族姿态,香水味千秋各异,隔着人群的距离都能看到她们卷曲的睫毛如同刷子一样上下扑闪着,将她们尊贵的身份炫耀出无与伦比的光亮。
我就这么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许蔚晴,她每天也画着精致的妆容,那些廉价粗俗的脂粉同样能够将一个女人装扮的独领风骚,只是不再受人景仰。
阳光很刺眼,落在视网膜上的影像落成一片湍急的河流。
新的班级,新的面孔,虽然是第一天开学的但是仍有许多人交谈甚欢,看上去分外熟络。
我不为自己能进这所学校感到光荣,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身觉得卑微。
谁也说不准她们一个个光鲜艳丽的背后会不会也有着干净纯洁的灵魂。
熙熙攘攘的嘈杂声此起彼伏,我是融不进牛奶里的一粒沙子,同桌是个戴着大眼镜还正在矫牙期间的女孩,她主动冲我微笑:“你好,我叫卢盈。”
“我叫许诺。”
“我喜欢你的名字,”她露出更加放肆的笑,不锈钢牙套夹杂在齿缝间我一点都不觉得难看。
她说,她喜欢我的名字,我又何尝不是呢?
曾经,犹如童话般疯狂的迷恋着。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更多的是她在说话。卢盈的确很热情也很健谈,她的阳光第一次让我为之动容,我能深切的体会到她是多么的开朗活泼,她是没有心机的,相比之下我更加孤僻了。
我有强迫症,但是预感特别灵。
无所事事的目光终于被他的到来扰乱了,我不认识他却感觉似曾相识,他儒雅的气息和清新的气质深深牵引着我的眼睛,卢盈说了什么早已听不见了,阳光,温暖而透明。
底下人在窃窃私语,我听出了一个叫林梓晨的名字,格外悦耳动听。
像是有一只猫在挠弄着心思,轻灵恼人。
最终,他在我课桌前坐下,白色衬衫后面映着的“c.;k”英文瞬间让我低下了头。
他没有穿校服,果然,富家子弟嘛,何必拘束。
卢盈坐在我右手边很安静,我有些惊讶她为何表现的不像其他人那般狂热,扭头去看时她不知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于是,便也懒得打扰。
一抬头便看到他瘦弱的肩胛骨将衣服撑起小小的一块,背心湿了一小块应该是汗水吧,他身上有好新鲜的香味,不过不是香水味。
我还是特别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头皮上感觉有千万只虫子不停的骚扰着我,却不能准确的判断出方位,于是进而继续纠缠,所有不舒服在顷刻间平静下来,像是心底冒出一株嫉妒的嫩芽疯狂的生长成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挡住阴凉,再衍生出许许多多带着毒液的藤蔓缠绕向上,努力的疯长,像夺取阳光般不择手段。
后来的日子里,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多了一种病。
吕茜捧着他的校服甜蜜的像个公主站在教室门口挑起轩然大波,有胆大的上去和她搭讪她却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我座位前方颇有些羞涩,此时的她更加温婉动人,我猜,他也荡漾着涟漪吧。
只是没有想过以后的我们会牵出那么多纠葛。
后来的事情逐渐变浅,变淡,变透明,像电影里纷杂的八卦逐渐把我分隔开来,直到灰白的点点越过海岸线映出尘埃。
和所有人一样,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吕茜将干净的衣服递到他面前,那满足的笑容仿佛是羞红了的婴儿的脸,自始至终我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因为我看不到他的脸。
回到家我依旧是死气沉沉的,许蔚晴难得做了一次晚饭,茄子有点咸,但我知道她已经尽力了。
爸爸在的时候总是想尽一切方法弄好吃的,记忆里铺满了爸爸的味道。
她不说话,我也就不说话,这是我们之间相通的默契。
我始终觉得她在看我,似乎有话要说。
果然。
“明天开始,就住学校宿舍吧,我今天和老师打过招呼一切都安排好了,今晚把东西都收拾收拾吧。”她含糊不清的说着,声音依旧明媚动人,深v的衣领显露了她完美的身形曲线,这样的衣服她有很多。
“……嗯。”我从喉间发出这个音符,低沉又亢奋,不欢喜不反抗,随即离开了餐桌。
直接倒在床上,疲惫的身心才得以放松,视线所到之处是我的箱包,倦怠了漂泊所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取出。
正好,可以拎包走人。
我看到镜子里自己穿着那丑陋的校服极其尴尬的丑态,于是慌忙脱下扔到地上,此刻,它就是被我遗弃甚至不愿提及的。
楼下传来瓷器落地的清脆声,震的我心一紧,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月光依旧如水从窗户里投下仅有的一小块,我打开抽屉翻出以前买的许多个漂亮的本子想写些什么,换了一本又一本,打开又合上,最终还是只字未落。
还依稀记得当初买下它们的时候有多欣喜,封面是多么唯美的插图,华丽的外表,空虚的扉页,一本一本压在我心脏上快喘不过气来,我知道我有病。
路过巷口的时候又遇见了他,依旧是侧脸,不变的是那枚耳钉所折射的炫目的光亮,我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书包,后车座上坐着一个女孩子,然后他将书包放进车篓里踩上脚踏板快速离去,这次他没有看到我。
于是,留我一个人呆呆的提着行李箱站在巷口,天气闷热且潮湿。
教学楼后面才是宿舍楼,必须要穿过一片小树林,树林被踩出的一条小道分隔成两半,许是刚刚入秋落叶开始堆积,晨间露水还没有被完全蒸发的缘故踩上去松软松软的,竟有些飘忽迷离了。
1103,这里将会是另一番生活的开始。
我讨厌一推开门就扑面而来的香水味道,我讨厌满目都是她们堆满的衣服化妆品,我讨厌她们眼神里流露的鄙夷和惊叹,我讨厌这里太过陌生。
我不羡慕她们,却强烈的觉得自己是只丑小鸭。
卢盈正在扎马尾,见到我几乎是冲过来的,头发顺势披散开来美的不像话,只是在她仰头冲我微笑咧嘴的一瞬间我看到她满嘴的牙套欣喜的笑容就僵住了。
察觉到我的异样,她也乖乖的闭上了嘴。
她认真的样子真的好落寞,我会以为她一定是丢失了什么心爱的东西,她一定是个纯洁的公主,与吕茜不差分毫,只是现在,生活如同一幅糜烂的油画,再好的色盘也绘不出生动的样子。
我被分在卢盈下铺,小小的四角天空。
卢盈很热情的帮我收拾,还送了个枕头给我,后来我才发现那是手工刺绣的一对枕头,直到后来变成了我永生不能愈合的伤口。
和我一起住进来的还有乔乔,她是高傲的进入,在踢到我箱子后依然仰着头,我看到卢盈眼里喷涌的怒火和乔乔视若无睹的面容,我拉了拉卢盈的衣角暗示她不要动气可还是听到了一句微弱的咒骂:“贱人!”
我被震到了,那该是多么深的怨恨。
卢盈从不似今天这般激动,我想,这其中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乔乔,感觉在哪里见过。
乔乔的上铺是空的,六个人的宿舍只住了五个人,却也太拥挤了。
我是和卢盈一起进教室的,穿过那片树林的时候有些冷,卢盈握着我的手和我说这所学校的事,“北广场有一处喷泉,里面被投了许多硬币,南面墙上写满了大大小小的梦想,还有一个被称为爱情坡的草坪“。
我扭头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你对这里这么熟悉。”
卢盈的微笑瞬间凝固了,再一点一点退回到原来的孤独的样子,我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仔细想想又找不出错处在哪里,只能任由卢盈沉默着我的无动于衷,她的手冰凉握着我的手心出汗。
阳光细细碎碎的从树叶间挣扎着掉下来落在她生涩的脸颊上,于是,我看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细长疤痕隐隐作痛。
她缓缓的抬起头来不再看我的脸,她说:“许诺,学校的音乐课程,我们一起去参加吧。”细小的声线颤抖着,像一只受伤的夜莺,只能听到歌声却听不到动听的哀求。
我点点头,握住我的手紧了紧,又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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