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阳西下,血红铺满了官道。看小说最快更新)
凤翔就在夕阳下。
夕阳下只有他一个人,苍茫的天地间仿佛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万里荒寒,夕阳把一切燃烧的哗哗作响,一切都显得萧条而肃杀,他的人也一样。
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剑,一般天下谁人都晓得的剑,伊人一剑。他的脸色因宿醉而苍白,但是他脸上的骄傲仿佛尘世的一切都不值一哂。
他一步一步在往前走,眸子里是狼一样的寒意与冷静。
他走得很慢,可是并没有停下来。这时候纵然是天下第一剑客站在他面前,纵然死亡就在前面等着他,他也决不会停下来。更何况在他眼里,他就是天下第一剑客。
这么走,要走到何时为止?他不知道,甚至连想都没有去想过!
现在他已走到这里,前面呢,他不在乎,他相信只要他往前走,就是出路。
天色更暗,可是远远看过去,已可看见一点淡淡的城镇轮廓。
他知道那里就是这边陲荒原中惟一比较繁荣的市镇洛城。虽然相对于六朝金粉的金陵,洛城就像是一个不值一哂的小渔村,但是相较于数十年前的不名一文,这座城镇明显已经脱胎换骨。
每个洛城的人都会因为这座城市而骄傲,不是因为这座城市有多繁华,有多富裕,而是因为这座城市出了一个人,一个名噪四海,气吒千秋的人。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洲。
他就是上天入地,独一无二的无双的剑客凤歌。在他面前,似乎任何的荣耀和光环都会失色。
凤翔就这样走到了这个地方,这个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一个地方。
这里街道虽不长,也不宽,却也有几十户店铺人家。
世界上有无数个这么样的城市,有无数个街道,每一条好像都是这样子,简陋的店铺,廉价的货物,善良的人家,朴实的人。惟一不同的是,这洛城虽然还有这样的店铺人家,却已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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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两旁的门窗,有的关着,却都已残破败坏,屋里屋外,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屋角檐下,已结起蛛网。一只黑猫被脚步声惊起,却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机敏和灵活,喘息着,蹒跚爬过长街,看来几乎已不像是一只猫。
饥饿岂非本就可改变一切?
难道它就是这小镇上惟一还活着的生命?
凤翔心冰冷,手也冰冷,甚至比他手里握着的剑更冷!
他就站在这条街道上,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亲眼看见的,但他却还是不能相信,不敢相信,也不忍相信!
——这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灾祸?
——这灾祸是怎么发生的?
有风吹过,街旁一块木板招牌被风吹得“吱吱”的响,隐约还可以分辨出上面写着的八个字是:“单家老店,单年老酒!”
这本是镇上很体面的一块招牌,现在也已残破干裂,就像是老人的牙齿一样。
可是这单家老店本身的情况,却还比这块招牌更糟得多。
凤翔静静地站着,看着招牌在风中摇曳,等风停下来的时候,他就慢慢地走过去,推开了门,走进了这酒店,就像是走人了一座已被盗墓贼挖空了的坟墓。
他以前到这里来过!
这地方的酒虽然也不太老,也不太好,却绝不像醋。这地方当然更不会像坟墓。
就在六年前,——整整六年前,那时他还是凤庄一掷千金的意气公子,那时这酒店还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南来北往的旅客,经过洛城时,总会被外面的招牌吸引,进来喝几杯老酒!
老酒下了肚,话就多了,酒店当然就会变得热闹起来。热闹的地方,总是有人喜欢去的。
所以这并不算太狭窄的酒店里,通常都是高朋满座,那位本来就很和气的单掌柜,当然也通常都是笑容满面的。
可是现在,笑容满面的单掌柜已不见了,干净的桌上已堆满灰尘,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酒罐,扑鼻的酒香已被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代替。
堂前的笑闹喧哗,猜拳赌酒声,堂后的刀杓铲动,油锅爆响声,现在都已听不见,只有风吹破窗,“噗落噗落”的响,听来又偏偏像是地狱中的蝙蝠在振动双翅。
天色已将近黑暗。
凤翔慢慢地走过去,走到角落里,背对着墙,面对着门,慢慢地坐下来。
六年前他来的时候,就是坐在这地方。可是现在这地方已如坟墓,已完全没有一点可以令人留恋之意。
他为什么还要坐下来?他是在怀念往事?
还是在等待?若是在怀念,六年前这地方究竟发生过什么足以让他怀念的事?
若是在等待,他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夜色终于已笼罩大地。
没有灯,没有烛,没有火,只有黑暗。
他憎恶黑暗,只可惜黑暗也正如死亡,都是绝对无可避免的!
现在黑暗又来临。
他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手里还是紧紧地握着他的剑。
死一般的黑暗静寂中,远处忽然随风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箫声。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乐声听来,就像是从天上传下来的仙乐。
可是他听见这乐声时,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却忽然现出种奇异的表情。
——无论那是种什么样的表情,都决不是欢愉的表情。
声渐近,随着箫声同时而来的,居然还有一阵阵马车声。
除了他之外,难道还会有别人特地赶到这荒凉的死镇上来?
他的眼睛已渐渐恢复冷漠,可是他握剑的手,却握得更紧。
难道他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难道他等的就是这个人?
仙乐是种什么样的乐声?没有人听过。
可是假如有一种令人听起来觉得可以让自己心灵溶化,甚至可以让自己整个人溶化的乐声,他们就会认为这种乐声是仙乐。
凤翔并没有溶化。
他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这时箫声突然顿住,响起一曲苍凉而悲壮的歌声:
“血苍茫,泪苍茫,血泪共苍茫,萧郎血泪长,能不哭爹娘?”
“情断肠,人断肠,情人枉断肠,一入情人巷,休想回故乡”
从窗户远远看出去,就可以看见一个人幽灵般站在黑暗里。歌声未歇,那人已走进来。
一袭青衫,一管碧箫,脸上的笑意淡然而纯粹,和这个城市的萧条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是你。”凤翔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想不到经年一别,你还认得在下。”那人就像书生一样作了一个揖,然后坐在了凤翔对面。
“太息剑客贺兰舟,天下谁人不识。”
“公子殿下太抬举山野之人了。”
凤翔冷冷地看着贺兰舟:“你来此地是为了找我。”
“是。”
“所谓何事?”
“回凤庄主持大局。”
“回凤庄?”
“回凤庄。”
“好。”
“你不问为什么?”
“我不用问,因为你在这里,已是答案。”
“哦?”
“偏安一隅的龙城最近是不是又欲兴风作浪?”
“洛城已为龙城攻陷。。。”
贺兰舟尚未说完,凤翔就大踏步走出了这沧桑满布的酒馆,消失在黑暗里。
贺兰舟看着凤翔远去的背影,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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