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芒圜在宽阔的公路上疾驰。
路过一个又一个城镇,都不见人迹。偶尔看见小鸡在大街上觅食,或者一条野狗匆匆跑过。
路过加油站,我们就自己加满油。
芒圜似乎也相信了这个空前绝后的现实,她始终不说一句话。
我心中的阴影,像夜色一样越来越重,简直要崩溃了。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越悲怆越觉得芒圜亲昵。
科学家最新的观点是:宇宙开始于一次大爆炸,因为他们发现,宇宙每时每刻都在膨胀。宇宙大爆炸之前,是一个点。
宇宙是一个点,那它之外是什么?
这是极其恐怖的问题,超出人类的想象。
也许,我们认为无边无际的宇宙,在另一类东西看来(假如它们有眼睛——典型的人类思维模式),很可能是一粒尘埃。或者,就像我们看不见某些灵异的东西,在它们眼中,我们的宇宙根本不存在。
我们和它们在两个层面上。
为什么我们看不到某些东西,比如说灵魂,随便就可以找到一个理由——因为速度。
当某些东西的速度远远超过光速的时候,它们在我们眼中就不存在了。而它们偶尔慢下来,我们当中就有些人看到了恐怖的一幕——“见鬼了”。
当代伟大的理论物理科学大师霍金说:人类生活在一个十三维空间的泡沫上。
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是时间和空间。
很多事情不敢深想。
如果说时间有开始,那么开始之前是什么?
如果说时间没有开始,那么无穷无尽地一直追溯上去,“永远没有开始”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思议。
如果说空间有边缘,那么边缘之外是什么?
如果说空间没有边缘,那么无穷无尽地延伸出去,“永远没有边缘”这种状态同样让人无法想象和接受。
我们经常谈论这样两个例子:
火车奔驰在铁道上,是火车在动,还是大地在动?我们在飞奔的火车上抛乒乓球,由于火车的速度,乒乓球应该落在另一个地点,可事实并不是如此,跟我们在房间里抛乒乓球一样。
一只蜻蜓,它在飞行的飞机里飞舞,就像在花草间飞舞一样。
还有,假如一个人能够不借助任何东西就悬浮在半空中,那么一夜之后,地球转了半圈,他是不是就到了地球另一端了?
终于,我慢慢把车停下来。
这时候,我看见一只秃鹫在天上高高地飞。它的毛是黑的,脑袋像一截枯槁的木头。它是目击者,可是我无法从它口中得到任何信息。
“怎么了?”芒圜问。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不知道我为什么停车。
我坐到后面,说:“我累了。”
“我开?”她说。
“不,我们歇一会儿。”
她想了想,说:“……你睡吧。”然后,她轻轻地抱住了我的头。
我感觉她的手有点凉。
我猛地挺直身体,把她按倒在车上。她竟然没有一点推脱,静静地看着我失常的举动,一动不动。
我笨拙地扒下她的衣服,她那雪白的身子像雪莲一样静静地绽放。我愣了愣,一下扑上去……
我知道在寒冷的天气里**令人难忘。我要在她的身体里疯狂。我恐惧。
……可是,我阳痿了。
面对她美丽的**,我越着急越无能为力。最后,我狼狈地放弃了。
我疲惫地瘫软在她的身上,她抚摩着我的脸,还是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问说:“你怎么……哭了?”
我没有抬头。
“别哭,好吗?”她又说。
我像个孩子一样喃喃地说:“让我这样睡一会儿。”
“你睡吧,别怕。”
我不再说话。
此时我把她当成了母亲。
只是,她的身上没有母亲的气息。也没有女人的气息。她没有气息。
我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很惊异。
天地静阒,我似乎都能听见时光流淌的声音,很慢。
隐隐有一个孩子在念歌谣: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
那个小孩一遍遍反复念,他的童音充满了空天旷地。
我在半梦半醒中听了无数遍,深刻地感受到这首歌谣的悲凉……
隐隐约约,我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所有的颜色都像孩子用蜡笔涂出来的,天很蓝,草很绿,花很红,那些色彩美丽得不正常。
我看见一群雪白的兔子,它们在森林里忙碌。
它们都是儿童画册里的那种写意模样。
好像有一只兔子死了,另外的兔子围着它,有的在叹气,有的在号啕大哭。那只死了的兔子再也回不来……
我远远地看着它们,不敢再迈步。
有一只年老的兔子转头看见了我,它表情善良地对我说:“别怕,你走进了童话中,童话就是这样子的。”
然后它回过身,继续指挥着那些兔子干该干的事。
又有一只兔子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我的身边,它也小声对我说:“这是童话……”
童话是美好的,但是,当我真的走进了童话,却感到无比恐怖。
我激灵一下猛地醒过来。
芒圜在静静地看着我。
我擦了擦眼睛,说:“我们走吧。”
她无声地点点头。
当我再次把车开动的时候,绝望和悲哀又一次涌上了我的心头——
朝前走,去哪里?
哪儿都是一片空旷,哪儿都是死寂无声。
在这里,在那里,都是一样的。
可是,我们还在抱着空空的希望朝前走,朝前走……
这是一种本能地寻找,或者说是一种本能地逃遁。
天渐渐黑下来。
星星又在天上定定地闪现了。
我们不知不觉又开进了一座无名的城市。
我怕天黑。整个城市没有一点光亮,到处都是坟墓一样的黑。
只有我们的车灯亮着,它的光惨白,照着前方有限的路途,远处更显黑暗。
路边有一个宾馆。我就对芒圜说:“我们住下吧?”
“住下吧。”她在身后说。
“车里有手电筒吗?”
“没有。”
我和她下了车,先到附近一家小商店拿了蜡烛和火柴,还拿了一些饼干、火腿、榨菜、水,然后走进了那家宾馆。
宾馆里黑糊糊的,我举着蜡烛,借着那点微弱的灯光,在一楼服务台后面找到了一大串钥匙,然后,我打开一楼的一间房。
房间里的钟指在12点。
我想,这也许可以证明灾难是那天半夜12点发生的。
简单吃了点东西,我们躺下了。
我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
我想我们都不是为了**,而是因为内心的极度孤独和恐慌。
灭了蜡烛,黑暗就无边了。
一丝丝的声音都没有。我好像没了耳朵。
这个黑黑的宾馆只住着两个人。
我和她。
她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现在,我看不清她的脸。
“芒圜……”
“嗯?”
“你怕吗?”
“你呢?”
“咱们把蜡烛点上吧?”
“别点了。”
“为什么?”
“你想想,整个这个城市都黑糊糊一片,只有咱们这一扇窗子有光亮……”
“那就不点了。”
她接着说:“我不回海州市了。”
“为什么?”
“我觉得,你说得对,这世界上的人肯定都消失了,没有任何希望了……”
停了停,她突然说:“你爱我吗?”
我想了想,说:“你结婚了吗?”
“没有,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你呢?”
“我有一个女朋友……对不起。”
“没关系。”
“……老天还算照顾我们,为我留下了你,为你留下了我。”
“是啊。”
“我真不敢想,假如剩下我一个人……”
“我陪你。你别怕。”
“我不怕。”
在这个陌生的小城,在这个陌生的宾馆,身边躺着一个人,她就是我的妻子。我们毫不犹豫就决定了终生。
我们用不着领结婚证,用不着办什么手续。
而且,我们也用不着担心有一天离婚。这种婚姻很牢靠,很悲哀,很荒唐……
老实说,我怕。
我怕她。
我对这个新婚妻子极其不信任。
在黑暗中,我睡不着,聆听着她的鼻息,聆听着房间内外任何一点声音。
她没有声音。
整个世界都没有声音。
也许她睡着了,正在梦中冲洗满身的细菌,那些细菌人模人样。
也许,她有诈,她正在聆听我对她的聆听。
开了一夜又一天长途车,我实在太困太乏了,很快就在恐惧中迷糊了,缓缓进入了另一个更深邃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我看见天很阴,满大街都飘着纸钱,像雪花一样密集。满大街都是缓缓走动的人群,每一个人都穿着雪白的丧服,都在哭。
哭声淹没了一切。
奇怪的是,我没看见灵柩。
他们在哭谁?
他们在送谁?
只有我一个人穿着一件红衣服。
我挤上前去,问一个年长的人:“……谁死了?”
他把枯槁的脸转过来,用死鱼一样的眼珠盯着我,木木地说:“我们都死了,我们自己送自己。”
我吓得“忽悠”一下醒了。
我睁开眼睛后,差点惊叫起来——有个全身雪白的人站在我的床前,她俯着身子,脸都快贴到我的脸上了。
“你……”我一骨碌爬起来。
“你把我吓坏了……”她静静地说。
“我怎么了?”
“我听见你在喊。”
“……噢,我是做梦了。”
“别怕,睡吧。”说完,她轻轻地回到她的床上去了。
我摇摇脑袋,半天都没有从恐惧中走出来。
这一次我睡不着了。我的心快速地跳动,聆听她的鼻息。
她还是无声无息。
我久久地等待她睡着,等待听见她磨牙的声音,说梦话的声音,打鼾的声音……可是都没有,她在黑暗中静得像一个泥塑。
我开始琢磨,假如就是她消灭了人类,那么她是一个什么东西?
我马上安慰自己——即使她属于一百亿光年之外,即使她在人类的想象力之外,她也不会在今夜害死自己……
这就如同,人类把所有的老鼠都消灭了,只剩下了最后一只,那么肯定不会把它弄死——它成了稀有动物,人类会把它当成玩具,甚至是研究对象。至少会把它玩够了再弄死。
也许,她真的是海州市歌舞团的演员,她睡觉就是无声无息……
我知道,一个男人面对残酷的现实,应该站直了。我刚刚给芒圜讲过那个陌生男女的故事,我一再强调,那个男人很挺拔——我知道一个男人挺拔是好的。
我不能再疑神疑鬼了,她就是睡了……
突然她说话了:“你怎么还不睡?”
她清醒的声音让我哆嗦了一下。
为了掩饰,我索性下了地,扑到她的床上。
我要把她骑在身下。只有这样我才可能在精神上找到一点支撑。
不知道是白天的阴影,还是我太累了,我又阳痿了。
我尴尬地骑在她的身上,不知所措。
她在黑暗中问:“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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