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灵固村没姓禹的,禹庭柏不是本村人,本是一个麦客的儿了,麦客是一个山汉子,饥年讨茺来到灵固,带一个不大点的孩子。那时,山汉穷得只有力气了,秋麦忙季,便给人帮忙,工钱不讲多少,只求给碗饭吃,可麦客饭量大得惊人,能干,更能吃,一顿饭吃上五个玉米面窝窝,还能喝两大海碗水一样的稀粥。小孩儿的胃口也跟小老虎似的,那年头,没几家能撑得起他爷俩这样吃,人家都不敢雇他们,饿得山汉子眼睛都蓝了,膝下的娃子皮包骨,哇哇直哭。有人把麦客介绍给了刘秀才。
刘秀才在村里地虽数不上最多,人却数得着最懒。三十多亩地,刘秀才从不过问稼穑之事,且以此为耻,只是雇了两个长工照管着。俩长工偷懒,苗种得跟兔胡似的稀稀拉拉。恰好一个长工年纪大了,秀才便辞了老的雇了麦客。麦客感恩戴德,日里夜里死了活了地干,把麦苗料理的匀匀实实地,成了村里有名的好把式。儿了庭柏稍大些也支手垫脚地干,人们说秀才两碗饭买来两头骡子。后来秀才干脆把另一个长工也辞了,只留下麦客父子,三十亩地料理得稳稳当当。秋、麦两季,爷儿俩一车一车往秀才家拉粮食,秀才家也因此更加殷实起来,可是好境不长,老麦客突然得了伤寒,骡子一般的身子眼看没几天就垮了下来,死时丢下一个虎头虎脑的庭柏,跟他爹似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秀才的长房李氏一直没开过怀,便有意收庭柏做儿子,死缠硬磨说动了秀才的心,小孩子机灵,跪在秀才的脚前呼呼嗑响头,一句赶似一名的叫‘爹’”,可秀才没多久又后悔了,告诫庭柏不要再叫他“爹妈改叫叔,并把老麦客留下的锄头家什递给了庭柏,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孩子倔犟,一句话不说,扛起锄头就下了地,再也没提起过认“爹”的事,小小年纪强撑着把三十亩地的活接了下来。,十几年汗里泪里,小麦客出落成比老麦客更壮实的身板子,可是那双眼睛却没有老麦客的懦弱与憨厚。一日,秀才指了庭柏的背影对李氏说:“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泥腿子,怎配接起我刘家的书香烟火啊,我有十五箱书,我要有我自己的儿了”
晚上,凶了一天的太阳才想起歇回神,麦子已到抽穗的时节。日头的火气却一天比一天大,看情景不消半个月麦就得提前“收”了。人们再也坐不住,在地里疯了似地浇水。
竹青把板凳搬到院子里,地面上还荡着白天的躁气。李氏和秀才吃了饭就钻进屋子里不知在嘀咕什么,今夜月很圆,满天霜一般的月光倒也增添了几丝凉爽,竹青望着月亮不禁流下泪来,她想起了她早死的娘、可怜的爹和蛇蝎心肠后娘,刚被卖进城里翠红楼时,老鸨、浑身汗臭的洋车夫、飘着雪花膏气的地皮无赖,几乎所有的男人都让她捏着心害怕,虽然暂时她还只是个送茶水的丫头,但他从老鸨那老雕一样的目光里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当这个举止文雅、面白须长的老秀才把她领出翠红楼时,她感动得几乎要跪下去抱着他的大腿大哭一声,她想起她那可怜而又善良的爹,一个穷得一文不名的读书人。可当刘秀才把她领进这个乡间的深宅大院时,从村里人奇怪的目光中她才读出秀才并不是要把她当女儿使。长房李氏用吊得黑风一般的脸“接待”了好。李氏是一个中等人家的女儿,因没有生育过,身材很瘦削平板,配上一张长脸,走路时活象一个飘动的幽灵。竹青处处陪着小心,端茶送水,丫环似地侍候她,好歹这些活在翠红楼干惯了,到了这里拾起来也轻车熟路。李氏整天虎着脸一言不发,所有有幸被她碰着的家什都倒霉地“叮当”乱响。走到哪里都象衙役鸣锣开道似的。
那晚,竹青抖抖索索地帮秀才解开棉袍上的衣扣,手指触到秀才瘦骨嶙峋的胸脯,不禁一颤。堂屋子窗下,李氏的脸影剪纸一般贴在窗纸上。秀才拥着竹青象拥着一床温热的被子,把谢了顶的头往女人胸脯上蹭,嘴里“呜呜”地叫着,活象个不懂事的吃奶孩子。“砰”,堂屋门很响地撞在门框上又“呻吟”着弹回来,女人和秀才都有吓了一跳。
“别理她,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只要你给我生个儿子,这个家就是你的了”秀才说着仿佛触动疼处,鼻涕和泪水一起流下来。
秀才对竹青挺好,处处袒护着她。竹青也清楚,生个儿子是她的任务,是这一家子要她偿还的赎金,她一度很满足,虽然她必须“兼职”半个丫环,但在这里吃得很饮饱也很好。一次,趁李氏没在家时,秀才招了手让竹青到堂屋,竹青有些怯怯地跨过那高高的朱漆门槛,平时,李氏总狗一样地护着那片属于她的门槛。秀才在太师椅上坐着,桌前摊着一本厚厚的书,秀才示意竹青坐在身边,摇头晃脑地念:“飘风屯其相离兮,帅支霓而来御,云霓这个名子好吗?”
竹青不懂,只是附和地点点头。
“这么好的名字,可惜没有用它的人!”秀才直盯着女人,女人垂下头。
秀才抚摸着靠墙立着的一排书架,许多书上已蒙上尘土,秀才轻轻拂去,象抚弄婴儿的脸。
竹青偷偷地扫视着室内,眼睛烁然发现屋里那么多翠红楼里见过的家俱:雕花桌子和太师椅,宽大厚重的棚床,橱架上的唐三彩和硕大的青瓷花瓶……
“我这里有十五箱书……”秀才炫耀时如数家珍,扭头却发现竹青坐在当门的太师椅上,手里抚摩着扶柄,满脸的异彩。
竹青知道该怎样和李氏相处,她是大婆,要处处地让着她,竹青已渐渐习惯陪些笑脸只是闹不清这婆子到底还有多少令她膛目的嗜好——李氏嗜血如命,常逼竹青到屠户家接些猪血煎了吃。竹青看到碗里那紫乎乎、泛着泡沫的汁液就怕得头晕,那冲鼻的腥气更让她恶心,李氏却能满嘴嚼香甜,唇角淌出佘汁……,但竹青努力忍着不动声色。她知道,她需要把这一切深埋在心里,她已渐渐喜欢上这个家里除李氏以外的一切东西,越来越觉得她需要生个儿子,把根扎在这个深宅大院……
踏了一天的水车,庭柏一身泥水地走了进来,敞开的前襟露出稀疏的胸毛,庭柏脱了衣服摁进木桶,赤了膀子浑身汗晃晃的,担了桶踏上井台。竹青看着这牛一般粗实的男人,这身板足以把秀才囫囵个儿装进去。竹青知道,西厢房里三个牯牛肚子般粗实的麦囤子,都是这个身板用汗珠子浇出来的。
“浇完了吗?”女人小心地问话。
“没呢!这鸟天,跟俺较劲了,前垄水到后垄干,水气耗得跟猫舔似地……”
“饭在锅里给你扣着呢,用不用热热”
“热啥,恁热的天还不够热!”话永远那么不友好。
男人把满满一桶水拎上来,双手举过头顶,劈头淋下来,水花四溅,男人舒服地叫着,见男人裤子紧紧地粘在身上,线条毕露。忙扭了脸。
男人甩甩头发,又把井绳顺下去。
女人吃惊地望着男人这样冲澡,她本以为应该是盘腿坐在木盆里的,她更喜欢这姿式,见男人水淋淋的样子,说:“把湿衣服换下来吧!我随时手给你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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