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江府。
终于回来了,一路上有过千山的保护总算还顺利,虽然偶尔有几个青龙会的余孽前来骚扰,
但都被你与过千山轻松打发了。除了吃饭休息外,你们四人之前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他本就
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稳重男人。
一进城,夫人、小姐便被殷大人欢天喜地接了回去。你也准备回家,一头扑进父母的怀中,
诉说不幸与酸辛。那时你看了过千山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他似乎还想跟着你,但说
不出口,只能又轻叹一声,怅惘离开。
已是正午,家门却还禁闭着。刚敲门时似乎还听见里面有一点蟋蟋簌簌行动声,然后敲了半
天也没有任何反映,你顿觉不妙,翻墙进去。
一时间
你魂已飞,魄已散,整个人的理智顿时崩溃。
父、母、兄、妹、嫂、侄、管家、仆人,一家十七口,再无一个活人。
母亲、妹妹、嫂子、丫鬟……,当你给她们半裸的身体穿好衣衫时,心里腾起无比的怒火,
真想冲出门去,将从此所遇见的男人全都杀死,撕成碎片,尽管这一切和他们毫无关系。
父亲死得安详,也许早已看穿了生死,但临死那一刻,他一定看到了什么,右手刚握紧,似
乎想写下什么,就在这时敌人出手,他倒在墙角,失去了气息。胸口筋骨尽断,肌肉大面积腐
烂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极为阴毒恐怖的碎骨消魂爪?
但同时也给你留下了唯一的线索:‘正月初八‘,这是他咽气前在墙上画下的最后几个字。
十七条人命!
正月初八!
永远不能忘记!你要报仇!
你如同一只受伤的母狼,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冲出家门,在大街上狂奔。街道似乎在曲折
,天地似乎在旋转,你倒在地上。
小雪初晴,泥泞满城,你倒在雪泥中,打滚,狂笑……,行人在看你,可你早已忘记了世上
还有别人。你愿意,就这样化为泥泞,任人践踏;化做灰尘,任风吹散;甚至更加的堕落,只
要这样能减少你内心的千万分之一的伤心。
这时有了一只手,将你拉起。一只坚强而稳定的手,一张满是理解的脸,一双闪烁着果毅与
同情的眼。你一直没有流泪,也许是没有泪,也许是哭不出来,可是见到这双手,这脸,这眼
,你却突然泪如泉涌。
过千山扶起你,你哭倒在他的怀里。他让你纵情哭,如此方能发泄一点你内心的悲伤。
等你哭累的时候,发现自己已来到了过千山住的明月楼客栈。
灯火昏暗,过千山坐在孤灯下,昏黄的灯光照着他成熟的脸庞。他没有说一句安慰你的话,
这种痛苦不是几句话可以打发的。他理解你,理解你的心,在你说话之前,他绝对会一言不发
。
你挣扎着,做了起来,痴痴地看着那盏孤灯,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痴痴地说:
‘是青龙会干的。‘
过千山面色沉重:‘是。‘
你呆呆地问:‘吴天是龙头吴八爷的儿子!‘
过千山微微点头。
你咬一下下唇,很平淡地说:‘所以说,是我连累了我的家人!‘
过千山道:‘不对!你是为武林除害,世上绝大多数人还是感激你的。凶手是以吴八爷为首的
青龙会!‘
你垂下头,无法止住泪水。无论如何,心中的歉疚痛苦是永远无法解脱,无论什么人、什么
样的安慰都是枉然。
过千山慢慢地接着说:‘你若想替你家人报仇,就不该折磨自己,我们应该先找正月初八,再
找青龙会龙头老大。‘
你说:‘我们?‘
他有点局促,道:‘你和我,我们。‘
他,韩太师手下的名捕,尊贵无比;名满江湖的侠客,英名盖世;他有过数不清的红颜知己
,可现在在你面前竟像一个孩子。
司马长空在日暮客栈三招击败‘太行双刀‘,实际上是让他知难而退,他本可以等帮手到来,
可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追了上来,你杀司马长空的时候,他刚赶到,你明白他的心;那夜的情景
,再傻的人也明白你们三位女眷遭到了什么待遇,一向以‘佛手仁心‘出名的他竟对剩下的匪徒
斩尽杀绝,你当然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一路上对你们三人嘘寒问暖,对那天的事绝口不提,对
你更是关怀倍至,你如何能不明白他的心;经过那场噩梦后,你已学会了识别男人,你更知道
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但是,你已……,你相信他更懂你的苦衷。
你低着头,过了半天,才一字一字地说:‘这是我个人的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明白他此时脸上流露出怎样的难堪,你不是不懂他的心,但是更明白,他是一个什么样的
男人,将会有什么样的未来;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要走一条怎样曲折的路。你只有如此,
别无选择。
过千山过一了会儿,说:‘我们是朋友。‘
这是何等软弱的理由,你目视着他,眼里有着说不出的神情,是无奈,是痛苦,还是感动?
但总之,你明白这不是爱,至少现在还不是。
过千山低下头,不敢接触你的目光。
你眼里依然噙着泪水:‘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的意思,希望你也能明白。‘
你说:‘这是我的事,我不想你管,正月初八、青龙会确实十分可怕,但我自有对付他们的办
法。‘
‘你有办法?‘过千山问。
你冷笑道:‘别忘了,我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女人只要真的想对付男人,办法就
一定会有的!漂亮的女人就更容易了。‘
你的声音冷酷而坚定。本来那么美丽善良的你,而今却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任何人都会觉
得害怕。过千山身体一阵紧缩。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模糊地明白了你将要做什么,他
想阻止,却不知如何下手。
你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边的夜色。
夜色已深。
你问过千山:‘你身上有钱么?‘
‘有!‘过千山说。
你问:‘有多少?‘
过千山说:‘你需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
你笑了,拢拢长发,说:‘现在时间已晚,但我还想上街去,吃顿饭,买点东西。你愿意陪我
吗?‘
当然愿意,如果你不让他去,他一定会偷偷跟随。
年关将近,酒楼通常昼夜营业,你要了几样菜,依然不喝酒。
过千山没有动筷子,尽管你酒后也曾很轻松地向他嫣然一笑,但你随即明白,那一笑只会让
他心情更加沉重。你知道他一直在想着:这个女孩具体将怎样对付正月初八、青龙会。
‘我到家的时候,家人刚死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刚刚离去。‘你说。
过千山点头。
‘也就是说,正月初八应该还在平江府。‘你说。
过千山承认。
‘必是那天漏网的人告诉龙头我杀了他的儿子,这种事谁也不敢代吴八爷做主,一定是他亲自
下的命令。‘你说。
这个分析很有道理。
‘我们一路不停赶到平江城,而敌人只比我们早几个时辰,吴八之所以会反映这么快,只有三
种可能:一、他本人碰巧在平江城;二、青龙会总部就在平江城;三、正月初八就是吴八本人
!‘
过千山除了佩服你超人的智慧和分析力外,无话可说。
‘听说青龙会北面勾结金贼,而六扇门一直是做朝廷的鹰犬。两家势必不能相容!‘你说。
过千山称是。
‘我认识一个人,他碰巧认识六扇门平江分堂的白剑羽白堂主,同时又是青龙会的人。‘你说
的那个人是谁过千山当然不会知道,但你的策略他已有了大概轮廓。
你没有继续说下去,你喜欢让他进一步琢磨。你依然喜欢这种被男人琢磨研究的这种感觉。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不可错过机会!‘你说。
你主动拉着他的手,很愉快地游玩了最热闹的街道,买了些胭脂花粉,买了几件色彩鲜艳的
衣裳,又买了些好看的首饰。带着魁梧英俊的男友逛夜市、买些东西,本就是女孩子们最喜欢
、最高兴的事,尤其是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子。
这些事本来很正常。可是,在你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思做这些事,这就很不正常了。
你表面上显得轻松愉快,但过千山知道你的内心其实万分的冷静。一个人只有在对未来有绝
对把握,或者对未来毫不在乎时才会有这样的冷静。
你现在是哪一种?
过千山心中早已有了那种感觉,越来越深,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跟着你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你们来到了白府。你将大包小包全交给了过千山,然后翻身进去。这里,
你曾经是常客,当然不会陌生,轻松便来到了他的窗前。
白鹤昆是一个十分会享受的人,室内洞然如春。他依旧那样洒脱,宽衣长袖,抚琴品茶。
‘外面冷,何不进来说话?‘白鹤昆琴声嘎然而止,原来他早已以发现了你的到来。
你有点奇怪,他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对你的突来表现出万分的吃惊。你没有心思细想这是
为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很欢快地走了进去。
白鹤昆喝了一口茶,目光的余辉扫了你一眼,随即轻叹一声。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他问。
‘怎么,‘你向他扔了一个媚眼:‘难道我只有在有事求你的时候才可以来吗?‘
无论谁,此时都难免心跳,何况是一个你这样漂亮的女孩来献媚,更何况你更深知自己在他
心中的地位。可是他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我么?‘你挨到他的身边,俯在他的肩上,双峰抵着他的后背,极尽温柔
。你相信,没有几个男人此时能不举手投降,何况是一个一直都深深爱着你的人。
可是白鹤昆竟然推开了你,站了起来,欣赏墙上那副‘独钓寒江雪‘。
你的心如同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即使被司马长空强暴时也没感到如此耻辱。
‘天这么冷,你难道不想请我喝一杯?‘你只好坐在他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喃喃的说。
‘你本就不是来喝茶的,如果认为我想这样得到你,那么你错了。‘白鹤昆冷笑,手中茶杯紧
紧握着,有点颤抖。
‘我们过去好过。‘你说。
‘不错!‘白鹤昆说。
‘我曾对你动过心,这是真的,偶尔动过!‘你说完,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站住!‘白鹤昆也许因为激动,也许因为寒冷,身子有点微微颤动,‘你的目的,决不是只为
了说这句话!‘
‘也许本来不是,但现在却是!‘你低着眼角,强做笑容。
‘我曾说过: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无论有多么大的困难,只要你愿意,我都会竭力帮你
!‘白鹤昆惨笑道,‘尽管我的能力可能很有限。‘
听着这句话,你看着他,他的身影在你眼里渐渐湿润、模糊,怎么也看不清眼前这个多年来
你一直都不很在乎的人。他是谁?究竟为了什么?何苦呢?值得吗?
你还记得他说过这句话,一点头,泪水落了下来。
‘这句话现在依然有效。‘白鹤昆说。
‘本来想请你找正月初八与你的叔父白剑羽明日中午在春晖客栈等我。其实找他们,你与我一
样困难,不该这样难为你,现在不用了!‘你说完,掩面奔出。
你是否真的打算就这样放弃。
那夜的寒风很快冷却了你脸上的泪水,但你的心却一直没有平静,也许一直到现在。
过千山依然傻傻地在墙脚下等你,一动不动,分明站成一棵树,不知为什么,你此时突然有
点恨他。但你还是向他微笑,他依然不敢正视,一句话都没有。这时夜已将尽,你们踏着凄凉
而平静的夜色回到了客栈,回到离开时的那间房子。
此时你的心依然在寒冷的夜风里回荡。,回荡在白鹤昆的窗前,分明看到了他已整装离开。
虽然找到他们二人对他来说很难,虽然你最后已让他不去,但是你相信,既然他已知道
了你的想法,那么明天中午正月初八与白剑羽一定会好好地在春晖客栈等你。
明天哪里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你也许将实现一切,也许将失去一切。
除了内心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隐隐的心痛外,此时你是否已没有任何可留念的?。这时也许
就是你最后一点自由的时光了,应该如何度过?你还想些什么?
你本来想将自己真正的交给一个人,可是……
你好恨!
过千山有时也有点像白鹤昆。
你对他说:‘我想睡了。‘
他明白,点点头,站起来准备出去。
你突然一笑:‘你不必出去,这张床足够我们两个人睡。‘
过千山停下来,很吃惊,还似乎有点害怕。
你揭开被褥,说:‘你睡里面,我想睡外面。‘
你依然很平静,就像是母亲叫孩子上床。他无法拒绝,只有直挺挺地躺下,身子紧紧地贴着
墙。
你也睡下,神秘笑道:‘本来就没打算一个人睡,只不过没想到这个人是你。‘
过千山又点点头,除了点头之外,他似乎什么也不会。
看着他木头般的样子,你很痛苦,很失望!如果是白鹤昆,此时你也许真的什么也不在乎,
毫不犹豫地钻进他的怀里,溶进他的体内。可是,竟然会是他,你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因
为你是女人。但还会有将来吗?
也许是上天注定要你带着一点遗憾离开吧。
你又说,说地很轻柔,像是在私语:‘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跟男人在一张床上睡过。不知
道你会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你却是第一个……‘
那次遭遇当然不是在床上,那与和没和过男人在一张床上无关,因此你没有说谎。你如何忍
心在这个对你死心塌地的男人面前说慌呢?但是尽管已将近终结,你仍然不愿意告诉他那次真
相,尽管他可能猜到,但毕竟他没有亲眼见到,司马长空已死,只要你不说,也许这个世上再
也没有人能知道。
一个女人究竟该不该说出这种事,说出来后究竟会怎么样?
也许你是对的。
过千山听着你的话语,听着你的呼吸,什么都不敢动,似乎连深一点的呼吸都不敢!
此人此事,都曾经是他的梦;此情此景,他又如何敢去梦!
你的声音越来越低,过了一会,竟似已真的入睡。夜很静,你的呼吸很轻,轻似破冬的春风
。
过千山真的很困,可怎么也睡不着。他的心从来没有像这样的跳动,他想起了很多的事,很
多他应该想的事,也有很多他不该想的事。
他是个男人,血气方刚;他也有过很多的女人,在这方面,他并不像白鹤昆那样对你专一。
可是现在他却丝毫没有那种心情,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星光透过窗纸,印在你的脸上,什么也隐藏不了你眼里的泪水。他真想翻过身来将你紧紧抱
住,告诉你生命里还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事,无论什么样的伤痕都会很快平复……
他决定,不能让你只身送死,实在不行也要和你一起死。
你突然侧过身,依附在他的背上,你感觉到他的身体一阵痉挛,同时你的拂花兰指迅速点了
他背部六处大穴。你将他盖了被子,柔声说:‘我不能不这样做,你何苦白搭上一条命,明日
傍晚穴道自动解开,‘
过千山无奈,他料到你会阻止他与你同去,但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早出手。他现在唯一能做
的就是用眼睛看你,用眼神挽留你。
你不敢看他的眼神,悲叹道:‘你对我的心意,我很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早看清了
,其实看不清也没关系,你这样对我,我还能在乎什么。只可惜……,可惜我们相见恨晚……
。‘
这是你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你唯一能说的话,但是你特别恨自己,因为此时你的心里却
在想着另外一个男人,如果这句话让他听见,他会怎么想?
相见恨晚。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说过这句话,也不知有多少人听过这句话;可是除非你自己真的说
过、听过。否则你永远也不会体味到,这句话里包含了几多辛酸,几多痛苦。
过千山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起床,看着你吃早点,看着你洗澡、梳头,看着你穿衣打扮,看
着你离去,一直看得满眼泪水。
女人要对付男人确实有很多办法,可是你今天要对付的男人实在太危险,太可怕。
现在正月初八与白剑羽也许真的在春回客栈里等着你。是等着任你宰割,还是等着宰割你?
像他们这样的男人,对付女人有更多的办法。
正午。
春回客栈。
(春回客栈座落在寒山腰上,游玩行人时常在这里休息,大厅后是一道山崖,凭窗远眺,景
色壮观。尤其是在春夏之交,苏州城春色将尽,此处山上却正好春色盎然,春回此处,很吸引
游人,故而名之。)
你进出的时候,没带任何武器,那把青衿宝剑已留给了过千山。他会像珍惜你的人一样珍惜
你的剑。更重要的是今天要对付的人是任何锋利的兵器都派不上用场的。你有你特色的武器,
因为你是一个漂亮的女子,而且刻意打扮过。所以你进去的时候,满是自信。
客栈门廊过道内见不到一个人影,你知道他们二人已来,至少正月初八已到了,来了那样的
凶神恶煞,任何人只要有机会、能走动,一定会逃走。
果然,大厅里有两个人。
一个坐着,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两只眼珠子如两点鬼火,胸前一条特别显眼的小青龙,
旁边绣着--正月初八--四个红线小字。这人当然是青龙会的正月初八。
另一个五缕柳须,淡蓝长衫,握剑而立,虽然年界五旬,仍不失潇洒风度,这人当然是六扇
门平江分堂堂主白剑羽。
正月初八端坐长凳之上,仿佛白剑羽是他的奴仆。白剑羽斜视着正月初八,脸上的表情就像
是一个游客在欣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垂老的狮子向他示威。
看到这些,你很高兴,因为你知道他们决不会和平相处,你又多了几分把握。
‘我叫颜晴,让二位久等。‘你微笑地向他们施礼,如同一个天真的小姑娘拜见慈爱的长辈。
二人只是看着你,没有说话。
你问:‘二位是否已相识?‘
正月初八冷笑,看着自己灰白的大手掌,道:‘正月初八这个名号,恐怕江湖上不知道的人还
不多。碎骨消魂爪虽然一般,但教训个别小觑老夫的的狂妄之徒还是绰绰有余。‘
你接着说:‘那是当然,这么多年来,敢对这个名字不恭敬的人都已成为死人。‘
说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眼珠子又转向白剑羽,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只不过比
你想象的更顺利一些。
白剑羽没有任何反应,他显然不是一个易逞匹夫之气的人,轻咳一声,道:
‘今天请我们来的目的好象不是仅仅让我们相识一下。‘
你浅笑:‘当然,《江南剑行录》所藏之处,目前世上只胜我一人知道,这样的绝世武学,人
人觊觎,我一个弱质女子安敢只身去取剑谱,所以……‘
你故意欲言又止。
‘《江南剑行录》,老夫只是偶尔听过,不知是否真有此事。‘正月初八说。
你转动眼珠子,笑道:‘当年家父身在六扇门,参加过一场对黑风教主郭药师的围剿,后来便
退出六扇门,此事二位知否?‘
白剑羽道:‘当年颜师兄突然洗手,有人言其得了这本书,回家潜心研究。谁像十五年后竟会
遭此惨祸。‘
他说这几句话时好似无限伤感,但同时也是故意揭穿你的话。若真有这么神奇的剑谱,还会
有这样的结局没吗?
‘不错!‘你正色道,‘其实家父只知道简谱藏处,自付自己武功不足以单身取来,同时又不放
心别人同去,所以一直没有练习剑谱。‘
‘所以你想借我们二人之力,一同去取剑谱。‘正月初八说。
‘正是,如今平江城内真有本领的人,可能只有二位了,与二位同去寻《江南剑行录》自然无
人敢来插手,事成之后,抄录三份,人手一册。二位乃江湖名宿,德高望重,自然不会欺负我
这个苦命女子。‘
白剑羽漠然听着,正月初八的眼睛里却闪着冷笑的光芒。
‘所以我先告诉二位具体地点,而后一同去……‘你说。
‘慢!‘白剑羽打断你的话,‘你不必告诉我!‘
你一怔:‘为什么?‘
他淡淡地说:‘因为我不想知道。‘
你笑容僵在了脸上,只觉得手脚冰冷。
白剑羽又说:‘但我却明白一件事。一旦两人同时知道这个秘密时,能活着出去的可能只有一
个。不管剑谱是否真的存在,只要我与正月初八动手,势必引起青龙会与我六扇门之争,不管
谁胜谁负,都一样是两败俱伤,你家的惨祸也就算报仇了。‘
你闻言,两眼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摇摆。
‘白先生果然是聪明人。‘正月初八说。
‘她也是个聪明人。‘白剑羽说。
‘她不如你聪明,你是真聪明,她只是自作聪明。‘正月初八说。
‘世上不自作聪明的女人又能有几个?其实哪里会有真的傻的男人。‘说完,白剑羽已走出了
门外。
你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正月初八,等着他发话。你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正月初八看着你,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他的目光似乎看穿了你的衣服,你觉得自己
仿佛就是全身**。你并不是没有被男人看过,但此刻却在也受不了,突然转身,竟有了想逃
走这样的幼稚想法。
你并不怕死,但世上比死还可怕的事实在太多了。
谁知你刚一转身,竟发现正月初八仍在你的面前,背负双手,挡住了你的去路。
‘放心吧,‘他邪笑道,‘龙头有令,要把你活捉回去投入炼狱。我不会杀你的。‘
事情太出乎意料了,你从为想到过自己竟会这么幼稚,这么天真。也许此时,你终于体味到
了江湖的凶险,但为时已晚。此时你真希望能有一位武功盖世的男人关心你,保护你。你愿意
像一只小鸟一样,永远依偎在他的身边。
‘住手!‘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白光一闪,白鹤昆已挡在了你的面前。
正月初八先是一楞,然后说道:‘你虽然举报有功,使我轻松捉住了她,但是还没有资格叫我
住手!‘
‘属下不敢!‘白鹤昆低头恳求道,‘只求坛主放过她!‘
‘我现在叫你出去!‘正月初八正在兴头,不想与别人纠缠,突然目光变得锋利!
白鹤昆低着头,片刻无声,最终叹声道:‘是!‘
转身离去。
突然间,在你看来本像狗一样顺服的白鹤昆飞身跃起,左手一扬,袖中凭空暴射出十数点寒
星,比流星更眩美更急速的寒星。
他的右手一晃,闪出一把短剑,此刻身剑顿为一体。
剑光如飞虹,从寒星中飞出,比寒星更快。
寒星飞虹将正月初八的所有要害尽数封死。这一击之威,几乎没有人能够躲避,更不可能抵
挡。你知道他以前就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杀手。只是没想到他现在依然是,而且在你看来,已几
乎是出神入化了。
只可惜,虽然他一切为了你,关心你,保护你。却不是武功盖世的男人。
冲天飞起的短剑在半空中折成两段,白鹤昆腾起的身子被正月初八凭空抓住。发出咯咯的骨
折声。
‘我知道没有用,只是送死!但只要有一线可能,我不会眼看着别人伤害你。我很高兴!‘他
强忍着碎骨消魂爪的痛苦,满身汗水淋淋,却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神色。
你已软倒在地,双腿麻木而冰冷,既忘记了上前拼命,也忘记了逃跑。你只想:只要白鹤昆
还有一口气在,不管他伤成什么样,你都一定嫁给他,死也要嫁给他,和他同穴。
他终于赢得了你的芳心,只是为此而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惨重。到底值还是不值?
白鹤昆对正月初八说:‘你已经中了我的毒镖,我之所以让你抓住,是为了让你来不及止住在
你身上蔓延的毒,如果你现在立刻闭住穴道气门,用内力逼毒,或许有救,否则死定!‘说罢
大笑。
正月初八突觉自己整个右臂都已僵冷!想起刚才手臂上一点细丝擦过,顿知不妙。大吼一声
,一挥手将白鹤昆扔出了窗外。
白鹤昆如同一个泻了气的皮球,喷出一股血柱,飞出窗外,掉进悬崖,久久没有回声。
你泪如雨下,突然想起逃命,去寻找白鹤昆的尸体,或许……
正月初八毕竟不愧是正月初八。
他左手飞轮一般点住了自己右肩上的几处穴位,同时迅速将你点倒,使你无法逃走。
‘这小子有种,他想用这种方法逼我疗毒,然后让你借机逃走。可是他低估了我正月初八!‘
正月初八吃力笑道,‘大不了,不要这只胳膊。现在我依然可以和刚才一样!‘说完忍痛大笑,
边笑边解开你的衣裳。虽然仅用一只左手,但他的动作依然那么纯熟,几下子,你已**,更
重要的是中了穴道,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这只老色狼欣赏你身上没一个角落。
你闭上眼,咬着牙,泪水冲下了你脸上的脂粉,不知道恶梦是否终有醒时……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唰!‘的一声,十分耳熟,更有一股熟悉的寒气袭
来,一柄蓝中泛着青芒的长剑抵住正月初八的眉心。
一个铁塔一般的人,站在他的面前,目光中满是怒火。
正月初八一惊,急退三尺,躲开剑尖,怒喝:‘你是谁?‘
‘过千山!‘过千山竟然来了,及不及时对你来说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虽然正月初八已受伤
,但你深知,过千山武功不在白鹤昆之上,根本不是正月初八的对手;更重要的是他难免成为
第二个白鹤昆,白白送了性命。
你羞愤地想自杀,**的身体如火炭一般烫热。在两个男人面前如此暴露,哪一个女人能够
忍受,更何况一个男人视你如草芥,另一个却视你如圣洁的仙女,像孩子一样崇拜你。
寒风如刀。
过千山与正月初八站在这刀锋般的冷风中,两人心里都明白:他们之间必定有一个人将倒下
,无论谁想活着走出这家客栈,都只有一种方式,从对方的尸体上踏过去。
过千山满眼怒火,额角青筋暴起,手紧紧握着剑,剑泛着青光。
看着这个如同发疯公牛一般的年轻人,正月初八依然冷笑,他知道自己已有很多方法可以轻
松打败这个年轻人。
‘她是你爱的女人?‘正月初八指着你问。
过千山点头。
‘可以看得出,你很爱她,而且还可以看得出你没有真正碰过她一下!‘正月初八说。
过千山只能再次点头。
‘而现在她却像妓女一样被我剥光,任我玩弄。同时,你也看到了她的身体,这么说来还是沾
了我的光。‘正月初八奸笑。
‘住口!‘过千山无法制住内心的愤怒。暴吼一声,扑向正月初八。
正月初八得意笑了。在高手对峙中,一个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等于是将最大得空门
暴露给人家。此时的过千山不堪一击。
果然,他一挥拳,过千山的鼻子就塌倒了,血染红了半张脸;他又一挥拳,过千山只有捂着
肚子倒下,在地上缩成一团。
‘你跟本不是我的对手,根本不配和我交手,不过这个女人在我发泄完后,你还是可以尝尝的
。‘正月初八踢了一脚他的头,十分得意。
过千山只有用呻吟来回答。
这个男人还没有感受到丝毫爱情的快乐,却已尝尽了爱的痛苦。
你好可怜他。
如果不是这个人出现,你完全可以横心去死,没有任何内疚。如今却多少总带着点歉意。你
不止一次劝阻过他,可他根本没有把你的话当做回事,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你好恨他。
你突然想笑,放声大笑。
--世界实在太多的滑稽,这样的事情本身就十分有趣,事情本就该这样。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杀你吗?‘正月初八提起他的头发,将他悬在空中,又自答道:‘因为你是
韩太师的人,倒不是因为我怕姓韩的,而是因为我坚信从你的嘴里一定可以问出很多为我所不
知的事,你对我们很有用,龙头一定喜欢。‘
他说完,准备将过千山放下,因为他看见你那玉脂般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估计你的穴道快要
自行解开。此时的他已是强弩之末,毒在蔓延,疗毒也消耗了大部分内力,虽然看起来仍然很
冷静,但只要一个稍有点武功的人就能将其打败,何况你本就有一身好武功。
正当他想将过千山方下的时候,他却忽略了一件重要事。因为过千山的剑一直紧紧地握在手
中,而且眼里闪烁着的绝对不是那种痛苦的神色,那目光比剑的青光还要锋利。
过千山手中剑的青芒突然一闪,随即消失,消失在正月初八的腹中。
正月初八惨叫一声,一掌击在过千山的天灵盖上,这一下当然不轻,过千山趴在血泊中,出
气多,进气少。
血当然是正月初八的血,他这回终于满脸绝望,后退几步,晃晃悠悠地摔倒了。明月楼客栈的大门上已贴起了春联,准备过年了,今天就是除夕。
有家的客人和伙计都已回了家,生意兴隆的明月楼客栈忽然变的冷清起来。
厨房里仍在忙碌,客栈老板的家就在这里,还有几个无家的伙计,都在准备年夜饭。喝足吃
饱大赌三天,这是年年不变的打发年的方式。
空气中充满了烧鸡烧肉的香气,一阵阵风吹到后院。还是傍晚,后院的一间客房里已点了灯
。只有无家的浪子才能体会到这昏灯的苦味。你坐在灯下看着床上的过千山,你们不是浪子,
却都已无家可归。
过千山炯然有神的眼睛已淡然无光,脸色死灰色,若不是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和死人又有
什么两样。他虽然没有死,可是又能挺多久?正月初八的一击,照理难有活口,如果不是当时
他已中毒、中剑、耗费大量内力,过千山必定当场毙命。尽管如此,那一击还是几乎振断了他
的心脉,能活到现在已确实是个奇迹。
你就这样做在床头,看着他,想自己,不知坐了多久;脸上的泪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不只
反复几回。
外面轻轻的敲门声将你带回了现实。
‘谁?‘
敲门的是客栈徐老板,能走的伙计都走了,剩下的全在忙,所以他自己来了。
‘姑娘,过年了,与我们一起吃碗年夜饭吧!‘
‘年夜饭?过年?‘你蓦然惊道:‘今天是除夕?‘
徐老板点头,看着这个连过年都已忘记的年轻女孩,他很同情,也很难受。
你痴痴地做在那里,没有回答,心里也不知想些什么。黯淡的孤灯,垂死的病人,凄惨的身
世,无论谁是你,都不会还有心情记得吃年夜饭。
老板轻叹一声,慢慢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心里酸酸的,一个如此年轻美貌的女孩,遭遇
竟会如此可怜。
过年……,过年……
从你有记忆开始,过年就是充满欢乐的。从初一到十五,接连半个月,谁也不生气,更不说
不好的话。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甜甜蜜蜜。这本应该是个吉祥的日子,可是今年呢?
外面响起了爆竹声,爆竹一声除旧岁,旧的一年真的过去了,可新的一年为什么还没到来?
爆竹声惊醒了过千山,他努力睁开眼睛,仿佛在问:这是什么声音?
你明白他的意思,勉强笑道:‘明天就是新年,外面有人在放鞭炮。‘
--过年了,总算又熬过一年。
过千山凝视着窗外,希望能看到新年的太阳,可是就算看到了又能如何?
他忽然开始咳嗽。
你柔声道:‘想不想和热汤?我叫他们去烧。‘
他用力摇头。
你又问:‘你想要什么?‘
他看着你,半天终于说出三个字:‘你走吧!‘
你说:‘你……你要我走?‘
过千山微笑,笑得十分荒凉,吃力地说:‘有……有女人在,我……我无法用功疗伤。你走…
…‘
你很心酸,你什么都明白,明白他的苦心。用力握住他的手,说:‘我一定要陪着你,看着你
好起来,你一定能好起来。‘
过千山一字一字费劲地说:‘这是我的事,与别人无关。‘
你摇着头,流下泪水,把头贴在他的胸前,拉他的手放在你的胸前。
‘千山,不要这么说,若是你死了,怎么对得起我。‘你知道过千山对自己已不抱希望,一个
人如果连自己都已放弃了,别人还可能救得了他么?你必须让他重新有生**。
‘为什么?‘过千山问。
‘因为……‘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着牙,说,‘因为我要嫁给你!‘
你的声音虽然很小,可过千山依然听得清楚,他当然明白你的用意,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点红
晕。
‘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要嫁给你。明天是初一,我们成亲。我不想守寡,你若是死了,我也
不活了。‘你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倾听他的心跳。
过千山抚摸你的长发,手在颤抖。
客栈老板坐在柜台里,脸上带着几分酒意。这柜台他已做了二十年,每天都坐在这里,看着
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从而组成了丰富多采的大千世界
。他看得太多了,却怎么也看不透,每当茶余饭后,他就喜欢坐在这柜台里,一个人静静沉思
。
他没想到你会到来,连忙站起来,说:‘姑娘有何吩咐,病人怎么样了,好些没有?‘
你勉强笑了笑,说道:‘明天能不能给我办几桌酒席?‘
‘明天?明天是大年初一,恐怕……‘
‘就要明天,‘你惨然一笑,‘再迟恐怕来不及了。‘
徐老板问:‘姑娘明天请人喝什么酒?‘
‘喜酒,结婚喜酒!‘
徐老板吃惊:‘喜酒,莫非姑娘要成亲?‘
你垂下头,又点点头。
徐老板立刻明白,点头说道:‘好,好!冲喜也好,病人一冲喜马上就好!‘
你知道有些事,他可以很容易明白,无须解释;有些事他永远也不会明白,解释也没有用。
附和着说:‘好,尽你最大能力,让全城人都知道,只说过千山与颜晴成亲,人越多越好,越
热闹越好。‘
徐老板已精神大振,脸上洋溢着红光,笑逐颜开:‘好,老朽先给姑娘贺喜啦!‘
‘明天来得及么?‘你问。
‘来得及!姑娘放心,全包在我身上了。‘他拍着胸口说,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曾经,你也是一个有梦的女孩,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无限缤纷的幻想。尤其是婚姻,那是所有
女人心中最美的玫瑰色的梦。可是你永远不会想到,就在明天,就在这里,竟然就与这个人成
亲,甚至一个时辰之前,你还不会想到。女人一辈子最美丽、最幻想、最在乎的事就这么随便
定了,世事难料。
大年初一,午后。
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大地已有了春色。
也许真的‘人逢喜事精神爽‘,过千山的气色已好多了。在别人的帮助下,他甚至可以坐起来
说话。
你捧着莲子汤,一口一口喂他。你们之间一直很少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谁都觉
得似乎有无数的话说不出口。
过千山突然说:‘你迟早会后悔的。‘
你莞尔道:‘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现在已来了很多的人。‘
过千山迟疑:‘这事很多人知道?‘
你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我在江湖上毕竟还是有点名气的人。‘
过千山抬头,直直地看着你,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悲伤:‘其实你根本不必这么做,我……‘
你没有让他说下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必须打起精神来,尽快养伤,千万不要让我做
寡妇,我这辈子还要靠你生活呢。‘
过千山笑了,虽然笑得无奈,但还是带了一丝甜蜜。不管怎样,他都已暗下决心,要好好照
顾你,照顾你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就凭这一点,他也决不会死。
徐老板又在门外呼唤:‘颜姑娘,该梳洗打扮了,我找好了人来给过公子换衣梳洗,准备出去
见客。‘
你拍拍过千山的手,深情地望他一眼,推门出去,看着这位善良的老人,叹道:‘老伯,你真
是个好人,原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徐老板笑道:‘原来姑娘已经打扮过了,姑娘这么漂亮,过公子真是好福气,如能年轻二十岁
,我还真的会嫉妒他。‘
从昨天定好日子,你就开始尽心地梳妆打扮自己,不住改变风格,向过千山展示自己,听到
老板这句话,心里不知怎的涌起一阵酸楚,泪珠又忍不住要落下。但你还是打起精神,勉强一
笑,问道:‘现在是不是来了很多客人?‘
徐老板道:‘可不是么,二位真是贵人,外面已来满了宾客,送礼的人就更多了,我嘱咐帐房
都记了下来,姑娘要不要看看?‘
你很想去看看,因为你估计一定会见到很多故人的名字。店家让几个青年进去帮过千山洗澡
换衣,然后带你来到帐房。你当然不会想到,第一个送礼的人竟然是白鹤昆。帐簿上的第一个
名字就他的,你脑袋闷的一声响,难道他还活着?!
他送的礼品是;明月楼客栈一座。
客栈老板似乎看出了你的惊讶,解释道:‘我家白公子已失踪多日,这是白府管家上的礼,是
公子生前定的,这里本都是白家财产,而现在姑娘就是这里的主人,我们都是姑娘的仆人,姑
娘是我们的少奶奶,我们一定尽力服侍姑娘与过公子。‘
他是一个善良本分的人,说出的话你从未怀疑过,但如果你细加思量,这几句话里其实有很
多的漏洞。
你在想,白鹤昆是不是还活着?但又禁止自己这么想,无论如何,你不能再想他,至少今天
……,今天绝对不能。
数十页纸的名单,都是你与过千山的熟人。毕竟你的父亲颜回峰,曾经也是六扇门中的人物
,交友甚广;而过千山又是韩太师手下的干将,巴结讨好之人自然也少不了。
礼单上还有韩太师孔雀玉屏风一对;绍兴何作休玉刀一双;还有白剑羽极品伤药一瓶;上官
世家玛瑙围棋一副;南宫剑阁金缕玉衣;…………
最后一栏,竟是青龙会正月十五,青龙真丝帕一双。
你的心猛然一沉,同时瞥见礼桌上锦盒内摆着一副上好的真丝帕,一条形状诡秘的青龙绣在
上面!这绝不是一般的礼品,青龙会如果会善罢甘休,那就不是青龙会了。
‘你有没有看见这送丝帕客人?‘你问。
徐老板摇头:‘刚才我找少奶奶去了,没看见。‘从口气中,他似乎也感到了一丝不详。
二人目光齐聚向管帐的小伙计。
小伙计一脸茫然,道:‘刚才好像人来过,放下丝帕记上名字就走,礼不重,没看清那人的样
子。‘
你已变了脸色,过千山重伤未愈,如果青龙会此时下杀手,那么……
过千山已穿带整齐,在两个年轻人的拥扶下出来,你也到大厅,和他并肩站在一块,向客人
行礼、微笑。每个人都欣赏你,感叹你的美丽,羡慕过千山的幸福,你却暗中注意每一个人,
一定要保护好过千山,青衿剑藏在身上,你可以随手拔出。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叫嚷:‘这里是不是明月楼客栈?‘声音刺耳且蛮横,一时所有人的眼光都
为之吸引。
一个老叫花子自己挤了进来,麻衣棉裤,蓬头垢面,身后还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大麻袋。
徐老板皱了眉,上前道:‘老哥来得太早了,现在还没到发赏钱的时候。‘
那乞丐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讨赏的?‘
徐老板一怔,道:‘你不是?‘
乞丐冷冷地说:‘就算是有人把整个明月楼送给我,我还未必赏脸收下。‘话语如此蹊跷,所
有人都奇怪,正当拜堂时怎么会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那么难道老哥是来送喜礼,喝喜酒的?‘徐老板问。
‘酒未必想喝,但是礼必须送到。‘乞丐向店老板翻了一个白眼。
送礼?你?店老板及所有在场的人都觉得此事太有趣了。
乞丐仰首,白眼翻向屋顶,道:‘谁是新娘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你,你却下意识地站得离过千山更近些,将其罩在你所能保护到到范围
之内,手已握住了青衿剑柄。
乞丐瞟了你一眼,叹道:‘果然有点姿色,难怪,难怪。‘说完将破麻袋往地上一扔,
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滚了出来,一直滚到你与过千山的脚下,一位喜娘当场惊呼一声昏了过去
,满屋人一片哗然。
谁的头?
龙凤花烛高燃,灯是红的,鲜红;血是红的,殷红。你与过千山都已脸色发白,在场的所有
人都大变了颜色。
叫花子看着你,淡淡道:‘你以为老叫花子有恶意,那就错了。‘说完眼光微微向西北角一瞥
,但谁都没有注意。
你尽力让自己保持镇静:‘难道还是好意?‘
乞丐道:‘非但是好意,而且我敢断定今天来的客人里没有谁的礼物会比我的贵重。‘
这人头竟是他送来的礼物,而且还是最贵重的!?
你问:‘何以见得?‘
乞丐指着人头说:‘因为这个人如不死,两位今晚洞房花烛夜难以快活。‘
你问:‘这个人是谁?‘
乞丐道:‘是一个一心要二位人头的人。‘
你悚然失声:‘正月十五!‘
乞丐道:‘不错,就是他。‘
你轻轻出了口气,道:‘你是谁?‘
乞丐道:‘本来是一个看不贯青龙会的人。‘
你不觉莞尔,这叫花子很有趣,道:‘现在呢?‘
乞丐道:‘现在是一个已送过礼,却又不想留下来喝喜酒,只想单独敬新娘子一杯的人。‘
他说完,拿起两只杯子,一只递向你。
突然,你听见人群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既是敬酒,为何腰中还藏着把软刀?‘
乞丐突然变了颜色,目关骤然狠了起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那个声音冷冷地说:‘一个你不知道是谁,却知道你是谁的人。‘
乞丐嘴角狞出一丝微笑,道:‘我是谁?‘
那个声音道:‘你是正月十五的杀手!‘
此言一出,那乞丐突然将两只酒杯向你砸了过去,同时腰间弹出一把长刀,刀光直取你的胸
口。
气氛变化实在太快了,他出手更快。刀光未到,刀的锋芒似乎已刺穿了你的胸膛。
你早有准备,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六尺,青衿剑已在手。然而那乞丐的刀路陡然急变,一刀
直刺向过千山。
过千山在人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站着,哪里还能闪开这飞电般的刀,你已退在六尺之外,更是
鞭长莫及。一声惊呼,几乎要昏了过去。
就在这瞬间,突然从人群中暴起三点寒星,寒星一闪即逝消失在无尽的夜空。
‘你--‘乞丐万分恐惧地望着西北角,刀掉在地上,人倒下了。
你看得分明暗器出自西北角那个中年人之手,他同时已跃窗而走。你当然知道他是谁,无论
他如何乔装改扮,你都能认得出。而且你还知道这决不是梦,就算是梦,你也决不放弃,你宁
愿用一生一世来追逐这个虚幻迷离的梦。
你不顾一切追了出去,不能让他就这样一走了之,就算死也要在看这人一眼。
夜色已深。
天空中只有几点星光,淡淡的星光下,远处仿佛有条人影一闪,你追得虽然快,可是这个人
影更快,你穿窗而出时,他已到了几十丈外,可是你并不放弃。明知到自己追不上这个人,还
是要追。
当你追到一家祠堂的房顶上时,失去了线索,四下一片黑暗,远处人家已点起了灯光,明月
楼的喜庆气氛在这冷冷的夜空中消失殆尽,再也见不到半点人影。
你停下来,放声大叫:‘白鹤昆,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还在附近,一定听得见我说话。‘
黑暗寂无回音,只有几株尚未凋尽的老柳树在寒风中叹息。
‘不管你想不想出来见我,都应该听完我的话,‘你大声说,‘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
我真爱的人只有你一个。以前我捉弄你、刺激你、羞辱你、甚至看不起你,都是我的错,其实
我现在才明白,我一直都爱着你。‘
‘你不愿意在见我,我也不怪你,但是我绝对问心无愧,你若不信,我可以死!‘你说完,心
一狠,牙一咬,撕开衣襟,露出洁白的胸膛,拔下头顶的龙凤金钗,用尽全身力气,往自己胸
口插下去。
你也许真的不想活了,此时对你来说这个世界真的以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地方,身遭奇祸,
家遭惨变。天上地下最爱你的人也是你最爱的人,而今他连见你一面都不肯。
金钗刺入胸膛,鲜血溅出,就在此时,黑暗中忽然有条人影飞出,握住了你的手。
‘叮!‘的一声,金钗落在屋脊上,血流过了你白皙的胸脯。幸好及时,伤得并不算很重。
你终于看见了这个人,这个让你爱得魂牵梦绕、至死不忘的人;这个让你恨得咬牙切齿、恨
不得将其碎尸万断的人。
你终于见到了白鹤昆。夜色凄迷,照他的脸。他依然还是老样子,只是眼睛似乎更加明亮,
但是你若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睛发亮,只不过是因为泪光。
‘我以为你死了!‘你痴痴地看着他说。
‘为什么要这样,何苦呢?‘白鹤昆叹道。
‘我还以为再也见你不到……‘
‘我的叔父白剑羽救了我,给我治好伤。‘他说。
你痴痴地望着他,此刻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想。
白鹤昆拾起那支金簪,叹道:‘一切我都知道,你没有错,我不怪你!如果是我,也会那么做
的。‘
‘你……‘
白鹤昆不让你说去:‘那种情况下只要是善良真诚的女孩子都会那么做,别无选择,除非她毫
无人性。‘
你又泪如泉涌:‘可是我……‘你突然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扑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白鹤昆紧紧抱着你,轻轻拍打着你的脊背,任你痛哭。哭出来,是一件好事,至少比憋在心
里好受。
可是他自己呢?他难道从没有自己的痛苦?
夜更深,风更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你的痛哭终于变成了低泣,白鹤昆轻轻地推开你,说道:‘你该回去了。‘
回去!
你愕然道:‘你叫我回哪里去?‘
白鹤昆道:‘回到你刚才来的地方去。‘
你问:‘为什么?‘
白鹤昆道:‘别人一定等得急了。‘
你正色道:‘你……你要我回去嫁给过千山?!‘
白鹤昆平静地说:‘你必须回去,决不能抛下他,你应该知道,没有了你过千山根本活不下去
。‘
你不能不承认,过千山之所以还有求生的意志,全是因为你。
白鹤昆又说:‘你杀吴天,龙头老大不仅杀了你的亲人,还发誓要把你投入炼狱,生祭他的儿
子,因而抓你的人决不会要你的命。这次是会里的正月十五出手,他与我有一点来往,答应过
我,今夜你们洞房花烛时不下手,所以你赶快回去,带着过千山一起走。‘
回去!回去?回去!回去?你心乱如麻。
‘我回去,你呢?‘你问。
‘我没关系,‘他想勉强笑一下,却笑不出来,‘我这种人不是那么容易受刺激的,我没事。‘
‘那么,我们以后永远也不能再相见了?‘你直直地看着白鹤昆。
白鹤昆说:‘当然还能再见。‘
--但是最好还是别见,相见不如不见。这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他知道你心里会明白,你
当然明白。
你说:‘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
‘若是一切平静之后,我去找你,你一定不能躲着不见我。‘
白鹤昆不敢正视你的目光:‘事情平静之后,我会去主动找你,你我他毕竟还可以做朋友。‘
还可以做朋友,这是无奈的借口,还是自豪的谎言。
你又说:‘如果我处理好这件事,过千山没有我依然可以很好的活着,那么我们……‘
你心里明白:处理这种事情,也许是一夜,也许是三天,也许要十年,也许要一生一世。但
只要还有机会,你就决不会放弃。
白鹤昆点头,虽然你没说出来,但是他懂你的心。不过他更明白:这种事,除非死,谁也解
决不了。
‘你说的可是真话。没有骗我?‘你像一个孩子,似乎要和他拉勾上吊才能相信。
‘真的。‘白鹤昆分明听见了自己怀疑的颤音。
远处传来了寒山寺的钟声。
你点点头,擦干泪,转身离去,连头也不回,生怕自己一回头就改变了主意。
白鹤昆看着脚下的路,属于自己的只有一条路,一条寂寞而漫长的路。
明月楼客栈依然灯光辉煌。
你走进大厅时忽然全身冰冷,就似走进了地狱,比地狱更可怕。你再也见不到一个活人,所
有人都倒在血泊中,过千山再也不能听你解释苦衷了,他早已血肉模糊。
只有那客栈的老板依旧坐在柜台里,脸色木讷。
‘少,少……颜姑娘!‘见到你,他本想叫你一声少奶奶,但此时却无法出口,还是改叫一声
‘颜姑娘‘。
你早已恐惧得忘记了恐惧是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问。
‘青龙会的正月十五来了。‘徐老板从柜台了出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依旧像奴仆伺候主子
那样对待你,那么平和,那么恭敬。
别人都死了,他却还好好地活着,你突然觉得这老头有点古怪。
‘你是谁?‘你突然问,同时有了戒备。
‘我是白鹤昆公子的朋友,公子要我在这等你。‘客栈老板说。
听到白鹤昆这三个字,对他的戒备自然有点松懈,何况本来你对他就有点好感。
正当此时,这老头子突然闪到你身边,已速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你的几处穴道,抠住了你
的命门。
‘你--!‘你终于再一次明白了江湖的凶险、人性的残恶、自己的浅薄,几乎任何人都可以将
你打倒,倒不全是因为他们的武功在你之上。
‘龙头老大要活口,你可不能自杀。‘徐老板笑道。
这时你才发现,大厅里早已多了一个人,身材魁梧,长发披面,两只如同狼一样的小眼在头
发丛里发着绿光。一身黑衣,胸前绣着一条小青龙,青龙右边赫然一排红线小字:正月十五。
‘原来你就是正月十五,原来你就是正月十五。‘你说。
他绿光闪闪的眼睛在你身上上下打量,啧啧道:‘不错,不错,如果白鹤昆不是我的朋友,说
不定我也会有邪念。把你捉去让龙头投入炼狱,挖眼、削鼻、割舌、剥皮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的声音也如同鬼哭,听起来这几句话更显得恐怖。
‘属下已完成任务,请坛主指示!‘此时这客栈老板如同狗一般顺服地面对着正月十五。
原来这位一直看起来老实、本分、忠厚的好人也有如此可耻的一面。
‘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种人。‘你冷冷地说。
老板像个聋子没有理睬你,脸上依旧是那副奴性的表情,也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你知道会里向来只论功劳不论武功的,如是你能在利索地处理了白鹤昆,到时候我破格提你
为副坛主。‘正月十五说完,以拉着你转身离去。
‘属下遵命。‘客栈老板欢喜地单跪一腿行礼。正当此时,正月十五‘啊‘的一声倒在地上,背
后多了数点铁蒺藜。
但尤其说他是中暗器摔倒的,倒不如说他是自己爬下去借以缓解暗器的力量。爬下去的同时
,双手一拍地板,整个身体平平从地上弹起两丈多高,一个倒翻身,双掌击在老板的脑袋上,
然后又凌空几个翻身,消失在暗夜里。
这一切快如闪电,其实你什么也没有看清,只是想象一下,当时的场面应该是这个样子。究
竟是怎么回事?是从现实突然转入梦境,还是从梦境突然转入现实?
夜色渐明,天渐亮,风却更冷。门檐上大红‘喜‘字灯笼依然喜气洋洋地在迎风摆动。龙凤红
烛一支倒在地上,早已熄灭,另一支也将燃尽。
客栈老板喘着粗气,血从两鬓的白发里流下,棉帽已被染成殷红。
你虽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掌力,却知道客栈老板刚才用计不惜性命救了你。总之现
在正月十五衣已负伤逃走,店老板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惟有你自己依然好端端地活着。
刚才被点住的穴道此时已自己解开,你蹲下身来,将这位老人抱在怀里。你的泪如同一朵朵
寒梅,开在他的身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救我?‘你问。
‘白公子将我连同这客栈都送给了姑娘,我答应过他们好好照顾你。‘客栈老板吃力地说,‘可
惜,可惜我未能你保护好过公子。‘
‘鹤昆不是说正月十五今晚不会来,怎么回事?‘
老板苦笑道:‘不错,那小子出道时曾受过我家公子大恩,所以答应白公子正月初一,你与过
公子洞房花烛夜时不动手,我家公子本来打算拜完堂后劝你们离开,谁想到他竟会派个乞丐来
搅扰。刚才他出手时已是初二凌晨,在他看来既没有违背龙头老大的命令,也还了公子的情,
简直是万全之策。‘
‘无耻小人!‘你愤然。
‘每人都有自己的是非观,在他自己看来却是问心无愧的。‘
‘你怎么样?‘你看着眼前这位善良的老人,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摇摇头没有回答,也不必
要回答。
‘我已是个老人了。‘老人闭上眼说,言外之意自然很明白。
‘不会的,决不会的!‘你失声痛哭。
‘年轻时,我也和所有年轻人一样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干出一番事业,留下千秋英名,自
以为自己苦练数年的这三两下把戏很是了不起,后来才知道,江湖远远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无论你事先把它想象得如何现实。‘老人眼角流下一滴泪,叹道:‘我也曾有过妻子儿女,只
可惜……。也许真的,人一旦走进江湖,便是开始了一场不归的梦,除去一死,永远休想走出
来。‘
江湖,一场不归的梦。此话似乎在哪里听过,你怵然心惊。这老人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烙
铁,字字烙在你的心上。此时,你突然万分怕死,真想一个人躲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过着平
静的生活。那怕是成为又丑又脏的老农妇;哪怕是和这个老人在一起,做他的女儿,甚至做他
的妻子。
客栈老板眼中透出一丝微光,也许是死光还照,满是关爱,又似乎真的有点那种意思。人之
将死,做点梦又有何妨?
你有点脸红,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凄惨:‘我的年龄可能比你的父亲还要大……‘
你明白他的心思,恨自己的怯懦!
徐老板淡淡说道:‘不用为我担心,我早说过,我已是一个老人,无亲无故,没有什么好牵挂
的。‘
一个人若连他自己也已放弃了,无论谁也救不了他。
若不是因为你,他当然不会死!你现在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你知道他并非不想活下去
,而是在他看来死活都已没有意义。
老人过了一会,又闭上眼睛,神色安然,说道:‘你走吧!‘
‘为什么要我走?‘
‘因为我不希望别人看着我死。‘他的身体开始痉挛,惨白的脸开始转青。
你突然紧握他的手,已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大声说:‘我不走!决不走!‘
‘为什么?‘
你手握的更紧,咬牙道:‘因为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老人眼睛缓缓睁开,看着你火热的眼睛,惊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嫁给你,非你不嫁!‘你又说了一遍。在这一瞬间,你忘记了过千山,白鹤昆,甚
至司马长空,忘记了所有人;在这一瞬间,你只记得一件事--决不能这么看着他死。只要能救
他,就算是嫁给一只猫,一条狗,你也愿意。
‘你要嫁给我?‘老板笑问,笑容中三分辛酸,三分感激,三分无奈,剩下一分是什么,也许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你吻一下他的额头,说:‘现在我就嫁给你,做你的妻子,终生伺候你,依靠你。你一定要活
下去,我可不想做寡妇,你若有个意外,我也不想活了。‘
你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生命分一半给他,但这种方式一定有效吗?
那支残烛还在滴泪,你的泪却早已干了。在这红烛前,过千山一身新郎喜装,倒了下去。而
就在过千山血尚未冷时,你又急不可待地要嫁给另外一个人。
以前,无论是谁做了这种事,你都不会原谅她,你会骂她是一个荒唐无耻无情的疯子!但无
论如何你无法相信,现在这个人就是你!不过你坚信,没有人会指责你。无论是谁,除了同情
外,剩下的就只能是无奈了。
你也许确实是一个荒唐的疯子,但你决不是无情,而是太多情,为了别人不惜牺牲自己的一
切。你更不是无耻,因为你一直问心无愧。
老板一双灰暗的眼睛又有了光彩,恢复了渴望的笑容。
你带着泪,笑道:‘这里虽然是坟墓,但我们一样可以拜天地、入洞房。‘
老人呼吸渐均,脸上泛起一点红晕。他一见到你那天,就有了这种幻想,这是所有男人都会
有的正常心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他明知是梦,却不愿意醒,闭上眼,带着一点恬静的笑,身体立刻僵硬冰冷了。
死亡来得比闪电还快,但却在你的意料之中,你没有痛哭,甚至连一滴泪也没有流。将老人
的尸首与过千山并排放在一起。两人人都是你的丈夫,都要与你拜堂,而今却都死了。
事情终于解决了,而且是永远彻底解决了,只是太快了,快得难以想象。
事情过去了。
白鹤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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