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剑殇 > 第六回 事无两样人心兀

?    普惠瞧着归云子的背影说道:“就武功而言,此处当数归云子第一,无人是其敌手。”汪

    明怀点头说道:“小弟也是此意,是以以宝剑相赠,哪知……”公孙白马插口说道:“归云子

    武功虽高,只是生性狭隘傲慢,孤芳自赏,终究难成大家。”众人评点归云子一番之后,一时

    眼光齐聚莫干剑,无人再作言语,唯听得寺外枝叶摇摇,风雨潇潇。

    汪明怀瞧众人神情,暗地里骂道:“瞧什么瞧?谁妄想夺老子的剑,飞来又飞去的牛鼻子

    就是榜样!姑且忍你们一时。但这样干望着也不是办法,得寻个机会挑起矛盾才好。刚才申菲

    泱和鲁今墨的主张正好背道而驰,说不得,老子就再陪你们玩玩。”不由得干咳几声,这才说

    道:“都是小弟不好,弄来什么宝剑,以至生出无穷的灾祸。小弟数日之前还道私自占有此剑

    ,意图重建轩辕寨,现在终于相通了。那铸剑主人的心意,想必是希望武艺高强的侠义人士,

    配此剑行侠江湖,激浊扬清,以造福人间。小弟竟然有私心,现在想来,真是惭愧无比。”

    申菲泱接口说道:“汪寨主之言,大得我心。利剑之利,并非仅仅在于剑刃之利,尤其是

    在利于江湖。小弟刚才早已言明,单凭小弟一人之力,难成大事。直至莫干剑出世,方才现出

    一片生机,这江湖若要风平浪静,这武林若要太平安宁,这天下若要峭法严刑,便自莫干剑开

    始。小弟也不是没有私心,小弟私下里总望着,这江湖再也没有杀人放火,你争我夺;没有刀

    光血影,帮派纷争;没有旧仇新怨,深仇大恨。”他娓娓道来,情深意切,众人皆被感动。公

    孙白马赞叹道:“申兄真乃大英雄、大豪杰!有此等抱负,令人拜服不已。小弟鼠目寸光,哪

    里想得到一柄剑的作用是如此之大?只道是既然莫干剑贻害江湖,不如把他毁去或者是藏起来

    ,免去江湖一祸也就是了。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鲁今墨忽然说道:“申兄,假如莫干剑为你所有,你将如何作为?”申菲泱慨然言道:“

    江南甘家堡铁肩担道义,数代行侠江湖,既已广发英雄贴,共商莫干剑一事,自然是携剑前去

    ,共图大业。”鲁今墨又道:“若那甘凤池堡主和申兄两意相通,皆有此心,那又如何?”申

    菲泱说道:“妙极妙极!自此莫干剑所到之处,奸邪灭绝,恶人伏法,还我清凉好世界。”鲁

    今墨道:“试问何为奸邪,何为恶人?恶人是否该不加区别,一律赶尽杀绝?”申菲泱森然道

    :“鲁兄此话何意?古往今来凡成就大事业者,谁未曾杀过人?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至

    于谁善谁恶,好坏忠奸,世间人皆共见,自有定论,无须小弟多说。”汪明怀见他俩越说越冷

    峻,言辞越来越锋利,照此下去,不要多久,必然是付诸拳脚交加,心里头乐呵呵的,忍不

    住便要拍手称快。

    鲁今墨转而问普惠道:“大师智慧,必能解开弟子的疑惑。弟子观那恶人亦有多种,并不

    雷同。有大恶,有小恶,有恶中恶,有恶中不恶,是否一律该杀?而所谓好人之中,亦难免偶

    犯过失,那又该当如何,是否能够仅凭莫干剑而定?且仅就恶人而言,恶人行事,亦有自身的

    准则和缘由,便是做恶事,也有做恶事的缘故,不会空穴来风。而善恶本就是世俗所分,焉知

    其中没有差池和偏见?”

    普惠闻言双手合什,施礼答道:“鲁施主所言大有禅意,发人深省,真乃宅心仁厚!我佛

    慈悲为怀,即便是对于恶贯满盈之人,只要有心悔过,亦令其改过从善,重新为人,决不妄开

    杀戒。江湖人士虽然并非我佛门中人,只是明自心既见佛性,亦应当以宽大为怀,不可滥杀。

    ”鲁今墨道:“大师所言甚合我意。弟子也知道,江湖之事,令有志之士大伤脑筋,夙夜忧叹

    之余,亦难免一时冲动。前人所说‘兼爱’‘非攻’决不可忘,若是我辈中人,人人有兼爱之

    心,存非攻之念,江湖自然清凉,武林自然安康,又何必先来一段杀戮?只怕适得其反,弄得

    江湖大乱。”

    汪明怀听两人话中的刀剑光芒闪烁,心下更喜,嘴上却连忙劝道:“鲁兄申兄,两位俱是

    有志高人,所持虽然各异,其心实属相同,比如琴瑟,鸣声虽略有差别,却都能奏出动听的乐

    声来。我观两兄之道,一柔一刚,一文一武,古来大事皆是文武并用,张弛有度。只是两位仁

    兄都有大抱负,而莫干剑却只有一把,这可叫人为难了。”申菲泱盯着鲁今墨,冷声说道:“

    那又有什么难的?鲁兄既与小弟背道而驰,便不妨划下道来,比划比划。小弟若是败北,二话

    不说,拍屁股走人。”鲁今墨却沉声说道:“申兄想必是弄错了,小弟此番前来,决非为了争

    夺莫干剑。小弟生平虽好武术,却不喜与人争强斗胜。申兄若是喜欢,不妨把莫干剑取走,小

    弟决无异议。”随即走到一旁,不与相对。众人一时愕然相向,不明究里。汪明怀简直是伤心

    失望至极,刚想在心底痛骂一番,忽然听到一直呆立一旁、神情落寞的贾思民说道:“我是种

    田的,不懂大道理。我只要用莫干剑去报仇,报完仇后,再还给你们。”说罢,便径直走向香

    案。

    申菲泱伸手拦住他,说道:“且慢,若是人人都是你这般想法,一柄剑又岂能够用?莫干

    剑乃是绝世无双的利器,岂能够作报仇私怨之用?你回家再多练几年武功,就能够报仇了,又

    何必非得用莫干剑不可?”

    贾思民摔开他的手,径向长剑走去。申菲泱反手成爪,直抓其背后。贾思民避开一招,转

    过身来,恨声说道:“你一定要阻拦我报仇,那我便先杀了你。”说完,直扑过来,挥拳便打

    ,势同拼命。申菲泱避开数招,猛的一声断喝,双掌横空,分击上下,上勾颈,下勾腰,乃是

    合使“上勾手”和“下勾手”。他身材魁伟,臂长力猛,高那贾思民一个头。这一喝两勾,迅

    猛威烈,凌厉至极。此招甫施,贾思民已知其厉害,“唰”的锄镰在手,上砍下挖,旋即推后

    一步,避开了此招。两人之中,申菲泱“五雷勾魂手”勇猛强悍,招式狠毒,让人不作活路想

    ;而贾思民号作“锄镰无敌手”,兵刃奇特,套路神鬼莫测,一时片刻也难分高下。

    这边孟松龄说道:“鲁兄圣手无双,更兼高风亮节,小弟神交已久,今日又聆听高论,当

    真是不虚此行。前人有“事无两样人心别”的诗句,形容今日的局势,可谓十分的贴切。小弟

    对鲁兄‘兼爱’‘非攻’‘尚贤’之愿深信不疑,只是其中个别之处,还不甚明了。”鲁今墨

    连忙说道:“孟兄但说无妨。”孟松龄说道:“假若有个大恶人,武艺高强,伤人而夺其妻子

    ,若是要做到‘兼爱’‘非攻’,那又该如何去做?”一旁的汪明怀一听,心中有气,暗暗思

    道:“大哥干嘛又提这件丑事?举例也可以挑别的嘛,何必一定要说你侄子?”却听那鲁今墨

    说道:“凡事皆应当正本清源。鲁兄不妨深思一番,若是此人有爱心,自然不会去行凶作恶,

    不但伤人掳妻之事不会做,亦能为他人着想,造福人间。所以,应该在他还没有为非作歹之前

    ,教育使他充满兼爱非攻、温柔敦厚之心。”孟松龄赞叹道:“朱子曾经说过,‘问渠那得清

    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鲁兄之言大有道理。鲁兄既有此心,何不传扬开来,造福武林?”

    鲁今墨叹息说道:“人生有涯,力有穷尽。小弟一人之力,沧海一粟而已,即便是穷年累月,

    殚精竭虑,亦如同蚍蜉撼大树一般,可笑自不量力。”孟松龄缓步说道:“鲁兄此言差矣。孔

    圣人曾言,‘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辈江湖中人,行事应当刚健有为,知其不可而为之。人

    生在世,区区数十载,年华如水,逝者如斯,实在是半点消磨蹉跎不得!大丈夫行事,但求仰

    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尽心尽力而为,至于兴衰成败,又何足道哉?而要成就惊天动地的大

    事业,虽说我一人之力难成,但自有后来人继承下去,所谓‘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

    波’是也。如此连绵传承,无论何等大事,也有成功的时候。”

    公孙白马难得沉默良久,这时说道:“如今江湖大势,纲纽崩溃,道德败坏,人心涣散,

    确实不是一人之力所能扭转。虽然说像鲁兄、申兄这般的旷世之才难得一见,但江湖上有志之

    士亦不是太少,只需一二人士振臂高呼,领袖群雄,则方才所说的清凉好世界,亦非空中楼阁

    ,总有达成之日。”郁离子也说道:“公孙兄所言甚是,幸得上天垂青,造出莫干宝剑,露出

    一线光明,合是江湖剧变之机。当此之际,能人志士不宜韬光养晦,而应适时而作,成就一番

    伟业。”众人意兴湍飞,各抒己见,大有慨然自任的情怀。一时之间,那边打得激烈,这边说

    得豪气,交互瑜亮。

    过得一会,申菲泱怒喝连连,左勾右搭,势如猛虎;贾思民不住倒退,显然有些支撑不住

    了。猛的申菲泱腾空而扑,手臂暴长,探上锄镰握柄的中间部位,顺手往贾思民头上拍去。贾

    思民力夺之下,拉不回兵刃,若要避开他当头一击,势必要撒手后撤,但兵器就被他卸了。当

    下把心一横,右手紧拽锄镰之余,左手成拳,冲拳而上。申菲泱力压锄镰,趁他兵刃下沉之机

    ,避开他当中冲拳,反手一勾,已是搭上了他左腰。贾思民大惊之下,却死也不放手,硬生生

    受了他一勾,摇晃几下,依旧抓着锄镰站定。申菲泱冷冷说道:“这便回家去吧。”松开了抓

    住锄镰的手。

    鲁今墨连忙跃近,扶住贾思民,问道:“贾兄弟……“贾思民摇了摇头,并不开口,显然

    是受伤颇重。鲁今墨霍地转身,盯住申菲泱,怒声道:“贾兄弟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下手何

    必如此狠毒?”申菲泱道:“不是我伤他,便是他伤我,他利刃若是伤及到我,兄弟焉有命在

    ?狠毒之言,从何说起?你若打抱不平,这便划下道儿来便是了。”鲁今墨摇头说道:“我并

    非怕你,只是现在与你打斗,旁人还道我为的是莫干剑。贾兄弟的仇不在乎一时片刻,他日再

    来领教申兄勾魂手段。”当下扶好贾思民,叹气说道:“事已至此,再争何益?我送你回家。

    ”两人向其余的五人告了声辞,便搀扶离寺,消失在凄迷风雨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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