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明怀审时度势，瞧众人神情紧张，脸上都是关怀之色，暗自思道：“与其让人家明说出
来而尴尬，还不如老子化被动为主动，当众宣示出来，反正谁都不愿意当场撕破脸皮，明刀明
枪地硬抢。老子就看准这一点，好好利用一番，创造矛盾冲突，化险为夷，保住此剑。”想好
之后，当即朗声说道：“那口莫干宝剑，此刻便正在小弟手中，众位高人不妨鉴赏鉴赏。”说
罢，随即从身后包裹之中取出莫干剑，在众人惊诧和怀疑的神色中，递给了一旁的郁离子。
郁离子呆呆看着乌黑剑鞘，喃喃说道：“此剑系用极北之地冰川中的至冷玄铁，与极西沙
漠中的至热玄铁共铸而成，雌雄合一，阴阳共济，果然不负叫做莫干剑。”汪明怀赞叹道：“
郁离兄所言正是。小弟曾听人说过，炼出这把宝剑的铸剑夫妇，为寻找这两块玄铁，便花去了
二十年时光，再又用十年时间方才炼了出来。只是莫干剑出世之日，铸剑夫妇便双双殉剑而死
，此情此景，当真是可敬可叹!”
公孙白马接住郁离子递来的宝剑，把玩良久，这才说道：“莫干非剑，此剑乃是上上极品
，古来无双，平生能铸此一剑已经足矣。小弟号为‘铁嘴’，相形之下，也属下下次品了。”
随即递给鲁今墨。鲁今墨摸索片刻，笑着说道：“剑长三尺，重六十两，虽然是极品，只是剑
鞘难配，日后如有机缘，定要好好修饰一番。”又递给贾思民。贾思民拔出剑刃到一半，见那
剑身澄练清明，如镜似波，忍不住低呼一声，递给申菲泱。申菲泱瞅那半截剑身，自己老大一
张黑脸映照在上面，黑白分明，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用此剑锄奸惩恶，那才叫作爽快。
”便套上剑递向普惠。两人相距并不是很近，普惠便踏上一步，伸手去接莫干剑。
就在这一瞬之间，一阵风起处，残破的山墙外猛的闪进一个身影，迅猛绝伦，径向两人中
间撞去。众人瞧见这种形同鬼魅的身法，均是大惊失色。申菲泱宝剑既然已经递出，料想那普
惠必定会全力接走，哪知普惠想法恰好相反，以为申菲泱一定会缩手回去，自己若是苦争这一
秒半分，对于自己高僧形象大为不利，就在两人迟疑的刹那之间，申菲泱顿感手中一轻，宝剑
已经被人抢走。
但见大厅之内，众人围坐的圈子之中，已经站着一人。来者作道人打扮，蓝袍星冠，鹤颜
松姿，正在专注地端详手中的莫干剑，对庙中其他的人视同未睹。场中八人，均不认识这道人
，申菲泱被他从手中夺走宝剑，大感脸上无光，不由得大声喝问道：“阁下是谁？”那道人眸
子一翻，盯了他一眼，冷冷说道：“黄山归云子!”
众人一听之下，相顾失色。归云子隐居在黄山天都峰，听说他所练的‘玄天太素功’精湛无比
，当年在天都峰鲫鱼背有令人砸舌的举动。鲫鱼背是一处隆起的峰岗，宽仅三尺，两面皆面临
着万丈深渊，乃是天都峰最为险峻的处所。归云子置一条宽仅一尺的狭长木凳，隆然高睡五天
五夜，折尽鄂赣皖群雄。除了‘玄天太素功’之外，归云子的剑术和轻功，均是冠盖一时。只
是归云子自从在黄山隐居之后，在江湖上就走动得不多，所以众人只闻其大名，而不知他的庐
山真面目。此刻他竟然也现身在这破庙之中，汪明怀顿感棘手。方才归云子没有飞进之前，汪
明怀料想八人之中以普惠功力最高，但这归云子一进来所显露的一身轻功身法，以及他往日的
名声，便可知在这九人之中，以归云子为冠。
归云子拔剑出鞘，但见剑上光芒一闪，寒潭顿现，一泓秋水从剑头流向剑尾，又从剑尾流
向剑头，变幻无方，盈动不一。众人眼光均被吸引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归云子伸指往剑身
弹去，长剑“铮”的一声，一阵龙吟，绕梁不绝。他脸现惊喜之色，就在众人的圈中，“唰唰
”舞起剑来，且舞且吟道：“吾家住在天都峰颠顶之阳，隔断三千弱水万顷之汪洋，自乐烟霞
深处有真趣，不将功名心旆随风扬。”
剑式凌厉，歌吟激越。公孙白马忍不住赞叹道：“好剑!好趣!莫干剑合该配给归云道长。
”听到此话，汪明怀心头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动，便朝公孙白马瞧去，却见他正一副旁若无
人的样子，只是在欣赏归云子耍剑，显然只是一时口快，无心所说。
归云子舞了一趟剑法，含笑而止，神色之间不可一世，当真是意气逼人。汪明怀看在眼里
，暗自骂道：“锋芒毕露，不是好兆头!牛鼻子不要得意，你就算有通天的功夫，总也打不赢
八个人吧。待会儿让你飞着进来，也飞着出去，那才叫好看。”
归云子又把莫干剑里里外外观摩了一时片刻，这才递给普惠，神色间殊是恋恋不舍之情。
普惠被他在自己接剑的时候抢去宝剑，一来就光芒万丈，倨傲无礼，心下颇为恚怒，却不动声
色，脸上依旧一团和气地笑着说道：“老衲练拳，剑术平庸至极，哪里能辨别什么宝剑的好坏
!”顺手递给孟松龄。孟松龄接了，又递给汪明怀。莫干剑在众人手中，已经是转了一圈。
汪明怀双手捧剑，走到归云子身前，说道：“如今江湖上，甘家堡堡主甘凤池侠义仁心，
广发英雄贴，以邀请江湖同道，共商莫干剑一事。一时之间，五湖四海应者云集。小弟才疏学
浅，如何能够配此宝剑？只是距离那论剑之期仍有一个月之久，莫干剑如果在小弟身上有什么
三长两短的话，实非小弟所愿意看到的。归云道长‘玄天太素功’天下称名，剑术也是有口皆
碑，极为惊人，实在是配用莫干剑的良主。若不嫌弃，还请道长收下莫干宝剑。”说完，双手
恭恭敬敬地把莫干剑捧上。汪明怀心下明白，众人都是为了莫干剑而来，但凭自己的功力，即
便是有结义兄弟孟松龄的帮助，也万难保得人剑俱全，而现在最为要紧的，便是抽身事外，静
观其变，所以打定主意，先把莫干剑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归云子再说。他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
，教谁都难以割舍，更何况是莫干剑？
果然是群情激动。谁都知道汪明怀为了莫干剑，父子成仇，儿媳情变，偌大一个山寨也付
诸一炬，现在竟然拱手送人？归云子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思索片刻，便接过宝剑，慨然说道：
“既然如此，老道便暂时保管。”
汪明怀与孟松龄、普惠、郁离子、公孙白马、鲁今墨交流了一下眼神，一时都是心领神会
。郁离子当下朗声说道：“刚才见识了公孙兄的无双腿法，真是大饱眼福。芝罘岛鲁兄，人称
‘天工圣手’，不知道这次南下，又给兄弟们带来什么法宝呢？”公孙白马连忙在一旁推波助
澜，大造声势。余下之人，除归云子外，也都随声附和。鲁今墨笑着说道：“小弟的确研制了
一件别样的兵器，正要请诸位高人过目。”随后从身后大包裹之中，取出另外一个包裹来。
众人定睛而看，见他又从包裹之中，依次取出十个更小一些的包裹。汪明怀瞧他包了又包
，裹了又裹，心下感到好奇，暗道：“说是兵器，怎么倒像是价值连城的珠玉宝贝？”
过不了一会儿，鲁今墨已经把十样物事摆在地上。只见那十样物事，竟然都是白玉瓷人。
每一个都是五寸左右，或提腿，或抬掌，或腾空，或下跃，姿态各异，情趣盎然。每一个白玉
瓷人的背后，都写有两个朱红色的字，隶书写就，依次为：“尚贤”“尚同”“节用”“节葬
”“非乐”“非命”“非攻”“天志”“明鬼”“兼爱”，共计二十个字。郁离子、公孙白马
、申菲泱三人一见之下，便心知肚明，其他的人可就不太懂了。
鲁今墨看得清楚，便说道：“小弟才智不及郁离兄、公孙兄和申兄万分之一，但追随前贤
的心思，却是一般。小弟偏好墨家学说，由来已久，只是才疏学浅，仅仅对于其中的‘兼爱’
‘非攻’‘尚贤’有所体会。刚才听申兄所言，江湖之事，当酷法严刑，小弟颇不以为然。试
想一下，我辈江湖中人，如果是人人都能够做到“兼爱”“非攻”“尚贤”六个字，则不知是
何等美好的新世界!兼爱则相亲相近，博施泛爱；非攻则和平安宁，喜乐融融；尚贤则上下同
心，井然有序。小弟想在江湖上推行此义，便花了三年的时间，研制出这十个白玉瓷人。合十
为一，便是兵器；分一为十，就是瓷人。”
公孙白马鼓掌叫道：“妙极妙极，妙之极矣!不知这合十为一，却又是怎样的合拢法子呢
？”鲁今墨依次拾起十个白玉瓷人，左摆右弄，前挪后移，上拼下凑，片刻之后，竟然变成了
一根五尺来长的白玉棒，圆圆润润，并无半点漏痕。他又将白玉棒随手折叠几下，说道：“这
白玉棒可直可曲，可伸可缩，便是宝物利器也难削断他。”众人大为叹服，齐声叫好。汪明怀
听他海口夸尽，忍不住心底里诘问道：“利器难断!如果是莫干剑呢？”郁离子赞叹着说道：
“个中机关巧妙之处，当真称得上是巧夺天工，天衣无缝，即便是现在亲眼所见，也还是难以
明白。小弟何其幸运，竟然能够遇到如此绝世奇人。”
鲁今墨笑着说道：“这一个‘奇’字，用在郁离兄身上才最为贴切，现在该露上两手了吧
。”众人素来知晓郁离子对于奇门杂术无不精通，早就盼望以一种并非郁离子的敌手的身份大
开眼界一番，此时听见鲁今墨提了出来，当即呼啸叫好。郁离子待众人呼叫一阵子之后，才说
道：“众位之令，岂敢违背？只是需要借鲁兄的十瓷人一用。”鲁今墨当即应允，把白玉棒拆
作十个小瓷人，递给郁离子。
郁离子把十个白玉小瓷人分作八堆，“兼爱”与“非乐”并作一处，“尚贤”与“非攻”
并作一处，列成八卦的形状，围及丈许方圆。如此一番作为之后，郁离子眼光扫过众人，慨然
说道：“这就是小弟精研多年的‘十代明王暨九宫八卦阵’，不日前方告大成。此阵虽与诸葛
孔明的八阵图有相类似的地方，却也大有区别，其中真意，小弟亦难以用言辞来形容。当年此
阵法未参透之时，小弟仅仅精于‘九宫八卦阵’，竟得‘搜魂狐王’车清河的嘉许，现在想起
来，当真是汗颜无地。”说罢，使了个眼神。汪明怀看得真切，又揣摩他言中之意，沉吟说道
：“‘搜魂狐王’车清河，以‘烈酒黄花剑法’和‘包罗万象神功’冠绝江湖，十年前就已经
夺得了天下第一的封号。郁离兄既得他的赞许，那么此阵法就绝非一般了。”心下却暗自说道
：“郁离子果然不简单，片刻之间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好法子，老子可忍不住要佩服
你了。”众人瞧他两人神情眼色，一时恍然大悟，纷纷出言附和，探讨那车清河，以及烈酒黄
花剑法和包罗万象神功，是如何如何的厉害。
归云子瞧见八人一副顶礼膜拜的陶醉神儿，心中大大感觉不爽。当下冷哼一声，说道：
“阵法既是为人所设，不论何等厉害，也总有破解之法。”郁离子颔首说道：“道长所言甚是
。当年小弟曾经与搜魂狐王邂逅一时，当时我以九宫八卦阵法困住他一柱香的工夫，终究被他
破阵而去，的是高人。近些年来我又苦思十代明王阵，终于将两阵合一，创出这‘十代明王暨
九宫八卦阵法’。小弟料想，此阵虽难以胜过车清河，但是他若想破此阵法，亦非一时片刻之
事。只是人海茫茫，小弟想印证一番，竟而无缘再见，实属憾事。”言罢，痛惜不已。
公孙白马煽风点火的本领，乃是其无双辩才的附带成就，有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自然是非同一般了，这时接口说道：“此刻说来，那便是谁破了此阵，谁就是天下第一了
!”归云子一听这“天下第一”四个字，神情大变，眼中失落、不服、孤傲诸般神色交织闪烁
。郁离子道：“小弟却也并非此意。料想那车清河掌剑无双，十年前纵横江湖，天下英雄莫能
争锋，这些年来勇猛精进，便是片刻破此阵法也说不定。”汪明怀穷追猛打，点头说道：“小
弟料想也只有车清河才可以试上一试。听说那车清河，又创出了多种武功，种种皆是绝学，厉
害无比，这天下第一的封号，当之无愧。”心中却暗自笑道：“这激将之法，看你牛鼻子动心
不动心。”
归云子两眼望天，全身上下尽是不屑神情，昂首说道：“风闻之说，岂堪尽信？天下多的
便是狂妄吹嘘之徒。老道十年之前因有要事，未能参与论剑比试，以致桂冠为车清河所得，得
享大名。你们既称此阵如何厉害，复言车清河何等勇猛，老道便以这柄莫干剑，来领教各位的
高招。”公孙白马说道：“归云道长的玄天太素功，人传已经练到十二重天，想来并不输于车
清河了。此刻既有雅兴，郁离兄不妨吩咐下来，小弟以供驱策。此举既为验证阵法的精妙，亦
为传扬归云道长的声名，更为挑战天下第一，共振武学。小弟若涉身其中，甚感殊荣。”归云
子听得大怒，心道：“不知高低的狂徒!若真练到十二重天，车清河又是什么东西，岂能相提
并论？道爷我就是只练到五重天，也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对付什么破阵，照样是摧枯拉朽，势
如破竹。”禁不住“嘿嘿”冷笑，不去理他。只听那郁离子说道：“公孙兄既以言明此举的
功用，归云子道长亦是道法精深，小弟当然极愿成人之美。只是众位英雄皆是当世高人，小弟
此举，殊为不敬。”普惠上前一步，慨然说道：“老衲既然痴长数岁，今日便牵个头：适逢江
湖盛事，我等皆愿效劳。”众人异口同声说道：“皆愿效劳。”
这下众志成城，群情激昂。汪明怀顺风放火地说道：“大伙儿沆瀣一气，郁离兄就说下话
来。只是于阵法一道，小弟等皆未曾练习过，只怕难遂道长之愿。”郁离子双手抱拳，恭声说
道：“既然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七位皆是各领风骚的英雄人物，智慧过人，小弟我
略作说明，自然能够明白无误。”当下便与众人说了攻守腾跃进退挪移之法，群雄一一领命，
围成两丈方圆的八卦之形。
但见场中众人，纷纷把兵器拿了出来。郁离子所持乃是一青玉符，宽三寸，长一尺，龙章
凤篆，正是郁离子所说西王母命九天玄女授予他的‘天一夺命符’；贾思民手中所拿武器，分
外奇特，似锄而短，似镰稍长，顶分为二，握处合一，锄尖镰刃附着在柄的两端，端的是挖刨
砍划，稼穑攻敌，无所不适，正是他外号“锄镰无敌手”之所来由；鲁今墨又把十个小瓷人拼
凑成白玉棒，荧光闪闪；孟松龄仁义乐施，侠客著称，即便是对付邪恶之徒，也是用掌不用剑
，更何况此刻所对付之人，事关江湖盛衰，武学传扬，自然是翻手为掌；“黑面阎罗”申菲泱
手下牛头马面众多，每每都是他动口，人动手，亲自动手的机会并不多，再者他的看家本领乃
是“五雷勾魂手”，所向披靡，根本就不用兵刃；公孙白马自恃铁嘴铜牙，虽无莫干宝剑之利
，亦是人中极品，并不比一般的利器逊色，临敌之际口诛嘴伐，欲效法当年诸葛孔明骂死王朗
之举，少用别的武器。是以场中八人，一符，一棒，一锄镰，其余的就都是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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