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剑荡八荒 > 第九章 万里求医蹈魔窟

?    且说袁星抱着公孙晶芸,急若星火,径趋杭州西湖。那参霞道人内力忒是雄浑,以公孙晶芸的修为而论,身受他一记掌力,本应当场毙命,之所以能支持到目下,全系袁星不间断向其体内输入真气之故。

    天罡剑袁星内功虽然已达超凡绝俗境界,但毕竟人力有限,几日几夜下来,几欲虚脱。子夜时分,赶至杭州境地,杭城已经在望,疲倦至极,寻处干净地方打坐小憩片刻,又抱着公孙晶芸连夜赶路。

    一路辛苦,奔到天光见晓,已到杭州艮山门下。城门紧闭,护城河足有五丈余宽,吊桥高挑,眼前无路可通。袁星在河边伫足,忖道:“若是绕城而过,得多花半刻钟时光,莫如且休息半刻,恢复些力量越城而过。”

    蓦地,一道白光掠过,快逾迅电,不知究竟何物。灵猿玉雪好奇心起,似影随形追去。袁星久候不见它回来,力气已经恢复,救人如救火,决定先行入城寻那铁心华陀。

    城楼上守军这时睡得正香,谁晓得下面会有人欲跃墙而过。坐下吐纳稍顷,袁星抱着公孙晶芸站起,后退三步,深深吸足口气,快步前奔,在迈出第三步时,飞脚踢出块石头。那石头挟着劲风平行掠向对岸,袁星凌空虚踏,迅逾飞鸟,于河心上空追及那石头,提气稳稳落在上面,乘飞舟似也凌空虚渡,直逼对岸。

    那石头载着二人,过了护城河,兀自余势未竭,径射城墙。袁星抱着公孙晶芸飘然落地,抬头见面前高墙雄伟,足有五丈。寻常人认为插翅难飞的城墙,在这位大侠眼中,难得一哂。微微提气,扶摇而起,身在空中竟似陀螺一样,旋转着越过城墙。临空下望,楼宇历历,平视远眺,一望无际,前方缈缈雾岚缭绕,知是西湖,竟然身不落地,凌空吸气,折腰射向幢小楼顶,飞檐走壁径趋西湖。

    长空之下,双人如生巨翼,掠过层层叠叠宅院,顷刻已至钱塘门下。自城里拾阶而上,至城楼下望,不觉伫足呆住了。眼前一泓湖水,碧波荡漾,桃红柳绿,数不清的茶树似对对侍卫,环拱湖周。

    心旷神怡之下,连日来的辛苦疲倦尽置脑后,看得忘神,舍不得下去。低头见到晨光中公孙晶芸貌艳如花,抬头细观湖貌,云烟飘渺,水雾朦胧,平生仅见。但觉怀中能拥所拥,眼前能见所见,福至如此,夫复何求!

    公孙晶芸再度睁开倦目,望见袁星,声音微弱道:“我们这是在哪里?”袁星答道:“在天下闻名的杭州西湖。芸儿,你看,这里有多美丽,简直是仙境天堂一般。”公孙晶芸迷离着美目,望了一会儿,低低道:“小师祖,你对我这般好,芸儿感激不尽。芸儿有一事相求,定要你答应之后,才好出口。”说着颊飞红晕。

    袁星见了,不由心旌一荡,道:“我也有一事求你,也是只有你先答应后才能开口。”二人四目相对,齐感异样,慌忙避开,怀如揣兔,嘭嘭乱跳。

    公孙晶芸缓声问道:“我迷迷糊糊只知你抱着我奔波千里,是来什么地方求医,那医生是住在西湖么?还有,你什么事求我,但有所命,无不遵从。”

    袁星红了面孔,飞身跃下城墙,窘然道:“我求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师祖,因为咱们的年纪实在相差不大,这样称呼下去,多难为情。”公孙晶芸点头道:“这个我答应你。那么叫你什么?”袁星讷讷道:“我不知道,随你的便。”

    其实公孙晶芸心中早不再叫他师祖,重伤神智昏迷之下,居然吐出真心话,道:“那么我叫你袁相公如何。”唐时的相公称呼,并不意味着便是丈夫,虽是对男子的通称,但听在袁星耳中,颇是受用。

    这时他们已经围湖转了半周,不知那铁心华陀究竟在哪里,反正那化名嵩山九怪的女郎言道他是在此狎妓,只寻妓船便可。天罡剑铁骨铮铮,这时已经化作绕指柔肠,轻声道:“芸儿,你的事是什么?我一定答应你,快说出来吧!”

    公孙晶芸道:“我的心事已经由你代替完成了,还说些什么?”袁星愕然不解,怔怔地瞅着公孙晶芸。公孙晶芸秋波流传,嗫喏着说道:“你还不明白,真是个傻瓜!其实我求你的,便是能叫你一辈子傻瓜。”

    灵犀奄至,立时醒悟:“啊!原来我在心中盘算久矣自认为卑鄙的念头,芸儿也早有这种想法。她要求的便是不要再叫我师祖,这样才可缩小无形的距离,消除隔阂。她…她要叫我一辈子的‘傻瓜’!这种说法意味着什么,岂不是再明白不过了么。”

    忽听湖心舟中传来急骤的打斗声,极目望去,见那湖心小岛上寒芒闪烁,心中大恶,忖思:“清晨中什么人在那小瀛洲上拼命,大刹风景至极。”习武之人,观斗探奇之心最强,便是内功火候已达一定境界的袁星也不例外。觑准方位,抱着公孙晶芸拔身而起,在湖中三三两两散落无致的游船上落足借力,星丸跳掷似也,扑向小岛。

    晨起荡桨的,多数是靠捕湖中鱼虾赖以为生的渔民,只有极少数花舫是艺妓的浮宅。小瀛洲打斗甫起,四围船只齐向远处划去。袁星跃至最后一只离岛最近的船上,尚距岛土三十余丈。这时莫说怀中抱着公孙晶芸,便是轻身一人,以他目下修为,奋力一跃最大限度只能及廿四五丈远,水中无处落足换气,难免要成个落汤鸡。

    站在船头望之兴叹,好奇心虽重,权衡轻重,还是忍住。忽听岛上呼叱之中传来句:“铁心华陀,你死到临头,还不弃剑认输!”袁星瞿然一怔,知道那铁心华陀居然在上面,不敢再犹豫,抱着公孙晶芸凌空而起,一掠廿余丈远,堪堪去势已尽,横空一个筋斗,翻到水中三潭印月的第一潭墩上,只是稍点即纵,早落在那小岛上的梧桐树头。

    湖中有岛,岛中有池,池荷葱翠,争相怒放。小瀛洲中池桥上,三男四女斗做一团。袁星不知哪个是那铁心华陀,只得静静观看。心道:“我只注意这三个男子,石大夫绝对不会是女的。只要哪个男的有难,我立即救他!”待看清之后,大是糊涂起来:“怎么三男三女竟是一伙的!那么刚才呼叱的分明是个男子,他因何管那女子叫铁心华陀?”

    大惑不解之下,暗骂自己蠢笨,只要制止他们相斗,一问之下不就明白。抱着公孙晶芸落到场中,断喝一声,宛若晴天打个霹雳:“住手,你们中哪个是那铁心华陀石大夫?”

    那三个男子忽然齐声道:“我是石大夫。”袁星微怔,问道:“怎么会有三个石大夫?”那四个女子竟也齐声道:“我才是石大夫。”天罡剑大怒:“你们在消遣袁某!今天事已至此,不是真石大夫的别想生离此岛。”

    那七人竟然一起仰天大笑起来,有的道:“你以为你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么!”又有人道:“你是那逍遥浪子还是江柳杨?”其中一人道:“天下除了他们兄弟外,没人配对我说这样的话。即便是那袁星、陆云,也不敢在老子面前如此无礼。我们不去理会他们,是给那逍遥浪子的面子。”

    天罡剑袁星怒极反笑道:“在下便是那不值一哂的袁星,看你们怎样奈何于我?小爷再问一句:你们中究竟哪个是石大夫?”双睛寒芒暴射,剑眉斜剔。

    那七人先前还是六人攻一的局面,这时竟然同仇敌忾,齐向袁星示威,毫不示弱。袁星眼见七柄长剑指向自己周身,只是抱着公孙晶芸傲立不动,也不掣出那柄玄铁剑鞘,浑似无事人般同。

    公孙晶芸的神智始终清醒,不安至极道:“傻瓜,还不快些出剑。”

    天罡剑微笑道:“出剑做甚么?我们来寻的是那石先生,而不是要杀这些早已经死了的人。”公孙晶芸闻言,颇是不解,道:“他们并没有死啊!”袁星道:“只有他们知趣儿,马上走开,还是半个活人。若是胆敢再在这里聒耳,十条命也不够死的。”公孙晶芸倦然一笑,已是释然。

    那七人中忽有一人道:“石新章如何?还不是一样死在我们铁心华陀之手!”

    袁星如坠云雾中,愕道:“那石大夫已死?你们怎么都是铁心华陀?”顿了顿又问道:“难道那石新章不是铁心华陀?铁心华陀又怎会有七个?”公孙晶芸努力地睁着大眼睛,在袁星怀中亦待听下文。

    其中年纪最轻的红袍女子道:“我们即是石大夫,石大夫即是我们,这有甚么好问的。好比你就是天罡剑,天罡剑便是你一样。嗯,不对,传说那袁星只是痴恋陆嫣然一人,你这人却跑到西湖狎妓,定非真的袁星。”

    天罡剑大愕,道:“我何时狎妓了?”红袍女子道:“你现在怀中抱的难道不是美妓么?”袁星讶然笑道:“你怎么将我的…我的……当做妓女!”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公孙晶芸,期期艾艾。

    那红袍女子道:“她既不是妓女,你为何这般窘迫?”得意洋洋又道:“她既是妓女,你便是假的袁星,我们更不须怕你。”言下之意,遇到真的天罡剑袁星,倒也有些忌惮。

    余下六人哈哈大笑,浑没将袁星放在眼中。公孙晶芸既怒又喜,怒的是这些人诬蔑自己,喜的是既然袁星无法称呼自己,那么他心中已将自己置于一个自己想置于的位置。当下轻声道:“傻瓜,不用与这些无知的人生气,他们说你不是你自己,任他们说去,难道真的便可将你一身武功说没有了?”

    袁星展颜微笑道:“芸儿,他们既不相信我是天罡剑,那么便让他们见识见识天罡剑术,又何必与之辩论真假。”抱着公孙晶芸跳起,折下根桃枝,面对那七人,道:“这便是我的剑。”

    红袍女子道:“喂,你莫以为轻功卓绝,便能在华山七大夫面前放肆。那铁心华陀石新章武功之高,天下俱晓,不也一样因不听我们的话死在这湖底么!”另一人道:“妹子,不用与这淫贼多说,他轻功高明并不奇怪,淫贼多半有花蝴蝶、小蜜蜂等称号。他怀中的女娃,叫什么云儿,这也是典型妓女名字,那铁心老鬼不就是来杭州给那苏兰兰治病的么!”红袍女子道:“死鬼,那苏兰兰是我铁心华陀石小小治好的,与那死华陀何干?”

    袁星听到自己千里来求的正主,已被眼前这些人杀死,心头火起,刚要动怒,忽想到他们好似各个都是医生,强抑怒气,道:“你们谁的医术能比得上那铁心华陀?既然比得过他,又为何杀他?”

    七人齐声道:“我的医术!”其中一男子又道:“不杀了他我们如何能有出头露面的这一日!”红袍女子道:“你闭上嘴谁会将你当做哑巴卖了么?”先前叫她妹子的男人忽然醋意大炽道:“卖了他你会发疯的。”那女子气道:“卖了你们一对儿,我都不在意,难道不会再嫁他两个三个的。”

    袁星已听得明白,原来这女人居然嫁了两个丈夫,难怪他们三口子不分场地,时时吵架。

    曾经受六人围攻的那女子忽道:“你们三夫妻莫吵。”转头向另外两女一男道:“你们三夫妻历来沉稳,咱们夺得铁心华陀的《药典》也不必马上参研,还是先打发了这个小淫贼,再定出谁是《药典》的主人,如何?”

    公孙晶芸与袁星闻听大奇:“这六人真有趣儿,两男一女三口子,两女一男又是三口子!”公孙晶芸继续想下去:“为何不是三男三女三对两口子?”袁星这时已经明白眼前的究竟,忖道:“原来这七人是谋书害命。得到那《药典》后,一对三口子联手攻击得到《药典》的人,那么这女人被他们再杀死后,岂不变做两家六男女相争!”

    那男子点头道:“大师姐所言不错,咱们先杀了外敌,再分赃不迟。”

    袁星强抑怒气,顾忌到公孙晶芸的伤势,委屈求全道:“既是为了争天下第一名医,你们杀死那石大夫,那么各位的医道自然是不弱,如果能治好我的芸儿,咱们仍然是朋友。”说出这些话已是大违本意,他这等疾恶如仇之士,若在平素,哪里见得谋宝害命之事,早已拔剑相向。

    红袍少妇道:“我们都姓石,你把话说的明白些,究竟是哪个石大夫被人杀死,最后剩下哪一个。要是话说得夹三夹四、缠七缠八,得罪了任何一位,你都没命了。”她的一个丈夫立即道:“对!妹子说的对。我们必须先让他说清楚,否则稀里糊涂地治了她的病,他便是再诅咒我们,也不能再杀死她了,因为华山七大夫虽然杀人如麻,但绝不杀自己医好的病人。”

    那大师姐忽然道:“这个女娃说什么我们都不能医她,而且若是她命大不死,咱们还得想办法害她,因为她生得忒是美丽。三位师妹,如果你们让这女孩活着,她可比师姐我有分量得多,定夺了你们的丈夫。”

    袁星怒不可遏,耳畔听到公孙晶芸气喘吁吁道:“傻瓜,还不替我教训他们。再若任这些乌鸦乱叫,我气也气死了!”不再犹豫,抱着公孙晶芸斜跨出半步,右手桃枝指出,竟是发出奔雷滚滚之势,强劲的罡气将对面四人迫入水池中。后面三人仗剑向前,三柄长剑灵动如蛇,噬向袁星致命要害。袁星浑若不知,并不回头,反臂挥出桃枝,飒然劲风过处,铿锵三声脆响,那三人已是手握三只断剑,风中的落叶一样飘向湖中。

    仅在目不及交睫的瞬间,华山七大夫便成了落汤鸡。公孙晶芸大是痛快,望着水中的脑袋上下起伏,倦倦地笑了。正要闭上眼睛,猛见水中又多出个人头来,大是奇怪,轻声道:“星哥哥,你看见了么?”第一声“哥哥”出口,大觉尴尬,但心中甘甜,无与伦比。

    袁星被佳人一句情话叫得心旌动荡,几欲抑制不住,迷迷糊糊道:“看见了。啊!看见了什么?”

    公孙晶芸佯嗔,“嘤咛”声道:“水中的第八个人头呀!”

    顺着她目光方向,天罡剑果见水中多出个脑袋,正与那七人打着水仗。奇道::“这人是谁?”灵机闪动,立即明白那人身份,不敢再有丝毫犹豫,抱着公孙晶芸宛若蜻蜓点水般同,在那七人头上一一点过,最后一点劲道十足,藉力掠起时提住那从水中突然冒出的人头发,淋得水面圈圈涟漪荡漾开去,人已被提到岛心小亭中。落地时点尘不惊,他稳住身形后,才将那**的人放下,自己与公孙晶芸则滴水未沾。

    那人感激地望向袁星一眼,并不言谢,低头呕起苦水来。

    袁星躬身一礼道:“这位师傅可是名满天下的铁心华陀石大夫么?”那人凄惨地一笑,道:“枉称铁心,其实我的心还远远不够狠,如若不然,怎会落到这个地步。”袁星闻听,已经证实这人便是那铁心华陀,喜不自制道:“先生,我千里奔波,便是求医于您。”

    这人正是铁心华陀石新章,吐出几口湖水后,面色渐复,长叹一声道:“若非袁大侠及时赶来,老夫必死无疑。但这七个叛师灭祖的混蛋,也必无一人能活得过明年今日,因为那部《药典》是假的,老夫已在上面涂了剧毒。”

    公孙晶芸忍倦问道:“先生,你说他们叛师灭祖,他们可是你的后辈?”石大夫长长唉息声,叹道:“岂止是我的后辈,而且还是我的子侄。他们都是我石家的人,自小从我为师,医道武功亦非等闲,只是良心却再恶劣不过。”

    天罡剑袁星急道:“先生,您看我的芸妹妹伤势怎样?”心道:“既然芸儿叫了我‘星哥哥’,那我理所当然便叫她芸妹妹了!其实这句话自见到她的时候,我便已在心里不知叫过多少遍。”

    铁心华陀石新章面容清癯,嘴角须髯湿湿的贴在脸上,样子不伦不类,滑稽至极,却现出一副严肃模样道:“观尊夫人面色,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但好似始终有绝顶高手以本身真元为她续命,看来还是无碍。”说着已在为公孙晶芸搭脉。

    袁星听那石大夫竟将公孙晶芸误做是自己的夫人,正要辩解,见公孙晶芸却红着脸微笑着向自己摇了摇头,自是心中甜甜的不再解释。

    石新章忽道:“尊夫人在受伤之后,及时服用了少林的疗伤之宝大还丹,才延长三日寿命,又得袁大侠注入真元,并及时送到老夫这里,性命已是无碍。但老夫尚有一事不明,她既是你抱着跑来跑去的夫人,又怎会是处子之躯?也多亏这个,否则中了这最是难治不过的混元煞气,便是有少林灵丹与大侠的真气相护,亦难活过三日之久。”

    公孙晶芸红着脸道:“先生错了,我不是他妻子,而是他妹子。难道非得只有丈夫可以抱着妻子跑来跑去,哥哥就不可以抱着妹妹么?”

    铁心华陀颇是尴尬,木讷道:“老……老夫弄错了。尚请贤兄妹大人大量,不予计较。”心中大奇:“据我的相面之学推测,他们绝对不是兄妹,而是地地道道的夫妻相。这可奇了,既是兄妹为何生成夫妻相?”

    水中那七人狼狈不堪的爬上岸,远远地指着石新章纷纷大骂:“你个老不死的,老狐狸!居然用毒来暗算我们,真是要赶尽杀绝!”“当年我们的父母必是被你以毒药害死的,不然我们怎会都姓石!”“今日有人给你撑腰,这时我们已经相信他是天罡剑袁星,当然不会再理你,但你的病人不会一辈子不离开你,咱们终究要与你这老狐狸算总账。”乱轰轰骂咧咧而去。

    古人最敬的是天、地、君、亲、师。袁星乃一代豪客,虽不敬天奉地,亦不侍君,但对亲、师却敬之非常,早忍不住要惩罚那对师亲大不敬的七人,听到对方谩骂中似是另有隐情,这才抑制住自己。

    石新章面颊痉挛两下,不去理会骂声,耳听那些人大骂着上了船,向湖岸而去,这才摄敛精神,专心致志为公孙晶芸断病。

    蓦地,他眼放异芒,毅然道:“袁大侠,令妹的内伤我虽能治,但却不可以为她治疗。你虽自孽徒手中救下我,我却不敢治这伤。正因为是你救了我,才没有暗中下毒毒死你们。”

    袁星竟是毫不吃惊,淡淡一笑道:“在下早已看出先生的难处,从你的武功中,得知你是那重创芸妹的参霞道长一脉。大抵他是你的师门长辈,他伤的人,经你治愈,便是大逆不道。可是你的命又是我救的,所以你才面上故做镇静如恒,眼中矛盾神色早已显现。”

    铁心华陀石新章上下打量袁星,面现敬佩之色,道:“袁大侠既然早已看出,兀是镇静如故,石某佩服至极。希望你能谅解我的苦衷,设身处地想上一想,如果是你师尊打伤的人,你即便是能救得活,还敢救么!”

    袁星笑道:“原来你是那参霞的弟子,怨不得有这么高医道。若是我们易地而处,我便会伸手救治的。因为既然身为医生,见到病人便得先治愈再说。至于她是谁打伤的,且不必知,医者只管医,伤者只管伤么!”知道自己的说词忒过牵强,根本不可能说服他,心下已是起了动强的念头:“难道我便眼睁睁看着晶芸死去而不顾,千里奔波就这么前功尽弃么,若是这人当真跟我来起铁石心肠,说不得只好强迫他。”

    石新章见袁星竟是不急,已经猜出他的心思,忖道:“今天若是不为这女娃子治伤,有死无生。若是治愈她的内伤,日后亦必死在师傅掌下,这可如何是好?与其死在别人掌下,莫如自戕死在自己手里好!”这人也当真果断,心念及此,后跃一步,掣出匕首抵在心口,道:“袁大侠,你救我一命,在下却不能救你妹妹之命。姓石的历来都是铁石心肠,对自己也不例外,这便按道理还你条性命。”声未落匕首已经深深插入心脏,直没至柄!

    变起仓猝,袁星绝对想不到这人竟然自戕,想出手阻止时已是不及,微愕之际,那石大夫一头跌入水中。这才回过神来,趋前手扶栏杆叹道:“其实你便是不肯救芸儿,我也不会伤你性命,你又何必这样!在你家中,那生得极似晶芸的姑娘,正等着你救治她的情郎,这可要我如何向她交待!说好了谁先遇到你,便将你请到另一处的。”

    他怀中的公孙晶芸,这时知道自己已经无救,微微笑道:“生死早就有了定数,你不必为我难过。其实,现在死去,我已心满意足,因能像现在这样于你怀中,是我梦寐以求久矣的心愿,如今得偿,死而无憾。”

    天罡剑袁星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闻言不觉泪下,哽咽道:“芸儿,快别说了。只要我袁星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要你这般死去。你若去了,对我也未免忒是残酷,大抵我也活不多久。”说话的时候,拼着耗尽自身所有真元,源源不断地向公孙晶芸体内注入内力。

    水波荡漾,橹声哗哗,一舟靠近小瀛洲。袁星抱着公孙晶芸喊道:“舟子,快来送我们到岸上。”那舟子见其怀中抱着个女人,还以为是浪荡的嫖客狎妓夜宿湖心岛,停舟不摆,讨价道:“你们两人要付我双倍的船资。”猛觉眼前一花,袁星已经抱着公孙晶芸稳稳站在船头,便似原本就在船上一样。

    舟子揉揉眼睛,奇道:“你会飞么?我也不要你船资,只要你将那飞的法术传我便可以了。”以为遇到神仙,顶礼膜拜起来。

    袁星心急如焚,并不理会那舟子,脚下施展千斤坠功夫,船头立即下沉,船尾翘起,竟是不划自驶,箭一样向岸边驰去。

    那舟子见了更是羡慕,认定眼前之人是神仙,叩头更勤,道:“神仙老爷,你不教我飞行的法术也可以,但得教我行船的法术,这个对我比甚么都重要。”

    突然船舷旁水中探出个人头来,道:“难道比你老婆还重要么?比你的狗命也还重要?”

    袁星与公孙晶芸见到水中那人,俱吃一惊,原来这人竟是华山七大夫之一。天罡剑袁星已知不好,果不出所料,舱中突出一洞,水如喷泉涌进。惶急之下,不由恨得那华山七大夫牙根痒痒,若是公孙晶芸因之出个一差二错,他已立意要将这七人碎尸万断。

    舟子哭道:“神仙老爷,你怎么拘来水中的夜叉毁了小的船?这船虽破,却是小的养家糊口的唯一指望。呜…呜……”竟是抱头痛哭起来,也不理舱中漫上来的水浸到腰间。

    公孙晶芸于生死一线之际,仍是慈心善念,安慰道:“船家,你当然是会水的了,还不游水逃生,更待何时?”舟子道:“我还是死了好,家里妻儿老母九口,正等着我摆船挣回钱买米下锅吃早饭呢!”公孙晶芸心忖:“这人忒是可怜,我反正也活不多久了,便尽我所有,帮他一把。”自怀中取出所有银两,又将头上的金钗拔下,递了过去,道:“这些钱财足够你再买条船的,况且你还可以将这条打捞上来修补好,那时你有两条船,日子定会好过些。不要再哭了。”

    袁星也将怀中所有银两尽数取出,送给了他,道:“舟子哥哥,对不起之至,我们连累了你。”这时那船已经没顶,水中探出七个人头,伸出十四条臂膀,都是左手剑诀,右手持剑,等着袁星入水送死。天罡剑哂然道:“你们七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布置下这等诡计,岂不知已经是在自寻死路!”

    那嫁了两个男人的红袍少妇道:“你以为自己是逍遥浪子么?水中功夫天下第一?在陆地上或许我们不是你的敌手,水里打起来你却必死无疑。”

    那娶了两个女人的汉子道:“可能他向逍遥浪子学些水中功夫,还有那么一两下子。但我们师兄妹七人各个都有三四下子,合起来就是三七廿一、四七廿八下子。你那一两下子与我们的廿一、廿八下子相比,必是小巫见大巫。一会你们便得变做水中大小乌龟的早餐!”

    天罡剑袁星已在刹那间思考出三条脱身之计,当下面不改色道:“七位何苦阴魂不散缠住在下不放,你们师傅石新章已经命丧在小瀛洲上,不信可去上面池塘中捞起他的尸首。”只道他们为的是自己阻止了其弑师,才图报复,故有如是之说。

    公孙晶芸见那些人眼睛盯着袁星腰间的那把玄铁剑鞘,已晓端倪,轻声在他耳畔道:“他们觊觎你的剑鞘,是图宝害命。”天罡剑低头微微一笑,小声道:“他们害不了咱们的命,反倒要因贪丢命。”公孙晶芸见他那般自信,知其有必胜把握,才会这样,大是放心。倏生善念,道:“能恕其不死最好。”

    袁星颔首,忽地双脚连扬,踢得那船舷变做一块块木片飞向岸边,落下时竟是井然有序,每隔五丈左右一片,直连岸边。

    那已跃入水中的舟子痛惜地喊道:“我的船!我的船……”摸到怀中银两确实不菲,这才住口,生怕弄丢了到手的钱财,紧抱着潜水而去。

    华山七大夫见状各个色变,挺剑刺向袁星下盘。七道剑光组成剑网,劲风飒然,剑气哧哧作响,这七人的功力也颇值一观,端的不容小觑。眼看七柄利剑已经刺在袁星双腿上,七人正自庆幸得手,陡然眼前发花,七柄利剑的剑尖抵在了一起,撞出朵朵耀眼的星光!

    天罡剑宛如大鸟敛翼似也,落在五丈外木板上,凌波一漾一荡的,玉树临风般同。看着那七人正在愣愣地发呆,笑道:“我在这儿!”华山七大夫齐扭项望去,见到此景,那红衣少妇首先呆了,心中暗自比较:“我嫁的两个老公合起来也不如他一个!小女子如是此生能与他睡上一觉,死也瞑目!”人的心思就是这般稀奇古怪,有时忽生的想法,便连想的人自己都感莫名其妙。

    世事往往成双,那娶了两个老婆的汉子,在这瞬间也生出浓浓醋意,心道:“姓袁的如此风流倜傥,我那两个老婆见了,不知又要害多久的相思病,至少也得半月不与我同房!如此也好,那时可有机会让大师姐‘一坛醋’打打补丁。不妥,若是我的那两个对姓袁的动了真情,情况大大的不妙!还是提醒他治愈自己的娘子,我的娘子方不至于成他情人!”

    天罡剑感觉脚下的木板慢慢下沉,不敢再作多留,提气蜻蜓点水似也激射向对岸。

    公孙晶芸在其怀中,但觉劲风悸耳,顷刻便停,已是上了对岸。心痛地说道:“星哥哥,你已连续几昼夜没有阖眼,而且还向小妹体内注入真元,这样内外交攻,便是铁打的金刚,也受不了的!咱们还是寻家客栈,你要好好的休息!”

    便在这时,远远听水中那娶了两个老婆的汉子喊道:“其实我们那个师傅没有死,他的匕首是弹簧匕首。袁大侠,你娘子还有救活的希望。”袁星闻言,大喜若狂,道:“我们不能休息,还得赶快去那小瀛洲求医!”

    转身拔地而起,又沿原路返回,翩若惊鸿,经过的脚下木板在水中一沉,起浮时漾起圈圈涟漪。交睫间已重回到那华山七大夫之处,眼前足足有卅余丈距离才到湖心岛,袁星立在最后一块木板上不禁呆住,无论怎样施展轻功,都不可能逾越这段距离。

    正在发愁之际,忽见面前十余丈外的水中钻出个人头来。天罡剑袁星果断地拔身而起,由于此次发力过重,脚下那木板直下水中。刚好到达那人头顶,跃势已经衰竭,落足向那人顶心点去。

    湖中人正是那华山七大夫中的大师姐‘一坛醋’,正因平素醋性最大,所以有两个师弟宁肯同时去守着一个师妹,也不愿娶她。这时她与那六人分开,自是怕师弟妹们在水中夺她抢自师傅的《药典》。见头上一团乌云似也压下,因眼睫上挂着水幕,看不清来人究竟是谁,毫不客气地刺出一剑,水花翻处,由下至上,径指袁星小腹!

    天罡剑袁星不愧是天下知名的大剑客,轻轻巧巧地腰肢一扭,公孙晶芸在袁星怀中惊得娇呼出声。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蓦地掣出腰间的玄铁剑鞘,在那刺来的宝剑剑尖上颤腕点了一下,藉力燕子掠水一样,直飞小瀛洲上。

    尚未落地,浓密的矮树丛中倏然排山倒海般袭来股劲风,寒气森森,砭骨蚀肌,迫得人窒息已极。袁星大惊,晓得这功力非是自己在空中所能接下的,即便是可以夷然无损挫撄其锋,因怀里抱着公孙晶芸,便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亦不敢轻冒此险。间不容发之际,施展开在崇明岛与千手阎王陆云齐练的上天梯绝学,左掌挥下,掌风如潮,藉反弹力道穿云而起,竟是飞过小瀛洲上的池塘,落在对面凉亭上,傲然矗立,道:“什么人这般下流,乘人不备竟来偷袭?”

    矮树丛中长身形站起一人,咳嗽声道:“果然是名不虚传!天罡剑非仅剑术出神入化,轻功也是已臻化境,佩服呀佩服!”那人身材颀长,头尖脸方,怪模怪样。两臂垂在体侧,双掌几可及膝,端的是长臂人中的长臂。

    袁星怒声道:“你这人没来由的偷袭我一掌做甚么?”想到方才如果稍有不慎,公孙晶芸性命怕是早已断送,登时怒火上升,手按腰间玄铁剑鞘,倘若那人对答中稍有不敬,立时取其性命。

    那人竟然出乎袁星意料地笑了,自一株剑麻上折下片形如长剑的碧绿色叶子,不愠不嗔道:“我是冲着你的绰号‘天罡剑’三个字来的。袭你的那一掌只是探你一下内力,真正的大较量是在剑术上,这便是我的剑,请你放下那女娃,我们公平地打上一场!”

    公孙晶芸这时又已昏昏沉沉睡去,玉盘样晶莹的脸上,微闪红晕,更是清丽不可方物。袁星低头凝视她良久,险些抑制不住要亲一下,心道:“我怎放心将芸儿置于高亭,她一旦滚下去摔出个好歹,那时噬脐莫及。”意念顿坚,抱紧公孙晶芸飞身而下,凌空掠过那株剑麻,随手折下片叶子,道:“我们这便比过。你进招吧!”渊停岳峙而立,袍袖与公孙晶芸的飘带齐齐随风展动,颇俱气度,端的大家风范!

    那人手腕微颤,掌中剑麻叶子竟是幻化出数十道影子,猎猎作响。看来那寻常的剑麻叶子在他手中,竟不逊于宝刀利剑!三角眉目倒竖,冷哼道:“袁星,你如此瞧我不起!咱们比剑,便得公公平平,阁下怀中抱着个大活人,这场比斗还有甚么意义?岂非忒是小觑于我!”

    袁星凄苦地一笑,道:“剑术的至高境界是心无滞碍,莫说怀中有人,便是负着千斤巨石,亦不影响剑术发挥。阁下雅号,还请赐教,我们岂能不识而斗!”心忖:“如何会公公平平,我已经三天没有阖眼,万里奔波,内力堪堪衰竭,这时与你斗剑,哪里还有公平可言!又岂在乎多抱个人。若是你不安好心,调虎离山,欲对芸儿不利,我这里放下了她,岂不是抱憾终生!”心念更坚,打定抱着公孙晶芸不放的主意。

    那人眨眨眼睛道:“我如不告诉你名号,已经占了便宜。这是不公平的事,岂能再要求你放下那女娃,公公平平地与我比上一场!我便是人称无影剑吴英的便是,你快放下那女娃吧!”

    袁星一怔,心忖:“无影剑吴英,没有听说过。以这人剑法之强,当可名动武林,我是应该听到过的呀!”口中道:“久仰、久仰!你要我放下芸儿,那是万万不可以的,因为她身受重创,一旦失去我的内力注入,性命堪虞。”

    无影剑吴英道:“这般比斗,忒是不公平,你既要输出内力救人,同时又要与我放对儿,岂不是只施展半力,将我当做半个人么!这等不公平之事我不做。”

    公孙晶芸幽幽醒来,听了两句,接言道:“其实他便是放下我,你们比试也是极端不公平,因为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阖眼,并且连续不断为我输注内力。便是金刚巨人,这时亦是强弩之末,你与他比试,如何会公平呢!”

    袁星道:“芸儿,不必与他多说,大丈夫当战死沙场,乃为死得其所。你的内伤既然治不好,我活在世上有何生趣儿!”当下一摆手中剑麻叶子道:“吴英雄,请进招吧!”

    无影剑吴英扬手抛开剑麻叶子,那状若剑形的翠叶夭矫如龙,直射青天,射裂空气声宛似撕帛,嗤嗤作响。负手后背,道:“我吴英乃堂堂伟丈夫,同是昂扬七尺躯,岂能占人便宜!不比了,师傅交给我的任务完不成,宁可回去领罚!”声未落,忽听一人道:“师兄做君子,师弟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小人。师傅派我们来通知大师兄向他们下毒,结果迟了一步。可惜、可惜!我们若不以比武的形式杀了他们,师傅定会生气,我也心有不甘!”

    空中人影如箭,来人掠过那剑麻叶子时,已是握之在手,凌空连翻十余筋斗,气势咄咄落在袁星面前,手中剑麻叶子已经指向袁星的天突要穴!

    天罡剑袁星虽是精疲力竭,但岂是易欺之辈,那人贸然出手,正是轻捋倦虎之须。绿色闪电划过长空,正是袁星赖以成名的天罡剑术发动,剑势虽没有逍遥无敌九式那般声势,却是最最拙朴无华,实用至极!

    剑麻叶子在袁星手中,与天下第一利器蝉翼千叶剑亦无二致。那人的剑麻叶子尚距袁星天突穴一寸,袁星的“碧剑”已及他天突穴上,刺破其肌肤,竟又在万难止住的时候止住,望着那人死鱼样的眼神,缓缓吐出口气,道:“你们是参霞道人的弟子?我本该杀了你们,但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你们有何足以取死的恶迹,故尔暂时饶恕你们,要是芸儿性命不保,便由你们陪葬!”语如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公孙晶芸横卧在袁星怀中,见到这人面颊抽搐,是个头方嘴尖的无常相,与那无影剑吴英长相相反。心道:“这师兄弟二人站在一起,端的是对无常鬼的模样。”

    袁星慢慢收回剑麻叶子,道:“你是吴英的师弟?叫甚么名字?”那人一咬牙,手中剑麻叶子上登时注满内力,不啻是削金断玉的宝剑,毒龙似也刺向袁星怀中的公孙晶芸!天罡剑大怒,原地旋转一周,以手中剑麻叶子斩断对方同样的兵器,与此同时,飞起左脚,踢向那人胸口璇玑要穴!

    那人万万想不到袁星在大耗真元之后,内力竟还是如此精纯,微怔之下,险些被踢中,倒飘出三丈,立在桥栏上,愕然说不出话来。偷袭是武林中最为不耻之事,何况这人偷袭是在对方饶恕他性命的情况下。可这人脸皮忒是厚了,居然不红不白。

    岸边水声响动,七人射出水面,落到那人身后,齐施礼道:“参见师叔,多谢师叔替我们出这口恶气!”那人摇头道:“别忙言谢,师叔我多半替你们出不了这口恶气,而且自己还得吞下这口恶气。”

    那绰号“一坛醋”的女人道:“师叔是名震江湖的隐形剑客,便凭‘隐形剑客殷兴’这六个字的名气,难道就不及他‘天罡剑袁星‘,历来师叔不是吹嘘以剑术造诣而论,天下只有师祖与有限的几个人外,能排在你前面。难道你的这个‘兴‘便排不到他那个‘星‘的前头么?”

    隐形剑殷兴道:“一坛醋,谁让你没大没小在师叔面前乱说话?这袁星便是那有限几人中的一人,我自然是斗之不过。”

    那红袍少妇道:“师叔莫急。”回头朝余人道:“咱们师兄妹速组七星北斗剑阵,困住这厮,为师叔出气!”先掠到璇玑方位,余人各自跃到七星方位上,将袁星团团围住。

    天罡剑袁星对这七星北斗天罡阵再是熟悉不过。他剑法中的精华便是出自此阵,是以得‘天罡剑’美名。他一人使剑便如七人般同,眼见面前七人组此剑阵,暗暗冷笑,只是侧跨一步,已是占据在北极星方位,控制住北斗大阵。

    在场诸人无不吃惊,眼看他只是一步便破了这威力无穷的天罡剑阵,各个矫舌难下。组成剑阵的七人这时已是欲罢弗能,便像天上的北斗七星围着北极星旋转一样,不敢稍有停留,急速旋转起来。

    袁星暗中哂道:“这七人以天罡剑阵困我,真是不自量力。这般转下去,累也累死你们了。只要哪个微停,便会把破绽暴露无遗,那时只须我一剑刺出,便可要了他的性命。其实若讲运用这北斗大阵,你们可是在班门弄斧!小爷的剑法中便蕴涵着北斗七星的变化,便是我一人发动此阵,也比你们一齐布阵强得多!”

    公孙晶芸只感觉自己在袁星怀中,与之一起不断变化着方位,周围人影绰绰,剑气森森,一时不知孰强孰弱,好是担心。忽听袁星轻声道:“芸儿,你可有力气为我搔痒?我背后痒得利害,你能替我搓下七个泥丸吗?”公孙晶芸一怔,不解其意,以为他必是痒得利害,才在激战中要自己替其搔痒,当下答道:“可以的。”伸手入其后背,自己柔嫩的小手搔在袁星那结实的背膀上,心里立时升起丝丝异样感觉,大是心痒难搔!

    天罡剑袁星现下已经是内力衰竭,眼看着华山七大夫不时露出致命破绽,就是没有力气出剑取其性命,心道:“难道我一世英名,便要毁在这七个名不经扬的肖小手中?不,我何不……”灵光闪动,才要公孙晶芸替其搔痒。

    重伤之下的公孙晶芸费了好半天力气,也亏得袁星已有数日衣不解带,更不用说是沐浴,早已汗泥积了厚厚一层,才搓下七个泥丸。递给袁星道:“星哥哥,给你。”也不问其要之何用,又道:“臭死人了,呛得人家只想呕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真想亲亲那散发着男子汉气息的身躯。

    袁星歉然一笑,道:“芸儿,难为你了。”接过泥丸,又道:“若是我的另一个好兄弟在这里,他们就绝对不敢这样欺负咱们了!他虽不在,但他的武功我也是会些的,一样可以刹刹这些人的霸气!”言落手掌扬处,那华山七大夫已经被汗泥丸封住穴道,木雕泥塑般呆立不动。

    隐形剑殷兴见状,面色大变,掣出腰间紫金软剑,道:“你方才用的是那千手阎王陆云的指捻蚊须针手法!?好,今日若不是我杀了你,便是你杀了我!”剑走偏锋,自诡谲异常的角度刺来,裂空有声,悸耳至极。

    袁星虎目蕴泪,此刻已是内力耗尽,心中大喊:“我天罡剑一世英雄,难道今天便这么毁在这个名不经扬的小人手中!”闭目待毙,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方觉剑锋砭肤,蓦地听到声悸耳的长鸣,是利器相交声,认为是来了朋友相救,启目看时,大是吃惊,万万想不到那救自己的人,竟是隐形剑殷兴的师兄无影剑吴英!登时心头一片茫然,忖思:“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师兄弟竟不是一路人!若非如此,这无影剑出手救我,必存歹毒用意,我得小心。”

    无影剑吴英格开师弟宝剑,道:“不可乘人之危!”

    隐形剑殷兴收剑撤步道:“不用你多管闲事,乘人之危也好,无耻小人也罢,好坏名声都由我自己担着,与你何干!”

    无影剑道:“我看着不顺眼,就是要管,莫说你是我师弟,是我师傅,我也要管!”手中也是同样的一柄紫金软剑,与师弟的软剑缠绕在一起,似两条蛇相仿,扭绞相盘。

    殷兴怒道:“你这人吃里爬外,师傅命我们定要取了这对狗男女的性命,你岂能回护他们!既是你不尊师命,我也就不必顾忌师兄弟的名分,今日先杀了你!”咆哮如雷,剑身陡然挺直,径向吴英咽喉刺去。

    吴英大怒,喝道:“你既不认我这个师兄,我又何必认你这个师弟!”软剑灵动,刺向师弟的手腕。二人本是一师之徒,相互剑法知之甚稔,这一动起手来,以快打快,叮叮铛铛,雨打荷叶似也,刹那间百招即过。

    公孙晶芸在袁星耳畔轻声道:“星哥哥,你快别向我体内注入内力,藉机恢复真气,咱们还有逃命的可能。”本想说:“放下我不要管,你自己去吧!凭你一个人轻手轻脚,他们也拦不住!”知道这样说出只能惹他生气,才忍住没说。

    袁星豁达地展颜道:“我们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如能一起离开险境,多活些时日,那是最好。死在这里也没甚么不好的,待到我们脱离险境,你伤发不治,我也不知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乐趣,倒不如现在一起死了爽快!”

    公孙晶芸闻言,虽然面容悲凄,泫然欲泣,心中却颇是甜蜜,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想到以前杨玉在平时信誓旦旦,危难时弃己如敝屣,更是珍惜袁星对自己的真情,虽在性命难保情况下,喜竟大于悲。

    那边师兄弟二人已经杀上凉亭,各据一角,展开道家剑术中的精华,剑气纵横,斗得半斤八两、难分轩轾。袁星再不作声,垂目搬运周天功法,以期恢复些许功力,虽未抱生念,也不想引项待戮、任人宰割。

    忽听那凉亭上有人道:“你们两个孽障,不去杀死那天罡剑袁星,却在这里自相残杀,都回观中给我面壁思过!”袁星闻言,心凉透顶,那声音正是参霞道长的。忽觉劲风飒然,面前来人已是呼吸可闻,知是参霞道人已至,不禁心如死灰、万念俱灭,紧闭了双目,束手待毙。

    来人正是参霞道人,举起拂尘道:“袁星,你睁开眼睛,看看老道的手段!”天罡剑袁星悲哀至极,刹那间回想起自己叱咤风云的过去,哪料想竟有今日的悲惨结果,黯然伤神已极,更是使劲闭紧双目,无论如何也不想睁开。

    参霞道人恨声道:“小子,我在嵩山惨淡经营恁久的大片基业树人谷,便这般轻易毁在你的手上,想这么便宜就死去,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杨玉,先去替为师挖了这人的双眼,他便是想再看这世间一眼,也不要让他看!此人一死,那美貌姑娘自然便是你的了,师父答应你的第一件事目下已经做到。”

    公孙晶芸与袁星闻言,不啻是惊雷滚滚,齐睁开眼睛,面前果然立着那熊脸人杨玉。但见他立起眉毛,恶狠狠曲指若钩,挖向袁星的双睛!

    便在杨玉手指距袁星睫毛寸许时,胯骨上重重挨了一脚,如弹丸飞出,落到那池塘中,溅起满天水花。喝了一大口水,钻出水面,见踢飞自己的人正跪在参霞道人面前,尖尖的头顶叩在地上。大是不解:“这人为何要给师傅叩头?既是敌人,不该如此;不是敌人,又为何踢我?”爬上岸的时候,已然听得明白。

    那救得袁星双睛之人正是无影剑吴英,这时跪在师傅面前,道:“师傅,袁星是个好汉子,我们不能这般糟蹋他,要杀他便痛痛快快地杀好啦,士可杀不可辱。”

    参霞怒气上升,强自抑制,道:“英儿,这里没有你的事,快快回观中面壁思过去。下回再做这等迂腐的事,为师决不轻饶!”信手一指点中无影剑穴道,回头向殷兴道:“送他与你大师兄石新章一起面壁。”隐形剑殷兴提起师兄,向师傅躬身施礼而去。参霞拂尘轻拂,解开华山七大夫的穴道,叱道:“你们竟敢做乱犯上,抢你们师傅的《药典》,还要杀死师长,这等大逆不道孽障,死有余辜!回去等你们师傅面壁之后,由他来处罚吧。”望着那七人乘舟而去,转向浑身**的杨玉,道:“你还愣着干甚么?不快去挖出袁星的眼睛来!”

    杨玉拖着水迹,进前两步,刚要出手,见到袁星怀中的公孙晶芸眼放怒火,紧咬嘴唇盯着自己,犹豫了一下,后退半步。但见到貌若天仙的娇娘在袁星怀抱中,无名醋火升腾,咬牙切齿趋前,出指如风,径取袁星眼睛。

    陡然,那杨玉呆立在袁星面前咫尺之地不动,面目狰狞至极,似是庙里的怒目金刚。忽地,又一粒丹丸射入他口中,过喉入腹,便是穴道未被封住,亦是吐之不出。

    参霞道人寻那封住杨玉穴道的丹丸来路望去,见一男一女不知何时来到小瀛洲上,临风立在那方才自己立过的八角亭上,心下暗暗吃惊。待看清那二人是谁,已知想杀死袁星再也不似先前那般容易了。

    凉亭上的男人前襟微敞,手指仍在不停地揉搓着胸口,道:“袁星,再要见你不到,你便是没死,也要想死我了!这回学你泥丸封穴,然后再喂那人一颗,可算别出心裁?反正我不承认是学你的故技,好兄弟,你承不承认较我技低一筹?”

    天罡剑袁星看清那人面貌,又听清那人声音,喜极而泣,只叫了声:“死陆云,你怎么才来……”便仰面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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