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年前,我的父亲驾崩,那一年,十四岁的我登基为王。我不是什么天纵英才,也不是父亲的嫡子,甚至我的父亲很讨厌我,至于那顶镶嵌了无价珍珠的王冠为什么会给我,我相信,我身后的那个珠帘是原因。在象征无上王权的辉煌正殿上,我的宝座后面安放了一面珠帘,后面是我的祖母和母亲。
当我带着王冠,身着龙袍,威严的坐在宝座上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木偶,支配我的身体和意志的线一直在操纵我的身后。这是我登基后两个月后的认知,在那以后,我以养病和读书为名,躲到了禁宫中。王宫正殿的宝座一直是悬空的,在郑国拥有实质权力的两个女人没有走到前台。
我依然是至高无上的郑王。
禁宫中的生活是悠闲而无聊的,我没有郑王的权利却拥有郑王的荣耀,这一点我很满意。我的身体一向很弱,自从我十三岁那年因为一些事情而气急攻心吐了一次血之后,我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有时候,我会笑着跟我的侍童瑶光说,想我以郑王之位,倾国之富,也只得了这样一付半死不活的身体。他总是不喜欢我这样说,他居然坚信,我的身体会康复的。久病的我,长年缠绵病榻,对于生死,我自认为看的比较透彻,我不怕死,可也不想伤了瑶光的心,在他的面前,我很合作的吃药,不再说一些他认为不吉利的话了。
我最大的爱好是习字。从我进学开始,时至尽日,共有十年了。这十年间,我每天专心习字尽四个时辰,从不间断,虽然无法写出王羲之旷世的潇洒,可在我的字中,还是可以由工整中看出我的不羁和一丝的妩媚。关于一个男子的字为什么会显出妩媚来,我的老师并没有告之,我也不得要领。
瑶光是一个斯文俊美的人,今年刚好十七岁,糅合了少年的纤细和成年人的一丝刚强的气息。我们在一起相处已经有三年了,他陪我熬过了我今生最难堪的岁月,他说,他还要陪着我继续走下去,我却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他。
现在已经是早春了,御花园中的雪基本已经融化了,迎春的金黄色在晶莹的冰滴中若隐若现。
天有些转凉了,回屋吧。瑶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后,帮我披上了狐裘,亮若银丝的皮毛,足显出它的珍贵。这是北方附属国的贡品,雪狐,只有在关外那长年积雪的冻土才可以生存的奇异动物。
已经又是春天了,四季转换的这样的频繁,而我们的生活一直是静若死水。我没有停下手中的笔,我认为只有写字可以使我的心冷静,可以让我在沉闷的生活中保持平和。
“王,刚才太后派人来传旨,明天的大典您必须参加。”
“我不想去。”我十分明白的拒绝了。
明天是我的两个哥哥平定叛乱凯旋的日子。这场战争开始于两年前,那时我初登王位,国家尚未安定。主少国疑,江南藩王称机作乱,一时间,郑国半壁江山陷入了战火,情况十分危急。朝廷派出平叛大军,主帅是我的长兄毓靖,副帅是三哥毓轩。
他们到了江南,首先在露零山战役中力斩叛军中的一个首领,我的六王叔。那场异常惨烈的战役是整场战争的转折,那以后,朝廷的军队占了上风,他们称胜追击,一年的工夫,在云南展开了最后的决战。昆明之战一战定江山,活捉了叛军的主帅,我的三王叔,从而平定了叛乱。
这样的功劳,满朝文武说无法表彰,只有让我亲自出城迎接,而太后似乎默认了这样的想法。
我没有表示意见的权力。
他没有说话,安静的陪在我身边。时间在静静的流逝,我逐渐感觉到我手中的笔有些颤抖,这透露了我的心事。
“你想让我去。”我还是问了他。
“是。”
“我不想见到那个人,再说我是郑王,你没有逼迫我的权力。”
“你有的时候就像一个不讲理的孩子。”他在我的身后搂住了我,我放下笔,靠在他的怀中。这是我们彼此很熟悉的方式,我从出生到现在不但缺乏父亲的疼爱,甚至连我的母亲和我的关系也很冷淡,更不用说那些哥哥们了,为了他们的王位,他们甚至希望我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瑶光,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哥哥。”我低声问他。
“我庆幸不是你的哥哥,不然作为王子,王权和你我无从选择。”
翌日,天公也不作美,天阴沉沉的。
京城的街道用净水全部泼过了,城门大开,城外尽是排列整齐的军队。
今天只是一个仪式,事实上,王兄他们前几天已经到了城外,没有进城。礼部天官说,今天是黄道吉日,只有今日进城才可以使郑国避免灾祸。我当时很好笑的问他,郑国这次一统天下,哪里来得灾祸。他马上说,臣知罪,一边说,一边跪下了。我再问他,他说什么也不回答了。
灾祸从来没有说单单挑日子可以避免的。
我没有出城,时辰不对。我坐在我的御撵上,一直在城门里面等着。
不到正午是不允许开城门的,枯等耗费了我的全部耐心。
“瑶光,陪我上城楼看看。”
城楼很高,应该可以看到外面的。我很想看见外面的军队,看一眼我的两位哥哥的英姿。我向来很任性,明知道现在我露面是很不合适的行为,还是一意孤行。
站在高处,看着下面。
军队排成很整齐的队伍,如此长时间的等待他们的队列依然井然有序。
这是我这两年来第一次看到他。我的三哥,毓轩,和我一样银白色的铠甲在人群中鲜艳到几近嚣张的地步,如此容易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好象感到了我的视线,抬起了头,看向我这边。
这是我们第一次这样互相看着,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他站在城外,身后是杀气腾腾的军队。
“他们要是现在造反,京城的军队无法阻挡吧。”我问身边的瑶光。
“是。”瑶光的话总是低沉的。
“那,我们就不应该在这样的情景下相遇。”在瑶光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倒在了他的怀中,笑着对他说,“送我回去”,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郑王昏倒了,快传太医。”瑶光急切的声音很象真的,他抱起我,走下城楼,急急的到御撵上去。我一直紧握住他的手,他没有办法,只有陪我坐到里面。
御撵中的空间很宽阔,我们两个人也不感觉到拥挤。
我躺在他的怀中,吃吃的笑着,反倒是他一脸的的无奈。
“我还是不想看到他。”
“我知道。”
“但是我会给他一个教训,把他欠我的都要回来。”我的声音突然很阴森,同时我感到身下的瑶光因为我的这句话打了个冷颤。
我起身,伸手抚住他的脸,“为什么害怕,我永远不会这样对你,只要你不背叛。我不会原谅背叛我的人,哪怕是我最亲近的人。”
瑶光没有说话。
由于我装病,京城百姓,满朝文武的愿望落空了,他们想要有一个郑王亲自迎接的空前盛大的场面来欢迎凯旋的英雄,而我让他们失望了。刚开始,我妥协了,但是不表示我会安心当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一个人在后宫中喝酒,晶莹的白玉杯盛满碧透的江南春。酒是毓轩他们送来的。这酒是淡绿色,味道有一些软绵,入口有酥软的感觉,竟然带着一丝的霏糜。
据说这酒是秦淮堂子里最红的姑娘待客用的,喝这种酒,只可以三杯,在多就醉了。醉是另一种感觉,头不疼,腿不软,但是感觉身处云端,如在天堂。
我倒没有特别难受,只是感觉到很热,“敞开宫门”,我大声吩咐着。此时的我已经是第四杯了,迷醉的我失去了白日的冷静自持。
外面依然是很阴沉,白天的坏天气到晚上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今晚,在禁宫中是为两位王爷的接风盛宴,我没有出席,独自在后宫中饮酒。
一个人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寝宫的门口,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气抵住脖子,“谁,”我问了一句。
“好兴致,阁下竟然一个人就敢饮秦淮最烈的春情酒。”那个人转到了我的眼前,黑衣,黑色面纱。
“我在等人。”
“你的情人,可以让你献身的人。”
“不是你。”我无视他,端酒杯又饮一口。啪,他拍掉了我的杯子。“我希望你可以有足够的清醒来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这时的我其实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只是知道,他这样一个不速之客打乱了我的计划,看来,计划要改天了。“你问。”
“天决门的第七剑在哪里?”
“宝剑?”
“是人,天决门的第一刺客。”
“不知道。”
“你真的不想说?”
“我不知道。”
他掐住我的下巴,逼我抬头,“这么美的一张脸,我不想毁了你。”
我一挥手,拍掉了他的手。“我敢在这里喝酒,我身边一定有人,你走吧,你不是我要等的人,我不想杀你。不过我今天晚上心情不好,你最好快走。”
不愧是一流的剑客,他马上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息波动。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问我。
我又端了一杯酒,“我不想说,你走吧,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他的脸一半在黑沙中,只看见他的眼睛,朦胧中,我看见他的眼睛,像稀世的宝石,一般人的眼睛没有如此的晶亮,看的出来,他的功夫不弱。
“你的眼睛很美。”我对他说。
他一笑,消失在黑夜中。
身后的瑶光出现了。
“只有你的身世比较特殊,我想,那人是找你的吧。”我没有回头,只是看这手中的酒杯。
“是。”
“这是我第一次得知你的真实身份,天决门的第一刺客,来头不小。”
“取笑了。”
“你难道没有听出来,我的语气很严肃。你在我身边三年了,我给你的是全部的信任,我得到了什么,在三年后的今天,我才从另外一个刺客那里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要这样说我,我从来没有隐瞒什么,你并没有问我。”
“瑶光,你的语气很不好。”
“王子,你疑心过重了。”
我回头,看着他,轻笑。“只有你叫我王子,你好象已经忘记了,我在两年前已经登基为郑王了,你现在这样叫我,可以算是以下犯上。”
他走过来,拿过我的酒杯,紧紧抱住我。“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但是不要怀疑我,不要怀疑我的忠心。”
“忠心?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你不给我?”
“我不能毁了你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好眷恋的。”
“不行。”
“带我走。”
“不行。您是郑王。”
我推开他。是呀,我是郑王。一顶很多死人带过的王冠将我固定在这样一个可悲的环境中,王权就像一根金线,牢牢缠住了我,这样的生活让我窒息。
“我是人,我不是木偶。”这是我清醒的时候最后一句话。
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满足这样的生活,但是不经意中,这样的生活改变了我。
很长的梦,梦中有一个身着华丽锦袍的身影,他的全身布满了线,将他捆住,无法动,无法挣扎。
绝望是那样的真实。
挣扎是如此的无力。
你是谁,我是谁,我们到底是谁呀?
耳边是呼唤,王,醒来吧。
是瑶光的声音。感觉到手被人握住了,很温暖。
我醒了。
清醒后躺在床上已经半个月了,瑶光一直在我的身边。
每一次的吐血后的恢复几乎耗干我的生命。
“王,吓坏我的,您又吐血了。”
“是酒,我以后不会再喝了,你可以放心。”
“不,是我。你是因为我。”他很坚定的抬起了头,直直看着我的眼睛。
“瑶光,不要这样正经的看我,我知道你很漂亮,但是不要这样诱惑我。”
他低下了头,“我错过了,那天你对我说了你的真心话,我没有回应,你再也不会给我机会了吗。”
“你想的太多了。”我放松的躺下。“我不能那样对你,是我的不对。”
瑶光,没有想到你敏锐至此,你说的很对,我确实对你敞开了心胸,但是你错过了我给你仅有的机会。这些我不会对你讲的,这些我会深埋在心中的。
“王,你真的很残忍。”他的声音有一种呜咽的感觉。
残忍?你对我何尝不是。
你们对我又何尝不是。
一日午后,侧卧在躺椅上,捧着一本诗经打发着时间,瑶光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轩王爷求见。”
“不见。”我的声音很干脆。
“他已经到了宫门外了。”
“不见。”
“可是……”
我看见他欲言又止,左右为难,就对他说,“就说我已经睡下了,不见外客。”
“轩王爷说,是军国大事。”
“瑶光,你跟了我已经三年了,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军国大事什么时候轮到我来讲话了,让他找太后去。”
“他说是太后让他来的。”
太后?看来我不见他是不行了,让他在偏殿等候,我换了衣服就去,你也陪他呆一会,别忘了上茶。看瑶光领命走了,我召唤宫女更衣。
我朝龙袍是黑色的,庄严凝重的黑,用金丝锈的龙盘踞在衣袍之上,很是张扬浮华。我不喜欢,这样的龙袍只有在重大的庆典和朝会上我才会穿着。平时,我很喜欢白色的衣服。这些是用苏州织锦的白色软缎做的袍子,上面的花纹是银线锈的龙,不嚣张,但是也很华丽。
毓轩,又要见面了,其实我独自饮酒的那天是为了等你,我想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可是我无法狠心伤你,那天的我异常脆弱,我多么想在那天和你和解,我甚至想原谅你,可是你和瑶光一样,不肯把握我仅有的脆弱,难道你们真的很想这样吗?
无法解释的疑问。
换好衣服,我来到了偏殿,听见了瑶光和毓轩的话。
“郑王身体可好,这次回来的匆忙,战事刚完结,后面事多,没有进宫来探望郑王。”是毓轩的声音,问的到是很得体。
“轩王辛苦了,这次平定江南诸王叛乱,轩王当是劳苦功高。”
瑶光巧妙的离开了我的身体这样的另人为难的话题。
我咳了一声,引起他们的注意,“三王兄,好久不见。”是呀,我们应该是有三年没有正式见面了,当然在城楼上,我们并不算是正式见面的。
他们赶紧站了起来,向我行礼。
“平身。三王兄请坐。”我首先坐下,等待他说话。
“郑王,此事极其秘密,可否容臣单独禀奏。”
我看了瑶光一眼,示意他带人离开。
“是。”他答应了一声,走了。偌大的宫殿中只有我们两人。没有人讲话,静静的。
“郑王,这次太后让我来,是想看看您的病情。”
“哦,那王兄所谓的军国大事是什么?”
“还有什么比王的身体更重要的军国大事。”
我站了起来,“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毓白,三年不见,你还真是很冷淡呀。”他突然走到我的眼前,“你变了,变的坚强冷酷,看来这几年你真的学会不少东西。”我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说,“还不肯原谅我吗?”
“没错。”
“我们之间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是。”
“那你那天为什么来看我,我知道你很怕高的,可是你却到了那样高的城楼上,不是为了看我一眼吗,我看见你了。毓白,你知道吗,那时的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你原谅我了。”
“三哥。”我叹了口气,我是父亲最小的儿子,这几年,我称呼他们为王兄,我已经很久没有称呼我的兄弟们为哥哥了。“我承认,我想见你,我从来没有隐藏我的情感,即使是那样禁忌的感情,可是我依然有自己的原则,我不会原谅你的,郑庄公尚且有黄泉认母,我可以告诉你,即使到了黄泉,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你了解我那时的处境,我那样是迫于无奈。”
“迫于无奈?”我的声音立时很尖锐,“你将我对你的感情完全告诉了父王,他将我软禁在禁宫中,他说了他今生不想见到我。你在我的面前抱其他的人,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意愿,不要再找借口了,我只不过是你为了王位而牺牲的棋子。你对我的感情,我知道,一旦我们之间的关系暴露给其他的哥哥们知道,你的太子之位就是别人的了,所以你只有牺牲我。”
“总是难以两全,毓白,你可知道,为了太子之位,我从出生开始受到了什么样的训练,那是我一生的梦想,可是你的出现破坏了我的心境,你是那样的完美,你的热情足已烧毁圣人的理智,况且,我不是圣人,在我们定情的那个夜晚,我当时甚至想放弃一切,跟你远走高飞。但是,你实际一些,我们那样可以有明天吗,虽然王权和你之间,我曾经放弃了你,但是我同时是保全了我们两个人,没有王权的保护,任何得到你的人均不会活下来的,你是这样的让人疯狂,让所有人迷醉,再抵御所有想得到你的不轨意图,只有强大的权力才可以办到。”
在这样的情景下,说出我最珍贵的回忆,其中的凄楚只有自己知道。
我一直喜欢他,我最亲近的哥哥,他一向很温柔的待我,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他跟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在一起,在我的心中燃起了疯狂的嫉妒,我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变了。
后来,我竭尽所能亲近他,希望他可以了解我的感情,可是我又害怕他了解这样禁忌的感情,我怕他看我不起。那几年过的很辛苦。
有一天,他醉了,他对我说,他爱上我了,他甚至无法忍受我和别人说话,即使那个人是我的哥哥。我对他说,你也是我的哥哥。他说,他不管我是谁,他爱我,疯狂的爱我。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也醉了,就在那一夜,我们有了第一次。
疯狂的夜,在彻骨的痛苦中,我就想死在他的怀中,那一刻,我们没有明天,没有未来。他仿佛很绝望,在那样的激情下,我依然感觉到他越来越深刻的绝望。
愚钝的我没有了解那是什么样的前兆,现在看来,那时的他已经打算牺牲我了。
后来的我一直生活在自己编制的梦境中。
很快,他背叛了我,他将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了父王,他没有说出事情的全部,他只是说我爱慕他。即使这样,父王震怒,将我幽禁在禁宫中,还下了诏书,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在我被幽禁的前一夜,我去了他那里,我希望可以看一眼他,因为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活着走出幽禁。可是,我看见他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那一刻,我感觉天地崩溃了,一腔血冲口而出。
很多年了,久的我已经记不清细节了。
可是悲伤的感觉依然鲜明,这样的痛苦经过了时间的沉积只怕,会愈加浓厚。
“说来说去,江山依然重要,那才是你的目的。”啪,我扫落了桌上的茶杯。瑶光听到了声音,进来了。“瑶光,送轩王爷。”
瑶光看了我们,恭敬地对毓轩说,“轩王,请。”同时,也摆好了请他的姿势。
毓轩恢复了冷静,“请郑王多多保重。”说完后,潇洒地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因为逆光,他的身影被光拉长了,他一直向前走,没有回头。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真正对立了,我知道毓轩浴血奋战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他自己,他想要的是郑国万里江山,而不是被侵吞了江南的残破山河。
我也真的很失败,我不顾一切对瑶光说,让他带我走,他拒绝了,他说我的郑王。而在毓轩的心中,我永远不是最重要的,为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他从来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我。
江山在你们心中如此的重要。
毓轩,既然得不到你,就毁了你最心爱的东西。
因为,时至今日,我依然是王。
我的长兄毓靖完全遗传了我父亲的优点,不但有盖世的才华,甚至连脸也是夺人的俊美。他和毓轩一向很亲近,因为他的母亲原来是是毓轩母亲绚王妃的侍女。
郑朝对于王子的出身另有一番规矩,不论母亲的出身,只注意王子年龄的长幼。所以毓靖可以享受王长子的一切尊荣。
但是他没有当太子的野心,我们不是敌人。
“王兄,”我在他的对面,我称呼他从来是只称呼王兄,不在前面加什么排序词,“茶还好吧,这是这次你们从江南带来的茶,是新摘的龙井,清香宜人。”
“好,郑王亲自烹的茶,别有一番风情。对了,身体好些了吗?”
“好了,多谢王兄关心。”
“郑王客气了,不管怎么说,就算您现在是天子,可我们是兄弟。”
这就是毓靖,温柔淡泊中却有浓浓的感情。
“王兄虽然两年没有在京中,可是禁宫中的这些事情怕不能瞒住你。我到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江南的战争中,可见到了那几位王叔。”
“郑王请直说。”
“我或者是太后对他们不好吗,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臣弟不知。”
“是真正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他无言。
我也没有逼迫他。是呀,这样问题的答案我其实已经早就知道了,我还问他做怎么呀,有的时候,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记得我小时候,三王叔对我是很好的,给我许多的小玩意,那是王宫中永远没有的东西。”
“王,逝者已已,他们的事情留给先王吧。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中,他们会对他们的行为有一个解释的。”
现在看他,竟然有了和年龄不相符的憔悴。
“我们,在这里等待?”
“我们应该选择忘记。”
话到了这样一步,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我转了话题。
“王兄,听说王嫂快要临盆了。”
他的眼睛瞬间看向我,竟然有了一份恶毒。
陡然之间,我明白了。毓靖两年的时间征战在外,没有回家,他的妻子为何这时临盆。我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开口时已经是全然的悲哀了。
“王兄,帝王之家感情淡漠,像我们这样的兄弟感情很是难得,别的,你也不要奢望许多了。那个女人,你要是可以容她就给她一间园子让她自生自灭,要是不容她,我也管不了这许多。那个孩子,我希望你可以明白,王室的血统不容玷污,所以,无论男女,我都不会承认他是你的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眼神由恶毒转而惊讶,最后只有无际的失落。
“我明天下诏书废了靖王妃,至于你,王兄,人生从来不是平坦的,我们在权力之外也有很多的苦难。”
“什么罪名?”
我知道他不想这件事情公之于众,我又何尝想。
“就是顶撞我吧。这样的罪名不大,不会牵连的。”
后来,我留下了他。
“毓靖,在宫中住些日子吧,养养精神,不要理会那些烦心的事情了。”
我给他喝了江南春,烈性的春情酒。
看着他动情的样子,我很伤心。
曾经意气风发的毓靖只有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才可以舒展眉头,想想竟然有了一种悲伤。
我吻了他的额头,哥哥,今晚忘了她吧,什么都忘了吧。
我给了他一个宫女,让出了我的寝宫。
痛苦只有在和美女的抵死缠绵中才有片刻的舒缓。
我没有问他,爱他的妻子吗?
因为无论答案是什么,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我们兄弟落魄至此,也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毓靖在我们兄弟之间,很是淡泊,不但对于功名,对于人也是,他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和他关系好的朋友不多,至今,只有我这个弟弟和鎏苏。鎏苏是我朝首席战将,年纪轻轻已经是上将军了,这是军方的最高职位。今日,朝廷之内,只有两人拥有这样的称呼。
我相信,毓靖在夫妻之间,也必然是淡漠的,但是我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敢如此做事。
她羞辱了我的长兄,羞辱了王室的尊严,这些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
虽然毓靖想让她活命,可是,我容不下她。
瑶光陪我在他的寝室中。
“王,为什么你不陪他。”
我笑了,他是我的哥哥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哥哥。
瑶光,我们在一起有三年了,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但是我依然很信任你,真是奇怪呀。
“王,夜里凉,您一向怕冷,我再去取一床被子。您睡吧,我来守夜。”
我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翌日,我降旨废除她靖王正妃的称号,贬为庶人,发配边疆,即刻起程。
这是她的绝路,她现在的身体别说去边疆了,就是动一动也会要了命的。我后来听说的回复,她当晚自杀了。
我没有追问她的情人是谁,不管怎么,可以让她如此的男人必然很得她得心,他们之间得感情让我羡慕。她为了那个人,宁可单独面对这一切,宁可为他生下孩子。如果当时她发现她怀孕了,她可以在毓靖回京之前堕胎,这样事情一定没有今天这样决绝。
这样一个女人,为了感情如此得勇敢,如果她不是毓靖得正妻,也许我不会如此得绝情。
可是她是毓靖的正妻,她这样越是维护她的情人,也就越是伤害了毓靖,我也不会留情的。
毓靖回府的时候,一切已经无有转圜的余地。
外面的传闻很是竦人,我没有理会。
他们传,说我喜欢上了靖王妃,后来始乱终弃,逼死王妃。
冤枉,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甚至,我从来没有过女人,这样的流言过于的荒谬。
好在毓靖十分了解我,否则,后果堪忧。
不过事情到了这样一步,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其实赐死靖王妃对我的打击也不小,我从来没有狠心到枉顾一个人的性命,紧张的心情只有用麻痹自己的方式来缓解,我迷恋上了酒。
宿醉的我,头疼欲裂,无力躺在宽阔的龙床上。
我的身体本就虚弱,又有吐血的顽疾,这样的折腾无疑是自寻死路。
瑶光在我的身边已经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前几天,你不是说了不喝了吗。”
我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我心里知道,我也不想这样,可软弱的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手一再拿起酒杯,仿佛没有了灵魂,只凭习惯,一口一口的喝着,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冰凉的绢帕压在额头上,我浑身一震。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他的手。明明已经放弃了对他的全部信任,可是,我依然控制不了自己对他的依赖。
昏迷中,始终感觉到他的存在,我很是安心。
三年前的背叛,使我不相信任何人的感情,现在,我却无法使自己坚持当时的主张。只是,这样的代价太大了,我一旦失败,就永无葬身之地了。
虽然很不愿意,可我还是必须去一趟靖王府,一些事情不确定,总不是好事情。
到了辉煌的王府,瑶光上前,对门房说,“小哥,劳烦通秉一声,我们公子来拜访靖王爷。”
那人走了出来,还算谦顺。
“敢问这位公子的称呼,我们也好回话。”
“就说五公子到访。我没有告诉他,我是谁。”
一会的工夫,毓靖开了中门来迎接,他也很聪明,没有告诉别人我的身份。
几天的工夫,毓靖瘦了。
一袭白衣,潇洒出尘。再加上苍白的脸,更显出两道剑眉的浓黑,透出一股英气。只是眼圈黑黑的,眼睛有血丝,使他在英气中带了一些脆弱。
我们坐在了他花园的水榭中,我觉得屋里闷,他也想透透气。
我侧倚在一棵柱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柄竹扇,无意识的打开合上,再打开合上。
他的外表,透露了他的心情,看来我低估了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王兄府中的景色真是幽雅,比起御花园中的呆滞,这里可以说是轻灵出尘了。”
“郑王过奖了。”
“王兄,这次我来,说是有事,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想来告诉你一声,那个给你的宫女,你要是喜欢,可以收为侍妾,否则给她一些钱,打发了也行。至于靖王妃的人选,你可以慢慢挑选,不用着急,等你找到合心意的人,我再给你旨意。”
我说的很明白,你的王妃人选必须通过我这一关,我不想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同时,那个宫女我也不会同意的,因为,她是宫里的人。
我宫中几乎所有的人全是太后们选的。
“是。”毓靖低着头,答了一声。
“那个宫女怎么没有随侍在左右呀。”
“王上,那个孩子还活着。”
“是吗,命很硬。”
“是个男孩。”
“哦。”
“现在碎桃在照顾他。”
“碎桃是谁呀?”
“就是您赏赐的宫女。郑王对她从来没有注意过?”
“没有。”
“郑王对自己不关心的人真是冷淡呀。”
这话怎么这样的熟悉,我好象在哪里听过,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王兄打算如何处理。”
“请郑王恩准,让臣弟收他做养子。”
我没有说话,反复思量他的意思。
养子。毓靖,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的孩子来公然反抗我。
我这时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
半晌,我说,“好吧。他叫什么名字。”
“然,轩辕然。”
我愣了,很久没有讲话。
我端起茶想喝,可是刚到嘴边,冰凉的触觉使我难受,反手泼了冷茶,再把茶杯安然放在桌子上,许久,我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尽量用无波的口吻开口。“王兄,这个孩子还是应该有自己的姓氏方可在靖王府中立足,我看对外宣称这个孩子你是从别的贵族家中抱养的吧,就说是北方的昊族,昊然,不错的名字,很有气势。”
我已经让了一步,这一步我会守住的。
轩辕毕竟现在是我的姓氏,那么,轩辕是神圣的,我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她。
他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答应了。
“是,多谢郑王。”他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脸。“王,我想到了我们小的时候,那时的您还是个孩子。我记得,您从小喜欢兔子,喜欢养小兔子,您会细心的照料它们,这些事情,其他的兄弟不会做的。可是您对兔子有自己的原则,一旦兔子离开您的笼子跑掉了,您是不会追它回来的,任由它们在外面自生自灭,到了后来,一旦兔子跑出笼子,您会直接射杀的。”
“很多年前的事了,难为王兄记得到也仔细。”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总让我想到那时的事情。”
他没有正面说,可我已经完全听懂了。我不会给负我的人第二次机会,一旦他们招惹到我,他们连反悔的机会也没有。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来纠正错误,我也不喜欢分心给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唯一的办法是消除他们,永远不要再来麻烦我。
我走到他的面前,抬起他的脸,他有一丝的惊慌,那惊慌显然是听说了我和瑶光的传言,而他确实相信了。
手指摩挲着他的下巴,由于这两天没有整理,有些扎手。
“王兄,我希望下次你说话的时候可以看着我,这样我会安心的。”
“是。”他别过了脸。
“王兄,好好保重,你还有昊然需要照顾,你不想失去他,我也不想你失去他。”
我走了,我知道他一直看着我的背影。
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毓靖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待我了,我们不会是那种淡泊却无间隙的兄弟。
我手中的王权毁了我们的联系。
如果不是我有这样的权力,我是不可能这样做事情的。
可是也因为有了权力,我可以任意按照我的意愿做事情。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权力带来的毁灭性的快感,那种感觉就像醇酒,明明知道对于我来讲是危险的,却迷恋上不可自拔。
我第一次对权力有了兴趣,却不是为了什么江山社稷,天下百姓,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荒唐的意愿可以肆无忌惮的实施。
点上了香,我继续我的功课,临帖子。
“王,已经三更了,该歇了。”瑶光催我就寝。
“这今天有点事情,临的时间不够,你先睡吧。”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我陪您。”他真的在我的面前坐了下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郑王的字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但是从来没有见您给什么题过字。”
写字是为了平和心态,不是为了炫耀的。“对了,瑶光。”我放下了笔,“我们从来没有开诚布公的说过什么,今天我就问你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可以坦诚,那天那个黑衣人是什么人。”
“少主。”
“天决门的少主?”
“原来是,但是听说现在他已经即位了。”
“他和你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别过了脸,“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哦,你真的很聪明。”
其实,我可以看出来,他们两人有点什么,这种情形下,我竟然不合时宜的有了一些好奇。同时让我吃惊的是,我并不嫉妒。虽然现在不论禁宫中还是宫外,都传我和瑶光的关系,他是我的娈童,我也一度认为我很喜欢他,但是我知道了他和别人的关系之后,我没有嫉妒。
很多年了,我无法再找到当年我看到毓轩抱别人时的刻骨的仇恨,是我成熟了,还是,人不对呀。
真伤脑筋。
我继续临贴,我们再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到了天明,他也陪了我一夜。
一夜未眠的突出表现是我的眼睛下有两个浓浓的黑眼圈,偏偏今天是月初,大朝之日,就算我再不想去,也的在朝堂之上坐着。
我由着宫监为我更衣。
在繁复奢华的黑色龙袍的衬托下,更显的我的脸的憔悴。瑶光也好不到那里去,他显然是强打精神,陪我连续三天的临字即使他这样的身体也无法承受。
我们相视苦笑。
坐在殿上,我强打精神,虽然我很久没有上朝,却从来没有在朝堂上睡着的先例。
百官之首站着毓靖,他的后面是毓轩。看他们的穿戴簇然一新,每个人的冠冕上各自加了两颗珍珠,这样的装束当真是雍容华贵。
耳边听着他们议政,思绪已经不在这里了,精神不济的我现在全力维持清醒。
“郑王,请郑王定夺。”
有人叫我。我极力清醒了一下,看了看下面,是礼部的天官,他做什么,让我定夺什么。我茫然的看看身边的瑶光。他摇了摇头,显然他也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会事。看着他努力睁眼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好笑,实际上我已经笑了出来。
百官仿佛受了惊吓,一起抬头,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郑王。”一个人跪了出来,是左都御史,姚简。“陛下,昔日纣王宠爱妲己导致鹿台**,幽王宠褒姒致使颠覆江山,而如今红颜祸水又要狐媚我主,请陛下清君侧,除妖人,还我一片清明河山。”
“文采不错,谁是妖人?”
“近卫军统领,瑶光。”
“哦?”我来了兴致,看了看瑶光,他也露出一丝的兴趣。
“姚卿家,一般祸水指的是女人,瑶光一不是女人,二不是后宫的嫔妃,你如何说他为祸水。”
“臣听说禁宫内院夜里灯火通明,隐隐听见瑶光和陛下的调笑声,像瑶光这样媚惑主上,导致郑王临朝听政精力不济,确是死罪。”
“哦?你听说的,我不知道原来你的耳目已经深入宫闱之内了。看来,清君侧是很有必要的了。姚简,你胆敢公然在朝堂之上污蔑君父,在禁宫中安插耳目,这是一个臣子该做的吗?你的职责是御史,监察百官,指点朝政的得失,那是你的职责,而不是在这里信口雌黄。来呀。”
“郑王。”身后传来祖母苍老的声音,她想要阻止我杀他。
若是以往我不会理会姚简的,我会听从祖母的吩咐,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欺人太甚。
“郑王,臣一心为了大郑江山,臣心昭昭犹如日月,臣绝没有任何私心。他的声音依然平静。”
好小子,不是你太迟钝,就是你有让你有恃无恐的靠山,但是今天你恐怕无法如愿了。
“没有私心?哼。姚简你身为御史,应该熟悉大郑的律法,你在宫中安插耳目,妄想除掉忠良,意图谋反;在朝堂之上毁谤君父,意图不轨。你自己算算,随便一条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但念到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日只杀你一人。”
他一下子好象被人抽了筋,瘫在了地上。他知道一旦我说出了这样的话,谁阻拦谁也是死罪。他只有求助的看着毓轩,毓轩一脸沉静,看不出他心中事,但是偶然触及他的眼光,却在其中看到了嫉恨。
我重新看向前方,大殿上的官员。
“来呀,送姚简,姚大人上路。”
是。两旁的武士夹住姚简拖了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的动作,因为他们想动姚光,我不可以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我以前并没有做出什么失德败行的事情,我只是不理会朝政。朝政在两位太后手中,虽然不能说她们治理家国如何出色,至少没有使国家陷入战乱和崩溃。
现在的世道还算稳定,家国还算兴盛,可他们却将我形容成桀纣之君,好象我荒淫无道,夜夜笙歌,这样的事情他们亲眼看见。
后宫中,我只是彻夜临字才点灯到天明,瑶光陪着我,我们才有一些说话的声音传出来,而这些在他们的口中竟然如此的不堪。
看着地下跪着的人,我微微笑着。
也许他们全是这样的人,他们的思想中全是肮脏的想法,他们无法想象不同于他们的人是什么样的。突然,我有一种很恶心的感觉。
毓轩,毓靖没有跪下,毓轩倔强的看着我,那样的眼神在嫉恨中闪过得意。
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交锋,死了一个姚简,别的方面各有胜负。
他使百官相信了我是一个昏庸荒淫的郑王,我却保住了瑶光。
可笑,当真是很可笑的。
我站起身,退朝,我说出了我的命令。
身后的太监细长的声音拖出了长长的一声,退朝。
百官跪了。
我在这样的声音中走出了大殿。
天阴阴的。
已经是暮春了,却不热。
看向天际,突然一道雨滴打在我的脸上,接着斜斜的雨丝划落,天地间像挂了一道珠帘。
何处是我的清明河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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