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解剑天涯 > 第九章 身陷囹圄

?    公孙二娘等人风尘仆仆,一路赶往开封。这日行至开封城外,忽见迎面官道上一骑马来势快疾,直向他们冲来,东方明等人不得不略微让开。公孙二娘却觉得那骑马之人嚣张无礼,故意站在道上不动,冷眼瞧那马自她对面撞来。那马经过时蹄下扬起灰尘,激得公孙二娘一身灰尘,她心下微恼,迅速以剑柄在马身上拍了一记。那马受惊人立,马上人勒紧缰绳,方坐稳身形。

    公孙二娘心下正得意间,不防那马上乘客刷一记马鞭向她劈头盖脸抽了过来。她一惊之下纵身跃开,怒道:“什么玩意,胡乱打人?”

    却听那马上人闷哼一声,叱道:“教训你一下而已,算你身手快,躲开了。”公孙二娘细看去,见那马上是个年轻姑娘,绛红衣衫,眉宇间颇有盛气凌人之色,朝她无礼地斜视了一眼,转头策马离去。公孙二娘一边掸衣上灰尘,一边骂道:“官道这么宽,偏生要走中间,非要别人给她让道,还随便用马鞭抽人,这么蛮横之人我倒是少见。你奶奶的。”话毕她还不忘加句粗口骂人。

    但听那少女的声音远远随风送来:“谁叫你先招惹我,爱抽你便抽你了。今日无闲空理你,下次再叫我听见你出口不逊,定不止抽你一鞭而已。”

    “算了二娘。”张裕劝道。

    “不算也不能怎么地,谁叫人家马快。”公孙二娘愤愤然。沿途自然少不了她愤怒咒骂之声,张裕等人听得惯了,嘻嘻哈哈与她打岔,过一阵便消了气。到得开封城内,均开始犯愁。当日无人到过开封,因此便约了于开封城内相见,但开封城之大尚在他们意料之外,究竟约了何处相见,委实难知。于是只得硬着头皮,逐家客栈询问。

    四人正发愁间,忽听得有人叫他们名字,举目看时,见铁娘子立于道旁向他们挥手。一时间均是喜出望外,奔上前相迎。久别相聚,自是有一番亲热感觉,铁娘子领了他们四人回转客栈,各叙别情。邵天冲得知自己确有亲人尚在人世,而全家却遭不明血灾,真是又悲又喜。而公孙二娘等四人听闻诸付二人惨死之讯,心下均是难过。

    一番商议下来,众人仍是无策,均想到周超纵折返慕仁山庄,将一切告之裴濯行,亦不会有何良策。叹息中,邵天冲忽思念起卫渡天来,心想:“卫大哥若在此,倒是个可以商议的人。可惜他却不在了。”不知怎地,他与卫渡天相识不过一日,但他所识的人之中,卫渡天的才智武功均令他极为佩服,其豪气更令人心折,因此不时便会想起他来。

    那几个多嘴之人聚到一起,不免又是闲谈良久,邵天冲便自行回房中。他端坐在床上,翻出那册皓阳心经,依照上面吐纳之法闭目养息。这几日他闲来无事,均在翻阅这本皓阳心经,至于有甚好处,倒也不去细想。只觉得每一坐下,按书中所教习练,总觉得丹田一股温热之气徐缓上升,慢慢散之四肢百骸,周身说不出舒泰。待内息游完一个大小周天,方睁开双目,深吸一口气,收势下床。他将心剑取出,虽然剑身已是纤尘不染,依旧是每日细心擦试一遍。念及临行时韦不平交代的话,暗叹道:“秋渐浓说的不错,卫大哥方才配得上这把剑。似我这等武功低微之人,持此剑在手,只不过是糟蹋了这绝世好剑,说不准还会招来灾祸。”怔怔想着,还剑入鞘,又用布细细包好。方将剑稳妥放下,却听得敲门声急,便匆匆去打开房门。

    铁娘子等人一涌而入,纷纷抢着道:“二娘在开封道上遇见一位姑娘,模样似是韦姑娘。”

    邵天冲皱眉道:“怎么回事?”

    公孙二娘将路途所遇之事说了,撇嘴道:“那女子便是你们所说的韦姑娘么?一脸蛮横骄纵之色,令人生厌。”邵天冲听她细细道出那女子容貌身形,倒真的与韦明月十分相似。

    “韦姑娘独自跑出不平门,不知会闯些什么祸?这大姑娘与二娘一般,极爱惹事生非。”胡昌平道。

    “呸,怎么将她与我相比?我哪里像她了?”公孙二娘斥了一句。显然她对韦明月并无好感,因此极为着恼。

    凌叶子郝然道:“都是我不好,一时听她之言,便助她偷偷溜出家门。细想来,一个孤身女子行走江湖,确然不甚安全。”

    “何止,若那骑马的红衣女子真是韦明月,以她的个性非闯祸不可。”东方明亦道。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阵,邵天冲觉得此事理应告之韦不平,遂决定回不平门相告。东方明等人对不平门极为好奇,均抢着要跟随他去。

    凌叶子面上仍是微红,道:“我便不去了,一来见了韦掌门尴尬,二来肩上旧伤尚未痊愈。”

    “也好,你自在客栈歇息。”

    公孙二娘道:“我也不去了,我留在此照顾凌姑娘。”她原本性喜好事,但对于韦明月无甚好感,连带着对不平门也反感起来,便不愿去凑这热闹。铁娘子与胡昌平憋在客栈内几日已觉气闷,也说要跟着邵天冲前去,一路上好透透气。

    众人走后,只留下凌叶子与公孙二娘相对。凌叶子尚不觉如何,公孙二娘已觉尴尬。在凌叶子房内呆了片刻,她便如坐针毡,找了个借口径自回房去了。二人除了吃饭同坐一桌,几乎完全无话可说。日头渐近中天,公孙二娘随口说要上街买东西,便走出客栈,走在开封大道上,四顾这七朝古都的繁华之色。

    凌叶子正坐在床边静静候着,等待公孙二娘回来。忽然之间听得外面有杂乱而轻盈的步伐声,正向自己这边走来。她怔了怔,琢磨着多半是邵天冲他们回来了,随即觉得时辰不对,不由十分纳闷:“他们怎地这么快便返回?难道半道折返?”正思忖间,步伐声已近,停留在她的门口。随即,“砰”一声门被推开,她立时觉得不对劲,左手撑着床边,右手兀自无力。只见门口站着二男二女,笑吟吟地看着她,正是她曾经见过的秋渐浓的四个手下,合称“琴棋书画”的宋琴和、魏棋风、许书音、岑画意。凌叶子大吃一惊,心往下沉,道:“你们想干什么?”此时邵天冲等人未回,公孙二娘又已出去客栈内只剩她一人,就算完全未受伤时也决非这四人中任何一人之敌,何况还有伤在身,情势真是十分不妙。但她终究是名门出身,临危仍能勉强保持镇定。

    魏棋风微笑道:“凌姑娘莫怕,我们家公子请邵公子走一趟。”

    凌叶子冷笑道:“你们这帮为虎作伥的小人,想要怎么样就直接说出来,不必假惺惺的装客气,现在只有我一人,你们想如何宰割,我也无还手之力,不过我邵大哥他们定会替我报仇的。”

    魏棋风笑道:“我们对姑娘当真并无恶意,既然邵公子不在,便请你与我们同去也是一样。我们也不会将你怎地,你不用害怕。我们家公子素来最有怜香惜玉之心,凌姑娘貌美如花,他定不会为难你。”

    凌叶子又羞又恼,心中惊惧暗升,她倒并不怕死,但听魏棋风言下之意,以秋渐浓的为人,会将她怎样,真是不问可知,想到此处她不由微微颤栗。正在此时,她听得公孙二娘在楼下叫了一声:“凌姑娘!”原来公孙二娘闲逛回来,看见房门大开,也不由奇怪,她心中起疑,于是远远的叫了一声。

    凌叶子一惊,心道:“公孙姐姐也非他们敌手,可千万别闯进来也遭了他们毒手。”于是大声叫道:“公孙姐姐,快走,快走!”

    但宋琴和等人身手何等之快,一闪身便出了房门,与正在上楼的公孙二娘正面相对,拦住她去路。公孙二娘大吃一惊,喝道:“你们把凌姑娘怎么样了?”

    许书音道:“公孙姑娘,我们并不想为难你,我们家公子只是想请邵公子走一趟。邵公子不在,便请凌姑娘与我们同去也行。”

    公孙二娘怒道:“什么走一趟?你家公子不是好人,有种你们将我和凌姑娘全杀了,否则我决不让你们带凌姑娘走。”

    许书音面现为难之色,柔声道:“何必呢?公孙姑娘,我和魏大哥很承你的情,不想与你为敌,我们公子也无为难凌姑娘之意,只是请她去一下,烦劳你转告邵公子,想找凌姑娘,去城西折柳居。”

    公孙二娘二话不说,刷的拔剑向最前的魏棋风刺去,魏棋风侧身避开,怎奈她的剑如影随形,附体而来,魏棋风与许书音一样,都不想与她为敌,只得左支右绌,不停闪躲,并不出手。他的武功并不比公孙二娘更强,如此只避不还手,转眼就险象环生。宋琴和本来背负双手,并未行动,见魏棋风吃紧,一挥手,以袖风卷向公孙二娘的剑,将她的剑招接下。魏棋风闪身避开,看着公孙二娘,面有惭色。许书音和岑画意见宋琴和牵绊住公孙二娘,立即返身回客房,更不打话,双双抢上,架起床上的凌叶子,从客栈二楼窗口跳了下去,凌叶子肩上伤势未愈,竟无法挣扎,只得被她们二人架上客栈门口一辆马车。魏棋风跟着也退入客房,也自二楼窗口跳下,一跃上了马车,挥鞭疾驶。公孙二娘见势不妙,连刺三剑,想要逼退宋琴和,这三剑公孙正教她时,她学了整整一个月,原本是她的杀手锏,凌厉无匹,既快又狠又准。宋琴和果然被她逼退几步,双掌轻推,划了个半圆,将她的剑尖带歪一边。他掌上力道十分柔和,掌力圆润,劲道类似太极推手,看来随便简单的一招便化解了公孙二娘凌厉的剑道。公孙二娘心下暗惊,但已无暇顾及自身安危,从他让开的身侧向前直冲,完全将后心暴露在宋琴和掌风之下,空门大露。这原是学武之人的大忌,但为了救凌叶子,她也顾不得更多了。好在宋琴和似乎并无伤她之意,任她从身边冲过。其实他化解公孙二娘的三剑也是尽了生平之力,只是他向来沉稳,不露声色。公孙二娘冲到客房门口,只见窗户大开,不由叫得一声苦,就想冲踏进房门,自窗口跃下。但宋琴和却又追来,并拔出佩剑,向她背心刺去。她不得不反手一剑荡开他的剑锋。宋琴和的剑法慢而滞,但剑风厚重,将公孙二娘围在当中。公孙二娘的剑法以快为主,他的剑却附上内力,渐渐将公孙二娘的剑身粘住,公孙二娘越来越施展不开。单论剑法公孙二娘未必在他之下,但比到内力便有所不如,一来女子体弱,二来她比宋琴和年轻,光是学武时日便比宋琴和少了十年,渐渐给他迫得展不开手脚,连气息都开始微窒。正在此时,宋琴和手下一松,公孙二娘登时觉得轻松,剑光一转,甩开宋琴和的剑,不再被他的剑身粘住。宋琴和显然只是想要困住她,并无杀她之意,退开几步,淡淡道:“公孙姑娘,书音的话相烦转告,在下告辞。”

    公孙二娘怒道:“你们想要干什么?想要对付我天冲哥哥也不必用凌姑娘来威胁,这等卑劣行为你们也做得出,真是好不要脸!”

    宋琴和道:“我们也无意用凌姑娘要胁邵公子,我们原是来请邵公子一谈的,只不过邵公子既然不在,我们只好请凌姑娘了。”

    公孙二娘道:“你们放了凌姑娘,我随你们去!”

    宋琴和摇摇头,微笑道:“谁不知道凌姑娘是邵公子的心上之人,掳了她去,邵公子必然赴约,掳了你去,又有何用?你还是留下转告邵公子好了。”转身跃下二楼栏杆,在店小二张口结舌的注视之下,潇洒淡然地走了出去。他跟随秋渐浓最久,举止言行都难免有点模仿秋渐浓,看上去背影意态潇然,风度不减。公孙二娘呆立良久,颓然坐下,长剑“铛啷”一声坠地。她心中反复思量着宋琴和那句话:“谁不知道凌姑娘是邵公子的心上之人……掳了你去,又有何用?”担心凌叶子的安危之余,她心中旧痛重生,黯然无已。

    不知呆坐了多久,邵天冲等人终于返回客栈。走到楼上,见到凌叶子的房门洞开,邵天冲一怔,加快步伐冲了上去,铁娘子、东方明等人紧随其上,只见公孙二娘呆坐房中,凌叶子床上被褥散乱,人已不见。邵天冲大吃一惊:“二娘,凌姑娘呢?”

    公孙二娘无力地摇了摇头,喃喃道:“被人抓走啦!”

    邵天冲瞪大了眼,冲上去喝问道:“被人抓走?被谁抓走了?我叫你好好照顾她,你怎么安然无恙,却让她被人抓走?”他眼中似欲喷出火来,怒不可遏。

    公孙二娘一抬头,看见他满头大汗,瞪目而视的样子,不由得委屈,正想将许书音的话告诉他,转念又想:“秋渐浓派人抓凌姑娘,不过是想引天冲哥哥去,我如将此话转达天冲哥哥,天冲哥哥就算明知必死,也必然会赴约,以我们这帮人的武功,绝计对付不了秋渐浓。纵使请韦掌门帮忙,凌姑娘生死在他人之手,我们必然受制,我绝不能让天冲哥哥履险。”当下闭口不语。

    邵天冲见她不语,心中更怒,握着她双肩,摇晃着吼道:“说话呀!凌姑娘呢?到底是谁掳了她去?”他平素十分冷静理智,但遇到凌叶子出事,顿时便失了方寸,心志大乱,连行为也变得粗暴起来。

    公孙二娘抬头看着他,心中痛的感觉更甚,颤声道:“如果是我被人抓走,你可会如此惶急?”

    邵天冲听她这当儿还在问这无聊问题,心中愤怒已极,大声道:“凌姑娘到底被谁抓走了?你说还是不说?”

    公孙二娘犹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一颗心彻底的凉了下来,缓缓道:“是被秋渐浓手下的琴棋书画抓走了。”邵天冲呆了一呆,松开手,半晌无语。他想到韦不平所说关于秋渐浓的种种传闻,不由得越想越是害怕,一时手足冰凉,六神无主。

    铁娘子问道:“凌姑娘被掳走时,你在哪里?为何你完好无损,他们却将凌姑娘掳走了?”她言辞咄咄,质问之意显而易见。

    公孙二娘一呆,看了看她,心中又是一凉,问道:“尤姐姐你是何意?”

    铁娘子道:“我并无他意,不过凌姑娘被掳,而你却毫发无伤,难免教人奇怪,不得不问上一问。”她神情冷硬,虽未直接说出什么,但言下之意,说不定公孙二娘串通外人掳走凌叶子,或者公孙二娘因邵天冲之故嫉妒凌叶子,故意让她被人掳走而不加阻拦。公孙二娘转头看看其他人,胡昌平、东方明都看着她,虽未言语,但脸色显然不佳。傻姐儿裘好左看看,右看看,喃喃道:“他们倒真是手脚利落,连打斗痕迹都无,就将人掳走了。”她其实本无心机,这句话只是无意中随口一说,但听在公孙二娘耳中,格外刺耳,似乎是在印证铁娘子的猜疑,指认公孙二娘故意让凌叶子被人掳走。

    张裕微感不安,说道:“公孙姑娘必定有难处,你们……”尚未待他说完,公孙二娘已忍耐不住,大声道:“是啊,都是我不好,我故意让凌姑娘被人掳走,因为我嫉妒她,因为我恨她,行了不?你们满意了?”说罢,冲出客房,从二楼蹬蹬蹬冲下去,走到客栈门口,终于又回首说了一句:“人家说了,凌姑娘是邵公子心上之人,掳她去才有用,掳我去有何用?”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冲出客栈,泪水已止不住地泉涌而下,转瞬模糊了双眼。

    公孙二娘不知狂奔了多久,渐渐离客栈越来越远,只觉天地间空荡荡只剩自己一人在狂奔,心中也是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直至奔得累了,抱着一棵树软软倒下去,被凉风吹过面颊,才知泪痕犹自未干。她渐渐静下来,才想起凌叶子生死未卜,心中伤痛稍减,开始担心起凌叶子的安危。她四顾一下,发现自己已来到城效,记得出客栈后似乎是一直朝西狂奔,虽不知奔跑了多久,但已至城西效外,说不定已近许书音所说的折柳居。她扶着树站起身来,仔细地看了一下周围环境,一路并无人烟,十分荒芜,在城内时也未曾问路,自然无法得知那个折柳居会在何处。

    公孙二娘呆立片刻,沿着路向西继续走去,天色已渐渐黑下来,她正自茫然间,看见一对年老夫妻挑着担子从对面走来。她走上前问道:“两位老人家,请问这可是城西?”

    那老妪笑道:“姑娘,你不识方向么?这里正是城西了,只是再向西去人烟稀少,姑娘孤身一人,却去哪投宿?”

    公孙二娘道:“我是去城西折柳居找人,请问老人家可知折柳居是什么地方?”

    那老妪呵呵笑道:“姑娘还真问对人了,那折柳居是个十分荒僻之处,原已废弃,无人居住,我们有时从此路经过才会知道。你一直向西去,不多会便能看见大道上有条叉道,那小道便是通向折柳居的。”

    公孙二娘一喜,没料到如此容易便能找到折柳居,谢过那对老夫妻,便继续西行。走不多久,天色已渐昏暗,见路边有一条羊肠小道,便顺着小道走下去。小道尽头,一个小小院落,几间瓦舍依稀便在眼前。她快步上前,见那门楣上正写着三个字,至于是三个什么字,莫说此刻天黑无法看清,就算是大白天看得十分清楚,她也绝不会认得。但既然是三个字,又与老妪说的相符,多半便是折柳居了。她用力拍门,大声叫道:“秋渐浓,你给我滚出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正是魏棋风。他惊讶的睁大眼道:“公孙姑娘?你来做什么?邵天冲呢?”

    公孙二娘冷冷道:“你的主子呢?我要见他。”

    魏棋风回头看看,压低声音道:“姑娘别闹了,我和书音上次很承你之情,不想看你有什么闪失,你还是快回去让邵天冲来吧,虽然他屡次与我家公子作对,我家公子也未必会对他怎样,有我和书音在,我们定会劝公子不要难为邵天冲。”

    公孙二娘缓缓摇头:“多谢你,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你家公子和凌姑娘,若我不能带走凌姑娘,就将命送在这里。”

    魏棋风见她意态决绝,急道:“你……你何苦如此固执?”

    只听得宋琴和在门内问道:“有人在外面么?棋风你在跟什么人说话?”

    魏棋风回头应道:“没事,没事。”便想将院门关起,谁知宋琴和却从院内缓步走了出来。魏棋风看见他直走过来,便知难以遮掩,只得低头不语。

    宋琴和看见公孙二娘,脸上并无惊讶之色,淡淡道:“棋风,你怎么不请公孙姑娘进来坐坐?”他作了个请进的手势,姿态恭谨却无恭顺之色,他为人一向深沉内敛,一时也看不出是喜是怒。公孙二娘来之前便有心理准备,并无畏惧之意,凛然地走了进去。那院落一眼看尽,只见院内一条窄窄走廊,许书音和岑画意立于廊沿之下,见到公孙二娘,均是一怔。宋琴和走到她们之间一间亮着灯的屋门口,低首垂手道:“公子,公孙姑娘来了,邵公子却没来。”

    屋内人“噫”了一声,道:“她来了?她来做什么?让她进来。”听声音正是秋渐浓。

    许书音朝公孙二娘看了一眼,却不敢多言语。她与岑画意让开一边,让公孙二娘走过。公孙二娘向她们之间走去,伸手推开屋门,刚刚走进去,便听得身后关门之声。她也不理会,径向前看去。屋内一张圆桌,桌边四只锦墩,秋渐浓正坐在桌边,手握着一本书,就着桌上油灯看书。靠屋角的长塌之上,躺着凌叶子,一动不动,看情形已被封穴道,双眼焦切地看着公孙二娘,却不能言语。秋渐浓身后一道软帘,隔开他身后的半间屋,看样子帘后多半是床。

    公孙二娘走到桌前,毫不客气地坐下,双眼瞪视着秋渐浓。秋渐浓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朝她微微一笑。

    公孙二娘冷冷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何而来?”

    秋渐浓道:“你若想换这位凌姑娘走,只怕不易。”

    公孙二娘道:“你除了会抓一个受伤的女子作人质,还会不会别的伎俩?”

    秋渐浓道:“不会!”公孙二娘没料到他答得如此简单而干脆,不由得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想要骂他一顿,但满腹骂人的词语却在嘴边停留,自知骂他非但无用,反而会激怒于他。此人喜怒难以揣测,下手极端狠辣,自己虽然不怕,却不敢连累凌叶子。

    她忍住气,问道:“你要如何才肯放了凌姑娘?”

    秋渐浓看了看凌叶子,微笑道:“如果邵天冲为了她不怕死,拿自己性命来换,或者可以。不过邵天冲既然如此怕死,竟然派你一个女流之辈来,那我便不想放她走了。这般一个大美人落在我手里,倒也不比杀了邵天冲亏,邵天冲来与不来,都无关紧要了。”听他言下之意,似乎对凌叶子十分不怀好意。

    公孙二娘吸了一口凉气,霍然立起,道:“秋渐浓,我天冲哥哥虽有得罪之处,但却与凌姑娘无关。大丈夫行事应光明磊落,若你要找应该直接找他,何以苦苦为难一个受伤的姑娘?她并无还手之力,被你们擒来,也不见得对你们有何用,将来江湖中人谈论起来,不免耻笑你只会以弱女子来要挟他人。尤其这女子还是受了伤的,你面子上也不见得好看。”

    秋渐浓笑道:“我要面子上好看做什么?我秋渐浓在江湖中的名声已经十分难听,再难听一点又何妨?我喜欢如何行事是我的自由,别人如何议论是他们的自由,你莫以为激我几句就能让我放了这位凌姑娘。至于与我作对之人,我总会慢慢找他清算。倒是你孤身前来,就不怕死得十分难看?”

    公孙二娘见他丝毫不动怒,而且听口气是绝不会放过凌叶子,不由得为之一窒,口气缓和下来:“我死得有多难看并不重要,倘若我死可以让你放过凌姑娘,我情愿一死。”

    秋渐浓上下端详她一番,面上带着几分好奇之色,问道:“这位凌姑娘可是你眼中钉,肉中刺,你竟然愿意为她而死?”

    公孙二娘道:“凌姑娘是我朋友,怎会是我眼中钉肉中刺?为朋友而死,那也是理应之事。”

    秋渐浓呵呵一笑,并不再问,站起身,缓缓向凌叶子走去。凌叶子受制,全身不能动弹,亦不能言语,眼见他一步步走进,心中不由得惊恐无已,大瞪着一双明眸,看着秋渐浓,不知他意欲何为。只见秋渐浓微微弯下腰,在她脸上轻轻摸了一下,凌叶子登时满面通红,恨不得立时死去。一时间她心中惊恐越来越甚,渐想到这个淫贼将会对自己做什么。

    公孙二娘喝道:“你这……你想干什么?别碰凌姑娘!”她的剑掉在客栈之中未曾带出,已无武器,伸指向秋渐浓背后点去。秋渐浓纹丝不动,直至她的手指触及他的衣衫,才反手扣住她的脉门。不知为何,他的出手也不见得极快,可是公孙二娘就是闪避不开,顿时整条手臂麻木。

    秋渐浓转过身来,松开手,问道:“你可有什么理由能让我放了她?”

    公孙二娘自知远非他敌手,怔怔看着他,半晌道:“我若不能带凌姑娘走,我就死在这里,也算对得起自己。”在她心中,想的却是:“我为救凌姑娘而死,说不定天冲哥哥将来偶尔会想起我。”

    秋渐浓摇摇头道:“傻瓜,你就算死了,也一样救不了凌姑娘,我想将她怎样,你便更不能阻止。”公孙二娘呆了一下,突然之间觉得此生从来未曾如此无助,在这个人面前,她毫无任何还价余地,无论动手动口,似乎都只是遇到一堵滴水不漏的墙,丝毫无计可施。她原本也是个机伶的人,可是在秋渐浓面前,一切都无用武之地。

    秋渐浓见她呆呆不语,又道:“你天冲哥哥既然不要这位凌姑娘了,那我便留下她算了,你回去转告你天冲哥哥便是。”

    公孙二娘惊道:“不要!不是天冲哥哥不要她,他只是不知道她在这里,我没有告诉他。”

    秋渐浓道:“你为何不告诉他?难道你以为你一人至此便能救凌姑娘?”

    公孙二娘摇摇头:“我只是想,不管我告诉不告诉他,凌姑娘的处境都未必改变,可是我若告诉了他,无疑是叫他来送死,所以我宁可自己来。”

    秋渐浓道:“你说的不错,倘若是邵天冲来了,多半便是死,不过我今日心情不错,饶了他也未定。”

    公孙二娘道:“你要杀他也容易,为何偏要抓凌姑娘来?凌姑娘与你无冤无仇,你若是正大光明去找天冲哥哥,我也无话可说。那样你至少不失光明磊落,可是你抓了凌姑娘,用以要挟我天冲哥哥,此等行径却未免让人瞧不起。”

    秋渐浓道:“你是否瞧得起我并不重要,我是否是光明磊落之人也用不着你来说。但抓这位凌姑娘的主意却不是我出的,是我手下那帮不争气的家伙,找不到邵天冲才抓到这位凌姑娘。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来了想走便不容易了。你知道姓秋的看见美貌女子,难免要多看几眼。多看几眼,就难免要出事。”

    公孙二娘听他的口气,不由得心惊胆战。再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平静,猜不透他心里究竟想怎样,一时间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凌叶子心中如公孙二娘一般,只是比公孙二娘更多分恐惧,眼见秋渐浓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便如有形之质轻轻划过她的身躯,不由自主激伶伶地打了个寒战。

    秋渐浓看看凌叶子,又看看公孙二娘,怡然地缓步回到桌边坐下,拿起油灯旁的银勺,轻轻剔着灯花,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公孙二娘全身如同一根绷紧的弦,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双手握成拳。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秋渐浓仍在剔他的灯花,弄得油灯必扑地轻响,灯光忽明忽暗。而二女心中却均是如同沉在无边黑暗中,一个是躺着不能动弹,全身汗湿了衣衫;一个双眼睁得发酸,手心也被汗浸得湿透。其实只过了一盏茶时分而已,但对她们来说已经如同过了半生,那种任人宰割,又不知是如何宰割的感觉,比一个囚犯被宣判斩首时更为紧张恐惧。

    半晌,秋渐浓终于开口:“你们是不是都很想救邵天冲?”

    凌叶子不能说话,双眼眨着,以示同意。公孙二娘则点了点头。秋渐浓道:“你们现在自身难保,还在想着邵天冲的安危?难道他的生命比你们更为重要?”他转头看着二女,公孙二娘又点了点头,凌叶子依然不能开口。秋渐浓袖底微动,凌空一指解开了凌叶子的哑穴。她突然发现能够开口,张了张口,但一句话未说,泪水已然掉了下来。

    秋渐浓问道:“我要找邵天冲的晦气易如反掌,不过我现在给你们两一个机会选择,你们两人谁愿意为他牺牲一切?”

    公孙二娘和凌叶子面面相觑,愕然无语。她们都知秋渐浓绝非善类,他提出的条件,也必是让人不能接受。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完全无反抗的余地。秋渐浓微微一笑,道:“凌姑娘,你和邵天冲之间情深意重,想来一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包括你自己不愿意的事?”

    凌叶子一听便知他话中之意,一时间更是泪如雨下,拚命摇着头,呜咽道:“不……不要……你放过我吧,我宁可一死。”

    秋渐浓道:“要你死岂不是容易,可是你死了之后,我还是会去找你的邵大哥,不过我未必很干脆地杀了他,让他去九泉下和你相会。说不定我会挖了他的眼珠,割了他的鼻子,剁了他的手脚,弄得他半死不活,却又生死两难。”

    凌叶子听他说得残忍,不由更是害怕,颤栗着道:“不……不要,你……你饶了他罢,我……”她实在无法将下面的话说出口,只能呜咽着点了点头,表示答应秋渐浓。秋渐浓微笑着站起身,又缓步走向凌叶子。他明明走的很慢,可在凌叶子看来,却如一瞬之间,他便到了近前。她心中害怕之极,抬眼看着他,目中满是乞求之色。

    秋渐浓轻声道:“我从来不强迫任何女子,不过为了你的邵大哥,我倒是要破一次例了。”

    公孙二娘踏上一步,拦在凌叶子面前,凛然道:“你想做什么?”

    秋渐浓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男人想做什么,女人最清楚,如果你还不明白,那就难怪邵天冲不喜欢你了。”

    公孙二娘又羞又恼,又是伤心,“呸”了一声道:“我天冲哥哥跟你不一样,他没你这么下流下贱!”

    秋渐浓笑了一笑,也不气恼,道:“你天冲哥哥是不是跟我一样,过会我便知道了。”公孙二娘一怔,一时间不明其意。

    秋渐浓见她不解,说道:“只要我在这位凌姑娘身上试试,一会便能知道……”公孙二娘登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愤怒已至极点,不假思索的挥手一记耳光,如同他们初相识时一样。不过这记耳光充满愤怒,出手更狠更快。

    可是秋渐浓这回却没让她打中,一抬手握住她手腕,轻笑道:“公孙妹子,你别以为每次都能很容易打中我。我想让你打着,你才能打着,我不想让你打着的时候,你还是乖一点为妙。莫非你跟这位凌姑娘想的是一样,也愿意为邵天冲牺牲自己?”

    公孙二娘用力挣扎,却挣不脱他的手。她怒视着秋渐浓,目光中满是忿恨,与凌叶子的楚楚可怜大不相同。秋渐浓凝视她半晌,见她并无畏惧之色,将脸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你的胆子好大,面对我还敢这样,你知不知道,我可以随时将你和你的天冲哥哥折磨得死去活来。”

    公孙二娘昂然道:“我知道,不过也没什么可怕,我想天冲哥哥也不会怕你。他若怕你,就不会三番两次与你为敌。”

    秋渐浓仍是低低笑道:“是啊,你们都不怕,可是这位凌姑娘怕。她怕她的邵大哥会变成三七廿一块。而她的邵大哥虽然不怕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可是一定很害怕他的心上人被别人……”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凌叶子虽近在咫尺,但听得仍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从公孙二娘的神色看来绝不是好话,她除了眼巴巴地看着他和公孙二娘之外,毫无办法。

    公孙二娘却听得很清楚,而且感觉到他在耳边呵着气,令得她全身毛发直竖,她虽然向来胆大,但心却已不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知道秋渐浓说的都是真话,她知道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都有自己最怕伤害、宁愿用生命去保护的人,而邵天冲和凌叶子的弱点就是对方。刹那间她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最终想:“天冲哥哥不怕死,也不怕会受什么折磨,可是一定怕凌姑娘受到伤害。凌姑娘也愿意为天冲哥哥牺牲一切,只有我,只有我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人在乎。”

    秋渐浓在她耳边问道:“凌姑娘愿意为邵天冲牺牲一切,可不正遂了你的心愿?倘若她不再是清白之身,邵天冲便不会再喜欢她,说不定便会喜欢你了。”邵天冲与公孙二娘之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情状,他早已看在眼中,十分明了公孙二娘的心意。

    公孙二娘霍地一转头,推开他,冷冷道:“你把我想成何等卑鄙之人?只要我公孙二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你伤害凌姑娘。”

    秋渐浓笑道:“哟,那我倒真是小觑了你,那我也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公孙二娘抬眼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澄如水,等待着他将话说下去。但秋渐浓却没说出口,慢慢转身,慢慢走向圆桌,弯起指节,轻轻敲击桌面。公孙二娘静候了他半晌,仍不见他将下半截话说出,疑惑了一阵,突然心中雪亮:“他虽不说,但他所想的定是,只要我肯替下凌姑娘,他就会放过凌姑娘。他想……”她呆呆的站在当地,心头柔肠百转,萦绕的尽是邵天冲的身影。

    过了许久,公孙二娘才开口道:“求你……求你放了凌姑娘。”她的声音有些暗哑,说完了这句话,便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只觉得手足酸软。

    秋渐浓走向门口,打开房门,对守在门口的许书音、岑画意道:“你们两把凌姑娘带去客房。”二女应了一声,走进屋来,麻利地架着凌叶子走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凌叶子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惊叫一声:“你们带我去哪?公孙姐姐,公孙姐姐!”然而她呼叫公孙二娘的声音已渐远,渐渐不闻。

    公孙二娘木然地站着。

    秋渐浓转头看着她,轻轻挑了一下眉,问道:“你后悔么?”公孙二娘摇了摇头。

    秋渐浓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应该预料到会有什么后果。”公孙二娘点了点头。

    秋渐浓走上前,轻轻抱起她,走向帘后。帘后是一张素净的床,床上被褥都飘着淡淡的清香。秋渐浓将她放在床上,坐在床沿,俯身凝视着她,说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其实那位凌姑娘比你美丽多了。”公孙二娘突然睁大了眼,怒道:“你这个禽兽!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的很,你不喜欢凌叶子,也不喜欢我,你见过的美女无数,我们两算什么?你只是不相信他人的感情,你不相信世上有人会为别人牺牲自己,你想在我们身上得到验证。你喜欢看着别人痛苦,看别人做自己不愿意的事,你觉得那就会让你高兴!你是个疯子!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牲!”

    秋渐浓静静听她说完,缓缓地说:“你说的不错,我是个禽兽,是个疯子,是个畜牲。不过你别指望这几句话便能激怒我,让你干干净净地去死。我的确是喜欢看别人痛苦,特别是喜欢看女子痛苦。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子,我很希望看看,看你究竟有多坚强。”说完这几句话,他缓缓伸过手去,一颗一颗解开公孙二娘的衣扣,清冷的目光掠过她外衣内月白色的肚兜,滑如凝脂的肌肤。江南女子多半肌肤细腻,公孙二娘虽然不是个绝色美女,但自幼在太湖水畔长大,肌肤自也是天生的柔滑如水,皓白如雪。秋渐浓的手指在她肌肤上轻轻滑过,令她全身一阵颤抖,肌肤起栗。她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悄悄滑落,直至湿透了发际和枕边。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二娘觉得自己尚在人间,浑浑噩噩地睁开双眼,看到的是锦罗绣衾,碧纱罗帐,终于相信自己仍然活着,相信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噩梦。她复又闭上双目,不愿睁开。但时间并不因她想逃避而不流走,事情也不因她不想发生而停止。一缕初升的阳光暖暖的自窗口射进来,虽隔着绣帘和纱帐,仍淡淡照在她的脸上。她感觉到柔和的朝阳在她脸上轻轻洒落,心里却又苦又涩又酸又痛,觉得再强再亮的阳光都照不进她心里。“既然醒了,干嘛还闭着眼睛?”她耳边响起秋渐浓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将脸转向另一方,厌恶地更闭紧双眼,仿佛只要永远不睁眼,就看不见丑陋的一切。秋渐浓撑起上半身,看着她微微闪动的睫毛,伸手轻轻掠了一下她耳边的秀发,凝视着她问道:“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救凌叶子?”

    公孙二娘不答。

    “你最好能乖乖地告诉我。虽然我答应你放了凌姑娘,不过,如果给她留点什么记号再放了她,也不算违背诺言……”

    公孙二娘心头一寒,睁开双眼,看见秋渐浓那张俊秀的脸——鬓若刀裁,目若清潭,唇若丹朱。而今她看着那张脸,却只觉得一阵阵的恐惧和恶心。她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有些东西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你这种人,不懂什么叫感情,觉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自私,只会想着自己……”

    秋渐浓笑了一笑,道:“可是这事你不是为邵天冲做的,你是为了救凌叶子。邵天冲冤枉你故意让凌叶子被人劫走,他关心凌叶子远胜于你,你居然不恨他?就算你还是那么喜欢他,那又为什么要为他喜欢的人牺牲自己?”

    公孙二娘瞪大眼,问道:“你连天冲哥哥说我没照顾好凌姑娘,让她被人劫走的事都知道?难道当时你也在?”

    秋渐浓扬眉道:“有何不可?只是当时我见他冤枉你,便觉得十分有趣,很想将这场好戏看到底,看看你会有何反应,想不到你居然孤身一人找到这里,来救你的情敌,真是好生奇怪。”

    公孙二娘黯然不语。

    “你这样做都是为了他?你觉得值得么?”

    公孙二娘缓缓道:“是的,我不能让天冲哥哥伤心,不能让你伤害他喜欢的人。我觉得,值得。”她特意顿了一顿,强调了一下“值得”二字。

    秋渐浓看了她半晌,轻轻摇了摇头,微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你现在可以放了凌姑娘了?”

    “只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陪着我,让我开心,我一高兴就会放那位凌姑娘走,而且永远不再追究你的天冲哥哥与我的过节。”

    公孙二娘吃了一惊,一把推开他,坐了起来,瞪着他道:“你要我陪你一生?你……你……”

    “怎么,你不愿意?昨晚我们可没说清楚条件,我只答应你不会为难凌姑娘,不会伤害她,可没答应过你什么时候放她。自然我心情一好,就一定会放她走的。不过你可得记得,别想什么别的心思,也别想着自杀或逃跑。因为你若是死了或是跑了,就算我放了凌姑娘,还是会天涯海角把她找回来。”秋渐浓一边穿上外衣,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公孙二娘如坠冰窖,只觉全身发冷。她拥着锦衾,默默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一天之间,她经过了人间最惨痛的经历,陷入一种无望的绝境。她从未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走到比死更难更痛苦的境地,而且还是活生生地承受,没有别的选择,也无可逃避。

    秋渐浓整好衣衫,走出屋去,只听他对宋琴和等人道:“收拾东西,我们该回去了。”外面几人一起应了一声。秋渐浓回头看看屋子,说道:“把那个凌姑娘也带走,还有里面的公孙姑娘。她自己会走,你们对她客气点。”琴棋书画四人无不愕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公孙二娘木然地走出房间,也不知道是怎么跟着他们上了马车,一直向东而行。从她踏出房门的一刻,就已经感觉到秋渐浓的四大随从怪异的目光,似乎还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她一直都不敢正眼看他们,不敢正视他们的目光。一路上,她沉默得像哑巴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坐在马车内。一路究竟向东行了多久,她完全不记得,只知道日复一日地前行,一路都很平静。邵天冲显然找不到她们,估计还在开封城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https://www.tbxsvv.cc/html/37/37530/9532422.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