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天后，九儿与小言在中原第一酒楼上再次畅饮。两人都是见酒立干。
九儿是缓缓倒入流下，小言是一口吞下。
九儿道：“这几日，发生了许多事。简直比有的人一年发生的事还要多。”
小言又饮了一杯，道：“好在你我都还没变，仍然可以大醉一场。”
九儿道：“以前，你对我说去杀人，我说我要去拿人，我骗了你，对不起。其实我早已是清流中人，六扇门捕头只是我的一个身份罢了。”
“没什么。世事无常，唯有烈酒如故。”
“这次你的功劳实在不小，但你为何拒绝梅老大的盛情，不肯为江湖正道出一把力呢？”
“九儿。我也想过加入清流。但我疏懒惯了，杀人漂泊狂饮流浪比较适合我。我做的每件事，都是我认为正确的。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你奇怪么？”
“不赞同，但烈酒热血，本来就特立独行，却也不奇怪。”
“好个热血男儿。干杯。”
两人又狂饮数杯，都有些半醉了。
九儿觉得舌头也有些大了，他拍拍小言的肩头道：“你我如此义气相投，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同甘共苦，患难不改！”
小言叫道：“正当如此。我知道你比我大一岁，那我叫你大哥了。好，干了这杯酒，从此我们就是兄弟了。”
九儿拍手道：“好，那我叫你贤弟了。贤弟，干杯。”两人立干，同时放声大笑。
两人笑啊笑，直到眼泪都掉了下来还在笑。两人只觉得世界实在有无穷烦恼，但兄弟皆在，狂歌痛饮，又实在有无穷豪气。
九儿悄悄拉着小言道：“贤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昨天想与青姨结拜姐弟，她却不肯，反而训了我一顿。……唉，女人真麻烦。”
小言也道：“大哥。你说的不错。前些日子我也想与琴儿结拜兄妹，她也不肯。唉，一言难尽。”
“好了好了，我们喝酒，不谈女人。”
“不谈也没有用的，大哥，我看青姨似乎对你有意，你没发现吗？”
“怎么可能？我看琴儿对你倒是一往情深。”
“我是早有所属意了，那也没办法了。而大哥你不同，你与青姨真是有缘了。”
“唉，贤弟，我明日送青姨走，有缘又有何用？”
“她去哪儿？”
“她说要去一个不见刀枪的地方过活。”
“天下又哪有真正太平之处！”
“唉，好了。干了此杯，只说高兴的事，不说女人了。”
“好。大哥吩咐，自当从命。”
两人又大笑。
萧萧落木，瑟瑟深秋。
青姨与九儿并肩同行。
青姨周身行装，停步道：“九儿，千里长亭终须一别，你我就此别过吧。”
九儿问道：“青姨此欲何往？”
青姨道：“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也不知道。”
“小言向我保证，青龙会不会派你追杀你。”
“那样最好。”
“你能否答应我，无论到了哪里安顿下来，都发个信号给我？”
“怎么发呢？”
“琴儿给了我一对异蛊，你随身带着，到达后放一只回来，我就知道你在哪里了。这是因为两只蛊不论何地都可知道对方何在。”
“哈。有的人还比不上这些小虫子呢。”
“你答应了。好的，这就是装蛊的盒子。共有两格，千万别两只都放回来，那就糟了。”
“你知道我在哪里又怎么样？”
“我会去找你的。”
“那你为什么不随我一起走呢？”
“我还有大事要做。不久江湖就要有一场空前的大战。我要作为清流一方作战，只有推翻青龙会，大家才会有好日子过，对不对？”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江湖中的打斗，我已经腻透了，只有你们这些不死心的人还乐此不疲。”
“哈哈。战争本是男子汉的事嘛。不过我知道，这场战斗之后，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亲自去找你的。即使我死了，我也会派小言去告诉你。”
“你不会死的。”
“为什么？”
“祸害活千年。”
“哈，但愿如此。”
“我要走了，最后问你一句，你知道为什么我不与你结拜吗？”
青姨深深凝视九儿。九儿微笑，缓缓但坚定道：“我知道。”
青姨笑了：“那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九儿驻立在平阔的原野，目送她一步一远。渐渐地，远方的烟霭模糊了她的身影。
欧阳琴也在收拾行李，她对小言谢道：“多谢你给我的五色修罗王和它的种植术。这下我回山就能制造出天下最厉害的无色无味毒了。”
“不用谢我，这是秦通天送给你的。”
琴儿脸色大变，从包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道：“我差点忘了，我前天对天发誓说一定要归隐山中不入江湖。这些花其实对我也没有用了。还给你罢。”她把盒子放于桌上，埋头继续收拾行装。
小言有些惊愕，陪笑道：“秦通天那天晚上其实对你手下留情的。你被捉住后也是他派我去救你的，这些花也是他叮嘱我送给你的……”
“算了，我回到山中，也没有人敢来欺负我，我才不领他的情呢！”
小言还想说什么，却见琴儿垂首掉泪，一滴滴打湿了包袄，小言只好递过一条丝巾，琴儿却一掌击落道：“你不要理我，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小言默默走出房去，在门外听见里面的人放声大哭。小言咕哝道：“女人怎么有那么多泪水，怎么也流不尽？”
这时九儿回来了，他看明白了情形，悄悄把小言拉到一边说：“你怎么在分手时还惹她伤心？”
“可我没干什么啊。刚才我只告诉她秦通天送了修罗王花给她，她就不高兴了。”
九儿旁观者清，道：“这不明摆着吗？琴儿已知道你喜欢可儿，当然不会领秦通天的情了。秦通天平白送她厚礼，岂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琴儿的一些安慰与同情。琴儿外柔内刚，怎会接受同情呢？”
小言恍然大悟，满脸懊悔。
九儿挺直了身体，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他一字一字道：“爱上一个人，是永远不会有错的。你应该珍惜这份情，让琴儿快快乐乐地离开。”
九儿仿佛没有看见小言，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开朗的世界，他仿佛自言自语道：“我从前喜欢以刀救人，以为仁义是刀法的最高境界，其实情义才是刀法的真髓，仁义只不过是刀的皮毛。只有心中有情，才能战胜自己；而战胜了自己的人才是真正无敌的！”
小言却道：“那你为何不留住青姨呢？”
“缘分是不能想留就留得住的。我心中还有更深的情，是对我们身边那些平平凡凡的老百姓的，只有推翻青龙会，他们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而要推翻青龙会，我已决定拼了这条命的。我去哪儿找第二条命给青姨呢？”
九儿顿了顿又道：“你却与我不同，你没有为清流献身的责任，你完全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你的心早已不流于世，又何必为世俗所羁呢？”
小言正色道：“我不入清流，是因为我无拘束惯了。我所做的，从来都是自己想做的事。世俗世情，我从来不放在心上。”
九儿微笑：“正该如此。”
小言道：“多谢大哥操心。”说完他转身进了房门。九儿也径自去了。
琴儿还在抽泣。
小言坐了下来，沉声道：“琴儿，别哭了。我要你留下来，别走了，好不好？”
琴儿抬起泪脸，一脸不敢相信。
小言微微地笑道：“我母亲临死前，曾告诉我要忘记仇恨，多想一些友爱。我直到今天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而让我领悟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些个真心待我的人。这也包括你，好琴儿。十几年来，我天天练剑，只为了报仇，闯荡江湖，流血不流泪，大碗喝酒，长剑杀人，对一切都不在乎，对任何人都冷淡。我现在才知道，其实我十几年来都没有真正活过。如果硬要说我活过，那我也活得不像人，我成天想的不是报仇就是杀人，包括杀了自己。
在我快崩溃时，我遇上了几个真心待我的人。九大哥教我友情，可儿给我爱情，而琴儿你也是一样地真心待我。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
好吧，琴儿，你也别回山炼什么惊世之毒了。你留下来与我们一起吧。我会象亲生大哥一样疼爱你，让你成天快乐开心，好不好？”
欧阳琴流泪道：“我不要你象亲生大哥一样疼我，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开心的。”
“那我怎么办才行呢？”
“如果你真想让我开心，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你陪我三天，到处去玩。”
“应该的，你也曾医治了我三天。”
“而且，三天里我要你假装成我的爱人，象爱人一样疼我。三天后，我立刻放了你，让你去见那个可儿。”
小言再次微笑。他心里柔情顿生，道：“只要你能开心，假扮三日又何妨。”
欧阳琴终于笑了。小言心道：你真的是我傻乎乎的天真任性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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