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儿刚走到飞龙城知府衙门口干脆就发力喊道:“拼命七郎,瞎子老大,九兄弟来啦!”他想马上听到老七那骇人的嗓门和老大那爽朗笑声。
老七办案一贯拼命,为人粗直无忌。
老大瞳色异于常人,常被误以为瞎子,却耳目机敏,最善追踪。
看门的两个衙役看九儿一介草民装扮,胆敢在门口喧哗,纷纷大声恐吓。
这时门内转出一个人来,儒冠长须,制止了门卫道:“你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是上封的卫捕神!幸会幸会,这边来,七郎和总捕头在后堂议事。”这是高知府的心腹幕僚李师爷,精于人情世故,对九儿甚为巴结。门卫们也赶紧堆起了笑脸与奉承。
九儿谦笑道谢,随着李师爷往后堂而去。李师爷在快到后堂处分手道:“我去禀报知府老爷来见。”九儿拱手称谢,径直跨进后堂。
九儿跨进后堂才发现:老七再也没命可拼了,他的尸体在大梁上悬垂,眼目怒睁,浑身血迹;老大却真的成了瞎子,而且身上又多了许多眼,流血不流泪的洞眼。老大的尸身仰面仆地,死状奇惨。
九儿脑袋“嗡”的一声,呆了半晌。强忍着悲痛与激动上前放下老七,把两人尸体并排放好。在这其间,他已看清老七是被一支软鞭活活勒死,而老大是被一种威猛暗器所击死。正待仔细查验,只听得靴履响,脚步鸣,不待九儿转过身来,一个人已从外面入来。九儿看时,不是别人,却是本城高知府。
高知府惊骇莫名,喝道:“卫九千!你做的好事!?”
九儿从前心寒到了后背,显然一场阴谋才刚刚开场。
小言慢慢地在一条破旧的街路上行走。
忽然街角跳出两条大汉一前一后夹住了他。
“你要钱还是要命?”小言正面的黄脸大汉喝道。一边威胁地转着手中亮闪闪的匕首。
小言手不由又按在了剑柄上,他心里忽然闪过九儿的只言片语,想起自己手中剑的魔力,他又放松了手指,但湛卢剑似乎有一股吸力,把他的左手紧紧粘住。小言冷冷地笑道:“要钱么?”一边用右手解下钱袋抛给大汉。
但大汉紧盯着他手中的剑。
湛卢宝剑,价值连城。
大汉喝道:“留下宝剑,饶你不死。”
小言仍在笑。笑人的贪婪,笑人的悲哀。
一眨眼间,一道剑光冲天而起。二只耳朵飞落于地。两条大汉均痛极惨呼。黄脸大汉哭丧脸道:“饶命!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这钱还请大爷收回,饶命!”
小言却再也不理他们,继续向巷道深处前进。
两条大汉面面相觑,瞪着地上钱袋发呆。
高知府大喝:“好个乱臣贼子,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给我拿下!”几十号官差衙役已经把前门后门堵个水泄不通,威喝劝诱之声四起。
九儿突然“哈哈”长笑。众人一时困惑犹疑,未敢动手。笑声未落,九儿已经以一鹤冲天的姿势冲破屋顶,跳落门外,狂奔而去。高知府第三次大喝:“快追!重重有赏。”众官差发声喊,却没人肯舍命去穷追。
九儿冲出衙门,越奔越快,引得行人注目。而他也在两耳凉风中渐渐冷静下来。渐渐慢了下来。
九儿莫名悲愤地想到,如果知道此行要付出如此代价,究竟还该不该接受这个任务呢?经年的磨砺告诉他鲁莽与冲动绝不能报仇雪恨。九儿反而不急着逃跑了。他决心回县衙以静制动。
于是他拐入一个巷角,消失了形踪。
小言走进了这条深巷的最深处,这里幽暗潮湿,腐味四斥,好象一个长年怀恨之人的心境。
小言径直进了一扇快朽垮的木门内。
木门内有一个老太,披着破烂的衣衫,缩在一张破旧的大木椅上,正在享受深巷中最难得的阳光。她的眼珠已衰老得朦胧迷茫,连小言进来也没有一点反应。
小言禁不住浑身发颤道:“姑姑……龙姑太……您还好吗?”
老太太茫然地把眼神转向小言,迟钝地傻笑。
小言走近几步道:“龙姑太,您老了。我是小言,小言回来了。”
老太太仍然痴笑。
小言不禁苦笑:原来龙姑太也认不得我了。原来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也认不得我了。
小言虽有一点失望,但内心却仿佛松了一口气:龙姑太一辈子挨穷受苦,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忘了过去对她也许更好。
这时由远及近有人走近,小言立刻抑止了全身激动,对龙姑太抚慰地笑道:“小言在这,不会再让任何人欺侮你了。”老太太似乎听懂了,笑得更深了。
这时,一个人挤进门来,原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相貌平平,手提饭蓝,正惊愕地看着小言与龙姑太。她问道:“你是谁?”
小言看出此女子是来照顾龙姑太,便用较温和的口气道:“我是龙姑太的侄子。”
“侄子?我倒从没听她提起过。”那女子走近小言笑道,“我叫秦可儿,你叫我可儿就好了。”
“恩,我叫小言。”小言涩涩地说道。
可儿又咧嘴一笑,径自去喂老姑太吃饭去了。小言默默地倚墙,看着她们。
一个青春少女,在淡淡的阳光下,温柔地服侍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其中不觉生出一种跨越时光的苍凉。
小言正胡思乱想,可儿已经完事欲走了,她对小言点头微笑就出了门。小言正想起该道声谢时她早已走远。
小言只好苦笑一声。但笑声未竞,远处传来惊呼声。小言笑容凝固了,因为那正是秦可儿的声音。
小言立刻背起龙姑太冲了出去。多年的惨痛教训已把他锻炼得心思缜密。
冲至巷角,果然看见秦可儿一边哭喊,一边与两个汉子撕扯,赫然正是那两个缺了一只耳的大汉。他们一见小言到来,大惊失色,发一声喊便逃跑了。
小言也不追,他放下老人,去看秦可儿。
可儿泪如雨下,突然抱住小言,扑入其怀中大哭,小言一怔,差点发出内力把她震出去,忙收敛杀气。但可儿发中的香气熏得小言心猿意马,小言连忙缓缓推开可儿道:“别哭了。……”
然而情势突变,秦可儿抬起脸来对小言诡笑道:“我不哭了。”小言一惊按剑。可儿又道:“别妄动真气了,你已中了‘天香化骨散’之毒。”
小言又吃一惊,天香化骨散中者手足发软,真气被封闭,二十四时辰药力方弱。而自己一提真气,四肢果然无力。原来刚才她头上的发香正是天香化骨散之香。小言反而冷静下来纹丝不动。
秦可儿大摇大摆地走近小言,慢腾腾地伸出食指,重重点了小言三处重穴,这下小言连一根小指头儿也动弹不得了。
小言沉默。
可儿大笑,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揭下一张面具,原来可儿便是那“福贵居”所遇的秦大公子。可儿道:“你不是牙尖嘴利么?怎么现在像一个大姑娘似的不动不说了,是不是害臊了?”她满脸喜气,仿佛天上掉下个大元宝。“现在你中了本姑娘的妙计被擒,你可以心服口服了吧。”
然而小言只是突然问道:“你是不是秦通天的人?”
“哈,你不算太笨,我正是他的女儿。我一出马就为老爹爹扫清一个大敌,你说我是不是马到成功,机智超人?……”
小言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
可儿笑道:“往上五百年,往下五百年,我无所不知,我无所不晓,你不知道啊!?”顿了顿又说道:“现在也不怕让你知道,我们青龙会内有关你的记载纸张高达半尺。想知道什么马上就能知道什么……”
小言不得不佩服青龙会的能力与手段。
可儿又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龙老姑太的。但现在你可要乖乖地跟我走!”她一招手,刚才那两条大汉飞奔而来。她吩咐:“黄脸陈,你扶老姑太回屋去,不许难为她;铁头李,你背起他跟我走。”二人应诺。
但小言微笑道:“不劳费心,我自己扶姑太回去。”说着他顺手点倒二条大汉和秦可儿。
可儿又惊又怒道:“你怎么……没中毒?”
小言苦笑:“不。是因为我中过的毒太多了。一点天香化骨散对我不算什么。而你的点穴手法又太糟。”
可儿知道自己的“封血闭气指”可不差,曾经打败许多少年子弟。那一定是他会“倒转经脉”的奇功了,她恨恨道:“哼,不就是倒转经脉的区区功夫吗?”
小言又苦笑:“不。一个人中的毒太多,全身都会有反应,我的穴道因此均向左偏了三分。你又猜错啦。”
可儿气极,转过头大骂两个大汉无用。
小言伸个懒腰道:“真吵!”又顺手点了可儿的哑穴。小巷一下子静了下来。
小言扶起老太正要走,一瞥眼看见可儿眼泪流了满脸。不禁大奇,解开她的哑穴问道:“过一个时辰穴道自解,你哭什么?”
可儿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忍心,把一个大姑娘家丢在这个又冷又暗的地方呢!”
小言心道:你可不是普通的大姑娘家。
不过他对可儿本无什么恶感,就解开她穴道说:“你走吧。”
可儿破涕为笑道:“你真是个老好老好的人。那两个没用的东西就留给你吧。”话音未落她已飞奔而去。
小言呆了呆,摇了摇头道:“幼稚如此!”
他一转眼看见那两条大汉正惶急地盯着自己,索性也解穴放人,二人千恩万谢而去。
小言背起龙姑太向城外走去。
一路上他想:好多年没有这么心软了,说不定就要好多年没有那么左眼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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