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惊天动地 > 第五章 抚孤

?    纤童再睁目,面前是两张仇恨的面孔,剑正正指在她的喉间。

    正是天琪的那把剑!

    应山岳悲愤难抑,五官挪位:原来都是你做的,可怜九弟竟毫不知情!

    大滴大滴的泪,慢慢溢出眼眶,滚然落下。

    纤童泪目相视:那又怎样?

    应山岳吼声如雷:你骗了他,害他死得好惨!

    纤童眼角带泪,神色穆然:我为他赢得的,是江山!公子生来就不是普通人,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的责任,他的目标,是全天下,而非一两个你这样落拓的朋友!

    应山岳竟自语噎。

    纤童迎刃缓缓站起:比起他的事业,他的天下,你算什么?小小的南山村又算得了什么?害死他的不是我,是你!

    阿南可听不进去,上来一掌击在她脸上:你简直不是人,是毒蛇!

    纤童并不为之所动,她笔直而立,眼神停留在一个不可知的地方:应大侠,事已至此,我们该谈谈了!

    应山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谈?你还有资格和我谈吗!你害人无数,难道今天还想苟活?!

    纤童神色镇定的怕人:不要拿天下人做幌,你九死一生,不过是想来报你自己的仇。我可以告诉你,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当年,我查出你妻女的忌日,设计叫来你的两个朋友陪你,令你毫无防范。其实,我早在酒中下了迷药,然后致你于死地。至于以后救你出棺,是为了公子。

    当年的秘密,被她如此娓娓道出,应山岳只觉得周身冰冷。

    那时,惊天动地已经在我手上,我给你留了一口气,就是想你死前亲口说出袍上的秘密。因为我很了解公子,他太正人君子,如非名正言顺,他不会去学惊天动地。

    应山岳持剑的手指已经发白。

    纤童漠然笑道:可是,他竟然把你的誓言看得比天重,八年,他始终没看过一眼惊天动地的秘笈。我们之间,也因此生隙向远。

    她的目光毒毒地落在应山岳身上:你命太大了,居然屡死屡活。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让你活过来。

    应山岳一字一句,声震殿宇:你心狠手辣,坏事做绝,还令我们兄弟反目,自相残杀。我要为天下人,也为九弟讨回血债!

    纤童兀自狂笑:哈哈,应山岳,你杀不了我,你不敢杀我!我告诉你,琪王之所以来这里,是要和你谈和,因为前太子天珏,也就是他的兄长,正领鞑子兵卷土重来,大兵已经压城。你现在杀了我,琪王军队定会军心大涣,你那点杂牌义军,毫无胜算……

    天珏早就是我手下败将!今天,我不为我们兄弟报此大仇,我应山岳誓不为人!

    纤童还在强笑:兵不血刃,统一天下,正是琪王的心愿。你若要成全他,更不该再让我们互相残杀。

    我只杀一人,不杀全军,不违我兄弟遗愿!

    剑已经入喉,纤童呼吸急促,笑容惨淡:不急,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剑停了一下,血流出来。

    我,我现在腹中有琪王的骨肉,你若杀我,就是杀琪王后代。

    带血宝剑当啷落地,应山岳呆若木鸡。

    早朝。

    应山岳独居其上,华贵衣着,平添王者气度,目光凛视,逡巡臣下。

    百官肃立,陆野、东皓日、胡子、何川流皆着官服,舔列其中。

    阿南一身女孩装扮,在皇宫后厨房间忙乱,拿惯了刀枪的手,怎么也捏不成那几只小馄饨。

    纤童出现在门口,目光温柔,望定她,半晌,笑出声来。

    阿南早知她在,一头面粉,不耐烦道:笑什么,没见过人烧饭?

    纤童挪步进来,身形已大,步履蹒跚。寥寥数语,指点厨中江山,阿南依言而行,居然真的包成了几个象样的馄饨,不由笑道:我真笨。在山谷里,他就总是说我笨,学功夫也笨,缝衣服也笨,我要有你聪明一半,他就该……

    她再说不下去,纤童察言观色,聪明接道:他就该不把你当成小女孩子了!

    阿南脸色绯红,背身不语,手里还在包着。

    再回头,纤童已将锅中下汤,笑着耐心教道:水开就下吧,浮起就熟了,早朝结束,你的应大哥就会吃到你亲手做的早点了。

    阿南推开书房,应山岳正在看一只信皮,抬头笑道:山东又来信了,石敢把他的孙子托咐给我,你看,我给他安排一个什么职位好呀?大将军,还是中侍郎?

    阿南皱眉不语,将早点重重放上书案。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应山岳还在笑,语气更象父亲:我看这个石磊不错,人又老实,武功也不错,打不过你是好事,你可以欺负他吗!

    阿南:老死也不嫁他。

    应山岳大笑:傻话!在你们乡下人家,姑娘到了你这么大,孩子都可以下地插秧了!

    阿南忿忿:人家忙了一早晨了,不是来听训谕的,再说我走了!

    应山岳这才看清她鼻尖沾面粉的模样儿,吃了一惊:这,你做的?

    阿南眼泪快出,忍着道:是啊,学做的,学了一个早晨,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应山岳更笑:阿南,我更喜欢你和我蛮横要好吃的样子,我改日抽空给你做红烧狮子头!

    阿南嗔笑:除了朝房就是书房,在卧房的时间都有限,哪里敢指望你下厨房!

    应山岳摇头:阿南,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其实这王位呀,真的无趣,无趣之至!早晚有一天,我给了别人回江南去,你也回去,养我的老,好不好?

    阿南眉开眼笑:好呀好呀!我们还回寻死崖下,在山谷里就我们两人,神仙一般过日子,多好!

    应山岳笑着摇头,接过羮匙,啜一口汤,点头称赞:不错,鲜、咸,正宗的北方口味。

    阿南实话实说:是纤童教我做的。

    应山岳已将馄饨放在嘴边,闻言又放下,盯着碗若有所思,半天突然问了一句:快八个月了吧。

    阿南知他所指,点头比划着:是啊,她现在的样子大改,肚子都有这么大了,她们都说,是个男孩。

    应山岳眼圈红起来:九弟若在,不知多高兴。

    阿南心知不好,赶紧岔开话题:今天早朝,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应山岳道:今天,我做了件大事。我向百官正式宣告,琪王的遗孤,将继位于我,不管我将来是否有后裔。你猜如何?东皓日和陆野差点把头磕破。

    阿南将头转向别处,擦擦眼泪,将馄饨推过去,轻声道:快吃吧,凉了不好。

    惊见应山岳口鼻出血,人已斜在椅下了。

    阿南持剑,冲入房中。

    纤童笑问:死了没有?

    阿南银牙碎咬,脸孔抽搐:你这蛇蝎!

    纤童大笑:对了,他是你的男人,你是该为他报仇的!这一点上,我们目的一致!

    阿南望着她的身子,气得发抖,下不去剑。

    纤童挑战地望着她:以为说句将江山给我的儿子,我就会心软屈服吗,他错了!是他害死了琪王,我们之间,不共戴天!我告诉你,无论珏王、应山岳,没人能代替琪王,没人!只有琪王,才是高贵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男人,应山岳是什么东西,山野村夫,也配称王称霸?他的命要比琪王贱一千倍!一万倍才对!

    阿南摇头:你疯了!你简直不可理喻!

    纤童也在摇头:不过是个又蠢又笨的乡下丫头,哪会理解我的感受!

    阿南扔下剑,高扬起头:你说得对,我是不如你聪明,不如你美丽,也不会煮饭,哄男人开心,但我的本事,你也不会!我会煮药,我家三代行医,我已经治好了他!

    纤童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我不会象你,眼睁睁看着你的男人死掉。阿南已经转向向外走,边走边笑:真要替琪王一大哭,他这一生真可惜,竟会遇上你这样的女人,他遇上你这样的女人,他就活该死掉!

    纤童厉叫起来,已不类人声,她拾剑向阿南扔去,无奈,武功已被应山岳废掉,更兼身子沉重,剑竟没碰到阿南。

    阿南走出门,命令道:将这个院子看起来,不要让她再乱跑!再叫陆野、东皓日派人来,日夜守卫他们主人!

    纤童坐在地上,看着两腿中间一股血水出来,很快漫出身下,她就那样坐在血中,嘴唇咬出血来,却一声不吭。

    范忠人一边走进,一边问:怎么样,纤姑娘睡得好不好,早饭吃了吗?

    侍女回答:姑娘不让我们进去,一进去,就发脾气,赶我们出来……

    正说着,房内竟然出现婴儿的哭声。

    众人惊呆了,抢步入房。

    纤童昏在地上,一个皱皱巴巴的男婴,滚落在一片血水当中。

    朝房。

    陆野跪地,神色不安,语意迟缓:纤姑娘,她,她,她说想见您。

    抬头见应山岳面有讶色,仍然为主人进言道:您知道,生了孩子后,纤姑娘整日无话,情绪不稳。这几天,还算正常,她,她说想见见您,当面致谢您对孩子的好处。您,见不见呢?

    应天岳没有回答,独自沉吟,自天琪死后,他们再没见过一面。孩子出生一个月来,他天天雷打不动,一早一晚,必见孩子一面,可也都叫人另辟房间,避免和她直接见面。陆野言及纤童近日情形,他都清楚,阿南早和他说过,纤童年自毒他不成,反遭软禁,情绪一直低落,经常是一天不出一言,对生下的孩子也很漠然。

    应山岳道:陆野,你起来吧!我明天早朝后去看她。既然当了母亲,希望她的刚烈性格,会有所改变。

    陆野长长叩首:我替琪王和纤姑娘,谢您的大恩大德!

    清晨,应山岳走进房间。

    她抬头见了他,脸了绽出迷茫的笑,使她更象个孩子。她的笑容那样单纯,那样无辜,让应山岳一下想起九年前那个清晨,竹林前那个少女,为救小主人,扯下颈环,拉开长发,泪流满面,以身相许。

    一个小女孩子的心思,从单纯到复杂,只有一步之遥,居然也会如此惊天动地。

    纤童声音娇柔:应大哥,你在想什么?

    应山岳茫然四顾,孩子也不知哪里去了,孩子的名字还是应山岳所起,叫麒麟。

    房间里素纱缠绕,窗上,床上,甚至门上,遮挡着刚刚升起的阳光,清入骨髓的香气从火盆里透出,在冬日的清晨,散发着暖暖的味道。

    应山岳感觉到了暧昧,转身欲走,那柔情似水的声音又将他拉回来:你在想十年前我们见面的时候,对吗?

    应山岳有些心动,脚步放缓,她走过他,站在门处向外看。时值隆冬,一夜春雪,万物皆白。她肩头只着薄纱,不胜寒意地掩上房门,回头朱唇轻启:真冷呵!

    她的武功已经被废,再没有什么攻击力了,这个样子让她显得弱不禁风,应山岳突生一念,想脱下衣服,给她披上肩头,只是一动念,就忍下了。

    纤童却笑了:你喜欢我,对吗?

    应山岳吃了一惊。

    我知道,你喜欢我!九年前,我跪在你面前求你时,你的眼神就告诉我,你喜欢我!

    应山岳欲意反驳,她已经脱下了一袭白纱,一个洁白得近乎苍白的纤童,展露在他面前。

    雪肤玉骨,颠倒众生。

    山岳眼睛花了一下,有被太阳刺伤的感觉。

    她向他走来,轻柔的声音和那片玉白一齐逼将上来:不然的话,你为什么要同我一起去救人?那时,你根本不认识他呀。

    应山岳心跳加速,脑中惘然一片。蓦地,他的头已被拉下,那迷人的**跪了下去,玉臂长长伸着,长发扶摇在光洁的背上。姿态撩人,充满诱惑,头抵在他的身下。

    应山岳一阵暗颤,接着,将她推了开去,坚决地推了开去!

    她站起来,看着他,突然大笑,笑声刺耳,象碎瓷相刮。

    迟了,已经迟了,门已经关上了,所有人都看见门关上了!你是过了我这一关,我佩服你,可你想过天下人这一关,已经太迟了!

    应山岳连忙回身推门,纤童居然抢他而出,玉体尽暴,全身**,抢步宫院,昭示四周。

    麒麟虽幼,却已成王位继承人。在他们母子住的宫院周围,重兵守护,连同纤童自己的亲兵在内,至少有百人以上。大家看着一个刚出月的母亲,一丝不挂,暴露在冬天的雪地中,都目瞪口呆。

    纤童回头,厉声喝斥:应山岳,你出来,你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兄弟骨血,可你连我都不放过,你不是人!

    喊罢,已然声嘶,缓缓倒地。

    应山岳离她最近,见她口角透出一丝血痕,心知不好,再不避嫌,上前将她扶起。

    纤童面孔抽搐,昏迷过去,脸上凝固了一个笑容,映衬在雪地上,那样诡疑莫测,惊心动魄。

    应山岳突然觉手上烫得很,似乎在捧着一只火种。

    阿南出现,抢上前看过,惊呼:她服了鹤顶红!

    应山岳看到阿南,象见救命稻草:快救她,阿南,快呀!

    阿南呆呆摇首:她若想死,是救不活的!

    应山岳将她扶起,手抵在她身上,将气运入她体内。

    纤童悠悠转醒,声音轻不可辨:应山岳,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应山岳满头大汗:纤童,你不能死!麒麟才一个月呀!

    她仍然在笑,胜利地笑:你杀他,无法面对天下,你养大他,他早晚知道今天……

    纤童!

    纤童痛楚地抽搐着,吐出最后一句:你,你猜他长大,会怎样做呀……

    阿南首先站起,战栗不止。

    应山岳放手,面如死灰。

    纤童仰天倒下,止住了呼吸。

    众人远远地只见她长发展在身下,初生婴孩儿般卧在冰天雪地中。

    唇依旧朱,眉依旧黛,点点血痕,红豆般凝在耳边,鲜红夺目。

    血红,雪白。

    三月后。

    应山岳粗大的臂膀,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初为人父般地逗弄着孩子的笑容,众多乳母和侍女们都在房中陪笑。

    阿南走入,不笑,继而屏退所有人。

    应山岳望着她,看她脸绷得紧紧,声音低沉:这孩子我一定要抱走!

    应山岳下意识抱紧,生怕她把孩子抢走一样:为什么?

    纤童说得对,你不杀麒麟,他长大后早晚会杀你!

    应山岳瞪起眼睛,威颜厉色:你要杀他!

    阿南摇头:不,我把他带走,带到乡下,带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叫人好好养他长大。他的身世就此封闭,他不会学上半点武功,将来,也不会继承任何江山。

    应山岳语气和缓下来:阿南,无须如此。等他长大,问起今天,我自会向他解释清楚。

    阿南冷笑:怕是将来解释不清的。陆野自刎了,东皓日也逃出京城。你君临天下,只是时间问题,到那时,普天之天,不知要有多少人与你为敌。纤童的这些旧部,早晚会来寻琪王的儿子。与其那时候你们叔侄生死相对,不如现在分开,让他做一个平平常常的人,平平安安渡过此生。

    应山岳坚决摇头:不行,我已昭示天下,麒麟是我未来的继承人,大丈夫行出必行,不能更改!

    阿南一脸难过,继而哭出声来:行!他不走,我走!

    应山岳奇怪:阿南,你今天是怎么了?

    阿南嚎啕,泣不成声:不是今天,自从纤童死后,我一看见你和麒麟在一起,都要想起纤童临终的样子,想起她的那些诅咒。我真的不能再呆在这座皇宫里,我怕我早晚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他!

    你……

    我宁可杀了他,然后被你杀死,好过眼睁睁看你枉费心血,养虎遗患!

    阿南,你怎么越来越象纤童了!

    你还不明白,我就是要象纤童,纤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琪王!

    应山岳呆住了。

    阿南几乎在嘶喊:我是为了你!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只要别人不再害你!

    应山岳站了半晌,抱着孩子走近她,单手捧起她的脸,擦去泪水,望定她,轻声道:知道我想起什么吗?

    阿南抬头,泪眼朦胧。

    我想起九弟临终前说过的话,他说,离开亲人,失去朋友,就算做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阿南满脸迷惑。

    应山岳突然笑了起来,眉头大展,笑容灿烂,象是许久没有这样开心了:我们一起走。

    启明星点点。

    一人,一盏,一壶茶,独坐岳阳楼上。

    布衣草履,青袍散发,长长的身影,冷清地投注在栏上。

    清晨的寂静被打破了。

    一个男孩,模样儿冰雪聪明,蹦蹦跳跳走上来。

    楼下,陪他过来的女子站下来,笑着侧耳,听楼上的孩子声音清脆:爹,为什么要到这楼上来?是要教麒麟学什么吗?我问娘,娘不告诉我呀!

    楼上,身影蓦地活了起来,孤独一扫而光,长发下目光炯炯:站好了,爹今天要传你惊天动地第一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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