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当方梅从山中宾馆赶回她自已的家的时候,天刚刚黑下来没多久。
在自已家楼底下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从她脚前一闪而过。
那是一只四足动物,长长的身子,拖着一条几乎和身体一样粗的尾巴,平贴着地,从她的眼前很快地跑了过去。
那只动物跑动的姿势好吓人,尾巴和身子拖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紧贴着地面,像一道一闪而过的白光。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既不像猫也不是鼠,那是一只什么东西?
她决定跟过去看看。
那只动物消失的地方是在墙角的一堆木头处。从她搬到这儿的时候那堆木头就一直在那里堆着,看来这只动物的窝一定就在那堆朽木中间。
她十分小心地一根根拨开那堆木头,生怕惊跑了那只动物。
木头全拨开了,居然还是没见那只动物。
躲哪去了呢?她累得汗都出来了。
她从包里掏出火机,打亮。
借着亮光她发现,那堆木头是倚着墙根堆的,在墙根处,还有一块木板挡着。
她把那块木板搬开,发现木板后面还有一个洞。
看来那只形状奇怪的动物有可能是跑到这个洞里了。
她把火机凑过去,想看清洞里的情形。
突然,火机“扑”地被洞里往外涌的风吹灭了。
她又重新打火。火机里好像没多少油了,怎么也打不着。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去试探了一下。这一下可让她吃惊不小。
她不只是没摸到那只动物,连这个洞的四壁都碰不到。
这个洞很大。
她好奇地冲着洞口“哎”地喊了一声,似乎隐隐听到了回音。
她想找个东西试着挖一下。
当她站起身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是木白。
木头的木,白吃的白。
木白正仰着头出神地看着天。
她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今天还没到收房租的日子吧?”
木白用手向头顶的方向指了指:“你看。”
“你说那个风筝?”
“对。好奇怪的风筝。”
她没答话,在一旁聚精会神地打量着木白。
像!真像!
她心里暗暗吃惊:就像她一开始想到的那样,那个鬼脸风筝上扭曲的五官拼凑起来看越看越像一个人,尤其是那只流着泪的鬼眼。
而这个人就是木白。
“我怎么觉得,”木白脸色很凝重,“那只风筝一直在瞪着我。它好像、在监视我们。”
她一愣:“一只风筝怎么会监视人呢?你太疑神疑鬼了。”
木白沉思着摇了摇头:“不对,我前天来找你的时候你不在,那天我也看见了这只风筝,那时候它也是这样的,而且脸始终冲着你家阳台。”
方梅心里也一动:监视?
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断很快闪过她的脑海。
监视?木白竟会这么想。
她看了木白一眼。
“木白,你这两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木白收回了目光,“我今天正好是从山上一路跟着你回来的。”
“从山上?”
木白的眼神起了一丝异样。
“方梅,听我一句话,离利加远一点儿,最好再也别和她来往了。昨天她没杀得了你,一定很不甘心,我看,她还会再找机会下手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她非常惊愕,“你昨天也跟着我们了?”
“我昨天开车出去的时候看见你坐在她的车里,我心想你怎么和利回一起,出于好奇就开车一直跟了你们一段路,后来我发现她是带你上山,有点不放心,就一直跟着了。”
“怎么,你也认识利加?”
“是啊,认识很早了。不过我得提醒你,真得要离她远一点,那女人是个疯子!”木白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浓浓的憎恨。
“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我?”
木白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只有等她自已说了。昨天晚上在小树林,要不是我在危急关头从后面拉开了她,你早就被她掐死了。你没看出她当时都跟疯了似的吗?”
怪不得利加会在关键时刻松手,原来是木白救了她。
“那束手电筒的光也是你打的吧?”
“手电筒?没有,我昨天连火机都没有带。昨天把利加拉开以后我自已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那儿那么黑,我又不敢大声喊你,怕她听出我的声音。后来我是走了好长时间才走出来的。然后我就一直在车里等着,早上就跟着你下了山。”
那束指引她逃出来的手电筒的光不是木白打的,看来是另外有人在救她。
不管怎么说,昨天还真多亏了木白。
“方梅,利加知道你住在这儿吗?”
“知道,她偷偷跟着我回来过一次。”
她想了想又说:“我总觉得这件事出现的太突然了。三天前她刚认识我,三天后她就想杀我,事情发展得太快了。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指使她?”
木白很严肃地的看着她,目光里也充满了担忧的神色。
“反正,以后多加小心,有什么麻烦就给我打电话。噢对了,你家里,”木白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还住着别人?”
她立刻警惕起来:“没有,就我一个人住。”
木白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欲言又止。
“你为什么那么问?”她盯着木白。
“有两次我来找你,你并不在家,可是我却听到屋里有声音。”
“什么声音?”她的右眼又不自觉地跳了两下。
木白很谨慎地想了一会儿才说:“是……撞墙的声音。”
她忍不住抬头往自已住的那间屋子瞟了一眼。
“有的时候,我的朋友来家里玩,中间我出去办事儿,她们就在我家呆着。”
“噢。”木白的眼睛看着地面,显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还有别的事吗?”她问。
“要不,一起吃饭吧?”
“也行,我请客,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木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走吧。”
然后木白就去拿车,她在后头跟着。
木白的背影像个丝瓜秧子。可是那个鬼脸风筝的五官,越看越像他。
奇怪。
上了车,木白问:“咱们上哪儿?”
她想了一下说:“去福太坊吃涮肉吧。知道那儿吗?”
“知道。”木白说着转了方向盘。
木白的车钥匙上绑着一个很别致的挂坠,是一个乳白色的月牙,连着一个星星。
不过星星缺了两个角。
很快,他们到了福太坊涮肉城。
福太坊是个城里涮肉做得最好吃的地方。
很多人都说这里不仅涮牛肉涮羊肉涮猪肉涮兔子肉,还涮人肉。
因为他们的价格实在贵得吓人。既然宰了那么多人,不涮留着干嘛?
而且,全城只此一家,绝无分店。
方梅之所以要到这儿来吃涮肉,不是因为嘴馋,而是因为她想念杨光了。
杨光以前就在这附近那家写字楼里上班。
每个周末的时候杨光他们的公司就会在这里聚餐。
最近她做梦的时候常常会梦见杨光,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断,乱七八糟的。
杨光一定在地底下活得不安生,所以托梦给她。
说不定杨光也想她了。杨光一定是死不瞑目。
她正想着,就听见木白问她:“吃什么肉?”
“随便吧,我不挑食。”
“那吃牛肉吧?”
“行。”
然后木白就兴致盎然地一会儿点这个,一会儿又让服务员准备那个。
她四下打量着,这里还是一点都没变样,连那些歪瓜咧枣的服务员都没有换。
隔壁桌有一个卷头发的女孩子,腿很长。
一进门,方梅就看见了这个女孩子。
杨光的公司拍过一个形象宣传片,要请一个女孩子做模特。当时杨光抱回家一大堆照片,让她帮着挑一个,她一眼就挑中了这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姓唐,叫唐娜。
也许是天意弄人,居然又让她们相遇了。
一股特别的酸楚滋味涌上她的心头。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女孩子的左手。
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戒指,是一个银戒。
戒指上的花纹好漂亮。
可是毕竟是刻在戒指上的,戒指太小,所以看不太清楚。
但那花纹真是眼熟得紧。
“方梅,你怎么老盯着别人看?”木白把脸凑过来小声提醒她。
吃的东西已经一样样陆续端上来了。
她吃了几口,终于沉不住气了,起身走了过去。
“小姐,能把那个戒指拿下来让我看看上面的花纹吗?”她了伸出手。
唐娜用一种很反感的目光瞧着她,但还是把戒指脱下来递给了她。
一接过戒指,她的心就完全沉了下去。
这戒指上的花纹和杨光从她这儿拿走的那枚戒指上的花纹一模一样。那花纹是她自已设计的,里面隐藏着她的名字。
这枚戒指在外头是买不到的。
她打量着这枚戒指,又想起了在杨光死后自已孤身一人潜入他家的那个晚上。
那晚她发现杨光的电脑上有很多封没有打开的邮件,每封邮件的内容都只有一行字:亲爱的,你想好咱们的新婚旅行去哪了没有?
而这些邮件都是一个叫唐娜的人发过来的,每一封邮件还附着照片。
她把那枚戒指还给那个女孩子,脸上没有了笑容。
“你男朋友叫杨光吧?”她面无表情地问。
“呀!你怎么知道是他?”唐娜相当吃惊。
“告诉你吧,谁都知道,他是个混蛋!”
然后她站起身,不理会唐娜,也不和木白打招呼,自顾自走出了饭店的大堂。
一出门,她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一屁股坐了下来。
夜晚的风很温柔,温柔的像很多温柔的东西,吹得她脑子乱。
周洲,严青,包括她一向最信任的杨光,满世界的人都在背叛她。
妈的杨光!你再活过来我非让你把那枚戒指吞下去不可!她恨恨地想。
有一个人一直在她旁边站着。她瞟了一眼,是木白。
“怎么了?”木白轻轻地问。
“我一直认为他是天底下最老实最可靠的男人。他看中了我手上那个戒指的花纹,拿了去说要打一枚一模一样的和我戴情侣戒,原来是打了一枚一模一样的去讨好别的女了的,就是刚才和我说话那个女孩子,他们刚刚过完新婚。”
然后她把脸埋在胳膊弯里哭了起来。
她终于懂得,被人欺骗就是这种滋味。
唐娜的出现,让她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在四处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想到了去找周洲。
当方梅一走近周洲家那个院落,那种不祥的感觉又来了。
她第一眼看见这房子的时候,心里就一阵阵发慌。
从来她的第六感都是很灵的。
这是她第二次来。
不知道周洲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反正她只记得以前的周洲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煮熟的包子。
咣咣咣。
她拍响了周洲家的铁门,惹得那条叫花花的大狗在院子里玩命地吠。
周洲过来给她开了门。她一句话没说就挤了进去,周洲也没怎么说话。
当她经过花花身边的时候,看了它一眼。只是不经意的一眼,花花立刻闭了嘴直往墙角里躲。
这条狗好像很怕她。狗是有灵性的。
周洲把她让进屋里。
墙上那个大大的喜字到现在都还没的撕下来,已经褪了颜色。
“青青呢?”她问。
“出去了。”周洲说。
她在沙发上坐下。
“你今天怎么想起过来了?”周洲在她边上坐下。
她想了好半天才说:“我一个朋友和亲人都没有,只好来找你了。”
周洲干咳了一声。
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已经疏远得太多太多了。
然后他们就没话了。
她一直坐着,他也不说话。
他打开电视,屋里终于有了声音。
以前可不是这样冷清,他们俩一见面就粘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看到什么说什么,一说一大串,叽叽呱呱的。
她偷着看了周洲一眼。他变老了。
“方梅,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有。不过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和青青结的婚?”她冷冷地看着周洲。
也许她永远都不知道杨光为什么要背叛她,因为杨光已经死了,死人是没有办法开口说话的。
可是周洲还活着。
她真得很着急地想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要欺骗她。
而且,两个男人都一样,为什么他们离开的时候都不对她做任何的交待
周洲用手支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长时间,周洲才说:“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想和她结婚。”
“放屁!”她骂了一句。
“你们结婚那天在后头吵架说的那些话我全听见了,还装蒜!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她抓住了?或者,你是出于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接着问。
周洲没有理她。
一股积压已久的愤怒噌地窜了上来,她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周洲,你他妈是个混蛋!”她破口大骂。
周洲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你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然后送你回家。”
从一开始进门到现在,周洲一直都是这么平静,一丝笑容,一下眉头也没有皱,一点表情也没有,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这是怎么了?她心里有些难受。以前周洲不是这样的。
周洲的衣服刚脱到一半,突然神经质地顿住了,然后猛地跑到到窗口,推开窗户向外张望,
她能感到刚才周洲的身上甚至还颤了一下。
“怎么了?”她问。
“你别动,我出去看看。”周洲的神色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周洲回来了,一进来就把门给反锁上了。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没有?”周洲走过来问她。
“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吧,我好像看见窗外有个人影闪了一下。”
“……不会是小偷吧?”
周洲略一想说:“不会的,花花连叫都没叫,再说院门也是插好的。可能真是我眼花了,最近一直太累了。”
周洲边说边继续换衣服。
有一张纸从那条裤子的兜里掉了出来。
她顺手把那张纸捡起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亲爱的周洲……
她还没等看清下一句话,周洲就劈手把那张纸抢了过去,折好,重新闭回裤兜。
能看得出来周洲很紧张那张纸。
那张纸上的字迹并不是周洲的。从措辞上看,是个女人写的。
一丝妒意掠上她的心头。
就在这个时候,她猛地看见周洲的眼睛里有一个人的影子一闪而过。
闪得好快,她只看清楚是个人影。但是那个人影从周洲眼里消失之前分明扭头看了她一眼。
她呆住了。
身后只是光秃秃的墙壁,墙上还贴着那个大红的喜字。
“周洲,这个院子里除了你和青青之外,还有别人住吗?”她问。
“没有啊,就我和青青。”
她有些心慌了。
刚才那个闪过去的人影是谁?
怪不得自已一进这个院子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周洲,刚才……你是不是觉得院子里有人?”她问。
“嗯,是觉得。不过我追出去的时候什么也没看见,而且院门也是锁好的,可能刚才真是我眼花了。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没什么。”她看着窗台那朵淡紫色的泪花说到。
这并不是周洲的心理作用,才院子里真得进来了人。
杨光死的那个雨夜,这朵花也出现过,出现在她家的冰箱里,一个玻璃盒中。
周洲一拉开门,就发现花花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吓了他一跳。
花花的眼睛却在盯着方梅看,眼里又带着那种难过的表情,似乎要流下眼泪来。
她心里有种感觉,她身边出现的每一样东西都在不断地给她各种暗示,可是她却始终看不清楚那暗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经常有一种模糊的预感,一种不妙的预感。
“花花怎么自已把链子给挣脱了?“周洲自言自语地说,然后拉着花花的链子把它带到墙角里重新锁好。
花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方梅。
当方梅起家近它的时候,它又吓得直往墙角里躲。然后它突然对着周洲愤怒地吠个不停。
“周洲,别送我了,万一让青青撞见了不好,她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俩以前的关系。我还是自已回去吧。”
“你这就走了?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了吗?”周洲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她知道周洲想听什么,但她绝不会把那些话说出来。
因为她不愿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
“周洲,以后咱们俩怎么办?”她问。
“你说吧。”周洲也在系扣子。
她想了想,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以后再说吧。”她说。
“好。”
周洲捧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
“周洲,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和青青结的婚。你骗不过我,我知道,原因出在你身上,否则青青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周洲看着她,那表情,无奈极了。
“你别瞎猜了,你猜不到的。这个原因既和名利无关也不是因为我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这个时候,要等多久啊?”她眼前又浮现了一种遥遥无期的茫茫然。
“快了。”
“快了?”她更茫茫然地看着周洲。
周洲好像掌握了什么似的,口吻里有一种稳操胜券的绝对。
“对了方梅,你家里那个男人是谁?是你男朋友吗?”
“男人?”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而且杨光都已经死了,哪来的什么男人?
“什么时候的事?你看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不久前的事了,反正就是我和青青结婚之后。有一次利加上我家打麻将,无意中说起你,她说你很古怪,一个人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连个邻居也没有。我当时听了以后有些放心不下,总想着去看看你,就向利加要了你的地址,第二天就去了。”
“结果你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其实也没看清楚,仔细一想我也不能确定他是男是女,因为毕竟离得太远,而且,他只在窗口晃了那么一下就消失了。反正那个人挺瘦的,也挺白。”
“你在我家窗口看见他的?”
她十分吃惊。杨光在周洲结婚之前就死了,而周洲是在结婚之后看见的那个男人。
不是杨光,会是谁?
“我一看见他,就一惊,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张脸,惨白惨白的,白得吓人。当时他正在窗口扯一根风筝的线,我抬头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我,于是他立刻关上了窗子,然后人就不见了。后来我还上去敲门……”
“等等!等等!”她忙不叠地打断,“你说,他站在窗口扯一个风筝的线?”
“对啊。”
“是一个什么样的风筝?”
“是一个挺难看的脸谱风筝。当时他都把那个风筝扯到跟前了,可是一看到我,他立刻就松手了。”
她一下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个风筝……原来果然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得马上回家了!她想。那个风筝还在窗外飘荡,那个操控风筝的人也可能现在就在她家附近!
此刻她突然记起了木白说的那句话。
直到现在她还是惊异于木白当初竟会那样想。
可是在楼底下的时候,方梅很奇怪今天竟然没有发现那个风筝的影子。
难道风筝的线断了?
她匆匆上楼,打开房门。
房里没有开灯,暗得出奇。
她先是打开冰箱,把刚才在周洲家窗台捡到的那朵花放在那个玻璃盒边上。
这两朵花的前后出现,应该是有关联的,就像杨光的雨夜之死一样。
她在窗口来来回回地踱着步,绞尽脑汁地思量着:周洲说的那个“苍白苍白的,瘦瘦的人”,可能是谁?
难道是李含?
可是,就算是冤魂不散,也不可能出现在大白天,而且是站在窗口边上。
这绝不可能!
啪啪。
有声音!
她耳根子一颤,猛地用手一把拉开窗帘。
窗户上趴着一团硕大无比的黑影!几乎糊住了整个窗口。
是风筝!
她惊慌失措地拉开灯。真是那只鬼脸风筝。
灯光下,那只流着泪的鬼眼竟好似闪动着幽幽的光泽。
仿佛时光交错,她又看到了那条长长的走廊,那间黑洞洞的小屋……。
“真是你吗?”她一时痴了,竟自言自语起来。
啪啪。风筝又打在了窗户上。
那风筝好像想进来。
她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拉开窗户,一把拽住了那个风筝。
风筝里有东西?她一愣。
就在她手上捏住的那个地方,鼓鼓的,硬硬的,纸里面包着东西。
她用手试探了一下,然后慢慢抠开那层纸。
……。
十五分钟以后,她穿上衣服出了门。
她必须马上去找一趟朱鹏。
2.
“什么!杨光已经背着你结婚的?”朱鹏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哼!当初还是我挑中的那个女孩子去给杨光他们公司拍广告。”她伸了个懒腰,把手枕在头后面。
真是的!人都死了还让你发现这么一桩事。”
“这样也好,知道他对不起我,我们也算扯平了,省得我还在为他的死内疚。”
“内疚?你为什么要内疚?”朱鹏疑惑地问她。
方梅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遮掩:“我是说难过。”
““算了,别难过了,人都已经死了。”朱鹏安慰她。
是啊,人都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呢,又不能鞭尸。
她摇了摇头,看着自已的手,又想起了那个被杨光拿走的戒指。
会不会唐娜手上现在戴的那个戒指正是她自已那枚,杨光直接把它送给了唐娜。
“我今天就在那家福太坊涮肉城见到了唐娜,”她说着摸了摸手指,“说不定那姑娘还不知道杨光已经死了呢。”
“还真没准儿,想想也怪可怜的。”
“唉!”她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谁不可怜呢,杨光最可恨,可他也死了,他也可怜呀。
“朱鹏,还记得那个鬼脸风筝吗?”
“什么鬼脸风筝?”
“就是我来给你过生日那天,在你家窗外出现的那个鬼脸风筝。”
朱鹏好像有了点印象。
“朱鹏,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个风筝居然一路跟着我回了家,而且它天天都出现在我家窗户外。那双眼睛,就那么瞪着我。”
朱鹏听了她的话,表情果然很惊骇。
“今天,我抓着了它。我发现风筝里有这个东西。”她说着摊开手掌。
朱鹏拿起那样东西打量了半天。
半晌,朱鹏嘴里吐出三个字:“监视器。”
“监视器?”她一惊,“你肯定?”
“肯定。你忘了,我表弟是在国家安全局工作的,这东西,我见过。你看,这就是红外线探头。”朱鹏说着拆开了那个东西的盖。
这个结论和她先前猜测的基本一致。
木白说的没错,这只风筝确实是在监视她!
可是,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个风筝呢?
对了,她想起来了,周洲说那个男人当时站在窗口扯风筝的线,看来他就是要取走里面的胶卷。
“朱鹏,这里面还有胶卷吗?”
“现在里面是空的,胶卷可能早就被取走了。”
朱鹏正拿着一把刮刀在刮腿上的毛。
朱鹏的腿毛可真粗,又长又硬。她有些吃惊,天,这哪是一双女人的腿!
“方梅,怎么会有人监视你,而且用了这么一种高妙的办法。要知道,这种红外线监视器可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
“不知道。”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心里乱糟糟的,“你说,会不会是‘他’回来了?”
朱鹏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一种母性的怜爱:“都过去十年了,你怎奈还是放不开?他早已经死了,不会再出现了。再说,就算是……那什么,他怎奈可能弄个风筝去监视你?只有活人才会这么干。”
她也认为朱鹏说的最后一句放百有道理的,可是……,她摇了一下头。
“有些事我没跟你说起过,所以你也不了解。在给你过生日的那天晚上,我在地铁站里碰到了一个和他像极了的男人,我一开始以为那只是保龄球错觉,可是很快他下车了,央列车开动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对我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笑的样子,当时我一下子就确定,是他!后来,我接到了两个查不出任何通话记录的神秘电话。我敢肯定,这两个电话是他打来的,因为那些话只有他才会那么说。他说话的口气一点儿都没变,还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朱鹏边听边很专心地刮着自已腿上的毛。
“方梅,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环城,换一个生活状态。你不能总守着那个秘密,都已经过去十年了,也许不会再也有提起它了,难道你打算一辈子这样苟且偷生?咱们一起来想个办法,一定能处理好的。你现在这样……坦白地说,我觉得你再这样下去就要精神分裂了。”
“哼!精神分裂?你是说我有精神病?”她冷笑了一声,“就算我有精神病,也是让你们逼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朱鹏这句话以后,她一下子就觉得心里闷闷的,心烦意乱。
“我也知道,你和你母亲一样有第三只眼,有时能看到那种东西,可是……哎哟!”朱鹏突然叫了一声,原来是不小心把腿给刮破了。
血一下子从朱鹏腿上的伤口处往外涌,用一种很快的速度。
好多的血。
好浓的血。
看着那些血,她脑子里轰轰作响。
朱鹏好像对她说了句什么,可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她也分不清眼前出现的这一切是不是幻觉:
她闻到这屋子里到处都是血的腥味,地板上有一股一股的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渗出来的,从屋子的各个角落迅速地向她涌过来,慢慢地爬上了她的双腿,一圈一圈地缠住她的身体,越缠越紧。她快不能呼吸了。
然后她又看到她母亲满脸是血的样子。那些血从她母亲的脸庞上慢慢慢地向下滑。那些血发浓,凝亮凝亮的。
好浓好浓的血,好惨好惨的叫声。
她心里感到一阵阵发慌,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在蠢蠢欲动,身体里的血好像被烧开了一样。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噜咕噜猛灌了几口。
右眼又开始乱颤。
在一片混乱中,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好耳熟,似乎就是她自已的声音。
她脑子里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到朱鹏身边,拿起朱鹏放在桌上的刮刀。
这时,在她混乱的意识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半年前发生在公寓里的凶杀案,那个小男孩儿听到的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他自已的!
没想到这么快,她也听到了自已的声音。他们都一样中邪了!
她拿着刀的手不停地抖。
此刻在她的眼里只看到满眼的鲜血,其它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个**越来越膨胀,就要把她的皮囊撑爆了。
在她刚把刀子狠狠刺出的霎那,突然看见了她母亲满脸鲜血地向她走来。
她刚想喊一声“妈妈”,她母亲的脸就变成了朱鹏的了,朱鹏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与愤怒。
接着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片漆黑。
大晴天的夜晚,她好像听到了打雷的声音。
一种离死不远的预感远远袭来。
当方梅从朱鹏家的沙发上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那把刮刀掉在一边,而朱鹏安然无恙,正在一边熟睡。
想起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幕,她仍然心有余悸。
她差点要杀死朱鹏。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就选中了朱鹏!
她不知道一旦面对朱鹏的质问自已应做如何解释,于是趁着朱鹏还没醒,偷偷溜回了家。
刚一进门,她就听到厨房的水龙头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水龙头早就坏了。
她临走的时候在厨房的水龙头下面放了一个盆接水,听声音那个盆已经接满水了,该把水倒出来了。
她走进厨房去倒水的时候,发现窗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玻璃瓶,放在很显眼的位置。
瓶里装满了红色的液体,像是番茄酱。
可是她从不买什么番茄酱,也并没有把什么瓶子之类的东西放在窗口过。
她拿起那个瓶子打量着。
瓶盖是密封好的,拧不开。
在瓶子里那堆红色的液体中间,还有两个圆圆的东西,大大的,形状很奇怪。
她想找个东西把瓶盖撬开,一转身,碰着了碗柜,有一个巨大的东西从碗柜的顶上轰隆一下跳下来,差点扑倒她。
她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气。
掉下来的是一个人!一个死人,肚子上还插着一把刀。
她立刻惊叫着把手里的瓶子向那个死人扔过去。
瓶子像砸在棉花上一样发出了很闷的声音,然后掉在地上摔碎了。
她这才发现那个人不是真的,而是一个塑料模特。
她才稍稍平定了点,可是一看那个模特的脸,又惊叫了起来。
她认得那张脸。杨光的情人,姓唐的那个,昨天晚上她还在福太坊涮肉城见过的。
这时她闻到了满屋子里到处都飘荡着那种浓郁的腥味。血的腥味。
原来刚才那个瓶子里装了满满一瓶子的红色液体是血。
还有瓶子里装的那两个又大又圆的东西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两块肉。
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屋里又进来了人!
并且那个人还特意留下了这个塑料模特和那个装满血的瓶子。
而且这个模特的脸居然被画成了那个姓唐的姑娘的样子。
这肯定不是一个巧合。
在塑料模特的手指头上缠着一张纸条,长长的。
她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反正只是一个模特,又不会吃人。
那张纸上写的是一个地址:长富街长富小区A8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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