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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被几个手下戴上眼罩时,冷忆风对身边的卓非笑着开口:“卓非,你说这样像不像立刻就要被sm?”
瞥了他一眼,卓非皱皱眉,有些诧异这家伙到现在这个关头,怎么还有闲心说这些不正经的话。刚刚来找自已时从他身上所散发的那股凛然的王者气势,此时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却只是好象郊游一样的毫无紧张感。
“你被sm?哼!你还是等回去以后让姓萧得好好sm你吧!”卓非凉凉地嘲笑道。
“海文呀——”想到萧海文,冷忆风不禁闷闷得笑了。严肃过头的海文,可能连sm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吧……或许他得先告诉他sm为何解才行。不过以现在的情况,可能没这种机会也说不定了!
就这样,一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着,可看似神情轻松玩笑的冷忆风,他紧绷的嘴角却泄漏了内心里的不安。
在偌大的地方区区回旋的走着,直到确信来客已经分辨不出方向,四名手下才停在两扇由红木雕镌成大门前。
“冷先生大驾光临,不知一路上弟兄们有没有怠慢了冷先生。”
清润优雅的声音传进冷忆风的耳里,在眼罩被摘下,光线展开之即,面前的青年男子让他微微惊诧——
青年男子面貌清秀儒雅,偏偏的白衣似乎量身定做一样完美衬托着他的纤细而不失健壮的身材,更让他浑身散发着贵族气质与绅士风度,并且毫无任何黑道首领应有的凶狠和锐利。这人乍看之下,并不觉有一丝威胁,倒多了半分和谐。但只有那双眼睛,却释放出一种不同于他们深邃的黑暗;那黑暗是沉静若古井中的水,不起丝毫涟漪和波澜,只有一种会让人坠入深渊的黑暗的恐惧。
青年男子的脸上虽然噙着润玉般的笑容,但是,冷忆风知道,他并非像看起来这么畜性无害。
虽然在心底暗自告诫着,但冷忆风却嘴角轻扯,露出一丝不屑,“人生中两次被戴上手铐,一次是警察,另一次就是流氓。”说着,他上前半步,仰视对方的气势充满倨傲
平静的眼眸划过一丝凌厉,青年男子润玉般的笑容随之深刻几分,仿佛听到一个新鲜的玩笑,他喃喃地道,“流氓——”
身旁善于察言观色的手下忽然大跨一步,拽住冷忆风的领子抡起拳头,作势就要好好教训冷忆风一顿。
“谁这么不懂规矩?”低低喝斥一声,青年男子抬起漂亮的眼睫,却依然难掩眼底划过的一丝寒意。微笑地看着冷忆风,他说道:“是我对手下管教不严,还请冷先生不要见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名,叫名语昕,在家中排行第三,所以兄弟们都叫我名三少。如果冷先生不介意,请也这样叫我好了。”
点点头,冷忆风对这种称呼无所谓是否介意。但是,他感觉到这个畜性无害的笑容里,所透露出的讯息却是不容任何人抗拒的。王者的威严,或许应该就是这样吧?
看看名语昕,又看看冷忆风,卓非对於空气里陡来的僵硬气氛非常的不适应。
王只能有一个,两个王一样的男人凑在一起,应该会有一场暴风雨降临吧?
撇撇嘴角,卓非决意还是挥袖离开,“既然大家都已经见面了,那我应该可以回去打理生意了。名三少。”
虽然口吻及态度非常礼貌,但名语昕不用听语气便自知卓非并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名语昕温和一笑,心底的某处在一瞬间退去了所有的黑暗,可旋即又恢复了平静,“小非,不多玩两天吗?”
“我很忙耶!而且我要是失踪两天阿峄就要挂心了。好了,不打搅了,我自己走就好,不用送我了。”说着,看也不看名语昕一眼,对着冷忆风挥挥手,径自走出了看起来已经熟门熟路的大厅。
深睇着卓非潇洒离去的背影,名语昕没有一丝潋漪的眸底不自觉得起了少许暖意。喃喃的,仿佛如梦呓语般,他缓缓说道:“小菲还是老样子,天不怕,地不怕……”
静静的看着名语昕,冷忆风的心中缓缓浮现出那个总是冷睨着自己却又总是为自己担心的那个人。
是不是那个人……也只有对着自己才会温柔的微笑呢?
而那个人现在,是否……是否在为他担心呢?
这样想着,冷忆风的心又继续向下沉了几分。
倚坐在红木雕龙的椅子上,名语昕笑着开口:“冷先生的来意我已经听小非说了,不过我还是想问问,冷先生究竟想要做什么?”
“名三少既然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为何还要明知故问?”回以一个微笑,冷忆风的表情不卑不亢。
“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位记恨冷先生的先生和冷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当然,这个我也不关心。但是至少那位先生很明确的说出了他想要我做的事情,而冷先生所传达给我的却是很暧昧的要求。”
抚摸着手指上红宝石的戒指,名语昕的嘴角勾起一个暧昧的微笑。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垂眸,冷忆风说道。
连眼皮都没有抬,交叠起双腿,名语昕意外的合作。
“冷宗呈先生来找到我,要我给他找一位能够模仿别人签名的人。然后,他要我制造出足够将冷忆风先生你送入监狱的证据。”说着,他看向冷忆风,琥珀色的眸子中带着一丝玩味。“就是这些了,冷先生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紧紧皱眉,冷忆风有些难以置信竟然如此简单就得到了答案。毫无疑问,答案和他们的推测完全吻合,陷害冷忆风的人确实是冷宗呈。
“不过冷先生,”冷忆风正在想着,却听见名语昕略带迟疑的声音。“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何冷先生千辛万苦来到我这里,就是为了我这样一个口头上的答案。”
看着冷忆风迷惑的看向自己,名语昕继续说了下去。
“据我所知,冷先生身上并没有任何用于录音的设施。而且即便冷先生趁我不注意录下了我们的对话,在法庭上录音材料不足为证吧?”
冷忆风微微一愣,难道这就是名语昕坦然告诉他的原因?看着对方那悠悠然微笑的样子,一种被轻视的挫败感涌上了他的胸口,但他依然镇定住神情,沉声说道:“那可否请名三少给我真正可以指正冷宗呈的证据?”
挑眉,名语昕看着冷忆风,神情似笑非笑。
“要多少钱,名三少开个价吧。”微笑,冷忆风的表情仿佛胜券在握。
摇摇头,很坦然地,名语昕开口:
“确实,无论是冷宗呈先生还是冷忆风先生,谁都可以付得起我要的价。但是冷先生也应该知道,在我们这一行最讲究的就是道义。如果我因为金钱就背弃了冷宗呈先生,那在道上我就是背信弃义之人,以后帮派就在道上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眯起眼,冷忆风问道:“那么说,名三少就是不肯帮我了?”
笑容又一次在名语昕脸上浮现,托腮想了一会儿,他说道:“话虽如此,但是既然小非求到我头上,我不能不卖给他这个面子。”
冷忆风看看他,接口道:“怎么说?”
“如果冷先生能够有恩于我,那自然另当别论。”
皱眉,冷忆风冷冷笑道:“名三少神通广大,又有什么事是我可以效劳的?”
缓缓抬手,结果身后手下递来的资料,名语昕又示意手下将资料递交给冷忆风。
“这是什么?”
名语昕困惑的笑笑,指着资料上的照片,有些犹豫的启齿。
“一件我渴慕已久的古董。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个人以及手下不便出面在地下交易上竞拍。所以,我想恳请冷先生代我出面,将这件稀世珍品买回来。”
对于冷忆风而言,应该是很简单的条件。但是仔细想想,冷忆风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妥。拒绝?或是接受?冷忆风在心中问着自己。而现在的情势之下,却似乎容不得他拒绝……
“名三少,我……”
“忆风!不能答应他!”
大门猛地被撞开,几乎是同时,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冷忆风的话。
冷忆风转头,看到门口那道被人拽住依然拼命向内冲的身影,果然是萧海文。
“老大,他突然就跑进来,怎么也拦不住他!”两个壮汉似的手下拽着萧海文,却没能够拦住一心要向里面冲的萧海文。其中一个壮汉的眼眶已经乌青,显然刚刚和萧海文扭打了一番。
“海文!?”刚刚还一派冷静的冷忆风在看到萧海文的瞬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假思索的冲过去推开拽着萧海文的壮汉,紧紧抱住萧海文。
冷忆风上上下下看着萧海文,带些心痛得看着萧海文刚刚因为扭打撕坏的衣服,轻轻的,抚摸上萧海文已经带了淤青的下巴。紧紧蹙着眉,交织在他眼睛中的眼神是疼惜更是自责。
而看着冷忆风,萧海文却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就连眼睛中都没有一丝带有热度的波动。
“啪!”一声脆响,冷忆风的脸孔偏向了一边,脸颊上赫然可见五个清晰的指痕。
伸手擦拭着嘴角渗出的血丝,冷忆风缓缓抬起头,垂下眼,轻声说着:“对不起。”
“这一下只是让你清醒清醒!”冷冷的,萧海文的眼中没有任何险境中重逢的激动。
没有说话,冷忆风只是默默地听着萧海文旁若无人的训斥,一点也没有因为是在众人面前被训斥而感到羞耻。
转头,萧海文看向名语昕,冷淡得表情依然毫无波动,似乎对方根本不是一个黑社会老大而只是一个陌生人。
“抱歉打搅您了,我们这就离开。”
拉起冷忆风的手,但后者却没有跟着他一起迈出步子。
看着对方,萧海文皱眉。
“海文,我决定答应名三少的要求。”冷忆风的声音并没有很大,但是那双黑色的眼眸中却散发出坚定的光芒。
“给我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因为你们在乎我是否有罪。”
“如果是这样那我收回我的话。现在可以走了吗?”
错开视线,冷忆风摇头。
“我不能输。我有我的尊严,那不是谁都可以任意践踏的东西!”没有平日的嬉笑,萧海文似乎可以看到冷忆风头上被加冕上的王冠——那是荆棘做成的王冠,即使嵌在肉中让他流下鲜血,冷忆风也不肯放弃的王冠。
萧海文沉默了,他无法劝说冷忆风回心转意,但他又必须让冷忆风回心转意。
“两位的意见似乎不太统一,不是么?”名语昕起身,缓缓介入两人中间,打破了两人的沉默。“天色已经不早,如果两位不介意就请在寒舍歇息,顺便还可以谈谈。两位意下如何?”
不着痕迹的捏了萧海文的手一下,冷忆风对名语昕颔首道:“有劳名三少费心,我们就厚颜打搅了。”
对冷忆风微微一笑,名语昕那一笑中似乎颇含了几分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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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床和浴室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美其名曰被称为了“客房”。虽然有一扇相当明亮的窗子,但窗子外面却和监狱一样装上了厚重的铁栏。似乎对监狱颇有研究一般,连被请进客房的客人都设施齐全的戴上了一幅与正规手铐区别不太大金属束缚。
“流氓和警察的不同,前者拿你当好人,后者拿你当坏人。”看看手上的手铐,萧海文没有表情地说:“相同点,都是怕你逃跑。”
撇撇嘴,晃晃手上的手铐,冷忆风摇摇头。“不同点,流氓可以揍你,所以手铐的链子加长了……算是人性化流氓吧?”
瞪了冷忆风一眼,萧海文冷冷说道:“你太急功近利了,看不出吗?那只是圈套。”
“我没有笨到这种地步。”叹了一口气,冷忆风的表情变得凝重。“但除了这样的方法,还有别的方法可行么?通过正当渠道?通过正当渠道结果就是我成为阶下囚。”
“可是如果你答应了他们,你就无形中被他们囚禁了。”
“世界上没有不付出代价就得到的东西。”冷忆风微微笑了,看着萧海文,他似乎意有所指的开口:“而且……还有即使付出了代价却依然得不到的东西。”
萧海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应该对冷忆风说些什么好。
“既然这样……忆风,我来替你答应这个条件!”沉声,萧海文说道。“我是你的助理也是副总,我替你去。”
“有什么不同吗?”
露出谈判时完美到近乎造作的笑容,萧海文看着冷忆风,缓缓说着:“唯一不同的是,我立刻可以辞职回美国,而你却不能。”
回美国?这句话似乎刺激了冷忆风,几乎是跳起来,他拽住萧海文,急急问道:“回美国?你回美国干什么?”
“干什么?就和你的家人都在中国一样,我的家人都在美国。回美国不可以么?”
“不可以!”狂躁的吼出声,但旋即冷忆风又垂眸说道:“……对不起……”
萧海文的家在美国,从祖上很多代就已经是美国居民了……曾经在上学的时候萧海文和自幼生活在欧洲的冷忆风一样,连一句中文都不会说。
但是为了冷忆风一句简简单单的“来中国吧,我需要你。”,萧海文就只是背上了一点行李,放弃了在美国家乡优渥安逸的生活,只身来到了只是在书籍地图中了解到的土地。
冷忆风沉默了,这些年来萧海文没有回过家,以至于冷忆风几乎都忘记了,萧海文的家应该在美国。
望着冷忆风脸上明显的落寞,萧海文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他有了这样的表情。是因为自己说了要回美国的事情吗?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己都有点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个美国人的事实。推了推眼镜,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突然间起到朋友间的分离,这应该会让一向重感情的冷忆风感到难受。
“我只是说,万不得已才会走。而且辞职的话……也不一定就要回去。”用手拢着自己的额发,萧海文阻隔了自己看向冷忆风的视线。
只是坐在身边这样的距离……伸手就能够触摸到。他们之间似乎总是隔了这么一点距离,仅仅是这样一点点距离……
“真的吗?就算回去也只是度假,最后还会回来?”把头靠在萧海文肩膀上,冷忆风嘴角露出一点笑容。“知道吗?我刚才在想你。想我回去以后你会怎么收拾我。”
轻轻哼了一声,萧海文佯装冷笑。“刚才根本不算什么,回去以后再好好收拾你!可不是一记耳光就能解决的!”
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仿佛想起来什么一样,冷忆风伸出手去抬起萧海文的脸仔细看着他的下巴。“疼吗?那几个大汉打人肯定很疼吧?”
拨开冷忆风的手,萧海文轻声说道:“没什么,这种程度和我们那个时候打架根本就是挠痒痒的程度。”
额头抵上萧海文的额头,冷忆风望着他镜片后面的黑色瞳孔。
“即使这样的情形,海文也没有忘记戴眼镜啊……”
“不戴眼镜的话会看不清,我的眼镜又不是用来装好看的。”调转开视线,萧海文的脸上泛起一点红晕。
缓缓摘下萧海文的眼镜,冷忆风笑的恶劣。
“这样呢?这样的距离,能看得清我么?”
“这种距离……只有瞎子才会看不清吧?”
“是么?那么更近一点呢?”慢慢的,冷忆风的嘴唇凑近萧海文微微张开的嘴唇,萧海文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对不起打搅了。”门应声而开,带有浓重西方化长相的金发男子走进来,对他们颔首道:“虽然已经很晚了,主人请你们过去。两位请跟我来。”
9
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名语昕倚坐在正中的雕龙红木椅上,含笑看着两人。
“冷先生,萧先生,你们考虑得如何了?”清朗的嗓音,听在冷忆风与萧海文耳中却格外的刺耳。
拦住欲言的冷忆风,萧海文抢先一步说道:“对不起,名先生。忆风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抬起眼,名语昕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眼神却比刚刚更加深沉了些许。
“如果名先生不介意,我将毛遂自荐代替忆风去出席名先生所说的拍卖会。不知名先生意下如何?”没有表情的,萧海文直视着名语昕,平板地说道。
“向我询问事情的人是冷忆风先生,这个条件也是向冷忆风先生提出的。如果是萧先生……那条件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依然微微笑着,但是却难以掩饰名语昕眼中锐利的光芒。
“可否告诉我,如果是我的话,名先生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不甘示弱的,萧海文冷冷问道。
摇摇手指,名语昕的脸上露出一个夹杂着嘲讽的倨傲笑容。“很可惜,如果是萧先生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愿意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虽然预料之中名语昕不会答应萧海文代替冷忆风去参加拍卖会,但是萧海文万万没有想到,名语昕竟然会拒绝得如此蛮横却仍然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言语。
冷忆风微微眯起眼,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他却注意到了,此刻的名语昕和白天见到的名语昕虽然看似毫无区别,但是那个仿佛慵懒贵族一样倚坐着的名语昕,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是只有统治者才会拥有的,仿佛凶器一样的锐利与威严。这就是能够统帅黑暗世界男人的气势吗?冷忆风在心中默默思考着——他和萧海文,不可能简简单单的全身而退。
“那么说……如果忆风不答应你的条件我也不能够替代,名先生就不会将真相以书面形式交给我们了?”推推眼镜,萧海文的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温度。他也意识到了,这个男人确实不好对付。面对黑社会,他们都是第一次。
“虽然与实际情况稍稍有所不同,但是萧先生这样理解也可以。”不引人注意的,名语昕的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冷冷一笑,萧海文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微型的磁碟。
手腕轻轻抖动,磁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巧的落在名语昕的脚下。
名语昕身边男子弯下腰,将捡起的磁碟恭敬放入名语昕手中。
“这是什么?”饶有兴味的,名语昕问道。
觉察到对方可能是明知故问,萧海文微微一笑。
“名先生可以放心,磁碟没有病毒。”
名语昕又将磁碟交给身后的男人,金发的外国男子坐在电脑前,迅速的移动手指调出了磁碟所有内容。立刻会转过头,他沉声说道:
“主人,请您过目。”
浏览了一遍磁碟中的内容,一贯微笑的夜之帝王脸色陡然一变。原本收敛在笑容之下的煞气与威严全部散发了出来,比夜色更加深沉的眼睛中,锐利的眼神让他身旁服侍的手下本能性的倒退了一步。而唯独,名语昕身边的金发男子用意大利口音甚浓的中文说道:
“主人,如您所见,这份文件和我们所掌握的不符,很显然是伪造的。”
嘴角勾起完美到残酷的弧度,名语昕带着冰冷的笑容缓缓开口:
“萧先生,可以满足我一个好奇心么?我很想知道,你把这份文件拿出来给我过目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且……你伪造这些文件的理由又是什么?”
并不慑于名语昕的寒意,萧海文推推眼镜,露出一个同样冰冷的微笑。
“名先生明知故问吗?名先生既然能够拿出真正的文件,我就可以拿出一份伪造的文件。”
“哦?那你这样做又是为什么?”名语昕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用手支撑起下巴,他看向萧海文的眼睛中隐藏着杀意。
垂下眼帘,萧海文的脸上没有表情。
“没有什么意思,因为我猜到名先生不会痛快地将真正的文件给我们。所以,我做了另一手准备——自首。”
“什么?”一直沉默着的冷忆风惊讶出声,抓着萧海文的肩膀,他焦急地问着:“海文?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推开冷忆风的手,萧海文平淡地说着:“单凭这些纯文字文件,以及我个人的证词,在警察局完全可以让他们相信:我勾结了冷宗呈先生,利用名先生的黑社会势力,共同陷害冷忆风。而文件上所有由冷忆风签字的文件,实际上都出自我之手。”
“海文,你疯了吗?坐牢!你会坐牢!”抓着萧海文的肩膀,冷忆风疯了似的摇晃着。
“没关系的,忆风。”萧海文表情平淡的,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冷先生,你现在应该担心的并不是萧先生会不会坐牢,而是你们两个人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才对。根据资料上显示,很多不利的证据都与我的帮派有所牵连。虽然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推理所得也好,萧先生分析得相当正确。也因为这样,我更没有理由让你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来威胁我的帮派生存,不是么?”
笑容驻留在名语昕脸上,让人捉摸不透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意。
“如果我和冷忆风两人凭空消失,那么同样一份文件会立刻交到警察局。”
眯起眼,名语昕缓缓开口:“很令我感到不快的威胁,不过我是否可以问问,萧先生为什么要为了冷忆风先生做到这种地步?你们的关系是……朋友?或者——情人?”
微微皱起眉,萧海文的脸上带了一些不悦。
“名先生在监视我们?”
“保护客人的安全是我的责任。”名语昕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脸上划过一丝红痕,萧海文淡淡说道:“并不是因为这些……只是因为约定而已……”
“萧先生与冷先生之间的私人约定我就不失礼的过问了,但是萧先生如此地遵守承诺,真令我钦佩。”露出一个诱惑似的笑容,手指在嘴唇间缓缓移动,名语昕抬眼说道:“我这个人一向贪心,看到好的东西总是想要据为己有。冷先生和萧先生这样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搭档,我现在真恨不得你们是我的手下为我所用。”
“名先生何出此言?”萧海文反问。
微微一笑,名语昕瞬间收敛了笑容,威严的表情让那张美丽的脸孔令人恐惧。
“冷先生,你们不用再做戏了!”厉声说道,名语昕盯着两人,没有任何表示,却让他们背后不禁泛起几许寒意。
“哈哈!”大笑出声,冷忆风从刚刚的紧张万份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毫无紧张感,保持着微笑,他摆了摆手。“不愧是统领黑社会的名三少,当初小非非曾经告诫过我这样的把戏可能逃不过名三少的眼睛。是我太不自量了。”
收回刚刚的凌厉,名语昕又一次微笑了。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计划,就像没有完美的杀人方式一样。”
名语昕向后伸手,仿佛会意一样,身后的金发男子将文件交到名语昕手上。
“因为萧先生和冷先生的默契,也因为你们之间这样深刻的羁绊让我佩服,所以我将文件给你们。而且是源文件,只是将有关于我帮派的信息的那一部分剪辑下去,但没有大碍。其中包含了冷宗呈先生进行非法手段的照片以及文字协议,在法庭上都是可以作为直接证据的证据。”将文件递给萧海文,名语昕微笑着继续说道:“我一直都很纳闷冷忆风先生为什么只是惊讶于萧先生的到来,而没有好奇萧先生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然后就仔细观察了一下,冷先生和萧先生手底下的动作太多了吧?”
“原来是这样……”冷忆风可怜巴巴的瞅瞅萧海文,“原谅我,我把剧本上的情节给忘了……”
“我根本就没奢望你的脑袋能够都记住,虽然那些情节都是你自己写的。”冷冷看着扒在身上的人,萧海文皱眉。“别扒在我身上!白痴会传染!”
名语昕掩住口,轻笑出声。“那么说,整个事件都是冷忆风先生一个人策划的了?”
点头,冷忆风在看向名语昕的同时收敛了脸上的嬉笑表情,依然是倨傲不羁的笑着,他开口:“确实,从一开始我就打算装成没有提前知会过海文一样只身来找名三少,然后其他的步骤基本上就如同名三少所见。只是因为一点小事而不得不把计划提前了。”
缓缓颔首,名语昕也坦言道:“冷先生做得也算得上天衣无缝,只不过……我们在座每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职业骗子,不是吗?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张磁碟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在萧海文先生的身上,但是中途又转给了冷忆风先生,对吗?”
很诚实的点点头,冷忆风一边比划着一边解释道:“在海文刚刚进来的时候,磁碟确实是在他身上。但是他怕你们会对他搜身,所以中途把磁碟转到了我手里。而刚刚在‘客房’里,我们料到你们会在那个房间中安装监视器,所以我们就上演了一场‘禁断爱’的好戏,借此来再一次的转交那张磁碟。”
露出一个苦笑,名语昕摇摇头。“不能不说你们这点实在高明,我刚刚险些认为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但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所以就看了看你们的手,不出所料果然是和平时握在一起的动作不一样。不过还有一点,我很好奇,萧海文先生究竟是藏在什么地方?”
“或许大家都没有注意,海文就是载我和卓非来的司机。当他载卓非回去以后,在中途海文换了衣服下车,而开回去的人只有卓非自己。”直言不讳的,冷忆风回答道。
点点头,名语昕一幅了然于心的样子。“这样子就全都想通了,不得不承认,冷先生你是策划的天才,而萧先生是执行的天才。怎么样?你们有没有要加入我帮派的意愿?”
“不,和流氓打交道我希望到此为止。”毫不犹豫的,冷忆风拒绝了名语昕的提议。
“也对,强求总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呢……”说着,名语昕的笑容又深邃了几分,“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受别人威胁。但是刚刚你们一共威胁了我两次,这令我相当不愉快。所以,我想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
没有说话,冷忆风和萧海文看着名语昕继续伸出手,紧接着,一把银色的手枪被放在了那只修长的手中。然后,金发男子又在名语昕手中放上了一颗子弹。
“流传自俄罗斯的游戏,据说至今在世界各地依然十分盛行。”将子弹放在枪膛中,随意拨动然后迅速合上弹匣。名语昕笑着晃晃手中夺人生命的凶器,开口:“怎么样?看你们俩谁的运气比较好,最后能活着走出去。”
上前一步,萧海文冷冷说道:“你干脆直接给我一枪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冷忆风一把拽到萧海文,猛地上前夺过名语昕手中的枪。
“我来。”一手拿着枪,冷忆风耍帅似的对萧海文笑笑。“一般人拿这个东西会走火的,我怎么说也玩过这个。”
按住冷忆风的手,萧海文对名语昕喊道:“威胁你的人是我!跟忆风无关!”
“策划这一切的人是我,和你无关。”冷忆风用枪口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依然在微笑着。“海文,要不要打赌?我赌第一枪没有子弹。”
萧海文来不及惊呼,就仿佛慢动作一样,他看着冷忆风扣动了扳机,那样缓慢就像动作被停滞了一样,慢慢的扣下,然后就是——枪声……
枪响了,冷忆风对萧海文眨眨眼,微笑依然挂在他的脸上。
“我说怎么样?英雄主义的电影里面,最起码也要后面才会有子弹啊。”
“不要!停止!下一发呢?你会没命的!”拽着冷忆风,萧海文狂喊着。世上最残酷的事情,就是在自己的眼前眼睁睁得让自己心爱的人死去。一种强烈的恐惧从萧海文心底涌了上来,这恐惧让他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一切的想法就只有怎样停止这场残酷的游戏。
“游戏开始了,就一定要有个结束,无论过程如何。”
说着,冷忆风猛地扣动了扳机,但却又是空枪……
萧海文说不出话来,他呆呆得看着冷忆风,看着冷忆风依然微微笑着的脸孔,那样温柔的笑容还带有一丝丝只属于冷忆风的调皮与不羁……难道今天……他和这个男人的缘分就到这里了吗?睁大眼睛,因为恐惧和绝望而睁大的眼睛中,已经干涸的流不出泪水。
看着冷忆风,名语昕微微眯起眼。默默在心里数着枪声腔起的数目,他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冷忆风的眼睛。那是一双王者的眼睛,也是一双野兽的眼睛,只会对最特别的那个人流露出温情的眼睛。是他遇到对手了么?他地下社会之王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已经第四枪了么?还有……两枪。
“砰!”又一声枪响了,依然安然无恙的,冷忆风对萧海文轻松笑笑。
“海文你看,我多运气!”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冷忆风开朗的笑容中难掩些悲伤。“你看啊,这样你最喜欢计算的概率就好计算了是不是?”
“不!!”疯了似的,萧海文扑上去抢夺冷忆风手中的枪,“不行!不行!!”就像最原始的野兽一样,萧海文顾不得形象嘴里就只会嘶吼着同一个单词。
皱眉,冷忆风恨下心一脚踢开萧海文。
“海文,对不起……这次轮到我在天堂守护你了。”
闭上眼,冷忆风脸上的微笑平和而哀伤。
“不——”萧海文大声嘶吼着,紧紧攥起拳头,指甲嵌入手掌,鲜血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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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响了,没有人发出声音,所有的喧嚣都仿佛在那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萧海文睁大眼睛,他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他怕,他怕会错过冷忆风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刻,即使血肉模糊即使惨不忍睹,他也要让冷忆风的一切都烙印在他的眼里烙印在他的心里。
没有血花,冷忆风也没有应声倒下。眨眨眼,冷忆风看看枪,摸摸自己的脑袋,对萧海文露出一个笑容。
“似乎……我还活着。不然就是你们都死了。”半玩笑的说着,冷忆风感觉到自己的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
难以置信的看着冷忆风,萧海文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身体都在颤抖。猛地,萧海文扑到冷忆风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身体,就仿佛冷忆风会在自己松手的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样。
“忆风……”大力的搂住,即使冷忆风感觉到脊背发疼萧海文也不肯放手,滚热的泪水流淌到冷忆风肩膀上,仿佛硫酸一样,灼烧着冷忆风的肌肤,让他感觉到萧海文的心情。
枪,早已被冷忆风丢到地上。同样紧紧拥抱着萧海文,冷忆风不停得说着“没事了,真得没事了。”他的潇洒、他的轻松,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对别人逞强,而对于萧海文,他只会对这一个人表现所有的弱点所有的心情——因为对方是萧海文。
“海文,别哭了……我活得好好的。”轻声地,冷忆风在萧海文耳畔说着。微笑,在冷忆风嘴角绽开,感受到萧海文身上的体温,他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能够活在世界上、能够看到萧海文为自己哭泣,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让萧海文和冷忆风从劫后余生的欣喜中清醒过来——他们,还在名语昕的掌握之中。看向嘴角挂着笑容的名语昕,冷忆风挑衅性的露出一个笑容。
“冷先生的胆识真令我佩服,不愧是有担当的男子汉,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笑着摊开手,赫然可见,那枚本应放在枪膛中的子弹依然稳稳当当的躺在名语昕手掌中。“不知我可否荣幸交冷先生这个朋友?”
冷忆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名语昕。能够将性命玩弄与股长之间的朋友么?他究竟能不能和这个人以朋友相称。
“怎么?冷先生觉得和流氓做朋友很没有面子?”似乎是玩笑,但名语昕的言语中带着不可反驳的霸气。
勾起一个傲然的微笑,冷忆风摇摇头。“不会,我只是怕像我这样频繁进出监狱的人会给名三少带来麻烦。如果名三少不嫌弃,那我自然求之不得。”
“冷先生很会说话。”温和的笑笑,刚刚的霸气与锐利都仿佛退去了一般,此刻的名语昕如冷忆风初见他时那样,带着温文而优雅的气质。“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冷先生和萧先生不妨就在我这里住下,明早启程返回市区。”
摇摇头,冷忆风看了一眼萧海文,说道:“我们还是快些回去为好,文件拿到手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虽然我被保释出狱,但依然是警方等机关的目标之一,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打算立刻就走。我想,海文也是这么认为的。”
推推眼镜,萧海文颔首道:“确实,忆风说得没错。”
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名语昕倒是没有表示异议。慷慨的,他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借车子给你们吧。这么晚了,山里早就没有车子了。而且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们的,请你们放心。”
感激的道谢,冷忆风和萧海文相携着走出名语昕的大宅。
目送着二人离去,名语昕的脸上露出一个有点落寞的表情。
没有任何人可以介入到那两个人之间,他们之间的牵绊已经超越了友情和爱情,应该是更深的某种东西……不需要言语,甚至于连眼神都不需要交流,他们就能够明白彼此的内心……
手指抚摸上自己的心口,名语昕自嘲的笑了。对于他们的感情,是羡慕吧?或许是嫉妒?他不清楚。
轻轻的,一件外套被搭在了名语昕身上。羊绒的外套,带着身后那人的体温,传达到名语昕的身上。回头,黑色深沉的眼眸对上了金发男子那忧郁的褐色眼瞳。
“谢谢你,吉欧。”微笑,留恋在名语昕美丽的脸孔上,没有掩饰与修饰,流露给金发的吉欧的笑容,是最纯粹若琉璃一样的笑靥。
“我……”紧紧握住拳头,吉欧英俊的脸上露出痛苦而决绝的表情。艰难的开口,拼命用生涩的中文表达着自己的心情。“我的所有都是属于主人的……手臂也好、心脏也好……只要主人需要……统统可以拿去。我心甘情愿。”
摇摇头,名语昕笑着拥抱住吉欧高大的身体,将脸孔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这些我都不要,吉欧,我只要你的胸膛可以温暖我的身体。这,就足够了。”
缓缓闭上眼睛,名语昕嘴角流露的笑容,带着满足。
……………………………………………………
明丽的阳光照耀在哥特式的建筑上,让建筑物显出独特的优雅与庄严。蓝色的天空,明媚的阳光,白色的建筑,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童话中一样美丽。
青年站在建筑物的院墙下,微微抬首,阳光照射在他线条柔和的脸上,仿佛泛起点点光晕。而青年忧郁的表情和那明媚的阳光,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青年是那么的美丽,阳光也是那样的灿烂,而本应站在阳光下享受一切的青年,却仿佛被阳光隔绝一般,在面容上找不到一丝明朗。
缓缓拉起衣领,青年不经意垂下的眼眸中,又夹杂了些许无奈与凄迷。神经质的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宽松的蓝色调衣衫穿在青年身上,更让他本就纤细的身体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嘴角缓缓弯成一个微笑,伸出手,青年按响了建筑物大门旁边的电铃。
“请问您是哪位?”谦恭的,传出教养良好的佣人的声音。
沉默了一下,青年的声音带了几分灰暗。
“我是小少爷,冷唯。”
手中拿着从名语昕那里得到的文件复印件,萧海文觉得那文件无端的沉重异常。一想到那日冷忆风最后枪响时他所感觉到的撕心裂肺,以及冷忆风那藏在笑容之下内心的恐惧与动摇,萧海文就只能感觉到这份文件来的代价太过于沉重……
但转念,他劝慰着自己——只要扳倒了冷宗呈,冷忆风就不用活得这么疲惫了吧?虽然这样的想法可能过分的孩子气,但萧海文从心底祈祷事情真的能够这样简单就解决。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在了萧海文的手上,转头,冷忆风的笑容映入了他的视野中。
“别愁眉苦脸的,一点也不像冰山秘书了。”边调侃着,冷忆风轻轻拍拍萧海文的手,轻松的说道:“怎么危险大哥也不会雇一大帮人用枪指着我,不是吗?要是谈蹦了……那不是刚好我就和你一起卷铺盖回美国。说好了,你到时候要养着我!”
勉强笑笑,萧海文轻轻说:“非亲非故的,我干什么养着你?做梦吧。”
“有梦想的人生才是充足的人生啊。”将视线调转回前方,冷忆风感叹着。
似乎因为冷忆风的几句玩笑话使车内压抑的气氛变得缓和了一些,看着冷忆风的侧脸,萧海文微微垂下眼帘。这个人总是在微笑,即使是和他认识了十年以上的萧海文,在生活中看到冷忆风不笑的时候也屈指可数。
推推眼镜,萧海文没有什么表情地收回目光。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他们接下来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海文,你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小唯唯?”冷忆风的话打断了萧海文的沉思,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出现在冷家大宅门前的青年不是冷唯是谁。
脚踩油门加速向前开去,就在大门打开之际冷忆风的车子也驶到了门前。
“小唯唯,你怎么在这里?”据冷忆风了解,一个人独居的冷唯不喜欢冷家的气氛,除了过年的时候平常的日子里冷唯一般都不会到冷家来。
似乎看到冷忆风很诧异,但冷唯的脸上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妈妈说找我有事,所以就过来了。”对冷忆风挥了挥手,似乎因为是在冷家,冷唯感觉不便和冷忆风亲近,又似乎是掩饰一样,冷唯对冷忆风的态度明显有几分敷衍。
“小少爷,夫人在等你。”
佣人的催促让冷忆风没有机会继续追问下去,看到冷唯在转身瞬间暗淡下来的神色,冷忆风的心底腾起了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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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中的资料推到冷宗呈面前,冷忆风的脸上没有表情。看着和自己有一半血缘的兄长,他开口问道:“大哥,你可以解释一下这些文件是怎么一回事么?”
看着冷忆风,冷宗呈一派绅士风度的微笑道:
“忆风这说得是哪里话?好容易来找大哥叙旧还要谈公事,多煞风景。一会儿让你大嫂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我们兄弟好好喝几杯。”
回敬冷宗呈一个优雅的浅笑,冷忆风又向前推了推那份文件。
“等大哥看完再叙旧也不迟——当然,希望大哥在看完以后还想和我这个弟弟叙旧。”
脸色微微沉了一下,冷宗呈的笑容依然温文有礼。仿佛就像是威严的长男拗不过喜欢强人所难的幺弟一样,他摇摇头,拿起文件。
冷宗呈看文件很慢,很详细的浏览,就像冷忆风递给他的是一份工程汇报而非揭露他行径的证据。放下文件,他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弟,温和一笑。
“忆风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还是说,有人诬陷我却被忆风发现了所以用这些东西来提醒我堤防?”
点点头,冷忆风冷森森的微笑了一下。起身,整理好文件说道:
“确实,大哥还是小心提防一些为好,我等一下还有事情,我们回头法庭见。”
听到冷忆风的话,冷宗呈脸色在瞬间阴暗了下来。
“忆风!”
虽然并不慑于冷宗呈言语中的怒气,但冷忆风依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冷宗呈。
“忆风,这些东西是谁给你的?”沉下声,冷宗呈的言语中隐隐压抑着怒气。
“谁给我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的内容。不是吗?”回过头,冷忆风平稳的视线中没有一丝波动。
扬起一个虚伪的笑脸,冷宗呈看着冷忆风。
“忆风,你觉得为了这样的伪造品而破坏我们兄弟的和气,值得吗?”点燃一支香烟,冷宗呈继续笑道:“而且,就算你到了法庭上,只有物证的话,我也有驳回的余地。”
冷忆风看着冷宗呈面前黑色的大理石桌面,没有一丝尘土,只有纯净的黑色反射着冰冷而无机制的光。扬起嘴角,他的笑容中带着不屑一顾。
“如果,我有人证呢?”
冷宗呈的脸色陡然一变,微微眯起眼,似乎想要看透这个他从来都没有当成过人来看待的私生子弟弟。
“人证又怎么样?”
潇洒的耸耸肩,冷忆风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轻松说道:
“对于我,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他沉了一下,继续说道:“可能美国人和中国人的思维模式不太相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我用中文不太会表达。法官会替我表达得很清楚地,这个应该毋庸置疑。”
“你确定你非要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嗯?冷家的面子你不要了?”强忍着怒火,冷宗呈的声音低沉的仿佛在胸腔中的闷响。
“冷家?”迟疑的想了一想,冷忆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我都忘了,原来我姓冷。冷家的面子在我进监狱的时候就已经撕得没有什么了,再进去一个儿子……一个,和几个,区别只有数字而已。”
“是么?”咬牙切齿的声音,预示着冷宗呈的怒火已经到达了最高点。
轻笑一声,仿佛一点冷宗呈的怒火都感觉不到一样,冷忆风继续向门口走去。“我这个人做事情向来很直率,因为中文我学得最好得一句话,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我还信奉一句话:‘君子坦荡荡。’”
皮鞋在花岗岩的地面发出单调而烦闷的脚步声,就像是给冷忆风的言语敲打节奏一样,不急不徐,却又游刃有余的响着。
“忆风怎么刚来就走?”
柔和的女中音在厅内响起,令冷忆风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不出他所料,声音的主人有着一张温柔美丽的脸孔,也同她声音中的柔和与端庄相映衬,那个女人有着从气质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高贵与典雅。
林佩瑶,这个在二十年前曾经被无数富家子弟名流人士争相追求的一代传奇女子,林家的最受宠的小姐、李家曾经的大少奶奶、冷家现在的大少奶奶,同时,她也是——冷唯的母亲。
“大嫂,刚刚的事情已经谈完了,我就不在这里打搅哥哥嫂嫂了。”
冷忆风从心底厌恶这个女人,无论她再怎样美丽,那张美丽的面皮之下的包含着的都只是利欲熏心的丑恶嘴脸。
“你们兄弟很久没见了,怎么不多聊一会儿?”温和的浅笑着,林佩瑶走到冷宗呈身边,将白皙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些日子还总听宗呈惦记你,好不容易见面怎么能光是寒暄几句就走呢?再多坐一会儿,我吩咐厨师加菜。今天就留在这里吃晚饭吧。”
未等冷忆风说出拒绝的话,刚刚在门口的佣人跑了过来,附到林佩瑶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林佩瑶的笑意也随着佣人的话加深了几分。看着冷忆风,她笑道:
“你看,说多巧就是多巧。小唯也来了。你们叔侄感情一向不错,正好,都别走了,在这儿吃顿团圆饭。”
“谢谢大嫂美意,今天就不多加打搅了。我……”
“母亲。”
熟悉的清朗声音仿佛是这个充斥着压抑气氛的客厅唯一的缓解,被佣人带领进来的青年依然带着那种发自内在的苍白和倦媚感,微微垂下的眼帘以及那眼中的忧郁,都让这个青年即使只是站在那里,也依然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魅力。
冷忆风细细端详着走进来的冷唯,从刚刚在门口看到他的时候,冷忆风就感觉冷唯某些地方和往常不同。仔细打量着冷唯,冷忆风发现,冷唯比其平时的随意和恬淡,今天似乎刻意打扮了一些。本来就纤细漂亮的孩子,被适当的打扮以后更散发出他独特的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中性色气。
招呼冷唯到自己身边来,林佩瑶露出了一个慈爱的微笑。
“在电话里妈妈都和你说了,今天晚上九点,尉董事长会派车到这里来接你的。因为知道小唯不喜欢参加宴会,所以尉董说让你直接到他的别墅给他弹琴就好了。见面以后一定要谢谢尉董的体贴,知道么?别让人笑话了冷家的教养才是。”
勉强地笑了一下,冷唯仿佛刚刚发现一样,看到冷忆风,犹豫的呼唤了一声:“忆风……叔叔……”
尉董事长……冷忆风不禁想起了早上萧海文告诉他的事情——
“你不当总裁也有好处,怎么说呢,今天晚上那个被你评论为无耻下流阴险狡诈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尉董事长要举办宴会,我们刚刚好都不在出席之列。怎么样?算好事么?”
是那个叫作尉敬之的喜好男色的无耻之徒吗?冷忆风不禁从心底产生了些许寒意。要冷唯直接去那个人的别墅……冷忆风又一次从心底腾起了令他呕吐的记忆……
在美国的时候,不止一次的,他被外婆和舅舅会意去和年龄超过他母亲的年老女人做那种令他不齿的事情。每一次都有不同的名目,每一次都是像宠物一样被运送到那些有钱人的家中,而每一次却都是像一个性能良好的充气玩具一样被那些**所向披靡的老女人折腾得精疲力竭……
曾经的屈辱与污秽感如潮水一样向冷忆风涌来,看着冷唯,他仿佛看到的就是十几年前那个痛苦与无奈的自己……攥紧拳头,冷忆风张了张嘴,但已经干涩的喉咙缺乏不出一点声音。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冷忆风说道:
“大哥,我们来做笔交易怎么样?”
11
“《微笑下的阴谋》?”萧海文喃喃念着商业杂志上的大幅标题,言语间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啼笑皆非。“这是什么东西?三流爱情肥皂剧?而且还是豪门恩怨题材的?”
把杂志丢在一边,萧海文摘下眼镜,伸手到口袋却发现因为匆忙忘记带擦眼镜的眼镜布出来。
一块眼镜布递到到萧海文面前,随之奉送的,是一张明丽的笑脸。
“不嫌弃的话,请用。”知道萧海文有绝对的洁癖,冷唯轻巧的对他眨了一只眼睛。“新洗过的哟。”
轻轻抱以一个微笑,萧海文接过眼镜布,轻轻擦拭着自己的眼镜。他没有戴眼镜的样子很少让别人看到,这么多年下来,能够看到萧海文素颜的人也就只有冷忆风一个人了。
拿起萧海文办公桌上的杂志,当看到那个文艺风甚重的题目时,冷唯不禁哑然失笑。
“这是谁写的题目啊?我要是这个记者的老师一定让他给我回学校重新学习专业知识,或者我自己先羞愤的自杀了!”歪起头,冷唯嘟起嘴样子很可爱的继续说道:“不过想想也对,这本杂志的卖场也不是真正的商界人士——因为商界人士的消息要是等杂志来告诉他们就太迟了。这样的题目可以吸引阔太太和大小姐们而且还有英俊多金的忆风叔叔的照片啊。能够有卖点和发行量才是关键,这就是所谓的愚民政策!”
你自己不也是吗?想到冷唯的那场话剧,萧海文在心里腹诽道。
“要找冷总的话,他还没有回来。”将眼镜布还给冷唯,戴上眼镜仿佛戴上了面具一样,萧海文的表情和声音都归于冷淡。
轻轻松松坐在萧海文对面的位置,冷唯笑嘻嘻的点头。
“我知道啊,忆风叔叔被记者们缠住了!我只是来道谢的,没什么大事。”
“道谢?”看了冷唯一眼,像是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萧海文转头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目光也随即转移到了电脑屏幕上。
耸耸肩,无所谓萧海文50%的装傻,冷唯悠悠然道:“对啊,道谢。怎么说呢,虽然男人不会在乎贞操之类的东西,但是呢……谢谢你们没有让我留下更悲惨的回忆。”
萧海文没有说话,他知道冷唯指的是什么事情。虽然也洗脱了冤狱,虽然也重登了总裁的位置,但这一切对于冷忆风而言,来得有点不值得——冷宗呈依然安然无恙的继续担任冷氏的几大股东之一,冷宗呈的罪行哪怕一点点都没有被昭然于世。那份几乎是冷忆风性命换来的文件,也只是一个能够要挟冷宗呈的证据——或许连这些都算不上,就仅仅成为了一堆废纸。
但冷忆风说他不在乎,因为他说他要救冷唯。作为不将文件送到司法机关的条件,就是冷宗呈不让冷唯去“侍奉”那个道德沦丧的变态。一人妥协一步,而一切却都是回到了原点没有丝毫进步。
依然没有看冷唯,萧海文淡淡开口:
“你要感谢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冷忆风自己而已。”
有点不解的看着萧海文,冷唯单手支撑在办公桌上,托腮像是在研究什么一样的看着萧海文。
“为什么秘书先生总是要将所有的感情都藏起来,把所有的功劳都让给别人呢?”自言自语一样的,冷唯对萧海文说:“明明秘书先生是一个对生活很有激情的人,而且就这件事情而言,没有你的首肯——或者说,忆风叔叔不相信你会同意的情况下是不会这么做的。”
萧海文愣了一下,诚然,关于这件事冷唯说得没有错。对于冷忆风这样的做法萧海文虽然惋惜那些文件,但是对于他的做法既使他当时就在当场,他也不会反对。
但是被别人这样坦率地指出来,萧海文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冷唯这个孩子……”萧海文心里嘀咕着,似乎所有人都将冷唯当成一个孩子并不是明智的想法,这个孩子早熟的程度远远比他看起来的要多得多。或许是因为这个孩子是学文学的吧,观察比别人细微也是情有可缘的。
“其实……即使我不介意自己会被怎样。很可惜……忆风叔叔没有完成心愿。已经够悲惨的人生了……多背负一点少背负一点,就和已经背了很沉重东西的骡子感觉不倒又增加了什么分量一样,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叹了一口气,冷唯的表情暗淡下来了一点。
“冷忆风怎样做是他自己取舍的,你没有逼迫他,而你也不是他。”没有将目光转移到冷唯身上,萧海文依然看着电脑屏幕,缓缓说着:“你不知道他认为每一件事情的价值如何,或许他认为用这么点文件来换取你不用去背负在你看来没有什么的悲惨记忆,其实是很值得一件事情也说不定。你不是他,请你不要私自判断。”
转头,萧海文看着冷唯,严肃地说:“如果你妄自菲薄自己,或者将自己的思维去理解他所决定的事情,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你对他的心意的践踏。”
看着萧海文,冷唯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他也不知道此刻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秘书先生……是个好人啊……”垂首,冷唯轻轻微笑。“可是你不也是在践踏着他的心意么?”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到。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看了冷唯一眼,似乎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听到冷唯重复,他也没有追问。
“喏,这个是谢礼。”将一个信封推到萧海文面前,冷唯贼贼的笑了。“别以为会是钞票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不是无领阶级的我会有的!是音乐会的票,我排了好久才买来的!”
看看冷唯,萧海文公式化的开口:“我会替你转交给冷总。不过你可以稍微再等一会儿,冷总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可以亲自约他。”
摇摇头,冷唯笑了。
“我在给你们制造约会的机会哟!和忆风叔叔一起去看吧,里面是两张票哦。”看着萧海文平静无波的脸孔,冷唯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对任何人都可以撒谎,但是绝不能够对自己撒谎哦!而且想要的东西就大胆的伸出手吧!不然的话……好东西可是不等你的,因为知道这个东西是好东西的人不止你一个人哦。”
看着冷唯,萧海文有点愕然于他的话。
又露出了一个明丽的微笑,摆了摆手,带着那仿佛是阳光驻留在脸上的笑容,冷唯离开了办公室。
凝视着桌上的信封,萧海文的眼前又浮现出冷唯灿烂的笑脸。
似乎,没有让冷唯失却那样无邪的笑脸,是一件正确的事情……能够有人去保护那样灿烂的笑容,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给你的。”
将信封推到冷忆风面前,萧海文依然没有表情。
“情书?海文给我写情书了?太阳要改方向出来了!”喜滋滋的打开信封,却看见信封里面躺着两张票和一封信笺。装作受打击的,冷忆风哀哀嘟囔着:“啊啊,现实总是用来打击理想的!”
扬起一个嘲笑,萧海文没有理会冷忆风。
“是剧场正中的座位啊!绝对可以看到好东西!海文,这下子我们可是赚到了!”得意洋洋的,冷忆风坐在转椅上还没有忘记舒服的呈向后仰的姿势。“你说,我们是穿礼服去呢?还是穿平常的衣服去?”
“只有两张门票,不是你和冷唯去么?”回了一句话之后,萧海文便不再看冷忆风。
摇摇头,冷忆风挥挥手中的信笺。
“上面写得很清楚,‘此份谢礼仅赠与给我帮助的冷忆风、萧海文先生’。是我们俩一起去,你搞错了吧?”
萧海文其实很明白,冷唯说的话他也很明白。冷忆风虽然就是那个人人都想要得到的好东西,但任何人都能够得到冷忆风,只有他不能……对于冷忆风,他只能是一个最知心的挚友,其他的再不可能是什么……他不敢奢求什么,而且他也不能奢求什么。
看到萧海文又一次陷入沉默,冷忆风担心的开口:“海文……是不是一直以来,你都不太赞成我放弃控告冷宗呈的权利?”
有些好笑的看看冷忆风,萧海文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在冷忆风心目中竟然成为了没有气量的男人。难道自己一向很没有气量么?萧海文默默地反省。
“我并没有不赞成,你非但没有坐牢,而且还将总裁的位置要回来了,这些都已经比原来好很多了。”垂下眼帘,萧海文看着桌上摆着的音乐会门票。“最重要的,这是你的决定。我说过,你的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
点燃一支香烟,冷忆风默默地将香烟叼在嘴上。注视着香烟燃烧出的缕缕青烟,他缓缓开口:
“海文,你还记得么?我说过冷唯有点像曾经的我。”
“记得。”
“从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很像那个时候的我——他那个时候大概就13、4岁吧?我看他那个小样子:没有人疼爱、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何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很迷茫很无助的眼神,却又冷眼看着一切……感觉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就像是时光倒流了一样……”微微眯起眼,在缥缈的烟气中,冷忆风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刚刚遇见冷唯的时候。“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也有6年左右了,他一点点地在成长,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坚强,渐渐得连我都捉摸不透那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可能这就是做父亲的心情吧?”
“不,我觉得你是做母亲的心情。”
看看冷忆风,看着他那从嘴角流露出来的笑容,萧海文忍不住泼了他冷水。
“哦哦?海文在听?难得啊,竟然听我说废话。”很意外的看着萧海文,冷忆风嘻嘻微笑着。
与冷忆风错开视线,萧海文在心中默默说道:“其实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在听,即使你说得很多都是废话,我也每一句都在听。”
保持着微笑,冷忆风继续说了下去。
“正因为这个孩子像我,所以我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上我曾经的道路而毁了他的一生。”十指交叉握在一起,冷忆风的笑容变得有点复杂。“因为这个孩子毕竟不是我,他要比我敏感的多,而且他对于命运更多的是选择顺从和忍让……而我的做法……有的时候会有点激烈……”
递给冷忆风一杯咖啡,萧海文冷笑了一声。“已经不是‘有点’的程度了,你的做法一向很激烈。因此你这次稍微不激烈‘一点’,我都不适应了!”
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冷忆风搔搔头,动作和笑容都很孩子气,但出现在将近30岁的冷忆风身上却没有任何违和感。看着那样的冷忆风,萧海文甚至于产生了想要摸摸他的头的念头。
“所以说,冷唯和我不一样。”恢复刚刚的笑容,冷忆风继续说了下去。“性格不一样也好,其他的……我幸运的是那个时候能够有海文在,而那个孩子身边没有海文。”
“他也很幸运,能遇到你。”不假思索的,萧海文接口道。
“不,我能够做的也就是让他不要重蹈我的覆辙而已。我不是海文,更不可能像海文一样……”看着萧海文,冷忆风一字一句地说道:“海文没有人可以代替,能够遇到海文,是我一生最大的运气。”
萧海文无法逃开冷忆风的视线,默默地承受着冷忆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萧海文感觉到脸上腾起一片火热。那火热让他不自在,掉转视线萧海文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冷忆风。
自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运气么?萧海文不知道。他只知道,遇上了冷忆风,能够被这样缺乏安全感的男人信任,是他感到开心的事情。或许是自我满足感,但是萧海文确确实实喜欢被冷忆风依赖与信任。
被依赖与信任的自己应该是不可替代的吧?萧海文心里这样想着,无法忽视的,他的心在微微抽痛着。很痛,几乎让他窒息……但他可以忍耐,应该可以……
…………………………………………
初冬的夜晚已经带上了些凉意,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的街道虽然没有白天时那样的熙熙攘攘,但来来往往的人也依然络绎不绝。
将大衣领子拉起来一些,虽然美国不算是什么好天气的国家,但自出生一直在美国的萧海文依然相当的怕冷。
带有温度的围巾突然套在了萧海文脖子上,让他微微吃了一惊。抬头,却对上了冷忆风在灯光下越显温和的眼睛。
“还是那么怕冷啊。”像是感叹一样,冷忆风微微笑着。伸出手,不太熟练的帮萧海文将围巾围好。尽管手的动作不太自如,但冷忆风却很仔细地将围巾全部塞到了萧海文的大衣衣领中,然后体贴的将衣领拉起来。
想要伸手自己整理一下,可刚刚伸手却碰到了冷忆风冰冷的手。
握住那双冰冷的手,萧海文不假思索的放在嘴边为那双手呵上热气。
“暖和点了吗?”
“嗯,很暖和。”
来往路人的侧目让萧海文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放开冷忆风的手,和冷忆风的无所谓相比萧海文明显很不自在。
“走吧。”因为被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瞧着,萧海文想尽快回到车子上躲开这些恼人的视线。
环顾一下周围,冷忆风看看萧海文的背影,想起刚刚对方自然而然的动作,一个很幸福的笑容浮现在了冷忆风的脸上。
快走了几步,追上走在前面的萧海文。
“不知不觉,已经是冬天啊。”看看周围行人明显厚实起来的衣服,冷忆风笑着说。
“是啊,最近一直在忙,都没注意到季节已经变了。”欣赏着冷忆风微微笑着的侧脸,萧海文也感叹了一句。
冷忆风的侧脸很帅,应该说各个角度都很好看。商业杂志上冷忆风的专访有一多半的版面都被冷忆风各个角度的照片占据了,而无论是照片上神采飞扬的冷忆风,还是此刻他身边远比照片上年轻很多的冷忆风,却都是带有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很英俊的人,从他们刚刚认识的那天开始,萧海文就不止一次的赞叹冷忆风的美貌。并不是女性化的阴柔,而是恰到好处的把男性的刚毅和五官的俊美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上帝最精心打造出来的艺术品。
“我只是一个有着好看外壳的瑕疵品罢了。”
当看到自己照片的时候,冷忆风只是淡淡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萧海文记得他那个时候的表情——自嘲而且悲伤。因为冷唯的事情,冷忆风回想起来很多被他想要努力忘记的记忆。
那些记忆是无法抹杀的,因为它们都早已经深深烙印在冷忆风的心里。只要冷忆风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些记忆就会跟随着他,仿佛他的影子一样。
“忆风……”轻轻的,萧海文呼唤出声。
“嗯?”转过脸,冷忆风依然在微笑。笑容驻留在冷忆风脸上,依然完美而华丽。
看看没有星星的夜空,萧海文慢慢开口:“你说,是幸福的记忆容易被别人记住,还是痛苦的记忆容易被人记住?”
沉默了片刻,冷忆风缓缓回答:“……不知道……”
轻轻笑了,看着冷忆风,萧海文有些迟疑地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觉得……人类都有可能把伤心的事情记得很清楚。然后就会变得胆小,因为都会怕痛。而记住了怎样才会让自己疼痛……就不会再让自己痛了……同时,胆子却越来越小……不是么?”
同样轻轻笑了,冷忆风揉乱了萧海文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
“明明知道我中文不好,还说这么深奥的中文来迷糊我?海文你真得很坏心啊!”
跟着一起微笑了,萧海文知道,冷忆风在逃避。他在逃避自己的过去,能够忘记的东西都选择去遗忘,即使是不能遗忘的东西他也同样努力去忘记。
“谢谢你,海文。”微笑,在冷忆风完美的侧脸上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看看冷忆风,萧海文报以一个有点羞涩的微笑——那是萧海文最真诚的微笑,似乎也只有冷忆风一个人能够看到。
“海文,你的脸上有东西,我给你拿下来。”说着,冷忆风伸手过来的同时脸孔也跟着凑了过来。
对方有些温热的气息喷在萧海文脸上,令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海文,如果你是女人,你会不会嫁给我?”
仿佛,冷忆风的声音在萧海文耳边轻轻呢喃着。深情的声音,就像是恋人间最亲密的亲昵耳语。
张开眼,萧海文眼中的冷忆风早已站直身体,依然微笑的看着他。是他听错了吗?是他因为对冷忆风的感情太强烈而产生了这样愚蠢的期待吗?心里不停的嘲笑着自己,萧海文让表情变得冷淡下来,低声道了谢。
“刚刚……刚刚的音乐会不错。不是吗?”仿佛游刃有余的笑着,冷忆风说道。
点点头,推了推似乎已经成为身体一部分的眼镜,萧海文垂下眼帘。
“很不错,尤其是低声部,表现相当不错。”
“从以前海文就喜欢古典音乐,海文会拉小提琴,而且很好听。”就像小孩子炫耀自己的宝物一样,冷忆风得意洋洋地说着萧海文的特长,就仿佛那特长是他的一样开心。
“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改天拉给我听吧!”说着,冷忆风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伸了一个懒腰。“天真冷啊,回去一定要喝海文泡的热乎乎的咖啡。”
看着冷忆风的背影,萧海文在心里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爱你”。
回头,冷忆风的脸上依然流露着大孩子一样的笑容。伸出手,形状优美的嘴唇缓缓张开,呼唤着他的挚友。
“海文,回家啦!”
有点迟疑的,萧海文也伸出手,放在那只比他大一些的手中。笑容慢慢浮现在他的脸上,他轻轻回答着:
“嗳。”
回家啊……回家了。
第一部《缘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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