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结束了离开了 > 第十七章 一曲未终

?    ``一曲未终,章节却早已离散。流离失所的心是否甚至没有权力去等待一个溃碎的结局。``

    在读到这一句的时候,有一种寒冷的感觉袭上身来,我的一个想法已经很强烈,而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越来越能证实我的想法——我经历的事居然都可以在盛岁繁冗的文字里找到相应的几条,这算是什么?

    读书想认真,但有很多补起来很累,又不想请教别人,连文也不想,这也许叫做自我的觉醒。觉醒是好事,可是也让我读得很累,胃经常地痛,又想到根本不存在的前途,很是沮丧。常常不想多说话,文体谅我是病人,对我忍让。不过这也并没有对我们之间的和谐相处构成太大的威胁,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在一起着。

    周末去看了场电影,看到屏幕上有人在巷子里打架,我就想起了从前和刘砌在巷子里打架的往事。那时文要赔我cd机我还硬是不要,不想和她有太多纠葛,没想到现在却会手牵手地来看电影,还暧昧地互相称呼对方为爱。人生真是难料。以后是不是也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文出来时问我看到哪些东西会想起她。我说很多啊。她问我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她指着这个电影院说以后看到这个也会想起我吗。我说会。她说骗人,那不就看到所有的东西都能想到我了。我说我是说真的,以后你会知道的。“以后会知道?记得证明给我看哦。呵。”

    如果以后有足够长久,我能证明给你看的,文。如果你还在关心,如果你还在思念。

    按时吃了一星期的药,我的胃病得到缓解,精神也比先前好多了。文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期待,她问我占有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吗。我说可以啊,这不叫占有,只是我不知道她要我做什么。

    晚上放学,文说去狮山下看湖。我说湖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看美女。文执意要去,我只能乖乖地跟着去。到那的时候发现那里的夜景还真他妈的不错。文马上批评我说连好的也要骂。我说我向来一视同仁。

    文带我走过几排树木,停在了一条长石凳边。她拿出纸巾,把石凳擦干净才让我坐下去。我看着夜空中安静的月亮,问文要看什么。

    文看着前方平静的湖面说:“虽然我们有所谓的默契所谓的缘分,但我们的结局在哪里?所谓的命定呢,是不是可以让我早一点看清?你能了解吗,即使是一点点?”

    我也开始又一次地考虑我和文的事情,从记忆里最早的片段到现在声线的延展,我和文的故事好像也还是太过简单,而且总是在其中穿插了别人,蓝的声音蓝的眼神,傻的话语温远的话语,没有纯粹的童话的国度,一片的空气里不只是两个人的呼吸。又或许,这就是真实的爱,真实的生活。也因为有太多的牵挂与割舍不去的千条万絮的联系,才让我也有了对爱的牵挂。是不是经历必须是这样残缺的,让蓝充斥我的大半回忆,却把文,还有胡柯这样的女孩放在一小半的时间里拥挤着。

    文还说:“我以前是很勇敢的,而且我相信我可以一直那么地勇敢下去。可是后来我发现不行,我开始怕很多的事,开始考虑很多的后果,也开始不敢做许多自己原本想要做的事,因为我有了爱有了牵挂。”

    “你在总结我们的事情吗?”

    “总结?好像也可以这么说。事实上我有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什么,只是想把我想了太久的话在今晚都说出来……感情久了是不是会淡的?其实我是一直梦想着有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就够。可是我爱上了你,有什么办法呢,爱上的是你。习惯平淡是好是坏呢,看着这样的风景也一直能快乐吗……”

    “你说的话我听不太懂,我不够聪明。你可以说得再清楚一点。”

    心里却有飘落下来的失落感,忐忑抓住了我。

    “我只是想你告诉我,我们可以这么一直地下去,你不会变。我不想在我已经习惯了你的所有了,成为了一个你以后,你再变成另一个人。”

    我松了口气,说:“我已经是这么差了,怎么可能还变了,我会一直是这样的。”

    “真的吗,你知道承诺是要很多代价的。”

    “我付得起。”

    “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不管以后还有什么事,我只要记得你的话就不用再担心了。我的方向……”

    文靠着我的肩膀喃喃地说很多的话,让我觉得像在排练话剧。不过文的确是值得我去好好爱的,她总是会比我想得更远,很多的时候更像是我的长辈,为我眺望远路。她已经想好了未来,已经准备为我们的未来定下一个契约,而我却还在频频回顾从前。笑自己,总是想得太少。

    小小的湖很安静,没风没雨,只有草丛里一些小虫的嘶鸣,很安静。而我原以为出现的危机又是一场虚惊。总是猜不到的。

    这一夜就在湖边度过,文靠着我的肩膀睡了一夜。我没睡,毕竟我是个男的,总要对多一些责任的,如过我睡着了,而恰巧又有蛇什么的来了怎么办呢。这么想着就没睡了。而文睡醒了第二天直叫全身酸痛,还说冷。不过吃点药就没事了。我说她睡眠这么好,在哪都能睡。她说那当然,我还是小孩子嘛。

    小孩子。但愿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可是我还是听到文在我迷糊之际迷糊地说出的话:想了很多天,原因,一件复杂事情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时间,或者说是成长。

    顺着这样悲观的提醒,我把我们的过去好好想了一遍。如果从石梁回来的那几天可以算是我的文的感情的开始,经过也许在我终于有决心要和文在一起时就已经亡失了,甚至没有一个澎湃的顶峰。后面究竟是爱还是习惯,也许我们谁也说不清楚。我们都明白的,大概就是现在这种糟糕的情况,绵绵不绝的尾声,不知该在哪一段剪去。缠绕得太复杂的联系,谁也不敢贸然地一刀断开。不是担心刺痛对方,只是怕伤到自己。我知道文总是这么好的,她在做的都是在解开这一切,而我只需要等待。等她把所有的僵硬了的关联都变成柔顺的陌生,我们便可以毫不留恋地轻松离开,享受苦涩的寂寞自由,并可以喃喃地说自己从未在意,于是也就从未伤心从未难过,然后练习一个自然的笑,对所有关心的人谈谈自己虚弱的潇洒,总结也只是说我想笑,很想笑……

    好吧,这就是整件事的全部了。可是,我们的结局呢,它在哪里?我们是不是从来都不可以奢望一个结局,哪怕只是最残碎的一个?

    我想着,心情灰暗,灰暗。希望和力量就这么轻易地被削减了。

    我开口说:“这个原因很简单。”

    文没有理会我的话,继续说:“没办法,多跨出一步,就改变了很多事情。衰老或者冷漠,只是多一分钟的事。”

    “也许我也该试着让自己成熟。”

    文整整我的衣领,笑着。这么多的这样的谈话,虽然只是说说而已,却让我很难过。

    难过了有多久,也许有一年那么久吧。我自己对自己说着。醒来一看,却又是一场梦。梦与现实的界线太过模糊,以至于我已经无法区分是真是幻,权当是一场短短的梦魇吧,所有的不快都让它成为飘渺的虚幻,我愿意相信我们还有很长的路可以一起走。没必要想这些古怪的东西,我只要知道文对我多么重要就够了。

    我对文笑了笑。她怔了怔,不过马上也笑了。

    这阵子过得平平淡淡的,也没什么事情好让我们多在意的,一切都上了轨道,母亲的治疗也即将接近尾声。我们开始忙一些自己的学业,文参加的东西比较多,我还是比较标准的闲人。不过我们有个共同的目标:要考到同个城市去,然后继续编织我们的爱情梦。

    文在学业上比较忙,我则很甘心地当个好男友陪这她。文每天都要花掉一节自修课去上英语竞赛的辅导课,周六下午还要上两个小时。文有些不想去,我是很支持她好好学习的,于是在我的支持下,她决定都去上。

    每天的这么一节自修课我还是好过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周六的两个小时就比较难熬了,我通常是和文一起在学校食堂里随便吃点东西就各行其是了。她去辅导,我则无聊地到处在校园里游荡,游荡累了就走到文上辅导的阶教外的台阶上坐着等文下课。

    第一个星期的确就是这样过来的。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的周六,我没再乱走。等文最后一个进去上课,我就坐到台阶上替她看着包。后来的几个星期也是这样。

    这样差不多过了一个月,那天我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算算这个学期还有多少天,眼睛望着一处地方,却不知道都看到了些什么。一个人影晃过,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听到一个女生说:“林絮,你就让你老公坐在这里等啊。”

    紧接着又是一个:“你老公怎么对你这么好,哪也不去,乖乖地抱着个包在这坐一下午等你。怎么可以有这么感动的事。”

    我抬头看见文泛红的脸带着歉意的笑。

    她们走后,文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反正我回去也就是睡觉,在这等着还能看到你和你说话,省下不少话费不挺好的。”

    文点点头,走了一段路却又说:“我下星期不去了。”

    “干吗不去。”

    “反正都只剩两次了。”

    “那就更要去了啊。”

    “可是现在也有很多人中途退了。”

    “就这么几次了,还是坚持一下吧。

    文笑:“这也算有始有终?”

    我点头。

    “你这么好是不是要什么奖励啊。”

    气氛迅速变得轻松。

    “亲嘴喽。”

    “……那。”

    文很乖很自觉地把脸抬起来,等我贪婪的嘴唇贴上去。这样的情景让我觉得我好像挺罪恶的,于是我提了个想法,要交换一下角色。

    “你干吗,我这次要你来亲我。我也要享受一下被动的感觉。”

    文无奈,只好敷衍了事。我哪会这么轻易让她过关,在她要把嘴移开的时候,我使劲地吸了一大口。结果我被她骂了半个小时。

    又是一个周六,又是一个两小时的等待。文下课后神采奕奕地跑出来说走啦。那甜蜜劲让别的同学说闲话: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受不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粘;等等。

    这让我不免郁闷了一下。文说不管他们,然后叫我等一下。她在兜里搜索了一下拿出根棒棒糖来,还摆出一副大人两手捂脸都小孩的表情。

    我迅速地冷了一下,警觉地说:“你干什么。”

    “将你一颗棒棒糖喽。”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锈了。”

    “不是我买的啊,是老师发给坚持来辅导的同学的。然后我就转发给坚持等我的好尤域喽。你看我对你多好,自己没吃还留下来给你吃。”

    “辅导你们的老师有这么变态?怪不得教的学生也是这样。”

    “你说什么。”文气呼呼地伸手拆掉糖纸,“你不吃,我自己吃。”

    我赶紧抢过来塞进嘴里:“要的要的,鄙视归鄙视,吃归吃。你都专门给我留了,不吃怎么好意思。”

    “乖。呵呵。”

    文抚着我的背调皮地说着,害我差点让棒棒糖滑进喉咙里。

    猛一想想,已经糊糊涂涂地过掉了一个多月了,我和文的感情也在平淡期里继续行进了几十天。

    今天晚上的英语竞赛辅导临时改在了今天下午,文只能去参加辅导,然后在学校里吃饭。这样,我们原先说好一起去吃饭也不可能了,她表示抱歉。我说没关系,我去看看盛岁。文点点头,嘱咐我早点回来。

    在盛岁的碑前燃了十一根香烟,我则点了最后一根蹲在一边抽。不知道他现在还喜不喜欢抽烟,就像不知道我和文的爱还可以走多远。

    我问他,自己独自忍受是否理智,太爱文是否没有错。蹲着看太蓝太美的天空,我在想,它下面的世界是否也能安然无恙地美着。

    夹在指间和摊在大理石上的烟都燃得差不多了,烟灰被风吹起,又落回地面。一番小小的波折后,风平浪静,尘埃落定。

    照片里盛岁淡淡的笑容和旁边吴依碑上轻轻的笑容让我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回到寝室,把沾上灰尘的床草草擦了一遍。靠在床头,品尝物是人非的快乐,体味故地重游的愉悦。可是,这里什么都不是,所以我无法感觉好一点。以前总是认为久久的安静是为了以后的爆发,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想法,也许长久的安静只是为了更久的安静。如果果真如此,我又能抱怨些什么?

    起身关门离开,去吃饭的路上,一个劲地想掏烟出来。想起刚才烟都点光了,又回想自己刚才抽了多少,好像一根都没抽,只是看着烟在指间燃尽。不晓得这个改变能代表什么。

    不久,文的辅导结束了,这个星期天早上文得去县里参加英语竞赛。约好在考完后一起去逛逛,陪她放松。

    我无聊地东晃晃西荡荡,不知不觉到了公墓山下,便上去看看盛岁。一个女的坐在石椅上,慢慢地说着话,很平静的话。不用多想就知道那人是林饮。

    我和林饮聊了很久。我们边聊边走远了些。

    “你还这么喜欢盛岁啊。”

    “是的。”

    “这样会不会很痛苦?”

    “不会。有爱的人在心里就不会空虚,每天都过得很踏实。其实我这样过挺好的,有个人担心我照顾我,我也能有个让自己牵挂的人,这样就足够了。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非要互相喜欢,只要能好好相处,相互照顾就可以了。又有几个人能找到真爱呢,找到了又能怎样呢,可能到最后还是得挥手言别。”

    “说实话,对这一点,我到现在还是不很理解。尽管大k以前也这么讲。你是个好女孩,不爱慕虚荣又习惯平淡的人太少了。”

    她笑:“扯远了,像僧道讲经一样。”

    抬头看太阳都升到正中了,才记起去接文这件事,赶紧下山。林饮说还想多待一会,就不和我一同下去了。

    我才走没几步,就收到文的短信。她问我在哪,叫我去风晶复的那条路去等她,她已经出来了。我加快了脚步。才抵达山脚,文又发短信来说她到了。我说还得一会才能到。她说路上小心。

    她参加比赛的那所学校离风晶复很近,公墓这边离那就远了,一公里多。于是我四处找车打,可是街上车太少,连个公交都没经过。

    正踌躇着要步行走过去还是再在这等车,却碰上了蓝。她垂着眼皮看着路面慢慢走着,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失魂落魄。我主动向她打了个招呼。蓝原来大概是想什么事情想得太投入了吧,以至于在听到我喊她的名字后,会剧烈地颤抖。

    “你没事吧,吓到你了?”

    “没有啊。”蓝摇摇头。

    寒暄几句后,发现我们的大方向都是风晶复那条路,刚好顺路,便一起走步行过去。

    远远就看到等在风晶复门口的文,蓝尴尬地想走。我说没事的,文不会说什么的。蓝才硬着头皮跟着我一步一步向前走。

    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文的脸,我料定她会先问我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以至这么晚才到,然后我会如实地回答。只是没想到她最先挑起的话题会是关于蓝的。

    文说:“是蓝吧,好久没看到了,变得更漂亮了呢。嗯……今天都到这了,就别走了,一起逛逛也挺好啊。”

    蓝说有事匆匆走了。气氛很难堪。

    我说文是故意的。她说没有。我说她是我小妹,你干吗让人这么难堪。她说没有。于是我们就一整天在赌气,是挺无聊的。不过在太阳下山之前,这个结被打开了。

    文先开口说:“还在生气吗?”

    “没有。”

    “我知道我的语气不对,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的。要不然我发誓啊……”

    “不用了,我不生气。”

    “这就好啊。”

    其实我是有觉得对不住文的,每次总是她先让步,一味地惯我。女生惯男生,是比较奇怪的。不过我更觉得对不住蓝,每次都让她一个人承受不必要的难过。现在和文也没什么矛盾了,是该找个时间去向蓝道个歉的。

    这几天,我在寻找合适的时间去当面和蓝聊聊,并不打算通电话。毕竟很多话通过电话讲出来是无法表达清楚的。可是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最合适,最后还是去找了林饮咨询。

    “你要找蓝?”

    “是啊,这么惊讶干什么。”

    “我惊讶你的毫无反应啊。”

    “要什么反应?”我越听越糊涂。

    “你不知道吗,蓝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上课了。”

    “啊?有这种情况吗,不知道啊。她为什么会没来上课?”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有必要骗你吗。蓝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饮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但语气很平静:“她爸爸的船出了事。这是几天前传来的消息。”

    “她爸爸没事吧?”

    “尸体还没捞上来。”

    “……”

    那个时刻,忘记了言语,只感到愧疚感像层层卷起的海浪,越掀越高,几乎要淹没了我。脑子里想的全是同一句话:我该怎么补偿,该怎么补偿……

    “蓝真的很可怜,从来没有快乐过。也许,她唯一快乐的时光,就是跟你一起的那段时间吧。可惜都已经是过去了。”林饮说着摇摇头,叹了口气,又抬头看着前方。

    “我……如果现在去看她,合适吗?”

    “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伤心时候有个人陪总比一个人要好,何况那个人是你。”

    “我们一起去吧。”

    “我去过好几次了,帮不上她什么忙,你一个人去吧,希望你能帮她一点。”

    我点点头,却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只觉得眼前满是蓝的眼泪,一直地往下滴,往下滴……

    当天晚上我去了蓝的家里。在走之前,我叫文替我请个假,当然也把真实原因告诉了文。文得知蓝家里出了事,也要我替她向蓝道个歉,还叫我好好安慰蓝,毕竟相识一场。

    按林饮讲的地址找到蓝的家,楼下大门开着,黑漆漆的,楼上却又有灯光。我迟疑着不知有没有找错地方,但还是摸黑轻手轻脚地进去了,因为我看到大厅鞋架上那双蓝以前经常穿的布鞋。

    摸着墙走到楼上,开了走廊上的灯,四下里看了一遍,猜测蓝大概就在我面前这个关着门的房间里。我抬起手准备敲门,又因为不知道等一下该说些什么而迟疑。在这短暂的停顿里,我听到了房间里的说话声。这里的环境太过安静,以至于隔着房门依然能听清房间里的声音。

    “蓝,你哭了。”

    “有吗,哎呀,不是啦,是眼睛太酸了。”

    “真的吗。你别哭啊,别人会说我欺负你。”

    “当然是真的啊。你今天是不是又迟到了,怎么这么不乖呢。”

    “你好像我妈啊,这么罗嗦。”

    “呵呵,你也像我爸啊。可是……”

    里面始终只有蓝的声音。我才听了这么短短的几句话,但已经知道她在说什么。一股心痛涌上来,我不自主地把手按在了门上。当我发现门并没有锁上时,门已经被徐徐打开了,毫不知情的蓝仍然对着空空的墙自言自语。

    “蓝,你是不是又吃多了,脸都被嘟得变形了。嘿嘿。”

    “有吗,是不是很难看啊,有很恐怖吗……”

    蓝缓缓举起双手,慢慢地靠近她苍白的脸,而她的眼神还是停滞在墙上,笑容显得僵硬。

    噔——

    门的边沿撞到墙上发出低沉而轻微的声音。蓝眼神空洞着看向门,然后是我。此时已经收回了手的我盯着蓝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尤域?”

    “嗯……我来看看你。饭吃了吗……”

    蓝点点头,表情尴尬:“你怎么会突然来这?”

    “最近还好吗?”

    “还好……不……林饮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我是知道了一些,所以来看看你有没事。对不起,我到下午才听林饮说的。”

    “呵,其实没什么关系的,我很好啊。林饮她说得太严重了,她对你说了什么?”

    蓝牵动嘴角,流露出的却全是苦涩。我向她走进了几步,看向墙面,才发现墙上被刻出了很多的很杂的痕,像很多的字重叠在一起形成的图形。墙脚落满了大大小小的油漆块。

    “你经常一个人说这些话?”我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让她难过。

    “……还好啊,刚好今天比较无聊。”

    “自言自语的感觉是不是很不好?”我走到蓝的跟前,同时想起了林饮说的话,蓝的确是太可怜了。

    “我不知道。”

    蓝低下了头,她不想看我,又或者,她不想让我看到她憔悴的脸。我坐到她旁边,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就让我再当一次她的好哥哥吧,在她这么需要的时候。蓝试着挣脱了一下,但没成功,因为我不肯放手。

    “蓝,我知道我亏欠你很多,但你不应该因为我的不好而对自己不好。说出来吧,把心里郁积的都说出来。你看,让你难受的人就在你旁边了啊,而且他还抓痛了你的手,你不想多骂几句吗。”

    蓝终于抬起了脸,却还是有很多头发粘在她苍白的脸庞上。她说:“你不要这样说。我好想哭,好想哭。”

    她的眼泪滴进肩膀上的领口里,还滴到手臂上。我没替她擦去,只是握蓝的手稍稍地松开了。蓝也没把手抽回去,就这么放着。

    “尤域,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真的该死。都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我真的不想我爸爸有是的,可是他们不要我的时候我真的很痛苦,我那时只是说气话,我真的没有要诅咒他的意思。不是说童言无忌的吗,为什么我爸爸会有事,是不是真的是害了爸爸?”

    “不是的,你没害他,你这么爱他,怎么会去害他呢。你是无心的,无心的话当然不算数啊。不要想太多了,这样多身体不好。”我尽量用记得的安慰的方式让蓝平静下来。

    “那妈妈呢,她会不会也……我真的不想的,我真的没想过会出事的。尤域,我是不是真的很该死呢?”

    “你的包袱太重了,放下一点会好些。你妈妈不会有事的。但如果你继续这样是会出事的。别想太多了,好吗。”

    蓝点头,她盯着墙,我们两人都没说话。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一动不动。平静在一次发泄后降临了。

    半晌,她抬起头来,想要亲吻,就像以前那样。可是我避开了。蓝的脸再次垂了下去,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而我却看着床头那双红色的跑鞋久久不能平静。

    “对不起,蓝。”

    “不,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忘了。”

    尴尬让人难堪。

    我说:“为什么墙上会有这么多字?”

    “是我乱刻的。很丑吧。”

    “是有点乱。你这一阵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呵,是啊,一个人挺安静的。”

    “你瘦了很多。”

    蓝只是笑。能让我这种看不太出别人体形细微变化的人觉出瘦来,蓝的确是太瘦了。

    “你是在等什么吗?”

    “本来是吧,现在不了,我也不想等,就让爸爸睡在海里吧。为什么非要把他埋回地里呢,这块土地已经让他太伤心了。”

    “你妈妈没来看你过?”

    “有。她要住在这照顾我,后来我让她回去了,我这又没什么事,我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快乐。她对爸爸是很愧疚的,可惜再也没有机会补偿了。”

    “蓝,你现在变得好坚强。”

    “是吗,可是我一直都是好坚强的啊。呵呵。”

    “嗯。”

    也许像她这样的女生,再不坚强点,可能早就把打垮了。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些。

    “我们出去走走吧,坐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好。”

    在蓝起身的时候,我看见了她右手手掌上几道暗红的疤痕,是刀刻过的痕迹。

    到外面的街上逛了一会,断断续续地聊了很多,但彼此都刻意不聊到敏感的话题。于是,我也没有谈到文要对蓝的道歉,连最初来找蓝的目的也忘了。吃了夜宵后,蓝说很晚了,叫我早点回去。

    “谢谢你来看我。”

    “你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明天就去上课了。”

    “哦。好。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

    “好的。路上小心。”

    “好……我星期天过来帮你把墙刷一下吧,顺便看看你有没变得不瘦一点。”

    “呵呵,好啊。这里东西已经都有了,不用再带了。”

    “知道了,你也回去早点睡,明天还要去上课。”

    我向蓝挥了挥手,转身向前走。一直到转角,我回头看时,那儿仿佛还有个人一声不吭地站着。

    这个周末我想替蓝把她家的墙刷一下,聊聊天。其实我也是处于自己自私的目的:墙上刻的一堆的我的名字如果不弄掉,被别人看到再传到文的耳朵里,我会死得很惨。

    和家里人说中午要出去,因为下午的时间比较长。我也没做什么准备,因为蓝说这些东西她那里都已经有了。

    文打电话来:“你中午是不是要出去?”

    “是的。”

    “是去……”

    “哦,是去网吧。”

    “真的?”

    “真的。你要一起?”

    “本来是想跟你一起去的,现在不用了。玩得开心。”

    文挂断了电话,态度似乎不太好。我站在电话边想了想,好像我也没做错什么,大概是文的动作过于干脆了些。我耸耸肩,穿上鞋出门,虽然觉得有几分不妥。

    很快,事实证明了我的担心是正确的,可是太晚了。

    一到蓝的家里,蓝就问我文怎么没一起来。

    “为什么她也要一起来?”

    “哦,我昨天跟她通过电话了,请她和你一起来啊。”

    我听了有些站不稳:“她知道我今天要来你这?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蓝露着无辜的表情,听了我的话,反而有些疑惑地说:“不想她误会,说出来会比较好啊。”

    “我也是不想她误会,看来是不可能了……”

    “啊?”

    “算了,先不管这件事了。我还是先给你刷墙吧。”

    “这么快……你还是先坐一会吧。

    “不用了,又不累。开始吧。”

    把墙刷了一遍,虽然不是太整齐,也总算是比原先好多了。蓝则一直在旁边笑嘻嘻地看我笨拙地拿着刷子划来划去,她说很多的话,发出很多的笑声,还一直抱怨体重猛增。看着蓝的变化,觉得她是开朗许多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当我郁闷地盯着这面被我画糊了的墙,思忖着要不要再多刷几遍时,蓝在楼下喊我下去吃面。

    “我才刚吃了啊。而且这个任务还没完成呢。”

    “可是这也是我的劳动成果啊,你不吃就浪费了啊。墙刷成这样有可以了,艺术嘛。呵呵。”

    “好吧。”

    我把面前刻着的歪歪的“域”字刷掉后,放下刷子,拿掉蓝裹在我胸前的用报纸围的圈,整理好衣服走下楼去。但是走到楼梯上却像被电击中了一样一动都不能动。顿悟。域,尤域。那么多缠绕在一起的线条,却有那么多重叠的两个字。这个名字,对她真的有这么难以割舍吗?而负荷了这个名字的人,是不是不可原谅?

    “怎么了,下来啊,汤都快被面涨干了。”蓝围着围裙站着,从楼下望向我。

    “那个……真的要吃吗……”

    “是啊,快点下来啊,还站着干吗呢。”

    我坐到桌边,却直直地看着她,并没有吃面的意思。

    “怎么了,我的脸真的肥了那么多吗?”

    “没……没有。”我低下头拿起筷子,“这么多,我吃不掉。”

    “那我替你分担点好了。”

    蓝挑了些面到空碗里,又去把锅底的汤倒进她的面里,然后也坐下来吃。

    “你怎么只吃面。”

    “我是在替你分担面啊,又不是专门的吃面。”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啦。好啦,快点吃面。”

    蓝一边命令我,一边把面和着汤干吃下去。那样子就该是我印象中母亲的形象。

    “蓝,面很好吃。”

    “是吗,谢谢。够吗,不够可以再煮。”

    “够多了。你是什么时候会煮这些了的?”

    “挺早就会了的啊。”

    “是吗,可是我记得上次问你,你还说不会的。”

    “哦……那就是后来的了……你很关心这个?”

    话题变得敏感,我的眼光闪烁了一下,注意到蓝脸上淡淡的妆,突然想起了胡柯。

    我说:“以前盛岁说过,女孩化妆的状态有两种,一种是快乐,一种是不快乐。你是哪种?”

    “呵呵,他这句话好像白说了吧,除了快乐和不快乐,还能有别的状态吗?女生本来就是喜欢打扮的啊,如果非要说是哪种状态,那当然是高兴啊。”

    看着时尚起来的蓝却围着围裙坐在我面前,很滑稽。而这又代表着什么?

    我说:“化妆,或者说是打扮,是一种心情吗?”

    我还是问出了这句。蓝把碗筷收拾了,把桌子擦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我站起来,注意着蓝表情的变化。蓝似乎是点了点头,但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她盯着桌面,皱着眉好像很为难。

    我微笑起来,尽量轻松地说:“是一种好心情吧。”

    蓝抬头看我,也微笑起来,点头说:“是啊。女生都是这样的,有点肤浅对不对。呵。”

    心痛突然涌起,歉疚在专属蓝的那一块回忆里泛滥。我的手抓紧了椅子的靠背,身体略微弓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沉重。

    “怎么了?”

    “……肚子痛。”

    “这里有厕所啊。要上吗?”

    “不用了。”

    “呵,没关系的啦。是拉肚子吗,我又不偷看你拉屎。”

    “你也会说这些了。”觉得好笑。

    “说这些又什么关系,我们都这么熟了,老朋友了啊。”

    老朋友,呃,老朋友。

    我说:“我得去吃点药。我还是先回家吧。”

    “你会想家啊,还是想别的什么呢,呵呵。”

    “……”

    “我这,是蛮无聊的。早点回去也好,辛苦大半天了。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啊,我们都这么熟了对吧,呵呵。”

    蓝笑着拍了拍我的肩,笑着。我也笑。其实我是不太想听到蓝的笑声的,我不想她不断地假装快乐,却让自己很累。可是,我没资格说这些。

    “那我先走了……蓝,抱一下好吗。”

    蓝站在桌边,一动不动。没有拒绝。我抱了抱她,隔着衣服,仍能感觉蓝的体温。那渐行渐远的温暖,似乎已经没有可能再回来了。老朋友,好像也只能是老朋友了。

    回去时,打电话给文,她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我说要去买衣服,她说家里有事,让我一个人去买。她不太高兴的眼神告诉我她真的很介意这件事,可我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消气,就决定先不把这事摊在两人面前谈。

    文不陪我去,我只好一个人去。因为这一阵子学校和家里都忙,我也都忘了去买薄的衣服来穿。我硬着头皮一个人去买,不过效率是相当高的,十分钟内逛完了几条街。

    买了衣服往回走却在电影院门口看到文,她一个人慢慢地从里面走出来。我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愤怒,提着袋子便走上前去。

    “你不是说家里有事吗。”

    文面无表情地说:“你看过一个人的电影吗。”

    “一个人?谁的电影?”我被问得一头雾水。

    文摇摇头,笑笑说:“哈。怎么样。”

    “什么?”

    “接下来要说什么啊。”

    “该说什么?”

    “那走吧。”

    简短的对话间,文始终是用她冰冷的口气和冰冷的表情面对我。让我有火也发不出来。

    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几步的距离,我却有一种永远也跟不上她的错觉。

    走过两条街之后,我说:“饭吃了没?”

    “不想去吃了。”她的思维太惯性了。

    “我只是问你饭吃了没有。”

    文没再接我的话,她把手里的纸片递给了我,是一张电影票,上面有很整齐的折纹。

    “我买了两张票,这是为你买的。我以为你能证明你曾经说过的话,但是你不能。我还以为我们所有的事都会像那个游戏一样,你能找到我,即使是一个没有说明的游戏。我也知道这样的机率有多低,是我太相信我们之间的默契了。在挂掉你的电话后我就站到了电影院门口等,等一个巧合。可是我忘了,巧合好像只能有一次。”

    文走了几步又说:“看电影时,我一直戴着它,就像你吻着我的无名指陪我看了一场电影。这是一个游戏。好像我们之间只有一个又一个的游戏。以前我不这么觉得,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往这个方向想。你知道不安的人是怎么样的吗,也许就是像我这样,又变态,又无聊。”

    我低着头,用左手把电影票弯成了一个环形。

    我们在广场边分开,各自回家。文最后对我说的话是再见,一个让我听了觉得太过陌生的词语。陌生,就是这样礼貌吗?

    晚上心烦得不行,打电话和蓝聊到很晚。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女生都这么喜欢迷信那些无聊游戏,因为一两件无关紧要的事而发脾气。说不安,我也会不安啊,谁来解决我的不安。为什么我总要忍让,没道理……”

    蓝倒是很设身处地地为文着想:“我觉得其实林絮是很好的,她总是让着你。她很成熟,很理性,可是她也是个女孩啊,总会比男生细腻的啊。其实错都在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闹矛盾。对不起。”

    “这也不是你的错,是她太容易让我觉得怕,所以才会骗她,错也应该是她。”

    “你真的很爱她啊,我都能感受到你在说她的不是时澎湃的爱。她是因为不安才会表现得反常的。不安这个东西,如果不早点消除,是很危险的,它会很快地翻倍增长。”

    “蓝,你很厉害。”

    “谢谢。”

    聊到一半,蓝挂掉电话,由她再打过来。这个情景很像我们还在一起时一样。突然觉得高一的那些才是真正的幸福,什么都是直来直往,不需要谁对谁的隐瞒,没有欺骗没有猜测。只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时间走了,温情也走了。没了简单,剩下的只有距离,早已习惯的客气是耳熟能详的伤害。我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境地,也许就是背水一战。不赢则是一败涂地,所以不能分神,不能太过眷恋过去。

    清醒地觉察到角色在转变,也不得不去思考我和文的结局。等有一天感觉淡了,是否也会尴尬收场?也许我本没有资格担心,从胡柯到蓝,再到文,下定决心要珍惜了,却还是伤了蓝,成熟也不过是改头换面的年少轻狂。女生要的长久,也许我真的给不起,但我一直在努力。

    因为欺骗,又和文之间有矛盾,和蓝讲起。她说是自己的不好。我说又不是你的问题,别瞎想。

    “嗯……”

    她从此故意和我保持距离,说学校有研究性课题要做,说有竞赛要参加,反正都是把自己说得很忙,然后从我的日程里消失,把整个空间留给我和文,不再过问。这样一直到高三的尾巴了,她才从林饮那得知,菜又出现。那也是后话了。

    我决定要向文道歉,可是她这几天都很忙,说过几天有时间再好好谈。我说也好。心里积压太多的心事,想找人说话,便找林饮请教,她开导了我。

    “只要你从心底里不要做对她不好的事就够了,如果她真的喜欢你,她会原谅你的。”

    “如果她不呢。”

    “那还有什么好难过的,正好给你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

    “是这样吗?”

    “再等等看吧。”

    于是,我开始了被动的等待,百无聊赖。

    不知不觉间,我感觉自己失去了以前的许多的激情,好像因为大哥的失踪和母亲的生病,让我的心一下子衰老了很多。其实没有文我也不会太难过。我是说也许。

    这天文主动来跟我说没事了,我们别冷战了。说晚上想好好谈,可是母亲最后一个疗程的治疗需要我晚上陪她去。我只能又告诉文说改天吧。她说好。

    第二天约一起去香息好好谈谈。

    文问我:“如果下个学期调到外地去学习,是不是没什么影响的?”

    “下学期是复习,大部分时间都是写复习资料的,应该没什么差别吧。”

    她又小心翼翼地重复一遍:“我是说去外地……”

    “你很想去外地读书吗。”

    “没有。”

    “没有那你说什么,太无聊了是不是。”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是你女朋友啊,又不是你的仇人。老对我这么凶……”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我心疼地一把抱住她,反复地说对不起。

    她说:“我知道,你心里烦,可是你不愿意跟我说。我也知道,一个人总希望身边最爱的人能感受到他的感受,不管是快乐还是忧愁。我能理解,因为我喜欢你。”

    被喜欢,是该感恩的吧。可我真的觉得太累了,怎么又这么多的曲折,很麻烦。我感到衰老在来到,可是我还是戒不掉对文的思念。所以,我还需要很多的努力。

    我在想,所有的爱情不过过眼云烟,所有的感动只是自作多情。这天早上去交昨天欠下的作业,匆匆跑到楼下,叶括天载着文从外面进来。叶低着头骑着车,文很淑女地侧坐着,一手把书抱在怀里,一手揽住叶的腰,很亲密的样子。换作从前,我肯定早就暴跳如雷冲上去拽下姓叶的以武力警告之。但此刻的我并没那么做,也根本没想那么做。我早就说过,文和他在一起很搭,文如果选了他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段时间的难过让我更快地成长,我开始相信,即使不爱有能在一起,也能平淡地付出——既然面对生活,我们可以心甘情愿地承受所有的无奈——那么,爱情这个生活的小方面,也就不会太难割舍。有爱,我这么活着;没有爱,我也还能这么活着。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只是我忘了问自己:倘使有一天没了文,我是否也还能好好的?

    为了不让彼此尴尬,我想加快脚步不必碰上,可刚好就碰到了一块。文小心地下来,叶括天一抬头,发现我,惊讶了一下便调转车头飞快地骑去车棚了。

    我说:“别骑这么急啊,摔着可不好。”我不知道这么说是否是要得到报复的快感。

    文听了倒有点高兴,问我:“你生气了?”

    “没有。”

    “你生气了告诉我,我保证以后不犯错了,也不和别的男生一起走了。”

    “这是你的事。我还得赶别的作业。”

    “最近太忙让你烦了吧……刚才看我揽着叶括天的腰不是滋味?”

    “你有揽他腰?没注意。”

    “尤域!”

    “怎么了,静点可以吗。”

    文睁圆了眼睛,咬着下唇,似哭非哭的表情在美丽的脸庞上荡漾。她终于点头说:可以。她对我笑,让我看了很心酸,却又有些不顺。

    彼此沉默了片刻,文开口寻找话题。我心情很差,和文没说几句又生气。

    文说:“如果哪一天我突然不在这个城市了,你会想我吗?”

    我侧过头看着她,说:“我会每天朝着你去的方向想念。我这么说你信吗?”

    文点头:“信。一个人生气时还能做出这样的承诺,肯定是真的。我觉得自己是太幸福了。也许我该让自己过得平淡一点。”

    我说那也好。可是我没有听出她话语的另一种含义。

    我的生活几乎是陷入了无休止的单调循环之中,毫无乐趣。我需要每星期陪母亲到医生那里做检查或者开点药。学业的负担和家事的繁琐让我烦躁不已。文依然保持着那满满一脸的平静,仍热衷于对织毛线的学习。原来靠这么近的两个人,过的生活也会是这么迥异。

    我说别织了,累着了不好。她执意要学好,她说一定要在明年情人节前织好。我说这跟情人节什么关系。她对我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通常在这个时候,我会边听着她叙述对毛线活的崭新认识,边挪向阴凉处,开始我崭新的梦境。梦里,通常有个阿婆一直一直地在一旁织着毛衣,偶尔出其不意地张开没有一颗牙剩下的嘴冲我笑。唉……

    一个学期的生活,就在医院,家和文之间过去。而我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和文的时间越来越少。文知道母亲生了病,自告奋勇地要来照顾她“小姑”。我说我怕我妈见到她会因为太兴奋而加重病情,坚决谢绝了。文耸耸肩,只叫我别太辛苦,然后继续跑去研究毛衣了。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我竟白痴似的伤感了一下,因为某处越来越明显的溃碎,让我觉得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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