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回到双桥小屋,还清了所有的欠款,他就这样住下了。除了找
工作和继续学习,他不再想别的事情,很多事情看着很美好,但想也没用,还不
如不想;白天他还是出去找工作,注意留意各种招聘信息,同时跟网上一些技术
社区的朋友联系;烈日下奔忙了一天后的晚上,他先吃晚饭,然后来到院子里,
从井里吊两桶水上来,哗啦哗啦的冲个澡,洗去一天的尘埃。然后趁着凉意,回
到小屋里,打开风扇,看书。主要是各种技术书籍,比如charlespetzold的<windows
程序设计>,还有《php高级编程》等。杨忆静下心来想了想,觉得前段时间找
工作的不如意,固然有很大的运气不好的成分,但是自己的水平没有达到很专业
的地步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所以他很认真地看,很仔细地看书;比上学时候要
认真多了。
当然老是看这些技术书籍也会感到疲劳,这时他就抽出一些文化方面的书籍
随便翻翻,权做调节之效。杨忆特别喜欢看的一本书是《瓦尔登湖》,可以说美
国人梭罗的生活与目前的杨忆有某种相似之处,那就是简单,朴素,节俭。这是
一本寂寞的书,极静,孤独,非人人可读,时时可读,买了很久了,却只看过几
章。然而此刻,那些寂寞的文字却象涓涓溪流,缓缓涌来,让人体会到一种寂静
和纯洁。梭罗就象一个孩子,他骄傲地宣称:“我最大的特长就是需求极少”,
实在是太可爱了;他同样有一段失败的恋情,“爱情是没有办法治疗的”他说:
“有了伴儿,即使是最好的伴儿,不久也总会厌倦,弄得很糟糕。”他认为两个
人不可能完全相互理解,所以人的本质永远是孤独的。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变得
无所畏惧:“尽管血肉之躯还是要去航海,翻船,去受风吹浪打的苦;然而这个
真正的人,却从此以后,永远航行在一个安安静静的海洋上了。”
梭罗独居湖畔并非想做隐士,他是听从自然和内心的召唤,走向真正的人生。
杨忆每天早出晚归,读书写字,心里也安静了很多,学习上也有了不小的进
展。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多月刷一下就过去了,这一个多月里,他不再怨天尤人,
也不再自暴自弃,始终用宁静的心去对付浮躁的生活。内心里,他还是不服输的,
他开始重新找回自信,重新一天天的恢复镇静和锐利。他不相信自己会找不到一
个合适的工作。7月底,杨忆参加了一场大型的招聘会,在这场招聘会上,他终
于把自己顺利地卖了出去,有两家软件企业要他,最后杨忆选择了一家电信下属
的做宽带增值业务的公司。月薪1500,不包吃住,虽然比较低,但是对杨忆来说,
这毕竟是一个起点,所有的人,不管他最后走了多远,都是从起点抬起脚步的。
8月1号开始上班,他暂时还是住在双桥小屋里,三个月的租期要到9月中
旬。杨忆算了一笔帐,他不想浪费一分钱,所以决定暂时还是住在这里,住到租
期满为止。早上6:30,他就起床,稍微运动一下,然后边吃早饭边赶到车站等
车,6:50分车子开动,大约7点30分,601路会开到东门口江夏公园,杨忆就
在这里下车。时间还早,他步行15分钟到百丈路的公司,这样,到公司的时候还
有15分钟赢余时间,他可以处理一些小事。然后是一天的工作。下午5:30打卡
下班,步行15分钟到东门口,还是坐601路回去……
二2001年8月9号,星期四,有一个项目很紧,杨忆加班到7:00多才回来,
到双桥小屋时,已经快9:00了。他走到门前,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是虚掩
着的。
杨忆吓了一跳,难道是早上忘记了锁门,还是遭了小偷?他忐忑不安地推门
进去,看到一个女孩安静地坐在床头,在翻一本书,她的头发披下来,遮住了半
个脸,从这边看过去看不太清楚,但是这个身影如此熟悉,杨忆闭上眼睛就可以
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你终于回来了!?”朱颜转过身,站起来对着他说。她依旧那么美丽,两
个多月过去了,她好像稍微瘦了一点,但是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她说话又回复如
此的安静温柔,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那样激烈地争吵过;但是,但是那毕竟不
是梦,他们曾经地隔阂和冲突是真实存在过的。所以,一切到底跟原来不同了。
所以,杨忆小心翼翼地说话:“是啊。今天加班。
你怎么有空啊?签证办下来了吧?”
“办下来了。后天的飞机。明天就走。”她说:“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她
的声音有点低沉。
“哦。”杨忆在凳子上坐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跟她聊天,聊法国的历史,文
化,那边有哪些好玩的地方,有什么有趣的故事,法语是多么美的一种语言……
就是不聊他自己,朱颜笑着说:“原来你知道法国这么多情况啊?比我了解
的还多嘛。”杨忆听了,赶紧闭上了嘴巴,他知道自己又露馅了。他不想让她知
道,上班的时候,他曾经在网站上打开整副法国地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看;不
想让她知道,他学会的第一句法语是‘j‘taime’,也不想在任何方面打扰她,
她明天就要走了,这一切的故事,也将与她无关,又何必让她知道呢!?
相对着,坐了很久。都没有说话,那样的沉默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所以洋
溢清清嗓子说:“你好像瘦了点。”没想到朱颜同时间也说了这句话:“你好像
瘦了点”,相视一笑,朱颜眼中的闪亮,让他有些惊慌,也不知道慌什么,有什
么好慌的,只是一种莫名的微微的恐惧,对不能确定的未来的恐惧,也许……有
点害怕,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又将被打破!?微微的恐惧,微微的期盼,
交织在一起。
“朱颜,时间不早了。”他终于说:“你回去可能也不方便了,今天就住在
这里吧。”他从柜子里拿了一条蓝色的很薄的毯子递给她:“也许用的着,晚上
还是稍微有点凉意的。”说完,杨忆就转身走向房门,外面有个小小的公用的客
厅,客厅里有个小小的沙发,他准备在那儿过一夜。走到门口,还没出房门,他
被一双柔软的手抱住,朱颜把脸贴在他背上,她轻轻地说:“杨忆,明天我就走
了。以后我们还能相见吗?”
杨忆的喉咙好像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
“杨忆,上次跟你吵得很凶。我刺伤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用那样
的方式跟你告别。”
“杨忆,今天晚上我高中同学来送我,拉我去崩迪,我突然很想你。很想很
想。所以我就来了。我很傻,是吗!?”
杨忆的喉咙好像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
“杨忆,你说话呀。你别这样,你对我太客气了,太见外了,说话这么小心……我受不了。”
他多么想转过身,把她热烈地抱在怀里,永远也不松开,永远,永远,永远
也不松开。永远。不。松开。
他多么想转过身,对她说:我将永远爱你。是的。永远,永远,永远爱你。
永远。爱。你。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出的话却是另一个样子:“朱颜,很晚了,我明天
还要上班,你明天还要去上海呢。早点睡吧。”
也许吧,他抱住她,或者干脆,跪下来求她,她会心软,会留下来不再远走了,
或者至少,他们的关系可以恢复到一定程度,也许吧;但是他不,天性里的一种血液,
他不喜欢勉强任何人去做任何事,从来都不。哪怕是他最亲最爱的人,哪怕内心
里说了一亿次别离开我,终究还是不喜欢勉强。这样看起来,
他象个故做坚强的傻逼,但是他愿做一个这样的傻逼,内心的声音告诉他自己只
能做这样的傻逼,有句话,不是传了很多年了:“因为懂得,所以傻逼!”所以他
说出的话却是另一个样子:“朱颜,早点睡吧。晚安。”
朱颜听了,没有再说话,柔软的手,终于,松开了他。
半夜里,他突然醒过来。有些微的风,从窗口吹进。杨忆站起来看了看,房
门开了一条缝,怎么回事?她还是这么粗心,睡觉不关好门,说不定还老是踢被
子呢,就跟她以前说的一样。他走过去想关上门,眼睛随便往房间里看看,觉得
有点不对,床上好像空空的。他吃了一惊,进去打开灯,床上果然是空空的。她
去哪儿了,哦,可能在洗手间,他于是过去叫她的名字,叫了好久,都没人应。
杨忆终于急了,她一定是偷偷走了,一定是的,这个傻姑娘。杨忆刚才对她
可以说有些冷淡,这个傻姑娘,她可能伤心了。所以,她就偷偷跑出去了。可是
这种时候,很难找到车子回去的,她到底去哪儿了?
这段路,到她家,足有十多公里,这里是郊区,荒凉野地,是很不太平的。从
这里到公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这段路晚上很少有人走的,因为这里刑事案件
层出不穷;她一个人,竟然就…
…
杨忆真的急了,他拿了个手电冲出去,想了想,又返回来,从柜子底下取出
一把柴刀——就是在四明山买的那一把,然后就冲了出去。他心急如焚,一路上
大声叫着她的名字:朱颜,朱颜,你在吗?你快出来吧,你别吓我。可是一路上
静悄悄的,除了他嘶哑的叫声,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连风都停了。“朱颜,朱
颜。”他一边叫着,一边在路上快速走着,跑着,心急如焚,无比地痛恨自己:
你这个sB,假如她有什么事,你这个sB,你就去死吧。他穿过双桥到高速公路的
小路,越过一片菜地,穿过一片稻田,田里有水,杨忆两只鞋子都湿透了,但是
管不了那么多了。抄近路跑到公路上,她应该已经走出很多路了。或者她运气好,
搭上一辆出租回家了也说不定?……
朱颜。你千万别出什么事。求你了。我知道你练过跆拳道的,一般的坏人三
四个没问题的是吗,是吗?你说话啊!!!
杨忆跑在路上,一边叫着,一边呼呼地喘气,汗水流下来,鼻涕流下来……
他跑在路上,象一个肮脏的乞丐,狼狈不堪。
心急如焚……一直跑,一直叫,杨忆提着柴刀和手电,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一直跑,一直叫,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跑,一直叫,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
到跑到‘天一苑’,都没有看到朱颜的影子。小区的大门关着,手触到那黑漆漆
的栅栏,在这样的夏天,入手竟然冰凉。朱颜,朱颜,你在吗?他最后叫了几声,
没有人应,他颓然坐下来。他的声音都嘶哑了。他在黑暗中坐下来,坐在地上,
呼呼地喘气,心跳得太厉害了,他跑了太长的路,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叫
的声音都叫不出来了。他依靠着栅栏,坐在地上,感到那么惊慌,和绝望。
突然,有一只手从栅栏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胳膊:“杨忆,是你吗?真的
是你!!?”
杨忆开始吓了一大跳,等听到声音,又觉得无比高兴,那是朱颜的声音。
“你吓死我了”
他说:“你吓死我了。你快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他说着说着,声音突
然哽咽了。
“不会吧。你的胆子这么小啊!?我不是好好的吗?”她抓住他的手,笑他。
“你还笑。”杨忆隔着栅栏,紧紧地抱住她,声音哽咽,模糊不清:“你还
笑,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你千万别再这样吓我了好吗?我胆子小,经不起
这样的折腾。”
“你进来吗?”朱颜说:“我有钥匙。瞧你这样子,跟个小孩一样,还哭呢,
真是难看死了。”
“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杨忆转身要走,却被朱颜牢牢地抓住了。
他们握住对方的手,隔着铁栅栏,互相亲吻,好久好久。他说他一个人去杭
州找工作,傍晚走在西湖边干净的青石路上,听水丁丁地流,看远处炊烟升起,
晚上回到旅社,在月光下打开窗户,注视城内的万千灯火,突然感到巨大的寂寞
劈开他的心;他说他那天晚上送她回去后,冒着雨在校园里逛了半夜,着了凉发
了烧,晚上一个人躺在黑暗中,口袋里钱也没有,只好等死,说胡话。她说你说
什么胡话,有没有叫我的名字?他说,没有,绝对没有,房东说他半夜起床,听
到有老大一个人不停地叫妈妈,他听得快笑死了……
朱颜用她柔软的唇不再让他说下去。他们隔着铁栅栏,互相亲吻,好久好久。
杨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了23年,喜欢过许多女孩子,可是没有谁象她这样叫他
疯狂,叫他哭泣,叫他挣扎,叫他不顾一切……没有谁象她这样反复地纠缠撕扯
着他的心,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了。人其实是很脆弱的东西,这样的纠缠,只经
得起一次,一次而已,不会再有了。他用尽了力量,想向世界证明自己是个牛
逼的男人,用尽了力量想抓住她,用尽了力量想永远和她在一起......未来会怎样呢?
谁也不知道。是的,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自己明天会不会死,谁都
不知道明天自己是否还能去爱,谁都不知道……可是不管了,不管明天会怎样,
以后会怎样。只要此刻,此刻。此刻他如此狼狈,声音嘶哑哽咽,涕泪横流,此
刻,她的手总还在自己手上。此刻,她的唇总还是自己唇里。此刻,他们总还在
爱着……这就够了,够了。
后来杨忆感到有滚烫的液体顺着两个人的脸颊流到嘴角,舔一下,咸咸的。
滚烫的液体顺着两个人的脸颊,不停地流下来!
她哭了。在这样黑的夜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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