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归去来（三十九、规则）
不知是出于私心，想再多和灵燕相处一会，还是认为作为朋友一场，灵燕也应该知道小梅住院的事，就在灵燕挣脱我的怀抱要离开时，我把小梅的事告诉了她。正如我所意料的，灵燕决定和我们一起去医院探望小梅。
小豪像往常一样机灵，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先走，只是沉重的心情使他少了应有的幽默，临走时竟是出奇地寡言，没有顺便调侃几句，只道了个别。再一次我获得了和灵燕独处的时间，可气氛却出人意外的尴尬，有点像前几次那样，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路沉默地坐车到了医院，下了车，我静静地走在灵燕的后面，但又不敢离得太远，因为只有如此，我才能感受到灵燕的存在，灵燕的气息，也只有如此，我似乎才有一丝解脱。
两人继续一前一后的走着，依然无语，我只是盯着灵燕的背，她的长发，少许微卷的发梢和长发下露出的洁白的耳朵，我猛拽紧了拳，不能这样下去，我该说点什么的，我不是有很多话要对她说的吗？怎么这时却什么也不说了？我故意干咳了一声，灵燕会意地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眼睛盯着我，似乎有种期盼。原先已准备好的话语，在她转身的瞬间，似与她的长发一般飞飘在了一旁，眼神交触的刹那，脑中只剩下空白。相对了许久，灵燕见我并未开口，黯黯地垂下双眼，嘴唇动了动，但并未发出声音，只是好一会才抬起头说了句：要小心身体！便又回头继续前行……
几次拿起手机，输入了相同的一串数字，可当手指放在拨号键上时，却始终犹豫许久，而后又每每放下手机。我并不是在犹豫是否该打电话，而是担心当听到电话另一头灵燕的声音，该说些什么。说完要小心身体后，灵燕似乎是有意避开我似的，再没和我说上一句话，可对小梅小豪还有在同一病房的其他人，仍是保留着她一贯健谈的作风。我再一次拿起手机，熟练地按下了号码，看着手机屏上的数字，我像前几次一样再次迷惘了，算了，明天还有工作，早点睡吧！我把手机抛向了一边的沙发，把自己重重地摔到了床上。
在这种季节里，午后的阳光总是有种另人舒服得想睡的感觉，但现在的我们却正在做着与这气氛完全不匹配的工作——钩魂！死者是一女性，谋杀，凶手是其先生，动机则是为巨额保险金。我上前确认了一下死者，便心不在焉地坐到了窗台上，翘起一脚，望着窗外不远处的一棵不知名的老树，把剩下的工作交给小豪他们，也无心去关心警方是否能查明这事的真象，将凶手绳之于法。
老树的树叶随微风慢慢浮落地上，有枯叶，有黄绿相连的，也有长得正绿的，真不知为何这些绿叶也会落下，但不管怎样，不久在这些落了叶的枝上又会有新的嫩叶长出，这就是生命，这就是轮回。
有时在想，万物皆有灵魂，一草一木也不例外，可为何出家修行之人管屠杀人或动物叫杀生，而自己吃斋却毫不愧疚，难道他们不知碗里的原本也是青青的草木生灵。呵呵，或许这就是个规则，万妙的规则，只是像我这等凡夫俗人无法洞察其中玄妙罢了。其实世上的万事万物无不是都依照着自我的规则运作，初始终结，天体运作，伦理道德，规章制度，无不是规则，唯一不同的也只是形式而己。
我们或许也活在自己所制定的规则之中，像我感情上的胆怯，遇事总是思前顾后的规则，像灵燕的她爱的人终会离她而去的看似可笑的规则，还有清莹和我的情感又何尝不是被规则所控制呢？远了远了，原本只是看看风景，哪想竟胡思乱想了起来，而且最近想什么事时，怎么老是最后会扯上清莹的事，真是越不想去想起的事它越会来缠你。我摇了摇脑袋，深深吸了口窗外的空气，少许清爽了些。
回头看时，他们的事也已是到了尾声，跳下窗台，我们开始收工，回程路上我只是脚步紧随着他们，脑子里却也混混沌沌，迷糊一片，路上老王和老李似乎和我说了些什么，我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对答着，对话内容并不太听清，只是隐约记得是一些关心的话语。
临到分手，我原本打算回去什么也不干好好躺一躺，收拾收拾心情，毕竟这些天的各种事把搅得头晕目转的，常常出现像刚才那样失神的状况。“等会到我那儿一趟。”小豪从后赶上拍了我的肩说道，我点了点头。望着小豪离去的背影，我忽地想到，是了，小豪今个一整天都很静，发生了什么事了吗？还是还在为小梅担心？他找我有什么事吗？唉，不管了，等会到了就全知道了。现在真的不想再去想什么了。
归去来（四十、心思）
“咚咚”
“进来吧！门没锁。”
我推开了轻掩的门，小豪正坐在正对大门的沙发上，左手握着一盒烟，右手把玩着打火机。
“要吗？”小豪把烟递向我。
我摆了摆手，“你知道我不抽的。”
“哦，是，你不抽的。”小豪无力地回答，顺手抽出一支烟塞到嘴上，手中的打火机点了几次火，但始终没去把烟给点上。
有心事，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因为平时的小豪不会如此沉默，除非有什么事情发生。“我记得你也不抽烟的。”
“是，不过我以前抽得很大的，后来因一次和小梅吵架，为了请求她原谅，我向她保证不抽烟，原以为就戒几个月，谁知竟一戒却真的戒了下来，到现在已快三年，呵呵，”小豪干笑了几声，向我指了指嘴上的烟，“瞧，现在放在嘴上都设感觉了。”
“呵，事事都是如此吧！习惯也就成自然了。”
“习惯成自然，呵呵，说得好，”小豪笑着伸了个懒腰，“那你对阴差的工作也早已习惯了吧！”
“算是吧！”不仅行动上早已习惯，现在就连心态上也已习惯了，或者说是麻木了吧！
“那每当有差事时，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当然是从生死簿上知道的，你为什么问这个？”
“好奇罢了！”小豪笑着答道，笑得很天真，很自然。
怎么可能只是好奇，因为若真是好奇的话，小豪他应早就会向我的上任了解，或是在我刚做阴差不久时问我，怎么着也不会是这个时候问。“每每有差事时，我总会有所感应地去翻开生死簿，可能因为我只是临时的判官的缘故，所以只能看到将死之人的资料的那页。听老李说，真正的判官不仅可以看到生死簿的全本，而且还能在上作批注之类的事。”
“哦！”小豪先是一副恍然大悟，而后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那你怎能确认是谁呢？光凭名字吗？同名的人可不少啊！还是照片？”
“关于这点，其实我刚开始时也疑惑过，但后来我终于释疑了，因为就如对生死簿的那种感应一样，我能很快很准确的确定是那个人，这就像本能一样。”
“原来如此！”
“这些你都不清楚吗？”我十分奇怪小豪做了阴差也好几年了，怎会对此不了解。
“一方面是因为像我们这种在阳间做阴差的人一般不会了解太多，另一方面自己懒得去打听了解。”小豪点了点头，“小杰，你还记得……”
“铃……铃……”手机再一次在不该响的时候响了，“再一次不该响”，呵，我怎么会用“再一次”。
我拿起手机一看，“清莹的。”小豪向我挥了挥手示意不介意我接个电话。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我和清莹都没再联系对方，这次她找我不知会是为了什么？接起手机的瞬间，我竟有种莫名的欣喜与兴奋，“喂，清莹吗？”我用着略颤的声音说道。
“嗯，有空。”
“好，那见了面再谈，再见。”
“怎么，清莹约你？”小豪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的。”我笑着点点头。
“因为你从接电话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很开心，”小豪拿下嘴上那根未点的烟，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和美女约会当然开心啦！”
听了小豪的话，我才发现刚才我竟是如此得意忘形，难道说……，我不敢想，也不愿想下去。我急忙收起了刚才的笑容，改以另一种夸张的笑，“你说什么呢？别开玩笑了，我们是兄妹，怎么可能会高兴，你真爱开玩笑！”
“兄妹？开玩笑？你这话是在说给我听？还是你自己？”小豪沉沉地说道，但始终没抬头看我。
“我……我……”我真一时不知该如何答他，因为也许正如小豪所说，我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为自己找借口而己。
“你喜欢她吗？”小豪仍是低头把玩着那根烟。
“她是谁？灵燕吗？我当然喜欢灵燕了，这你早就……”我装傻道。
“好了，别装了，你知道我在说谁，我说的是清莹。”
“清莹？喜欢？当然，我还像以前那样疼爱着她。”我的表情已不自然起来。
“别逃避了，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男女之间的感情。”
“行了！够了！别再说了，没那事，我们是兄妹！”我歇斯底里地向小豪吼着。
小豪默默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问道：“你是谁？”
“什么？”我一下子被问傻了。
“你现在是谁？”小豪再次问我。
“小……小杰啊！”
“不，我是问你现在的名字！”
“重生，王重生。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妹叫什么？”
“林清莹啊！”我被小豪问得有点懵了，不知他为什么问这些。
“那请问现在的王重生与林清莹有血缘关系吗？”
我摇了摇头。
“那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谈得上兄妹两字？”
“是……不，不对，我是重生，也是林俊杰啊，所以我们是兄妹。”
“林俊杰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死了，现在的王重生是全新的，和以前的林俊杰一丁点儿关系也没有。”
“不，我是重生，但我的灵魂是俊杰，我不可能背叛自己的灵魂。”
“好，很好，你还是你。”小豪点了点头，望向我说，“那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真实地用你的心声回答我！”
“可以！”
“灵燕和你怎么了？”
“完了，回不去了。”想到这我不禁有些黯然。
“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结婚有没有问题？”
“没，没有。”
“喜欢一个人有没有错？”
“没有。”
“你喜不喜欢清莹？”
“不……不知道。”我有些不敢看小豪，心中一片胡紊。
小豪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手中仍在捣弄那根烟，似乎没听见我的回答，仍是问道：“你喜不喜欢清莹？”
我几乎有种想立马逃出这个房间的念头，不，我这是在逃避，正如小豪说的，我不能再逃避了，我再也不能逃了，我咬了咬牙，拽紧了拳头，用尽了全身了力气才从牙缝挤出那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或许有点喜欢，其实连我也不知道。”
“好了，”小豪放下手中的烟，站了起来，说，“我其实不是想逼你，只是想说，人有时总是在逃避，也是该正视自己的时候了！”
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小豪的这话并不仅仅是说给我的。呆呆的，我站在那，耳边只响着小豪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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