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绿衣男子依旧穿着单薄,静静的站在“古缘轩”的门口。
在漫天的飞雪中,蓝衣少女拥紧雪貂裘的毛领,抱着一件宽大的兔裘披风,缓步走过打扫得十分干净的庭院,微笑着来到男子身边。
将手中的小暖炉塞进他的怀里,这才一抖臂弯间的兔裘披风,踮起脚为绿衣男子披在肩上。剑奴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怀中的暖炉丝丝缕缕的发散出热气,想阻止她,却终于没动,任女子为他系上披风的带子,才缓缓开口:“心鸢,你知道我是不会感觉到冷热的,何必。”
是啊,一柄剑,又怎么会有温度呢?
蓝衣少女只是笑,朝手心里呵气,面前的绿衫男子就将怀中的暖炉递过去。“照顾一下视觉么。”心鸢微笑着,淡淡说,“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我又不能帮你换个剑鞘,一年四季只穿这一套衣服,你不会厌倦吗?”温婉的少女依旧微笑着,眼睛轻轻弯折,看起来令人舒服。
“厌倦?”绿衫男子低头看了看肩上的披风,反而问,“那你看了主人三百多年,也厌倦了?”
“那不一样。”听到他提及玄炼,少女的神色便是一暗,扶着门前干枯冰冷的紫藤,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抓搔。
“……”看到少女如此的表情,绿衫男子也是一怔,回头,看着门外飘飞的鹅毛大雪。
“剑奴……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么?”良久,少女看着紫藤上落的雪,忽而发问。
听到那样的话,剑奴回头,看了她一眼,刚硬严肃的男子忽而微笑,淡淡,却有力地回答,“不会,我会跟着你,一直到死。”
那句话宛如一句誓言,在冰冷纯白的雪片中,簌簌震动了很久。
其实,谁又会知道呢,那个义无反顾离开幻界,甘愿孤身来到人间的少女,心底竟然是如此惧怕寂寞,惧怕孤独。
“很萧瑟,对吧。”就在男子出神的时候,身边少女轻轻缩了缩脖子,微笑着看着他。剑奴没出声,的确,现在的世界,宛如蓝衣少女离开幻界后的日子,天地间不是黑,便是白,单调而萧瑟。
蓝衣少女突发奇想,对着门边白茫茫的雪地催动幻术,只一指,厚厚的积雪中便有小树发芽抽枝,须臾之间已经长到三尺来高。既而,柔弱的枝干上抽出花苞,不一会儿,满树就开满了粉色的桃花,在风雪中一点点儿的送出幽香。
“好看吗?”蓝衣少女轻轻折下一枝花枝,微笑着举到男子面前。现在还是隆冬时节,离春天还远,可少女硬是用自己的术法,让冰天雪地里开出鲜花。
眼见少女还要催动幻术,绿衫男子急忙拉住她,淡淡提醒,“莫要太招摇了。”
就在两人凝视的刹那,却有人闻香赶来,不一会儿,就闪现在小巷子的尽头。
雪地里,两个身形妙曼的女子缓步走来,前面的衣着华贵,手腕上的金银绞镯叮当作响;后面跟着的是丫环打扮,头上两个总角,右手擎着一柄二十四骨的绣花紫竹伞,左手便扯着前面女子的衣袖,大呼小叫,“小姐你看,竟然是桃花,现在竟然有桃花?”
两人的到来显然是出了他们的意外,蓝衣少女怔了一会儿,才想起出身迎接,“是苏秀秀小姐吧,进来看看?”
前面小姐打扮得女子轻轻颔首,掠开头顶上的紫竹伞,看了看紫藤虬枝纵横的门匾。“真的是‘古缘轩’?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找到了。”苏秀秀的脸上涌起一团喜色,稍微一低头,便从伞底到了这门廊之下。
并没有惊异于蓝衣少女一口喊出了她的名字,她苏秀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世又好,模样又生得俊俏,汴梁城里无人不晓。
可当心鸢看着她的眼睛,反而一怔,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的拉住了身边绿衫男子。
待小丫环也收伞,抖落伞上厚厚的积雪,站在门廊之下,蓝衣少女才反应过来,伸手,淡淡地将一行人让进里屋。
“我走遍了这汴梁所有的金玉店,”苏秀秀开门见山,兀自在铺着软毡的檀木椅子上坐下,有些傲慢地道,“却没什么能看上眼的。知道你‘古缘轩’从来都卖些特别的东西,就来看看。”
还没等心鸢回答,身边的黄衣丫环就搭话,“我家小姐就看不上什么金啊玉啊的,太俗气,你这店里有什么稀罕玩意儿,统统拿上来,小姐不会亏待你的。”
听到那样的话,蓝衣少女反而一笑,“只把有些东西是拿钱买不到的。”话有深意,说的坐在椅子上的苏秀秀便是一怔,刚要反驳,却听蓝衣少女淡淡道,“你们先坐着,我去给你们拿东西。”
审视琳琅满目的饰品,蓝衣少女背对着她们,轻轻往铺着锦缎的托盘上放上几样首饰钗环,当看着摆在桌子正中的剔透的紫水晶梳子时,突然停住,依旧没有回头,淡淡问,“苏小姐是要……置办妆奁么?”
得道对方肯定的回答,心鸢便轻轻一笑,将紫水晶的梳子往桌子里面推了几分,才端着满满的托盘,放到苏秀秀面前。
心不在焉的在满盘的首饰中挑出了几样,锦衣少女拿出紫色的鲛绢轻轻揉着眼角,便将托盘推开,漫不经心的开口,“‘古缘轩’也不过如此,说什么汴梁最好的珠宝玉石店,浪得虚名。”朝身边的丫环示意,领会的黄衣丫环便拍下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对着面前的蓝衣少女趾高起昂,“这钱买下你那些东西绰绰有余了,真是的,什么破店。”
虽然从头到尾这个小丫头没说什么话,可她与心鸢目光交汇的一刻,蓝衣少女立刻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什么。
小丫环说完,立刻扶起椅子上的小姐,头一甩,忿忿的向门口走去。
见她们要走,心鸢反而舒了口气,也不说话,慢慢的跟在后面,恭送。
“等等。”苏秀秀却在门口停了下来,侧头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手指刚在桌子的方向,问,“那是什么?”小丫环讨好的眯起眼睛,望着那一点紫光,好一会儿,才说,“小姐,好像……是把梳子!”
“听馨,去看看。”苏秀秀好奇心起,顿住步子,指挥身边的小丫环。
可是,就在听馨伸手的瞬间,一直跟在后面的蓝衣少女却抢先了一步,一把将那一线紫光抓在手中。
“给我!”见蓝衣少女如此神秘,锦衣小姐的好奇心顿起,猛一跺脚,她的小丫环立刻领命,劈手从心鸢的手中夺下梳子,快跑着送到小姐手中。
可奇怪的是,心鸢手中的东西被夺,她并不着急,眼中虽然有一丝看不见的隐忧,更多的却是期待,玩味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子。
苏秀秀对那把紫水晶做的梳子一见钟情,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身边的小丫环已经朝蓝衣少女嚷嚷开来,“好个奸诈的老板,这么好的东西也不先拿出来。不知道我家小姐钟爱紫色吗?!”
“真的想要么?”对于她的出口中伤毫不在意,蓝衣少女反而笑盈盈的问。
听出了她话语中特别的意味,却误会了她的意图,苏秀秀拿鄙视的眼光瞥她,冷冷道,“不就是想多要几个钱,开口就是,今天算你走运,只要你能说的出,没有我苏秀秀给不起的。”
立刻领会了她家小姐的意思,黄衣丫环顺着她的话语,继续骄傲的说,“谁不知道我家小姐是京城首富的千金,哪里会将钱看在眼里,今儿是你走运了,便宜你了!”
“哦?”蓝衣少女轻轻挑眉,后退一步扶着桌子,若无其事的拨弄的衣领上的貂绒,“我说过了,有些东西是拿钱买不到的。如若我坚持不卖呢?”
“为什么?”这次反倒是苏秀秀惊诧,“打开门来做生意,不就是为了钱吗?”却下意识的攥紧手中晶莹剔透的紫水晶梳子,梳子的齿十分锋利,几乎刺破女子的手掌。
“是为了钱,”蓝衣少女淡淡点头,却又摇头,“可是有些东西,一旦选错了,可是要后悔痛苦一辈子的。”
说着,蓝衣少女竟然兀自在桌边坐下,继续神秘的道,“比如这把梳子,又比如……”
“又比如什么?”见蓝衣少女竟然卖起了关子,黄衣小丫环转动着猾黠的眼睛,帮她的小姐问完。
心鸢又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听馨一遍,才微笑着说完,“又比如……苏小姐的夫家,如果我猜的不错,只怕小姐大婚的日子,不远了吧。”
就在黄衣丫环出口的刹那,蓝衣少女竖掌,阻止了她的话语,这才上前,微笑着看着面前的锦衣小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宗昌是万中无一的好夫婿,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心鸢的脸上突然没有了笑容,神色肃穆,“有些东西一旦选错了,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我希望你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能用一颗宽容平和的心去对待。”
说着伸手,竟然将苏秀秀手中的梳子压到她的怀里,“喏,你若真的喜欢,送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就在蓝衣少女将紫水晶的梳子压到自己怀里的刹那,望着蓝衣少女深邃的几乎不见底的眼睛,心底竟然传来一个声音,淡淡警告,“小心听馨,还有,千万莫要忘了,千万要平和自己的心态,不管发生了什么。”
锦衣的小姐忽而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即使外面穿着雍容的狐腋裘衣,也抑制不住一阵阵的寒冷。
“这与你何干,还有,不许污辱我的宗郎,你根本不了解他……”虽然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苏秀秀却有些底气不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拉着身边的小丫环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却猛然惊住,即使外面鹅毛大雪纷飞,可宽阔悠长,用青石板铺就的通向大门的小路,却没有落下一星半点的雪花。不自意的回头,蓝衣少女含笑站在大堂的门口,眼睛恢复了清澈透明,看起来却更加令人恐惧。
耳边突然又响起了少女的叮嘱,宛如梦呓。苏秀秀便觉得黄衣丫环听馨扶着自己的手臂十分扎手,宛如万针锥刺,便触电般的甩开她的手臂,惊恐的看着身边惊诧的丫环……
难道真的被那个蓝衣少女说中了?!
独守空房的时候,原先锦衣华服的大小姐便怔怔的想。
以前的山盟海誓是那么动人,可没想到,那些誓言很快就变了质。宗昌啊宗昌,花前月下一字一句发下的誓言,竟然宛如水中倒影,倏忽而去。这么快,他就喜新厌旧了。
更没想到的是,就连那个跟着自己陪嫁过来的小丫环——听馨,都翻身爬上了二房的位置,不但与她平起平坐,还对她讥讽有加。
一语成谶。
“古缘轩”里看起来如此年幼无知的蓝衣少女,怎的会有如此犀利深刻的眼神?!
可她却不能离开他,就算看清了那个叫“宗昌”的男子,就算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爱情,甚至只剩下无边的怨毒与恚恨,苏秀秀却依旧不愿意离开他。有时候她会想,也许有一天,宗昌会再次对她好,毕竟他们曾经彼此相爱。尤其是,当她知道,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每天,坐在梳妆的铜镜前,用紫水晶的梳子慢慢梳理着长长的头发。可看着铜镜里那张过度瘦削苍白的脸,原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总是忍不住放声哭泣。就在她得知自己已经怀孕的时候,她本来的丫环听馨,心狠的将她赶到了柴房,完全霸占了属于她的一切。
一辈子没有遭受过如此的屈辱,可以千金大小姐却忍了下来。心底总是有一个希望支撑着她:只要自己能为宗昌生下一儿半子,他就一定会回心转意吧……
门外的紫藤花又开的繁盛了。
蓝衣少女含笑站在门前,仰望一团团的花簇,各色蝴蝶绕着花团翩跹起舞。
绿衫男子轻轻上前,将一封信笺放到了少女手中。
心鸢疑惑的打开信笺,只一眼,脸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猛地抓住身边绿衫男子的手,欢喜,“剑奴你知道吗?莎尼雅生了个龙凤胎呢。”
莎尼雅与青岚,在大漠上认识的一对璧人,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被蓝衣少女如此拉着,本来毫无知觉的绿衫男子,突然便起了一丝异样的情愫,一怔,才慢慢退开少女的手,稳定了一下情绪,淡淡地回答,“是么。”
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蓝衣少女用力点头。
心鸢再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嘴角的微笑越发动人。
可就在她欣喜的时候,一个女子慢慢上前,现在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嘴角原本天真无瑕的笑容立刻收敛,显然是认出了面前的女子,蓝衣少女慢慢展开一个淡淡的笑容,不亲近也不疏远,可就是有意无意的与对方拉开距离。
“宗夫人?怎么有空到我这‘古缘轩’来。”
望着面前已经不具备华美衣衫与高傲气质的女子,心鸢并没有惊诧,淡淡伸手请她进入。
可没想到,望着面前美丽动人如初的蓝衣少女,再回想自己衰老的容颜,破旧的麻衣,原本高贵的女子,就在门前,陡然间哭出了声音。
苏秀秀恸哭,蓝衣少女与绿衫男子却丝毫无觉,也不拦阻。待面前的麻布女子哭得声音弱了,才淡淡微笑,问,“哭够了么?”
看着心鸢几乎冷漠的神情,苏秀秀怔了一下,才缓缓擦干泪痕。觉得蓝衣少女只是拿自己取笑,终于端庄的行礼,“让姑娘见笑了。”说完,转身便走。
“不进来坐坐么?我这里有些茶品。”好像知道了她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蓝衣少女看着她的背影,忽而招呼。
苏秀秀诧然回头,可蓝衣少女的眼神,却是温柔而真诚的,没有丝毫调笑的意味。
麻布女子不由得热泪盈眶……
将大概的悲惨经历诉说了一遍,苏秀秀望着面前出奇平静的少女,悲哀的乞求,“心姑娘,我知道你的眼光深远,你说,宗昌他,会回心转意吗?”
定睛看着杯盘狼藉的蓝衣少女忽而皱眉,既而看着她冷笑,“怎么,你还想着他么。”“您的意思是,要我……离开宗昌?!”麻衣女子反而惊恐,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年轻的少女。
“回心转意,哼……”心鸢不答,只是冷笑着重复这句话。
被少女如此的表情所震慑,苏秀秀立刻底气不足,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小腹,突然便愤恨的低声,“都是听馨那贱人,若不是她……心姑娘,我当时真该听你的话。”“可是,”麻布女子却抬起头来,暗淡的眸子里立刻有了光亮,宛如闪电,瞬间照亮了她已经沧桑的面容。
“可是,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心姑娘,宗昌为了孩子,会回到我的身边,是不是!”
没料到面前的女子已经有了身孕,蓝衣少女一惊,下意识的攥紧手中的信笺,反问,“几个月了?”“大概两个月……”苏秀秀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幸福的潮红,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虽然还看不出来,可是,我已经能感受到这个小生命的蠕动。”
母性的光辉让原本苍老的女子,陡然间十分动人。可是,听到那样既羞涩又欣慰的话,心鸢攥紧信笺的手便是一抖,霍然起身。
苏秀秀大惊,惶恐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一时也跟着不知所措的站起来。
“看来……我说什么也没用了……”心鸢喃喃自语,完全不理会面前茫然无措的女子。
却陡然间抬头,眼神出奇的犀利,紧盯了面前的女子一会儿,才慢慢变得柔和,忽而微笑着开口,“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竟然丢下茫然的女子,夺门而出。
“心鸢你去哪儿?!”门口立刻传来绿衫男子焦急疑惑的呼喊。
一盏茶的功夫,蓝衣少女终于再次出现在门口,手中拎着几包东西。
“久等了。”风尘仆仆的回到她身边,心鸢却没有丝毫的喘息,将纸包放在她的手中。
“这是……”麻布女子恍惚的看着那些纸包,问。
“安胎药。”蓝衣少女干脆的回答。
送走了苏秀秀,站在门前,剑奴仔细的看身边少女,突然便皱起了眉。“心鸢,你的身上有杀气。”绿衫男子直言不讳,语气里甚至有些警告的意味。
“晚了……”从没有看到过少女如此的眼神,剑奴突然就觉得冷,听身边少女冷哼一声,淡淡回答,“可不是有杀气么,那‘安胎药’里是‘大红花’,我要她的孩子横死腹中!”
“大红花?你要她流产?!”剑奴终于忍不住出声,些许惊恐的看着面前的蓝衣少女。一直都觉得她是个温婉的孩子,虽然冷漠,却心地善良,可为什么……
“为什么?!”剑奴脱口而出,努力抑制着全身的颤抖。
蓝衣少女显然是稳定了一些,眸子里的杀意退去,可那种纯净如婴儿蓝的色彩,却令绿衫男子更加害怕。
“我不喜欢她。”蓝衣少女淡淡微笑,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吃了心鸢送的“安胎药”,可稍微一动,肚子便生生的绞痛起来,到了傍晚,终于痛得无法自抑,流了产。未成形的骨肉,便活生生的从身体里分离出来。奇怪的是,苏秀秀并不感觉虚软而无力,只是一颗心,拼命撕扯着,几乎跳出她的胸膛。
她的孩子,还没有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就生生的死去了。
自己一人蜗居在柴房,根本没人知道在她的身体内发生的一切。苏秀秀默默流泪,好久好久,才慢慢的走出柴房,向宗昌的房间走去——毕竟,那死去的孩子,可是他的骨肉,她要让他知道,他的骨肉,还不及叫他一声“爹爹”,就死去了。
可经过自己以前的房间时,却听到了令人怵目惊心的密谋。那最为奢华的房间,现在已经被她以前的小丫环听馨霸占,苏秀秀就在房间外,听听馨与她一个小丫环的秘密的合计。
原来,听馨已经从闲言碎语中察觉了苏秀秀的怀孕,顾及到对她的地位的不利,准备置她于死地!
“夫人,用这药把她的孩子打掉吗?”暗淡摇曳的烛火中,心腹小丫环低声问。
“哼,没那么简单。”听馨慢慢攥紧带着甲套的手指,直到那些白玉般的甲套一根一根的折断在手心,才咬牙切齿,“加大分量,我要她……直接死!”
看着原本是身边伶俐丫环的听馨,那张脸在闪烁的灯火中,宛如厉鬼!苏秀秀立刻扣住自己的喉咙,将惊呼完全的压在嗓子里,既而顺着窗下的墙壁滑到地上,浑身颤抖。
没想到,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丫环,竟然对她如此狠心决情。
“吱呀”一声门开了,听馨和她的心腹小丫环各自散去,只剩下苏秀秀在窗根下瑟瑟发抖了好久,才勉强能站起来。若不是今夜的流产,恐怕自己早晚都会死在她的手中!
对,去,去告诉宗昌!混沌的心底终于有一个念头清晰的传来,女子冰冷发抖的全身慢慢恢复了一丝知觉,便踉跄着朝她丈夫的卧室跑去。
在门口,房间里却突然传来听馨的浪笑,以及极为痛苦又十分愉悦的呻吟。麻衣女子便突然怔在门口。原来,听馨竟然先她一步……
呻吟过后,便传来宗昌略有些喘息的问话,“……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听馨立刻用发嗲的娇声回答,“放心,我让霜华着手去办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那就好……”黑暗中传来男子的冷笑,怨毒的发泄,“苏秀秀那贱人,我早就腻歪了。若不是她爹财大气粗,我会娶她……”忽而又不放心的问,“真的万无一失?”“放心吧,”里面的女声撒娇而沾粘,故意拖长了音,“我找来的药一旦融入身体,大罗神仙也甭想救活。到时候咱们就一口咬定那贱人是死于流产,反正衙门那边你都打点好了……那老头子只这贱人一个女儿,到时候他的家产,还不都是我们的……”
紧接着,黑黢黢的房间里便传来肆无忌惮的浪笑……
里面又传来了刺耳的呻吟声,外面的苏秀秀已经泪流满面。自己真心真意爱着的男子,竟然是如此的狼心狗肺,竟然要千方百计的要自己死!
如果不是自己今夜流了产,恐怕,便要不明不白的死去!而自己,为他付出的青春,爱,真的就全白费了吗?全白费了吗?!耳边的浪笑与呻吟越发令门外的女子全身颤抖,却是因为满满的狠,满满的不甘,苏秀秀慢慢摸索着身上,就摸到了那把紫水晶的梳子。尖利的齿,以前几乎差点儿刺破了她的手掌。
女子握紧了梳子,摸索着,慢慢将手放在了门上……
子夜。
当蓝衣少女与身后端着烛台的绿衫男子开门的时候,便看见了全身是血的苏秀秀,可她仿佛疯了一般,即使一半的大门都打开了,她却依旧在拍打着另一半门,目光空洞。每拍一下,手上淋漓的血便溅出一分,在漆黑的大门上留下一个猩红的血手印。
蓝衣少女怔了一下,却还是预料当中,很快恢复了平静,轻轻摇了摇面前的麻衣女子。这一轻轻的触碰,手指上立刻沾满了冰冷的血。
苏秀秀反应过来,眼睛却依旧出奇的空洞,慢慢举起手中淋漓鲜血的紫水晶梳子,给少女看,口中还喃喃,“心姑娘,我把他们都杀了……我用梳子刺穿了他们的喉咙……你看,这是他们的血,你看,你看……”
说着,竟然就朝着心鸢的脸伸过来,略微凝固的血便顺着胳膊淅沥流下。
剑奴立刻将蓝衣少女扯到身后,另一手猛地抓住苏秀秀的胳膊,只一用力,袖子里便有血渗出来。让身经百战,沐血而存的男子都忍不住一颤。
“苏秀秀!”心鸢却猛地推开剑奴,冷利的紧盯面前女子,“我不是说过了,要你忍耐吗?要你千万平和自己的心态,你为什么不听!啊!!”说着,一个响亮的耳光便打在了几乎神志不清的苏秀秀脸上,将她打得便是一个踉跄。
神色麻木的女子扶着脸,突然惊醒,便哭出了声音,戛声,“我是那么爱他,可他……”
“走吧,”清晨的时候,蓝衣少女站在晨曦里,对着面前的苏秀秀挥手,“我们已经把你送出了城,趁着他们还没发觉,走得越远越好。”
望着送行的一对男女,苏秀秀张了张口,眼圈却先红了。
“去吧。”心鸢轻轻的点点头,仔细叮嘱,“以后隐姓埋名,千万别回来了。若是没钱了,就将那紫水晶的梳子卖掉,应该能撑一段日子。”
苏秀秀站直了身子,突然便深深的鞠了一个躬。一颗泪水便从她的脸颊,跌落到草丛里。
“过新的日子,忘掉这里的一切。”望着苏秀秀渐渐远去的身影,蓝衣少女突然放声喊。
剑奴侧头,看着身边的少女,终于明白了她所有的用心,不由,释然微笑。
第六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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