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光的背后 > 第七章

?    我的心一下子又悬空了,那家研究所说没有学校的改派,他们没法接收我。在这个落雪的深夜,我涂完这篇日记后仍然无法入睡,我不想说:“晚安,西安!”因为我坚信还有那一小块雪。

    经过高二寒假和陈耀的那次谈话后,我大致了解到他的爱情婚姻观,但仅到大致为止,对于他内心的具体道路我没法看清楚,因为我连我自己的内心都看不清楚,我只知道尽头是音乐,可这途经的路上一片漆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我在很迷糊的状态下向前迈着步子,下一步是悬崖?是墙壁?我真的没法看清楚。

    现在回想起赵菲,觉得她还真的挺漂亮的,只是当时没注意。她现在在外地上大学,不知她对陈耀的感情是否还依旧?陈耀说在高中时他就向她明确了他的态度,所以人家早已“改邪归正”了。

    我问陈耀,你现在不像我还在上学,你已经参加了工作,就对婚姻没有一点想法?他说想法当然有,并且早在你上高中时就有了,而且在那时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我说你还真的认真了?他说是的,他的人生观正是在那时开始形成的。“人生观”?要是别的什么朋友跟我提这个词的话,我一定会拿这跟他开玩笑的。可是陈耀就让我无法用戏谑的姿态去打趣,尤其当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在我看来,陈耀不仅是我现实生活中的最好的朋友,而且是我的灵魂的唯一知己。他说他其实看不清来途,他只知道尽头是文学,可这途经的路上一片漆黑,他正在谨慎地迈着步子,每一步都踩在向往的方向上,不管多遥远,他总是在一天一天地靠近。

    这话是他说的吗?这是我说的吗?灵魂的知己,所以如此地相似,灵魂的知己,所以不是自己,所以又有些许的不同。

    陈耀说家里给他介绍对象了。父母的心他怎能不理解?他非常地理解。可他的心呢?父母是没法理解的。陈耀的性格决定了他是一定要痛苦的,内心狂野,外在温顺。以至他对父母的“合理”举措不知如何应对。

    大一寒假。我是学生,他是老师,当然都有寒假了。我们都回到了家,回到那个偏远的小山村。

    临近过年的几天里,雪特别的多,时不时地就要飘一阵。似乎没有人讨厌这雪的罗嗦,大人们总是带着喜悦的神色向窗户外望一望,“又下了啊!”瑞雪照丰年。孩子们这时是面对寒冷显得最勇敢的人,冻得发红的耳朵这时已热得发烫,索性把围脖抹下来,拴在自己刚刚堆的雪人的脖子上。对于我和陈耀来说,这雪就是年味的象征,没有雪,这年将不会作为独特的一天而存在,它仅是我们生活中的一天而已。大晴天,太阳慵懒地挂在天上,干裂的路面被北风刮起一阵尘土,这风里还夹杂着有虫洞的枯叶和牛粪的味道。所以我们也喜欢这雪。

    这天,我冒雪去陈耀家。一进门,他母亲就急忙从炕上下来(炕?是的,它是我们这儿冬天里最温馨的去处),帮我用笤帚扫去身上的雪,说:“冷吧,快上炕。”他母亲很热情,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就像我母亲对陈耀也很热情,因为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但是今天尤其热情。我走向炕边时,看到炕上除了陈耀和他父亲外,还有一个陌生的姑娘。我站在炕跟前听他母亲介绍,“她是我们家一个远房亲戚,叫鲁小凤。”我向她点了一下头,表示初次见面,并没有说:“你好!”我们这儿不习惯说这个。然后又看着陈耀,他说:“干吗呀?快上炕来。”

    我们五个人坐在他们家的大热炕上。他父亲抽了一口劣质香烟,对着我和陈耀说:“你们俩总算是有出息,现在都在西安城里,咱们村很多人都很羡慕呢。”随后朝陈耀他母亲笑了笑,又抽了一口。他没有给我发烟,那当然了,他们怎么会知道像我这样有“出息”的好孩子还抽烟?而我之所以说他抽的是劣质香烟,就因为我在大学里抽的烟要比他抽的高一个档次。我说:“虽然都在西安,可陈耀已经在工作挣钱了,而我只不过在上学,还要交学费。”他摆了一下左手,“现在是这样,可等你毕业了,将来比我们家陈耀还要有出息。”这次,连他那被烟雾笼罩的皱纹都很开心,这或许是有人在夸他儿子的缘故。将来?毕业?我不置可否地低头向自己笑了笑。

    他母亲对我说:“陈重,还记得和你们小时侯一块上学咱们村的那个陈胜军吗?”从她说话的姿态和语气看,好象她要说的才是今天的核心问题,她要演的才是今天的正戏。我说我记得,只是自上高中后好象就一直再没见过。其实岂只是他,我的好多小学同学在我的记忆里都是这样的。上高中后,回家时间少,偶尔假期回家了,多数也是在家里呆着看书,最多去陈耀家逛逛。而和以前的同学好象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了,这倒不是说我成绩好,比别人上的学多,就看不起人了。这绝对不是。而是大家真的活在各自不同的世界里,至少内心世界很不相同。所以好象无法勾通也没有互相勾通的必要。有时在村里的街道上碰见,打个招呼都很勉强。这是很自然的事,大家何必要那么违心地活着?我可不会像大人那样为了无味的人际网络而干那串门的勾当。

    她继续说:“你小时候有一次惹了人家,还被老师罚站了一节课呢。”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那次本是他先惹的我。陈胜军这家伙一向爱捉弄同学,他趁下课时间大家都在教室外边玩,就偷偷翻开一个女生的文具盒,然后在人家的橡皮上写上我的名字。等下一节课下后,那个女生拿着橡皮来找我,我一下就猜到是他干的,我看着靠墙坐着的他,他一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面又忍不住得意地偷笑,要他做这样的表情表演还真难为他了。那个女生也对我说肯定是他干的。我把橡皮还给那个女生,仿佛有了她的信任就像得到了战友的有力支援,我满怀信心地走向黑板。你不会以为我迷了方向吧,走向黑板干吗?我在黑板的下沿上搜集了满满一把的粉笔灰,当然这个动作有一定的隐秘性,还被老师的讲桌掩护得严严实实,陈胜军一点也没有看到。我把攥着粉笔灰的手背在身后,镇静地走到他跟前,他还依然得意地坐做在位子上抬头看着我。他的这幅死猪般的笑容真让我恶心,我看到他的心在无耻地讲话——我知道你知道是我干的,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有证据吗?我伸出左手,说:“你看,这是什么?”等他瞪大眼睛准备细观的那一瞬间,我右手一把灰就扬了过去。

    结果,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被老师罚站了一节课。

    结果?是呀!可怕的结果。大家看到的只有结果,导致它的所有元素大家都可以淡忘,忽略,可结束某一事件的结果却被大家牢牢地记住了。我们在对待很多事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吗?佛说,有因才有果。我们也都相信。可是我们在这繁杂的社会里经营很多勾当的时候,哪里还存有什么神圣的信念?毕竟在这个世上,和尚还是少。

    他母亲向我提起这件事,只是为了使我能够更加清晰地记起陈胜军这个人,而并没有要就此事展开的意思,关于这件事她就说了那一句话。因为她有她的主题。她说:“他这几年在做小生意,去年都已经结婚了。现在他媳妇都怀上好几个月了,他父母可真有福呀,眼看着就要抱孙子了。”他父亲附和着,“是呀,他父亲比我还小两岁。”“到时人家三代人,有老的有小的,活得多实在呀。人一辈子还图啥呢,有儿孙在身边围着,一家人高高兴兴地那就足了。”他母亲说得很动情,但好象又隐藏着一点责备和难过。他父亲说:“我们其实一直都为你们俩感到骄傲,你们能成为今天这样,我们也真的很欣慰。我们一天天在变老,你们俩都不在家,你父母还好,还有你哥在身边,可我们家……”叹了一声又说:“其实什么事情都难两全,我们也知道,当然不可能让你们在我们身边把学上成,只是到了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了。”

    这气氛一下子与我刚进门的时候大相径庭,陈耀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我很明白他父母说这些话的意思,他父亲刚才那句“到了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了”不就是想说“男大当婚”吗。大家都沉默了。我说:“其实陈耀现在参加工作了,也该考虑考虑婚姻的事了。”我不知道我这话是为了应付这沉默?还是出于对朋友的一种劝解?抑或是给予自己灵魂知己的一种尴尬?他母亲很高兴,“还是陈重懂道理啊!”

    看来陈耀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受不住了,他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在炕上也窝了这么久了。”我不知道他所说的“我们”到底都包括谁。他母亲说:“那也好,你们年轻人也不怕冷。小凤,你也跟着一块出去逛逛。”在下炕穿鞋时,我看见这个叫鲁小凤的姑娘穿着一双很白的羊毛袜子,好象是为什么特别的日子而专门穿的一双新袜子。我又隐约窥见自己仿佛不再像从前那样纯洁了,大概他父亲说的话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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