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离开草原之前最后一次与女孩见面是在吉布东我上次和她见过的地方，她喝退了所有跟随她的狼，一个人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不知道她一个人生活在狼群中的孤独，也许她感到我才是她的同类，或者她越来越意识到这一点，想走近我，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和我才是最像的。但我想她只要一声呼叫，或者敲几下手中的木棒，那些走散的狼就会又转回来，我仍然十分担心。我不肯从大灰马上下来。大灰马也认出女孩，又粗又硬的毛发向天空竖起。
这时天又要下雪了，昏昏沉沉像是快要黑下来。
我不从马上下来，女孩也不为我和大灰马让路，这样对峙着。我不知道对峙的结果会是什么。女孩的头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凌乱地挡住她的脸，而是规整到耳朵后面。她似乎看起来很好看，像蜜蜂镇上时髦的小姑娘，但她却一点不像是有着蒙古血统的女孩，相比较而言她显得要瘦弱，更像是汉族女孩。我一直都相信她是多年前我母亲妹妹的女儿，尽管还没有得到证实，但我已经预感到了。也许她是受到别的女孩的影响，或者她是为了和我见面，才将自己打扮得这么漂亮，我这样想着。但她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也许她根本不会说话，所以才这么等着。
“喂，你会说话吗？”我忍无可忍问。
我一问，那女孩就向前走几步，大灰马立刻向后退几步，并且身上的马肉开始发抖。我使劲用两腿夹住大灰马，不使它后退。女孩见大灰马后退，于是不再前进。
“你是谁？”我大声问。这时女孩又向前走一步，大灰马又要后退，被我用两只腿死死卡住。我感到远处一处高地后面有一只黑影晃动了一下，我预感到那是一只狼。
女孩也已经感觉到了，突然转身将手中握着的一样东西扔了出去，那个黑影立刻向着更远的地方撤了。简直是太神奇了，让人不可思议。我在想人在向人的转化中究竟做了什么呢，人的思维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左右着自身的进程，他们还可以在狼群中保存着自己，我的认识却那么肤浅，人类已经壮大了。
也许我应该从马上下来，我想女孩也许有什么要对我说，或者她想和我这个人——她的同类交朋友。我当然也希望和她交朋友，我感觉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孩，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也许她是想重回人类吧，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帮她这个忙。
我从大灰马背上跳了下来，大灰马立刻鸣叫起来，来回走动着，竟然扬起四蹄跑了。我跟在后面追出一段路，没追上。我回转身到那女孩面前，把我戴着的一条围巾从脖子上取下来，扔给她。女孩接过我扔过去的围巾戴在自己脖子上。我扔东西给她是希望她能让开道路放我过去。没了大灰马我已经很恼火了，我要走到开亮才能到家。而我想找个坑躲起来，我害怕狼会把我吃掉，天亮时再走。
我在前面走时，女孩竟然跟在我身后，这让我感到惊讶。也许是她收了我扔给她东西，或者她觉得我扔东西给她就是让她跟着我走。我们沉默着走了一会儿，眼看天就快黑下来了，我有些焦急。就在这时，大灰马又愤着四蹄跑回来了。这一次它这么近距离地面对女孩，竟然没有再胆怯，也许是它看见我已经和女孩走在一起了，或者是天快黑了它的马眼看不清。我要上马，女孩竟然也站到了马边，等我翻身上马时，她竟然向我伸出手。我一抬腿，大灰马立刻向前奔去。但我走出去不远，回头，那女孩还站在我上马的地方，夜色开始袭击了她的身体，变得模糊不清。我掉转马头，向女孩奔跑过去。
马到女孩跟前时，我伸出一只手去抓住她的一只手。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大灰马驼着我和女孩向前飞驰着。我感到狼也许就快出现了，但有这个女子在我的身后，狼又能怎么样呢。当大灰马奔过那片荒芜的草地时，狼并没有出现，这时候狼会如此沉寂是不多见的，一定是我身后的女子，那些狼只能缩在土丘后面不敢露面。
我没有把女孩带回屋，而是在离着屋子还有一段距离下马，并让她从马上下来。这个夜晚似乎变得不寻常起来，这个马背上的女子让人看不清，她的身份令人怀疑，我究竟遇见了什么，我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重新上马，匆匆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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