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年前我艾拉阿姨的女儿不易而飞,母亲说是被狼叼走了。那一年草原上的草长得特别冒盛,表妹就是在那一年被狼叼走的,一群狼来过之后,小女孩突然就不见了。母亲急着去寻找,但已经来不及了,母亲没有追上那群狼。多年以后,母亲一直在为这件事深深自责,是她没有看管好汉女,使她离开了这个屋子。母亲每天都会很早起来,然后跪在地上赎罪。
然而在二十年后,我的表妹汉女突然回来了。母亲惊奇地发现在一群狼的中间有一个人站在那儿,身体被几块破旧的布覆盖。母亲还惊奇地发现那人还是个女人,那几片破布盖不住她在月色下发出白色暗光的**。母亲几乎快要晕过去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由母亲支撑着这个家的,并且由母亲替我驱赶着外面的狼。这一次母亲和狼的对峙很快就结束了,她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
“天行,快来,快……”
在母亲的惊呼声中,我匆匆跑过去。我朝着屋外看去,在离屋有二十几米远的地方,在一群狼的中间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子,手里握着一根发黑的木棒或者是一截人骨。她站立的位置不上前也不靠后,显然要比围拢在她周围的狼高出很多,很明显矗立在那儿,让人很容易就发现她。她的头发很散乱被风吹着遮住半边脸。群狼一动不动地站立,它们在等待时机。
“快去把枪拿来。”
我缓慢向后退去,然后迅速转身朝着母亲平日藏猎枪的地方跑去。枪里已经没有弹药了,母亲是知道的,母亲是想用枪来镇住那些前进的狼。我把枪交到母亲手里,这时狼群开始骚动,有几只狼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并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但这些狼并没有离去,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都注视着母亲手中的枪。母亲接过枪并没有立即端起,她知道一旦她端起枪没有发出子弹,狼就会识破她。
那个女子仍就一动不动站在狼群中,刚才狼群骚动时她也没动。她好像在看母亲手中的枪,或者是在看母亲身上穿的衣服。我不敢再往后退了,这样只会引起狼的怀疑,它们会立刻进攻上来。
“你别动。”母亲头也不回严厉说。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我感到那些狼随时会冲上来。其实我是不适合在草原上生活,更不适合过游牧民族的生活。母亲平日里就说我不像一个草原男人,没有草原男人的那种凶猛和剽悍,这一点我必须承认。母亲说我如果在这里生活久了,说不定有一天会被狼给吃了。母亲经常在为我的生命安危担忧,尽管我感到死也许不会那么轻易就落到我的头上,当死亡真的降落到我的头上,也许我会落下泪来。
母亲说我像我父亲活着的时候,他不是蒙古人,而是汉人,是上海人。他是第一批下放到母亲那里的知青。尽管父亲胆小如鼠但母亲还是嫁给了他,所谓的嫁,其实是在某一天夜里父亲偷偷来到了母亲的床前,就这样他们永远在一起了。据说那时候外公还站出来反对过,但母亲并没有把外公的话听进去。而且她是在和父亲偷偷摸摸半年多之后才被外公发现的,那时她已经怀着我了。
母亲最初并没有意识到那个站在狼群中的女子就是二十年前她妹妹的女儿,算起来她也该有二十二岁了,在她出生后不久她的母亲便匆匆离开人世。汉女是她母亲和另一个下放到草原上的汉族男人生的,她生下汉女后那男人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们母女。在汉女母亲快死去的时候,她拉着我母亲的手,要母亲一定照看着汉女,让她到十八岁时找一个好一点的人家。母亲没能帮她亲妹妹完成这个心愿,为此陷入深深的颤悔中。
“快去取火来。”母亲小声却有力地说。
“没有火了。”
“你快后退,把门关上。”母亲在命令着我。
“那我们的羊怎么办?”
母亲迟疑了,如果没了羊,我们拿什么生活呢。母亲准备卖了那些羊送我去上海过南方人的生活。
就在这时一只狼突然从狼群中离去。我和母亲都紧张起来,显然这只狼是去屋子后面寻找另一条路径去了,接下来它们就会采取行动。这时候母亲毅然端起了枪,做出要向狼群扫射的姿态。狼目睹这一切,再次一阵骚动。狼群向后退去,退出四五米之后又站定。显然它们已经开始在怀疑母亲手中枪的真假了,它们有理由相信母亲手中的枪是空的,没有弹药。
“快去吹号。”母亲小声吼叫。
号角对着天空凄厉地响起。狼群又是一阵骚动,又向后退去几米,之后又站定。今天的狼和往日的狼竟然不同了,以往亮出任何一样东西它们就会撤退,但今天却一动不动。也许是从一开始它们就占了气势上的优势。母亲得想出一个办法来对付这些家伙,否则它们会没完没了。母亲注意到那个狼群中站立的女子,她随着狼群一起向后退,然后又随着狼群一起站定。
“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生火。”母亲急切地说。
我立刻跑进厨房找可以引火的干草。我还没有找到时,母亲在外面急声说狼又上来了。果然那群狼又回到最初站立的位置。
“那只绕过去的狼已经回去了,它们已经知道我们的底细了。”母亲小声说。
“那该怎么办?”我紧张地问。
“别怕,只要我们坚持五分钟,救兵就会到的。”
救兵真的会到来吗,我表示怀疑。
“快去把你的家伙拿过来。”
我飞速去拿我平日用来练身的一把祖上传下来的旧军刀,据说还是日本人侵略中国时弄丢的,被外祖公捡到。
当我重新走出来时,那群狼又向前近了几米。狼群中有狼在咆哮着,不时向着天空发出凄厉的鸣叫声。母亲和我都注意到尽管那群狼在向前推进,但那个女子却一动不动,仍旧站在原地,她已经落在了狼群的后面。显然这群狼已经得知眼前的一切对它们已经没有任何危险了,属于它们的胜利就在眼前。
在这性命悠关之时,母亲命令我立刻后退。但我没有听她的。我紧握手中的旧军刀,汗毛直立。心中有一团东西串上来,又落下去,像是我的一颗心。我和母亲都希望听到我们号角的努日和吉卡快点到来,与此同时我和母亲都感到努日和吉卡永远都不会赶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狼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那女子。那女子仍站在最初站立的地方,手中握着那根木棍或人骨,毫无表示。那只回头的狼又转回头来朝向我和母亲竟然加快了脚步。十五米、十米、五米……就在头狼抬起前爪要扑向我和母亲时,远处突然响起一串敲击木棒的声音。头狼突然停止动静,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狼都不再动弹,原地待命。
我双手握着的那把旧军刀已经在发抖了。而此刻母亲已经横握起那把枪,她的手也已经在发颤。这时的狼群在离我和母亲不到五米的地方静静等候着,像是在等待最后的一道命令。这样又僵持了一会儿,远处的木棒敲击声再次响起,让我和母亲感到意外的是那些狼竟然纷纷向后退去,一直退到那个一直站在远处的女子身边。我大汗淋漓起来,几乎瘫倒在地上。这时狼群中不时传出凄厉的呼叫,也许是对那女子所做出的决定感到不满。尽管如此,没有一只狼再返回来,而是一边发出不满的叫声,一边向黑暗深处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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