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当派镇派武功有“天玄掌”和“箫雨落英剑”。“天玄掌”其掌法变化无穷,往往是出其不意,令人似是而非,从而迷惑敌人以致胜。“天玄掌”共有十二招四十八式,每一式都蕴藏无限杀机。而其中最厉害的一招,当属“锋回路转了”,这一招乃是“天玄掌”中专为处于困境,在绝处当中求生而创,掌势威猛,很难匹敌。而“箫雨落英剑”则是由当年的剑圣李修元所创,共有七十二式,为剑法之王。传当年李修元僻居山林修习剑法,研习三年而一直毫无进展。这日来到庐前的桃花林中喝酒赏花以解愁,朋友谢常欢则在一旁吹箫以解其烦愁,不料李修元从他的箫声突生灵感,拔剑挥舞不休,满园的桃花皆被他的剑气所振,纷纷落下,故而便将此剑法唤作“箫雨落英剑”。“箫雨落英剑”剑法飘逸潇洒,令人赏心悦目,可在优美的剑招之下,却蕴藏着无限杀机。“箫雨落英剑”中,最厉害的一招当属“穿云夺日”,与“锋回路转”不同,这一招是专为攻击对手,力求一剑致命而创,它的窍门在于出剑时集合了身体腰部、肩膀、手臂、手腕的力量,快速无比,力道十足,让人很难闪避。
杨迥义不但教徐焕“天玄掌”和“箫雨落英剑”,还教他这么多年行走江湖,所遇见过的很多门派的武功,比如少林的金刚拳和火僧棍,两广的“霹雳腿”,四川的峨眉剑等等。徐焕资质本就不低,再加上他学得十分用功,到了一年的时间,可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武功是非同小可。
这一日傍晚,师父让他随便耍几套武功来看看。徐焕知道师父是想知道他近来武功练得如何了,当下也不敢怠慢,便先耍了一遍霹雳腿,接着来一趟少林火僧棍,然后再打一套“箫雨落英剑”。直舞得虎虎生风,沙飞尘扬。特别是一套“箫雨落英剑”,打得刚柔并济,不温不火,挥洒自如。要说在所有武功中,最难练的便是“箫雨落英剑”,练这套剑法,最忌的便是刚性不足,柔性有余,或是柔性不足,刚性过剩。前者看似霸气十足,但动作不够挥洒优美,反而减低了杀伤力。后者动作优美有余而劲力不足,故而威慑力也大减。而徐焕舞得不温不火,刚好到位,这令杨迥义也不由得从内心发出赞叹。想当年,杨迥义练这套剑法,花了好几年的功夫方才领悟其中奥妙,而徐焕竟能在短短一年内能练到如此地步,不能不令他佩服。
“好,焕儿的武功真是大有长进,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杨迥义待他舞完剑说道。
“可你知道武术的三重境界是什么吗?”杨迥义随即又问道。
徐焕摇了摇头,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是武术的三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是通融,天下的武功招式皆了然于胸,和人比武,自然能处处立于上风。”杨迥义道。
徐焕心想:不错,若是熟悉天下各种武功招式,和人比武,还会惧怕什么?但若要能精通天下武功,可是十分不简单。不但如此,简直是不可能的。天下的武功流派如此繁多,谁又能什么都能学到?就是有那份精力,又有多少个门派肯轻易将本派武功传授于你?那既然是不可能,师父又说这是武术的第一重境界,究竟是何意?对了,师父的意思定不是说一定要会天下所有的武功,而是对天下各门派武功的特点以及它们的优劣处都一一精通,这样和他们比武,定能处于上风。这一点,只要有心,并不是不能做到。可师父说武功有三重境界,可见除了这点,还有更厉害的境界。他实在想不通,若一个人通融天下各种武功,还能有人武功比他更高。
“第二重境界便是智慧。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以死的招式对付活的人,必然要处于下风。而若能以活的招式去对付人,情况就会不同。”杨迥义道。
他见徐焕听了似解非解,随即又道:“不信你现在用‘天玄掌’来击我。”
徐焕听言,便使出一招“天玄掌”中的“声东击西”。这一招看似要击对方右边,实际上却是要攻击对方左边,若对方不留心这点,必然中招无疑。
杨迥义见状也不慌不忙,使出一招“欲走还留”,看似要躲避徐焕的掌力,却反过来要抓徐焕的手腕。
徐焕见状有些吃惊,他想不到师父会以这一招来应对。因为在他想来,若使出“欲走还留”来应对“声东击西”,对方出掌在先,自己出掌在后,不但抓不着对方,反而自己先要中掌,可谓是得不偿失。可师父毕竟是行走江湖多年,不知道有多少江湖豪杰败在他手下,他以这一招来应对自然有他的道理。徐焕这样一想,心中有些慌了,不知是否要变招。
正在这时,突见本来身形要往后退的师父突然往右边一闪,同时右掌朝上袭向他的下巴,左脚也提至半空,这一招正是“天玄掌”中的“欺上瞒下”。若是徐焕身形够快,避得了他的右掌,杨迥义的左脚会立马踢到,除非是反应极快的人,才能避开。
徐焕料不到他会中途变招,所以避了他的右掌,没能避开他的左脚,胸口结实挨了一踢,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当下,徐焕对师父的武功更加佩服。
杨迥义道:“同样是用‘天玄掌’,你攻我守,你还占先机,可是我赢了,你却输了。原因就是我动脑子中途变招,而你没能想出应变的方法。”
徐焕点了点头。
“在与人对敌当中,要时时想着如何与人应招、对招,更要懂得变招以致胜。同时,还要留心对方的死穴和破绽在何处,若是找到了,抓住机会攻击,对方往往便会落败。”杨迥义道。
“所谓的死穴,就是对方的弱点。武功再厉害的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地方,比如说有的人善拳术,却疏于腿功,下盘便是他的死穴。所谓的破绽,就是对方在行招的当中,肯定有一个容易让人进攻的部位。能够找到他的破绽,也就能轻易地击败他。”隔了一阵,杨迥义又补充道。
徐焕心想:若是一个人精通天下各种武功,又善于动脑,和人比武,谁还能胜他呀?可师父又说还有第三重境界,这第三重境界显然是最高的境界,这最高的境界是什么?难道还真能比第二重境界厉害得多?他倒是十分想知道。
于是他问道:“师父,那武功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杨迥义道:“武功的最高境界就是意志。若你碰上一个和你一样精通天下各种武功,同时又善于动脑的人,你唯一能取胜的就是你的意志。谁取胜的愿望强,谁才能最终获胜,古人云‘狭路相逢勇者胜’,便是这样的道理。”
徐焕听罢,恍然大悟。
他从来没想过习武还有如此高深的道理,听罢师父所说,对师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今你的武功虽不能说是盖世绝伦,但在当世少年当中,也已是十分少见。以后还能有多大修为,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杨迥义隔了一会,缓缓地道。
“你的武功要想再上一层楼,需要多用心去看、去想,而不光光是练。习武和比武一样,都是要动脑的。”杨迥义又道。
徐焕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我也不想再教你了,你我就此分手吧。为师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你也要过你自己的生活。”杨迥义道。
徐焕闻言,犹如五雷轰顶。
他一年来早已习惯了师父在身旁教他习武,师父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在耳里,师父的每一个动作他都看得仔细。如今乍一听说师父要离开,怎能不让他吃惊和痛苦呢?
他扑通一声跪下道:“师父你别走,徒儿愿伺侯你一辈子。”
杨迥义道:“傻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既然能相遇,也必然要分离,这是一定的。”
徐焕道:“师父急着要走,是不是徒儿有什么地方怠慢了师父?”
杨迥义摇头道:“没有。”
徐焕又道:“那是不是徒儿偷懒,没用功习武?”
杨迥义依旧摇头道:“不是。”
“那到底是何原因,让师父急于离开徒儿?徒儿还想多向师父学几年武,多服伺师父几年。”徐焕哭着道。
杨迥义叹道:“其实我也不想离开你,我行走江湖多年,也收过两个徒弟,但像你这样好的徒儿,我还是第一次碰见。”
“可是,我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去办。”过了一会,杨迥义又道。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让师父狠心抛下徒儿呢?师父倒是说说看。”徐焕问道。
“这……”杨迥义话到嘴边又咽下。
“好吧,我看你品性忠厚,也不想瞒你了。”过了好久,杨迥义才说道。
杨迥义自从见了徐焕,便想让他加入“红花会”,但一直无机会说出口。而今,他觉得最好的机会来了,同时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了。现在若不对徐焕说出来,只怕以后再也没机会说了。
“其实师父是‘红花会’的人。”他又继续说道。
这下,徐焕吃的惊可大了。
他从小就听说过以反清复明为宗旨的“红花会”,听说“红花会”里的人不但个个武功高强,而且行为诡异,常常是来无影去无踪。他很难将白净儒雅的师父和“红花会”联系在一起。但这话是从师父口中亲自说出来,不由得他不信。
“师父是那个反清复明的‘红花会’里的人?”徐焕惊讶地问。
“不错。”杨迥义道,“其实我打从收你为徒那天起,就想收你为‘红花会’的一员,却又怕人各有志,无法勉强。更何况,加入‘红花会’是要砍头的,所以一直没能说出口。”
“如今既然说到了,我也想顺便对你说,‘红花会’正需要象你这样武功和人品都好的青年,你想不想加入?”隔了好久,杨迥义郑重地说道。
“你若是加入‘红花会’,以你的天赋和人品,以后必能做个比师父还出色的大英雄。”杨迥义又道。
能否成为象师父一样闻名天下的大英雄,徐焕今生是不敢奢望的。但自小听爷爷说曾祖父如何惨死、他又如何从此在街头以替人挑担为生,还有清兵入关以后如何屠杀汉人等等,徐焕心中对清朝的仇恨一直都是很强烈。现今能有机会加入以反清复明为宗旨的“红花会”,他又何乐而不为?
“师父,你若是能早说,我早就追随你加入‘红花会’了。这清兵害了我的曾祖父,我早恨得不得了。更何况他们满人侵我河山,害我同胞,此恨岂能一一道来?你不用多说了,我现在就要加入‘红花会’。”徐焕掷地有声地说。
杨迥义听罢道:“说得好,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但加入‘红花会’岂是儿戏,岂能说想加入就加入?一旦你加入了‘红花会’,不但意味着你今后可能人头不保,甚至还要牵连到你的亲人朋友。很多常人所拥有的,比如说亲情和家庭等等,这些你都可能要放弃。我希望你能郑重考虑几天,再给我答复。”杨迥义见徐焕一下子便同意要加入“红花会”,心中是格外高兴。但他还是得把加入“红花会”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告诉他,让他考虑清楚了,再做打算,而不是草率做出决定。
徐焕一听,心想:师父说得对,加入“红花会”是个重要的事,必须要考虑清楚才行。而让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他走后父母的生活由谁来照料。徐焕是家中的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按说他走后,还是有人能照顾父母的,但不能亲自照料父母总让他放心不下。但徐焕又想起爷爷病重的时候在他面前说了一句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当时徐焕不知道这首诗的念义,他爷爷道:“这是宋朝陆游的一首诗,当时金人大兵南下,侵吞了大片汉人江山,宋朝被迫移都江南,史称为南宋。这首诗表达了陆游想看到宋朝收复中原的强烈愿望,可惜他和我们现在一样,都没有办法等到那一天了。”自古忠孝难两全,反清复明是徐家几代人的愿望,为了能达到这个目的,只好放弃孝敬父母的机会了。可是,他虽然决定要加入“红花会”,但是否真的要加入,他还要听父母的意见。
这么一想,徐焕道:“杨师父,你所说的我都想过了,自古忠孝难两全,反清复明是我徐家几代人的愿望。不管这愿望能否最终实现,徐焕都愿意为它一试。”
杨迥义见罢点了点头。
徐焕又道:“不过,我虽有心加入‘红花会’,但这是关系一生命运的大事,徐焕还得听从父母的意见。”
杨迥义见他说得有理,便道:“好,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问问父母吧。”
这时,天色已晚,徐焕回到家中,天已经全黑了。
由于还没到收割季节,徐焕的家人这时都没干什么活,大都在厅堂里乘凉。
徐焕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双亲面前道:“父母大人在上,请恕孩儿不孝。”
全家人见徐焕好端端的突然这样,都感到吃惊和不解,于是徐焕便把如何遇到“佛面侠”杨迥义,如何拜他为师,如今杨迥义又是如何想让他加入“红花会”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全家人听到徐焕拜了“佛面侠”杨迥义这样的一个好师父,都为徐焕高兴,同时对杨迥义邀徐焕加入“红花会”的事,又深恐不安。因为加入“红花会”,若是身份暴露,很有可能危及到徐焕的安全,甚至是全家人的安全。不但如此,连以后要再见到徐焕一次,恐怕也是难事了。
但好在徐父虽然是个粗人,总算是个明大义、识大体的人,加之由于徐焕的曾祖被清兵所害,徐父也从小跟徐焕的爷爷流浪街头,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后来好不容易才在石坪安了家,所以徐父对清朝也是满腔仇恨,如今听到徐焕要加入“红花会”,徐父怎么会不答应呢?
徐父想了想,道:“满人侵我河山,杀我同胞,大凡汉人子弟都应该起来将他们驱逐出去。现在你既然想加入‘红花会’,正是求之不得,我怎么会为难你呢?”
徐焕闻言,喜出望外,在地上拜了三拜道:“多谢父亲。”
徐家人本来有不少人担忧徐焕的安危,并不想让徐焕去,但如今徐父既然答应,又有谁能反对?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窗外一人道:“徐兄深明大义,真是难得呀!”
徐家人闻言,都感到十分吃惊,心想:这说话的人是谁?这么晚了来这里干嘛?看来刚才的话全被他偷听了,也不知是否善辈?若是不是,只怕会有大麻烦。
而徐焕却听出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杨迥义,他不由得十分欢喜。
果然,只见门口人影一闪,进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人。那人面貌略显圆胖,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眉心间有一颗肉痔,那人的背后,还背着一把剑,正是“佛面侠”杨迥义。你道杨迥义为何来徐家?原来他告诉徐焕他是“红花会”的人以后,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便尾随徐焕过来,看看徐焕是不是真的要征徇父母的意见。他虽然觉得徐焕的人品无可怀疑,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徐焕听了自己的话,假意回去问父母意见,背地里却去向官府报案,他可就麻烦了。
徐父疑惑地问道:“你是……”
徐焕道:“父亲,这正是杨迥义师父。”
徐父听徐焕这样说,心中有些吃惊,他不由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这人,道:“你就是‘佛面侠’杨迥义杨大侠?”
杨迥义点了点头。
徐父心想:不错,传言杨迥义眉心正中有一颗肉痔,这人不是杨迥义还是谁?他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佛面侠”杨迥义竟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之间有些激动。
杨迥义道:“我常听人说湘楚之人大都豪爽仗义,深明大体,这话果然不错。要不是徐兄开了金口,杨某今生可就少了一个好徒弟了。”
徐父道:“我听闻杨大侠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好义行侠,芳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是非同一般。”
杨迥义道:“哪里,哪里?徐兄不知如何培养出焕儿这样好的后生,我杨某行走江湖多年,倒还是很少见到。”
徐父道:“杨大侠这样说是太夸奖他了,我只怕他以后给你丢脸,给咱家丢脸。我现在把他交付给你,你以后可得多多管教,省得他做出不光彩的事来。”
杨迥义道:“徐兄既然把焕儿托付给我,杨某怎会让徐兄失望。不过,以后他能有多大做为,并不全靠我的功劳,更要看他的修为。”
徐父闻言,心想:不错,常言道师父带入行,修行在各人。徐焕要想成就大事业,并不是有了个好师父就行,而主要得凭自己的努力。
徐父便道:“杨大侠说得极是。”
杨迥义道:“既然已决定让焕儿跟着杨某加入‘红花会’,那事不宜迟,过几日我们就动身走了。”
徐父见杨大侠这样说,知道杨大侠在江湖上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处理,不便耽搁,便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选个最近的吉日让焕儿出门。”
杨迥义点了点头:“大事已定,杨某也该告辞了。”
徐父心想杨迥义是个侠士,为人处事定然不与平常人相同,如今既然决定告辞,也不便挽留,便道:“既然如此,杨大侠好走。”
徐焕也道:“师父慢走。”
杨迥义道:“多谢。”说完,便跨出房门远去。
第二天,徐焕要出门拜师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在石坪镇流传。由于徐焕平日经常为乡邻们做好事,很多人都舍不得徐焕走,纷纷来徐家问这消息是否属实。得到徐家的肯定回答后,都觉得十分婉惜。可为了安全起见,徐家人并没说出徐焕出门是拜杨迥义为师,并且要随杨迥义加入“红花会”。
芳月是直到下午时才听到这消息的,她一听到这消息,便赶往野猪岭里找徐焕。她知道现在这个时间,徐焕一定是在那里练武。
到了那里一看,果然发现徐焕正在那儿练剑,而杨迥义则在一旁指点。
芳月便走了过去,道:“焕哥……”却欲言又止。
杨迥义见芳月这模样,便知趣地走开了。杨迥义隐约地觉察出,这个叫做芳月的姑娘对徐焕似乎有点意思,但却不明白徐焕对她是否有感情。
芳月见杨师父走了,便道:“听说焕哥要出门学艺?”
徐焕道:“不错。”
芳月道:“这么重要的事情,焕哥怎么不早点跟芳月说呢?”她有脸上有些愠色。
徐焕道:“这是我昨晚才决定的,所以还没能告诉你。”
芳月又问:“可是芳月有些不解,既然焕哥已在此拜杨师父为师,却为何还打算要出门?”
过了一会,芳月继续道:“你知不知道,若是你真的出门学艺,不知道以后要多久才能回家一次?而一个人长时间在外面呆着,就不想家吗?”芳月本来想说的是你若出门学艺,不知多久才能见你一面,若是不能见面,不知你可曾想我。但一个女孩子家,她无法这样说出口,只好以“回家”和“想家”来代替。
徐焕见芳月这样问,他虽然并不能看出芳月话中的真意,但却想:我拜杨师父为师的事,芳月早就知道了。这回我要随杨师父加入“红花会”,若不向芳月说出真正原因,只怕她是不会理解的。而对于芳月的人品,他是绝对相信的。
徐焕想了想,道:“不错,此次出门,以后定难有机会回家,从此也无法再侍候双亲。”
过了一会,徐焕又道:“不过,为了反清复明大业,焕儿顾不了什么了。”
芳月闻言,大吃一惊,她原以为徐焕只是出去学武,没想到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反清复明大业。只是她以前就听说徐焕的曾祖父如何惨死于清兵的手中,所以吃惊过后,也不觉得有多大的奇怪了。
但芳月还是问:“反清复明?”无论原因是什么,徐焕离家对她而言都是不可接受的。
徐焕点了点头,道:“你可知杨师父除了是武当派掌门,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吗?”
芳月闻言,心想:世人都只说杨迥义是武当掌门,没有人说他还有其他身份呀。对于天下的名人秩闻,她一向不太关心,她关心的只有徐焕。便何况关于杨迥义,世人所说的也就是这些。
芳月茫然地摇了摇头。
徐焕早知道她不会懂,便道:“杨师父除了是武当派掌门,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就是‘红花会’总舵主,我此番出门,就是要追随他加入‘红花会’。”
芳月听到此话,大吃一惊,她早就听说“红花会”的事,知道它是一个反清复明的秘密组织,但她想不到杨迥义竟然是“红花会”总舵主,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她的焕哥为了实现反清复明大愿,决定追随杨迥义加入“红花会”。
芳月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说什么……?”
徐焕见她没有完全相信,又道:“当年我曾祖父惨死于清兵手中,不但如此,清兵又将我大好河山侵吞,杀我同胞,辱我姐妹。此仇不报,此恨不除,徐焕誓不为人。若是能加入‘红花会’,反清复明的大业总有一天能够实现。”
芳月见徐焕这样说,知道徐焕所说的全是真的了。她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着盖上红巾,嫁到徐家,和徐焕一起白头偕老。她实在想不出,若不是徐焕,她还能嫁给哪个人?可是徐焕已决意出门远行,看来她的梦想就要破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老天要对她如此残酷。她在这一刻,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不知要不要阻止徐焕,如果要阻止又该如何阻止?而她心中只有他,该不该让他知道?又该如何让他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她一下子都很难找到。
过了好久,芳月才道:“可是………加入‘红花会’是件杀头的事……”
徐焕见芳月脸色苍白,说话吞吐,不知道她为何这样,他以为是因为芳月此刻太担心他的安危了。
徐焕道:“不错,不但要杀头,还可能会牵连到家人和朋友。谋反欺君,可是诛灭九族之罪。”
芳月闻言,心中更是落入失望和痛苦的深渊,因为她知道以徐焕的为人,若是明白此事会牵连家人朋友,他出门以后一定会很少回家,并且在外面也不会透露他的家人在哪里。如此一来,她和徐焕见面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而且她的心中,此时也想到了徐焕以后将会过着危险的生活,她不知道徐焕能否适应这样的生活。在她的心中,徐焕一直是很不错,但能否适应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是个未知数。
过了一会,芳月道:“若是如此,那以后焕哥回家的机会不是更少了吗?芳月要想再次见到焕哥,也是很难了。”
徐焕点了点头,道:“要想不连累家人,唯有如此。”
芳月见自己的猜想没错,又再次陷入痛苦之中。不过,她又想到,痛苦归痛苦,自己决不可能阻止得了徐焕的远去。因为反清复明和为曾祖父报仇,一直都是他心中最大的心愿。而她也不愿意阻止徐焕,因为若是徐焕不能完成这两大心愿,是永远不会快乐的,而看到徐焕不快乐,会比没法看见徐焕还难受。
好久,芳月道:“焕哥从小心存大志,此次更是为了反清大业离家远去。焕哥能有如此诚心,他日必能成功,就算不成功,也定能做个像杨师父一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徐焕道:“多谢芳月如此说。不过,虽然成为像杨师父一样的大英雄是焕儿的梦想,但真的能否实现,我也不会太在意。我心中想的只是如何能驱逐鞑虏,光复我汉人王朝,为我曾爷爷报仇。”
芳月缓缓地点头。
过了一会,芳月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想说什么了,不耽搁焕哥练武了。”说完,便和徐焕道别,然后离去。
芳月走后,杨迥义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他虽然不知道刚才她和徐焕谈些什么,但从远处看到他们谈着谈着,芳月的眉头一直紧蹙,离去之时面色又如此苍白,知道他们所谈的一定是重要的内容。杨迥义也从芳月离去时看徐焕的眼神中看出,这姑娘一定喜欢徐焕了。
杨迥义便走过来,道:“焕儿,芳月姑娘倒是对你顶不错。”杨迥义是想试探徐焕对芳月的想法,若是徐焕也喜欢芳月,他真的想好要离她远去了吗?这些,杨迥义觉得自己有必要懂。
徐焕闻言,先是一怔,然后面红耳赤,他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对于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不敢真的往下想,他不知道若是芳月真的喜欢他,他是否还能如此坚决地离去。
徐焕红着脸道:“师父你别瞎说。”
杨迥义见状,也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便道:“好,我不说了。你也练了一下午的剑了,该回去休息了。”
徐焕道:“遵命。”便和杨迥义分手,回到家中。
到了临行前的晚上,徐焕很早就睡下了,因为他想早点睡,明天好早点上路。
他睡下没多久,突然听到窗户有人轻轻拍打,并且那人叫道:“焕哥,焕哥……”
徐焕一听那声音,便知道那人是芳月。这个时候,芳月找他干嘛?徐焕不知道,他赶紧出去。
房子的后面是个果园,种有一些桃树、梨树和枇杷树等。
徐焕在果园里见到了芳月。
芳月道:“焕哥明天就要远行,加入‘天地会’。焕哥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反清复明,为曾祖父报仇,如今就要开始得偿所愿,芳月真替焕哥高兴。”
徐焕道:“那就多谢你了,劳你关心我了。”
“只是你若是明天走了,只恐我今生今世,再没有办法见你了。”芳月说到这里,已泪如雨下。
徐焕有些慌了,他不知道好好的,芳月为何泪流满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芳月。在徐焕的心中,他觉得若是他出门远行,芳月觉得有些难受是可以理解的,但不必如此伤心。
“你……你怎么了?”徐焕问道。
“其实刚才你不用谢我。这些年来,焕哥一直帮了我很多忙,焕哥这几年来待我真是太好了。”芳月道。
芳月说的确是事实,因为这些年来,徐焕确实帮了她不少忙。
“这些都是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徐焕道。
“现在焕哥要走了,我想送焕哥一件东西。”芳月道。
“这件东西是芳月想了几天几夜,才想出来的礼物,我也不知道焕哥会不会喜欢。但不管焕哥喜不喜欢,芳月都希望焕哥能把它好好收藏起来,一直带在身边,这样芳月也就心满意足了。”隔了一阵,芳月又道。
徐焕一听想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芳月想了几天几夜?他觉得今天芳月的神情有些不对,但不对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清楚。要是其他人,从芳月平常的眼神和举动,都应该能猜测她对他有感情了,更不用说等到现在都不懂了。
芳月又道:“不过,焕哥必须答应我一件事,芳月才会把这件东西给焕哥。”
徐焕闻言,心中的疑问更大了:什么东西能让芳月想了好久才想出来要拿它送给他,并且芳月的表情如此严肃,更让人不解的是,他还必须答应她一件事,她才会把它交给他。他实在想不出,世上还能有这样一件东西,能够让她如此做。但她既然说了,显然是真的。
徐焕道:“好,你说说看,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芳月道:“这件事就是,我一旦送这礼物给焕哥后,焕哥必须答应芳月,离家三日后,方才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焕哥若是不能做到,我就不会送这个礼物给焕哥。”
徐焕闻言,心想只不过是三日以后才看是什么东西,又不是很难办到。
徐焕便道:“好,我答应你。”但他想不明白,为何芳月要他答应三日才看那礼物,才能将它送给他。
芳月见徐焕已答应,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布囊。
徐焕有些疑惑:这布囊里装的会是什么东西?这个就是让芳月想了几天几夜、并且他得三日后才能打开、否则芳月不会送给他的东西?他有些不敢相信。
可他还没来得及想那么多,芳月把布囊递给他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芳月走后,徐焕便满心疑惑地回去睡了。他想不出布囊里的东西会是什么,出门后的两天时间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问题,但都没能找出答案。而他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师父,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这两天的时间,也已让他离家乡很远了。
第三天一大早,师父还没起床,徐焕便一骨碌起来,打开布囊,他太想知道这是一件什么东西了。
打开一看,他惊呆了——布囊里面是个铜佩,这个金黄色的铜配上面,刻着芳月的名字,还有她的生辰八字。
徐焕见到里面是个铜佩,完全惊住了,因为他知道这个铜佩的含义。
原来在他那个地方,有个传统,孩子出生后,无论是男女,他的父母都会送给他一个配,藏在他的床头。这个配上面刻着孩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富人家的孩子往往送的是金佩,中等人家送的一般是银配,穷人家的孩子则是铜佩。这些佩无论是金是银是铜,女孩子的佩都叫做凤佩,男孩子的佩叫做龙佩,男孩子的龙佩和女孩子的凤佩合起来就是龙凤逞祥、天地交合的意思。到孩子长大订亲时,女孩子藏在床头上的凤配便被送往夫家,和丈夫的龙配一起放入一个木匣子里,从此后便一直放在祖宗的灵位前,以期让祖宗保佑家势兴旺,人丁旺盛。若是一个女人失贞,她的配是没有资格和丈夫的配一起放在祖宗的灵位前的,她是要被众人唾骂诅咒的。
芳月如今送她的凤佩给徐焕,自然是要向徐焕表明她喜欢他,徐焕在这方面虽笨,却也是明白这点。
徐焕没想到芳月会对自己有感情,他平日对她,不过是对一个邻居小妹妹一样,他没想太多。可是她对他却不一样,她自从懂事后,一直都喜欢他。在她心中,天下最好的男人便是徐焕,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天下她要嫁的人也只能是徐焕,除此之外,她不想再嫁第二个人。如果不能得偿所愿,她宁愿一生不嫁,也不愿将就自己。
只可惜,一个女孩的心思该如何向心上人诉说?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压抑着,隐瞒了所有的人,包括她的亲人朋友,也包括徐焕。而徐焕在男女之情面前,也实在是个木头人,所以一直以来也没能看出来。
自从听说徐焕要出门学艺,芳月知道,自己再不说出来,只怕今生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她想了好久,也哭了好久。直到哭了几天几夜,哭红了眼睛,她才想到用这个方法来告诉徐焕。
她希望徐焕见了她的凤配以后,能明白她的心思。她也知道,见了凤配以后,徐焕一定能明白她的心思。
但是她却不想徐焕为此而留下来,因为既然徐焕的志向是反清复明,她没有任何的理由阻止他,也不想阻止他,若是他留下来后,因为无法实现毕生心愿而郁郁寡欢,这也不是她想看到的。况且她又想到,好男儿就应该志在远方,若是徐焕不是这种心存大志的人,她也不会对他如此痴心。
芳月让徐焕三日以后才打开布囊,才明白她的心思,但这时徐焕即使明白了她的心思,也无法改变了。
芳月既然把凤佩交给她,也是向徐焕表明,她此生除了他,谁也不嫁。因为要想嫁人,必须要送给夫家女人家自己的凤佩,现在凤佩给了徐焕,自然没人能娶得了她了。
所以,徐焕在看到里面是凤佩的刹那,完全惊呆了,他想不到芳月果如师父所说的,对自己有感情,不但如此,还如此深,深到愿意为他一生不嫁的地步。
徐焕惊讶之余,立刻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痛苦之中。他不知道既然芳月如此爱他,为了他甘愿一生不嫁,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否还应该继续追随师父加入“红花会”。若是真的加入“红花会”,他一定没法娶她,因为“红花会”是反清组织,被官府知道是要杀头的,不但如此还可能诛灭九族。他怎能在加入“红花会”的情况下娶了她?这样不是危及到她的安全吗?这几年陆续有不少“红花会”的人被清廷杀死,并被诛九族,他绝不能让芳月为他如此冒险。若是因此弃芳月而去,他如何能面对她的一片痴心?而若是他为了芳月而留下,那他毕生的愿望将无法实现,这对他而言无疑将十分痛苦。何去何从,这时对于徐焕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很难决择。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师父,因为他不想让师父也因此犯难。
但他整日冥思苦想,想找出解决此事的最好方法,因此整日愁眉苦脸的样子,杨迥义却看到了。可杨迥义却以为徐焕是初离开家,是想念家乡,想念父母才会这样子愁眉不展,所以也没多问。
他们行了大约一个多月,到了一处高耸入云的大山,徐焕也不知道那山叫什么名字,只觉得那山十分巍峨壮丽。
他们进到山里,不久在密林深处,先是看到了几个手拿兵器,看样子是放哨的人,如此几回后,便来到一个山谷,山谷里到处都是练剑打拳的人,最后他们在山谷里的一个大山洞中停了下来。这个大山洞,约能容两三百人住下来,十分宽敞。这里正是“红花会”总舵的所在地。
他们在洞中休息了几天,这一天,师父便带他到众长老的面前,并让他跪下。因为根据“红花会”的例法规定,为了安全起见,如果有新人要加入“红花会”,必须要有引人,除了引人以外,新人还必须经总舵主和长老们询问并且同意,拜过祖师爷周淮兴的画像才算是真正加入“红花会”。如果新人回答问题的答案让总舵主、长老们不满意,他就没有办法加入“红花会”。如今杨迥义是徐焕的引人,徐焕只需经长老们的同意便可加入“红花会”。
这“红花会”虽是个秘密组织,但会员纪律十分严明,会员分工十分明确,共设有一个总舵主,下面又有湖广、川黔、江浙、京奉等四个分舵,每个分舵各设一个舵主,每个分舵又设正红、青红、紫红、桃红四堂,每堂也是一堂主。除了总舵主、分舵主和堂主以外,还有长老、护法、武士、信使、探者等成员。所谓长老,是由“红花会”中年事已高的老会员组成,共有八个,其主要任务是议事,会中若遇到重要大事,总舵主做出的任何重大决定,也需要得到长老们的同意。不但如此,一旦总舵主卸任或是亡故,则由长老们决定谁任临时总舵主,一直到重新选出新任总舵主为止。而且,若是谁要想新加入“红花会”,除了必须有会内人介绍和总舵主同意以外,新会员还必须经过长老们的询问和同意才行,以确保“红花会”成员的可靠性。所以,在“红花会”中,长老的地位仅次于总舵主。而总舵主,则是由四个分舵的十六个堂主在“红花会”所有弟兄当中选出来的。护法则是舵主身边的守卫,其主要任务是保卫舵主的安全。一般总舵主有八个护法,全是精选会中武功最厉害的弟兄担当,称为大护法。那日在西陇镇,跟在徐焕身边的便是他的几位大护法。不过为了遮人耳目,他们佯称是武当派门下。四个分舵的舵主,每个舵主也各有两名护法,武功也仅次于大护法,他们叫做小护法。武者是帮会中的大多数成员,一般直接听从于总舵主和分舵主的指挥。武者还有个职责,就是一旦分舵主或堂主亡故或卸任,则由每个分舵选出二十名武者,由他们选举产生新的分舵主或堂主。而信使则是在帮会内负责通信联络的人员,探者则是帮会中派去朝廷卧底的人员。
徐焕见师父把自己带到好几个老人面前,他看出这些老人年纪都约有六七十了,最小的也有五十多了,但他们个个都童颜鹤发,精神矍烁,看样子都是习武之人。徐焕也不想问师父要干嘛,总而言之他隐约觉得应该与他要加入“红花会”有关。
果然,只见一个约有六十岁左右的老人道:“你叫什么名字?”此人正是长老会中的朱晋长老。这个朱晋长老为人与众不同,爱说些与别人意见相左的话,但由于他对“红花会”一向是忠心耿耿,在帮会中倒也是十分有威望。
徐焕道:“晚辈姓徐名焕。”
朱晋点了点头,又道:“你名为‘焕’,那个‘焕’字可是袁祟焕将军的‘焕’字?”
徐焕闻言,心想师父一定向这些人说过他的一些情况了,便道:“不错,徐焕愿像袁祟焕将军一样,做个抗清大英雄。”
众长老听到这里,不由都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朱晋也是很满意,不过他又问:“我见你年纪轻轻,为何要做个像袁将军那样的抗清大英雄?你知道吗?若是加入‘红花会’,不但可能人头不保,而且还有可能诛连九族,你不怕吗?”
徐焕见他所问的不过是想考查自己的决心,便道:“当年我的曾祖父便是袁将军的手下,后来惨死于清兵之手,徐某与清朝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况且清人侵我河山,杀我同胞,辱我姐妹,其罪罄竹难书。徐焕愿尽一生之力,反抗清朝,恢复我汉人江山,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毫无畏惧。”
众长老闻言,均想他说得情真意切,句句在理,看来他真是诚心想加入“红花会”了。
但朱晋长老又道:“你说得不错,但你想过没有,若是加入了‘红花会’,你就失去了很多普通人所拥有的东西,包括和亲人、朋友分离,甚至你都不可能像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你真的能放弃这一切吗?”
这正问到徐焕的软肋,徐焕没想到朱晋会问到这个。自从收到芳月的凤佩以后,他一直都想着这个问题——是要继续随师父加入“红花会”,还是回去和芳月一起度日,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虽然这时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喜欢芳月,但是他想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芳月能为自己一生守候,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如不是要加入“红花会”,他实在找不出不接受她的理由。但一边是他毕生的梦想,一边是对他如此痴情的女人,他应该选择哪一边,他到现在还是没能做出决定。
徐焕道:“这……”但口张了半天,再也不能往下说了。
杨迥义见他这模样,也是大吃一惊:徐焕怎么了?原来不是已经想好了,做出决定了吗?怎么现在还如此犹豫?
众长老见徐焕刚才答得好好的,都极为满意,如今见徐焕的态度又有所改变,也是十分不解。
若是让长老们觉得欲入会的新人犹豫不决,他们是不会同意他加入“红花会”的。
杨迥义问道:“焕儿,原来你不是早已决定了吗?怎么现在又如此犹豫?”杨迥义觉得,徐焕这个样子,一定有什么原因。因为徐焕刚才的表现,让他想起了徐焕这一个月来总是愁眉不展,闷闷不乐。
徐焕见师父这样问,他知道事到如今,必须让师父明白他和芳月之间的事,否则师父定会误解他。
徐焕便从怀里拿出芳月的凤佩,然后道:“不错,原来我是早已下了决心,不过这个铜佩一出现,焕儿便不知该如何决择。”接着他便把临行时芳月送他这块凤佩,并要他在出发三日这后才打开,还有这凤佩在他那里的重要意义等等,都说了出来。
杨迥义和众人刚开始都不太相信一个小小的铜佩,居然能动摇徐焕已定下的决心,听到徐焕这一说,个个都恍然大悟。他们都为芳月能为徐焕如此痴情而感叹,同时他们也都想,若这样的事碰到自己身上,自己也未必就能不为此而犯难。因此,一时之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过了好久,杨迥义道:“既然芳月姑娘如此爱你,你也不好轻率地弃她而去。你就认真想想,到底是要加入‘红花会’,实现反清复明愿望,还是要回到她身边,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等你想好后,你再做决定。”
徐焕闻言,点了点头。
杨迥义又道:“不过,这次你若是做了决定,便从此不能更改了,你一定要想好了才说。”
徐焕明白师父此话的用意,是要让他做出决断,而不是朝三暮四,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徐焕此时的心便像大海一样波涛滚滚,思绪万千。他先是想到了以前和芳月的点点滴滴,想到她见到他身上的衣服有个破洞,便故意收错衣服,把那个洞给补了,还想到临别时她送他凤佩时的眼神……他想也没想到,其实芳月真的一直对他芳心暗许,只是他太笨,一直都没有察觉。但这时,他的脑海中却又闪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和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在城墙下哭得死去活来,墙头上正悬挂着好多守城而死的士兵的头颅……这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徐焕的爷爷,而那个四十岁的女人就是徐焕的曾祖母。这是他爷爷在他小时候告诉他的,听说他曾祖父死后,他爷爷便和他的曾祖母前去,在城门下苦苦守了一个月,也足足哭了一个月,清兵方才把头颅拿了下来,他们也才能葬了曾祖父,但也只能是葬一个头颅,他的身躯据说早被火烧为灰烬了。不但如此,徐焕的大脑里还闪现了清兵入扬州后大肆杀戮平民、强奸妇女的场面。想到这些,徐焕便明白,虽然他并不愿意离芳月而去,但为了他的毕生心愿,只怕他再也顾不上她了。
过了好久,徐焕终于道:“我已经想好了,芳月姑娘是对我痴心一片,我也不想辜负她。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为儿女情长,放弃救国救民的大业?”
一会,他又道:“我决心加入‘红花会’,以后决不反悔。”
杨迥义道:“你真的下了决心?你知道吗?一旦你做出什么决定,便要承担做此决定的后果,不管这后果是好是坏是喜是忧,你都得面对它。你真的想到了这样决定的后果了吗?并且你真的能面对这些后果吗?”
徐焕心想:师父说得不错,若是我决定加入“红花会”,我必须得想到若是这样做,就是弃芳月而去,芳月或因此而终生郁郁寡欢,甚至真的一生不嫁,都是极有可能的。而且这些不但要想到,便重要的是自己内心必须能接受如此带来的痛苦和煎熬。
徐焕便道:“师父放心,我已经想清楚了,决不后悔!”
杨迥义见他说得坚决,便点了点头。
众长老见状,也不再有任何意见。
接着他们便让徐焕朝周淮兴的画像拜了三拜,徐焕便正式加入了“红花会”。
杨迥义待徐焕拜祖师爷加入“红花会”后道:“你虽然已加入了‘红花会’,但芳月姑娘对你一片痴心,你不能让她如此为你空等,你要把你的情况告诉她,让她死了心,这不但是对于你还是对于她,都有好处。”
徐焕点了点头,当下让师父找来笔和纸,给芳月写了一封信,该信的内容如下:
芳月:
临行前收到你的凤佩,焕儿极为吃惊,没想到芳月能对焕儿如此痴情,而焕儿竟一无所知,实在愧疚。焕儿不过是凡人一个,竟能得芳月如此厚爱,焕儿感激不尽。只是焕儿早就许下大愿,立志投身反清大业,终生不改。芳月对焕儿之情,焕儿只能心领,但也只能辜负了。现把凤佩重还于你,愿你能明白焕儿苦衷,剪断情丝,重找人家。以芳月玉心佼容,不怕找不到比焕儿更好的人家。切记!
徐焕
徐焕小时还是上过学堂的,所以写这一封信,对他而言并不难。信写好以后,他便将此信和芳月交给他的凤佩交给师父,杨迥义接了,便让一个“红花会”的弟兄前往石坪镇,交给芳月。
芳月原本打算送凤佩给徐焕,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就够了,并没有打算借此让徐焕回到自己身边。所以,她收到徐焕这样回信并不觉得怎么意外。不过,她对徐焕把凤佩送回来,觉得十分遗憾。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办法。
她读完信后,便把信和凤佩用油布包好,放在床头,每晚临睡之前都要看一回才睡觉。
这时,她更坚信这世上除了徐焕,再也不可能有值得她托付终生的人,为了徐焕,她是绝对不会出嫁的。尽管她也知道,徐焕这样回信,意味着她如此为徐焕守候,等来的注定是一无所有。
而从此以后,徐焕便跟随杨迥义加入“红花会”,他的武功也更加日见长进,不久,在江湖中已鲜见敌手。由于他义胆忠心,武艺又高,很快扬名天下。杨迥义见他的威望渐盛,便把武当派掌门人之位传给他。而在杨迥义逝世后不久,他便被人称为天下第一大侠,更被“红花会”的弟兄选为总舵主。他当选为舵主后,更一心想着复明大业,事务是愈加繁忙。
在处理“红花会”和江湖的大事小事之余,徐焕的心中不时闪现芳月的影子。虽然徐焕到这时还一直都不懂自己到底爱不爱她,但芳月注定在他的心中,已留有一片天地。
而芳月自从收到徐焕的信以后,虽然为徐焕终生不嫁的决心没有改变,但由于好久都见不到徐焕,也不知以后会何时见到他,便一直都郁郁寡欢,在酒楼上与人弹曲,也常常出错,象丢了魂似的。而她为何变成这样,除了徐焕,却没有人知道。
再后来,眼看年龄大了,很多媒人上门提亲,无论对方相貌家境如何,她总是不应允。如此多了,别人都以此为怪。而年龄越来越大了,已看再也不能再拖了,她对自己的婚事还是无动于衷。
这天,有个城东的大户人家李员外的儿子上门提亲。这李员外家中有两三百亩良田,家中十分富有。而他的儿子才是相貌堂堂,知书达礼,一表人才。可以说,很多姑娘做梦都想嫁到李家。
但芳月却道:“他的家境是不错,他的人也是百里挑一,不过只怕我没有享这福的份。”
萧父不解地问:“为何那么多人家上门提亲,你却总是拒绝人家?若说以前那些人不够好,为父还好理解,如今这一家你自己也觉得好,却又为何还是不答应?”
芳月道:“不为什么,因为芳月的心中早已有人。为了他,芳月此生不嫁第二人。”芳月知道,总有一天要把她的决定告诉父亲,她不可能再瞒下去。
萧父闻言,有些吃惊:芳月心中早有别人?并且真的要非他不嫁?这人又是谁?
芳月道:“那人不是别人,而是几年前出门拜师学艺的徐焕哥。”
萧父闻言,又是颇为吃惊,徐焕出门已好几年了,这些几来一直都没回过家,而他在江湖上的名堂也越来越响,看样子他是不会回家的了。
萧父便道:“你的心上人是徐焕?可是他已经有好几年没回家了。”
芳月道:“不错,不但如此,他以后只怕都不会回来一次。”说完,芳月,便把徐焕写给她的信给父亲看。
萧父看后,更加吃惊。他想不到徐焕此次出门竟然是为了反清复明,既然如此,那他便不会轻易回家,更要命的是,芳月喜欢上他,并且决心为他守候,那不是守活寡是什么?
萧父看完此信,便赶到徐家。
一进门,他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求徐兄救救我们萧家!”
徐父听他这样一说,大吃一惊,忙道:“萧兄何出此言?”慌忙扶他起来。
萧父便把芳月如何把凤佩给徐焕,徐焕又如何回信,但芳月还是决意除了徐焕谁也不嫁,而他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徐父,并把那封信交给了徐父。
芳月的父亲虽然平时不理正事,但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他此生的愿望只是让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他也就可以放心的离去了。他原以为凭芳月的容貌身姿,还有她出众的才艺,就算不能嫁个大户人家,也能嫁给个小康之家。如今知道了芳月的想法,便觉得这些都成为泡影。唯一可以补救的方法,便是让徐焕回来娶了芳月。
徐父闻言,便把手中的信仔细看了一遍,觉得确是出自徐焕之手,当下也是十分震惊,他想不到自己的孩子竟能让芳月痴情到如此地步。
思考再三,他觉得虽然现在徐焕是武当派掌门,在武林如日中天,但芳月到底也是个不错的女娃,自己不忍心让芳月为自己孩子空等一生。
他低头沉思一番,道:“既然芳月为焕儿如此痴心,我怎会让焕儿辜负她的一片心意?”说完,他便拿来笔纸,写起信来。原来徐父听说芳月如此爱徐焕以后,便心生一计,让一个亲戚带一封信上武当山,说是父亲病重,想见徐焕一面。虽然这徐焕行踪不定,并不一定在武当山,但天下人都知道他已是武当的掌门,把信交给武当山的人,不怕他收不到信。他若是收到信了,他是个孝子,一定会赶回来,而他若是回来,徐父便会向他逼婚,让他娶了芳月。徐父知道这样做,对萧家也有点不利,因为徐焕是“红花会”的人,说不定会因此连累萧家。但见芳月痴情如此,恐怕这是能让她幸福的唯一方法。
正在这时,芳月却突然出现。原来她见刚才父亲拿着徐焕给她的信出去,知道他必定是上徐家,便跟着过来了。
芳月道:“伯父意欲何为?”
徐父见是芳月,有些吃惊,停下了笔,道:“我正欲书封信给徐焕,让他回来,好跟你成亲。”
芳月道:“伯父不必如此。”
徐父和萧父见芳月如此说,均感到吃惊和不解,既然芳月如此爱徐焕,让徐焕回来成婚,岂不是件好事?
徐父道:“芳月何出此言?”
芳月道:“焕哥毕生的心愿是反清复明,为他的曾祖父报仇,这一点从他给我的信中已能看出。”
过了一会,芳月又道:“既然他毕生的心愿是这样,我怎能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强求他回来与我成婚?”
和徐焕结婚,快快乐乐地在一起,是她一直的梦想,但怎能为了她自个儿的梦想,而让徐焕放弃毕生的追求?这对徐焕是不公平的,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因为这样子徐焕就不会快乐,而他不快乐,就要了她的命。
好久,芳月道:“我虽然对他一片痴心,但却不愿看到他因为不能实现毕生心愿而坠入痛苦之中。我们在一起,我快乐他却没有快乐,我也会因此觉得难受。你就不必要让他回来,与我成婚了。”
徐父和萧父闻言,都惊呆了,他们想不到芳月不让徐父叫徐焕回来结婚的理由竟是这样。
萧父道:“芳月,你可要好好想想,若是不让徐焕回来,你此生都没法和他在一起。”
芳月道:“不错,若是如此,我此生只怕连见焕哥一面都极为不易。不过这并没有什么,芳月只要心中想到他,就会快乐。”
萧父闻言,心中感到十分难受。他知道女儿虽然看似柔弱,但一旦她决定了的事,别人要想更改却是不易。他看芳月的情形,看来她的确是打算为徐焕终生不嫁,这让他怎能不难受呢?
萧父喃喃道:“不知哪来的孽债呀……”
从此,再也没有人上门为芳月提亲。芳月也是每日在悦客酒店弹琵琶,并把所赚到的钱全都攒起来,从不轻易乱用。因为这些钱,她是另有打算。
不久,她的父亲便郁郁而终,芳月办完后事,便打点行装,准备上京。
原来她琢磨徐焕行踪难定,要见他一面只有到最繁华的京城,才能如愿,这几年她攒着钱,目的就是为了这个。芳月可以不跟徐焕长相厮守,但不可以从此再也见不到徐焕。就算是千里迢迢上京城,只能见徐焕一两次面,她也就满足了。
知道她要千里迢迢上京城,只为了能见徐焕一面,很多人都劝阻她,都说这样做不值得。
徐父听到后,也赶到萧家。只见芳月已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
徐父道:“芳月请听老夫一言。”
芳月知道他的来意,便道:“你不要劝我了,我主意已决。”
徐父见她如此说,心还是有不甘,道:“此去京城,不知有千里万里,路途艰难危险,你一个姑娘家如何仅仅为了见焕儿一面一人上路?”
芳月道:“就算路再远,再难走,就算芳月死在路上,为了焕哥我也无怨无悔。”
徐父又道:“可是,就算你历尽千辛万苦到达京城,焕儿也未必知道你上京找他,你也就未必能见上他一面。”
芳月想好久,道:“你说得不错。不过,就算焕哥现在不知道我去找他,将来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徐父闻言,知道再劝阻也是无用了,便叹了一口气,离开了萧家。
芳月便也拿着行李,踏上赴京之路。
这石坪处于湘南,从湘南之地要去京城,不知有多少远,一个姑娘家要孤身上京,谈何容易?就算不被累死,单是路上的强盗恶匪,也已让人望而却步。可是芳月为了要见徐焕一面,丝毫顾不得这些。为了能顺利到达京城,她把自己所攒的钱换成银票都带在身上,为了安全起见,她没有把这些银票都放在口袋里,而是一部分放口袋,一部分放在裤筒里、袖筒里,再把这些裤筒、袖筒插好绑好。不但如此,她还把女装换了,改穿男装,并把脸色用泥巴涂黑些。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她特地带了她的琵琶,为的是防止路上没钱,用这把琵琶还可以糊口。为了不惹人耳目,她把琵琶用布蒙了起来。如此准备之后,她便迈上赴京之路。
出了湖南,无事,来到湖北不久,便遇上强盗,把她怀里的银票一抢而空,然后扬长而去,幸亏她穿的是男装,而且在长途跋涉之后,肤色黑了许多,也粗糙了许多,所以那些人虽然看到她带着一把琵琶,也没人看出她是个女的,不然只怕她已落入魔窟。
口袋里的钱没了,好在她的裤筒、袖筒还有,她也就拿来用。可这些钱已经不够用了,到得河北一带,已然花个清光。
好在她手中还有一把琵琶,她便一边为人弹曲,一边上京。不过,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很多。
这一日,她来到一个到做良塘的县城,她打算在这里多弹几日曲子再赶路,因为在县城容易赚钱。
说来也是她有福气,这一日有一个叫做婉怡的贵夫人听到她在路边弹曲,弹得丝丝入扣,动人心弦,心想一个男子能弹琵琶如此动听,实在是怪事,再仔细打量芳月,见她喉咙平平,便想道:这人只怕是女扮男装。而一个女孩子家,不在家里呆着,抱一把琵琶四处流浪为人弹曲,其中必有原因。这婉怡本是好心肠人,见芳月衣着脏旧,面黄肌瘦,知道一定是受了不少苦,便有心帮芳月一把。便借想听曲之名,让芳月上府弹奏,好借此机会问个究竟,出手相助。
芳月见她衣着华贵,知道是个富有人家,如今这人想请自己上府弹奏,芳月又好久没有多少生意了,见此机会,岂能错过?芳月便点头答应,便跟着她前去。
哪知到得府中之后,贵夫人却并没有马上要她弹曲,而是先上了满满一桌饭菜,让她先饱食一顿。芳月好久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也没来得及想什么,便狼吞虎咽起来。婉怡见她吃饭的动作神态,虽然因为饿极而手忙脚乱,但那些挟菜咽饭的动作,更加确定了她是女的。婉怡微微一笑,心中已自有打算。
芳月吃完饭,婉怡便让她休息一阵后,方才弹曲子。
弹毕,婉怡拍手道:“想不到普通一把琵琶,妹妹竟能弹得如此动听,真是世间少有。”
芳月闻言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
婉怡道:“妹妹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能弹出如此动听的曲子,天下除了女子,恐怕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并且就连是女子,也只有像妹妹你这样灵心妙手之人,也才能做到。”
芳月见她这样说,知道无法瞒她,便道:“姐姐过奖了。”
婉怡见她已默认,便道:“我叫做婉怡,你就称我为婉怡姐得了,不知妹妹姓甚名啥?以妹妹如此灵心手巧,不知为何却要流浪街头?”
芳月见她是个好人,当下便道:“小妹姓萧名叫芳月。”接着便把如何与徐焕从小是邻居,他如何一再相帮,而她又是如何芳心暗许,后来徐焕出门学艺,她又如何为他守候,并且在父亲死后,决意孤身上京,目的只是为了见徐焕一面等等这些事,都告诉给了婉怡。当然,对于徐焕为了入“红花会”而离她远去这一点,她没有说出来。
婉怡道:“原来芳月妹妹是为了去见武当派掌门徐大侠。从湘南之地到京城,不知有几千里远,路途艰辛凶险,就连是男子独行,也是不易。而妹妹竟能只是为了见他一面,孤身一人上京,此等痴心,真是千古少有。”
过了一会,她又道:“妹妹能为徐焕如此痴心,看来徐焕也一定是个值得妹妹如此痴心的人,婉怡听了,岂能袖手旁观?”
婉怡让芳月在府中待了数日,好好地洗了个澡,又帮她买了好几件衣服,让她重换回女儿装,并且雇了一顶八人大轿子,让十几位家丁护送她上京。
芳月感激涕零,临行前拜了几拜,方才上路。
到了京城,婉怡的家丁便回去复命。芳月在京城中四处察看,见龙凤楼里经常有江湖人士来来往往,心想徐焕说不定也会在这里出现,就是不出现,那些江湖人士见多识广,必能从他们的嘴里知道徐焕的消息。她便决意在龙凤楼留下来,而她之所以能在龙凤楼里留下来,全是因为她的琵琶。
当她拿着琵琶在龙凤楼的东家兼总管钟琰面前弹起来的时候,一曲未终,钟琰便点头道:“姑娘不用再弹了,以后姑娘就在这里住下为客人弹曲,吃住钟某全包了。”
芳月闻言,十分高兴,再三拜谢。
而过了不久,芳月就因琵琶名满京城。她弹琵琶本就是十分出色,但真正让她名满京城的,却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
原来一日,芳月为客人弹奏。弹着弹着,不由想起和徐焕的往事,以及自己这几年来由于思念、牵挂徐焕带来的种种孤独、寂寞、烦忧还有其中夹杂着的一丁点幸福,还有为见徐焕上京城来一路的艰险等等。想着想着,弹琵琶竟然走了调,不知不觉中,把对徐焕的想念和这些年来她的经历和感觉,全融进琵琶当中,而她竟然毫不察觉。等到把心中的愁苦烦闷和思念之情都排遣完了,她才发现弹曲走调了。正想道歉,满堂都响起鼓掌喝采之声。
原来,刚才不经意间顺着内心的感受胡乱弹奏的曲子,竟弹成了一首过耳不忘的动人之曲。在场的宾客纷纷问刚才她弹的是何曲目,并都一致要求她再弹一遍。
她心想刚才乃是乱弹,又何曾有名目?不过,她想到刚才是因为想念徐焕才弹出曲子,回想自己一路来守候徐焕的种种辛酸,犹如独自做梦般,她便给刚才的曲儿称为《孤梦曲》。而她本来记性不错,刚才弹曲虽是乱弹,但也不过是从她的内心有感而发,所以叫她重弹,却也不是难事。她很快便重弹了起来,果真是婉转凄美,听者无不为之动容。众人听罢,又是一阵喝采声。
后来,很多人上龙凤楼,便指名让她弹这首曲子。一时间风靡全城,文人骚客,官宦富商,都以能听萧芳月弹《孤梦曲》为荣。更有一个不知哪里的文人,听她弹奏后,当场泼墨挥毫写道“听得萧君孤梦曲,纵是断头也乐意”,一时间成为佳话。店主更是把该幅诗句挂在酒楼客堂正中的两个大柱子上,来往的各地宾客见了更是趄之若鹜。
最后,连徐焕也知道芳月来到京城为人弹曲的事了。这时,徐焕不但是武当派掌门,而且已经是“红花会”的总舵主了。
徐焕听说京城的龙凤楼里来了一个叫做萧芳月的姑娘,弹琵琶十分拿手,并且听说她是孤身一人从湖南到京城的,徐焕一听,便知道人们所说的人,必是他的萧芳月无疑,绝不会是旁人。徐焕感到十分吃惊,同时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言表。他原以为芳月看到那封信后,会对他断了念头,听从他的劝告,另找人家,谁想到芳月对他痴心到这种地步,竟然真的不想再嫁他人,并且不远万里,只身一人上京。他猜想芳月来京城,目的是为了见他一面。同时,他也对芳月做出此等举动,感到痛心不已,他加入“红花会”,注定要过颠沛流离、脑袋随时搬家的生活,他不值得她为他如此付出。
徐焕便决定见她一面,看看自己是否真的能说服她,让她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徐焕便来到“红花会”在京城的秘密会所,让“红花会”的弟兄扮做富人的家丁,去龙凤楼请芳月过来弹琴。
龙凤楼的老板钟琰见对方出手阔绰,认为是有钱人,二话没说,便让芳月去了。
芳月便收拾一些东西,出了龙凤楼,外面早有主家的轿子等待。芳月便坐了进去,只见这轿子便在大街小巷中转悠,这京城本来就大,转来转去,到后来芳月也不知道到哪里了,这轿子这才七拐八弯的进了一个胡同,在一个安静的院子里停了下来。
芳月下了轿子,那些人请她进屋,她便迈了进去,只见里面有一身材魁梧的人背向里面站着。
芳月认为这人必是主家,便欠身道:“不知客官要听何曲子?”
那人正是徐焕,他一听那声音,便知道确是芳月无疑,徐焕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芳月姑娘弹的《孤梦曲》,实为天下绝响,在下愿洗耳听闻。”
芳月听此人说要听《孤梦曲》,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这一年来,想听她弹此曲的人不计其数。
芳月便拿出琵琶,定了一下神,然后玉指微拔,动人的曲子便从指间流了出来。果然弹得真是让人情生意动,浮想连篇,百感交集,催人落泪。徐焕不由得想起了两人从小时候相处到后来分手的种种事情,听着想着,不禁泪如雨下。他不由转过身,注视着芳月。
没错,站在自己面前弹琵琶的人,除了芳月还能是谁?虽然她的面色比以前老了一些,也明显比以前憔悴了,但那脸型和五官却全然没有变。
徐焕没有办法听芳月弹完了,也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他只怕自己会忍受不了哭出声来,徐焕于是便叫道:“芳月,真的是你!”这回,徐焕没有压低声音了。
芳月听到徐焕这样说,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人说这话好像与她认识一样,芳月便抬起头,一看眼前这人,她在刹那间愣住了。
她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徐焕,没错,正是他,他比以前黑了些,身材也比以前健壮了,但那脸型五官,不是徐焕是谁?
芳月手中的琵琶“砰”地一声落在地上,过了一会,她飞奔过去,扑在徐焕的怀里痛哭起来。
这几年一人上京,又不辞劳苦,不怕被人耻笑地在龙凤楼卖艺,不就是能为了见徐焕一面吗?如今愿望真的实现了,她怎能不激动?
她情愿就这样一直这样待在徐焕怀中,永不和她的焕哥分开。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焕哥还有很多事要做,同时如果这样,也背离了她上京的初衷——只是为了见一眼徐焕,没有其他。
徐焕拥着芳月,眼泪也是簌簌而下。他想到芳月真的是为了自己一人不远万里上京,并在京城以替人卖艺为生,他怎能不为此感动呢?但是,他目前已经是“红花会”的总舵主了,事务更加繁忙,也比以前更加危险了,他更加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芳月在一起。就算芳月不怕危险,要和他在一起,他又有多少时间能陪她呢?她照样也是一年才能见他一两次,有时甚至一次也见不着,那样与她现在又有何区别呢?能让她摆脱痛苦的方法是让她彻底忘了他,重新找别人。
芳月哭了好久,才停下来。
芳月道:“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焕哥了。”
徐焕道:“能让芳月如此厚爱,是焕儿的荣幸,但芳月为了焕儿,千里迢迢从湘南赶赴京城,在京城卖艺为生,实在是太过于冒险和辛苦,实在是没有必要。”
芳月闻言道:“为何没有必要?焕哥是芳月这辈子以来,遇到的最好的男人,为了焕哥,芳月死都不怕,难道会怕这点辛苦和危险?焕哥太小看芳月了。”
徐焕道:“焕儿并非芳月所说的那样好,再说天下好男儿多的是,芳月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芳月闻听,脸上现出些许失望的神色道:“连你也说我不该如此?”
过了一会,芳月继续道:“自我打算不嫁别人,只身上京,就有好多人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我都没把它放在心里过,可没想到连你也这样说。”
徐焕道:“可是,你这样做,令我好生为难。当年我是为了加入‘红花会’才远离家乡,如今我又已成为‘红花会’总舵主,在此情况下,我更加不能给你什么,我也不能因此而连累你。你千辛万苦这样做,到头来会什么也得不到。”
芳月闻言,苦笑了一下:“你不必为难什么,这不是你的错,是老天的错,是老天让我爱上了你。”
过一会,芳月又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得到什么才来京城?是为了得到什么才决定一生不嫁?那你更加小看芳月了。”
徐焕道:“可你若是什么也得不到,那又何苦呢?”
芳月想了想,道:“其实我来到京城,就算不能见到焕哥,只要能天天听到有人说焕哥的事,芳月就会很高兴,就觉得焕哥一直在身边似的。能天天这样见到焕哥,芳月已经心满意足了,芳月为此感到很快乐,并没有觉得任何辛苦。”
芳月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徐焕一看,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他临行时芳月送给他的凤佩。
芳月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前,道:“这块凤佩,我会一直为焕哥留在身边,谁也没有办法把它拿走。”
过了一会,芳月又道:“若是你让我嫁了他人,这凤佩便落在别人手中,我也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每时每刻都想起焕哥,这比要了我的命还让我难受。那样的话,我活着也没有多大意思。”
徐焕闻言,知道今日自己要想劝阻芳月的想法看来是没法实现了,芳月的决心如此之大,看来谁也不能改变它。
徐焕不由得内心感叹良久。
或许这就是命?他想。他觉得自己这一生来从没做过亏心事,从没对不起过任何人,但他在无意之间,还是害了一个人,并且害了她一生,那个人就是芳月。
好久,徐焕道:“既然芳月如此痴心,为了焕儿甘愿一生不嫁,我徐焕今天也对天发誓,从此以后绝对不会娶另外一个女孩子,若是违了此言,天打雷劈。”徐焕觉得,这是他能做到的唯一能对得起芳月,也是唯一能让他内心好受些的事情了。
徐焕说完,便命“家丁”送芳月回去,芳月虽然不舍,但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好上了轿子,和徐焕依依惜别。
……
这就是徐焕过去的经历,以及他的感情故事,在这里不再多说。
单接上文说到尹照雄接了房锴的任务以后,待见杭州城没了动静,便让众亲兵押解财物进京向房锴交差,而偏偏这一切让徐焕瞧个一清二楚。
你猜徐焕为何知晓这些呢?原来由于去年黄河洪灾,山东一带有很多灾民,“红花会”众弟兄提议弄些粮食和物品给灾民。而“红花会”平日虽做些打劫官府的生意,但做的终究都是小生意,除去“红花会”的日常开支,所剩无几。
巧的是刚好出了个李佑邻贪墨案,众弟兄便把目光看到杭州这边来。
徐焕也觉得是天赐良机,便带三四十个兄弟到杭州,并派得力兄弟去盯捎,自然也就发现了房锴等人的阴谋。
他和兄弟们刚开始时也不明白房锴为何还留那么多财宝在杭州,后来仔细一想,便明白其中的原因。心想:这房锴人人都说是个巨贪,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如今正好杀他个痛快,把房锴的财宝尽数夺去,给房锴个警告。
于是,他便带众弟兄在尹照雄上京的必经之地埋伏起来,伺机下手。
话说尹照雄押着财物上路了两日,一直都平安无事。
这日来到一座不算大的山坡前,这座山坡叫做卢家岭,到处是密密的树林,上京的路便在这树林中间蜿蜒。
按说,这不算是个险要之地,而在那些在他们看来是险要之地的,他们都毫无例外的让地方兵在那里守候了。
但看那森林茂密阴森,尹照雄便对众弟兄道:“大家要提防些,若有什么动静,及早说出来。”众士兵点头称是。
很快来到森林的正中,一切都安然无恙,他心中悬着的石头落地了一半。
忽听一声哨响,只见三四十匹马从森林里奔了出来,马上齐唰唰全都是蒙面客。他知道遇上马贼了,但若是一般的马贼,他是不会害怕的,他怕的是武林来的马贼。
好歹他也见过大场面,一惊过后随即便冷静下来。让一两个小头领带手下看着财宝,自己领着大队人马迎着蒙面客奔了上去。
这群蒙面客正是徐焕和他的弟兄们。
尹照雄边奔边喝道:“哪里来的毛贼?可知道尹某押解的可是朝廷物品,竟敢前来阻拦!识相的快点退下,省得大爷我送你们去见祖宗。”
只见为首的人勒住马,其他蒙面客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就是少林叛徒尹照雄?哈哈,今日爷们抢的就是官银。识相的,也请你乖乖献出来,否则项上人头难保。”徐焕哈哈大笑道。
尹照雄一听,感到有些不妙:对方知道他的来历,显然是有备而来,看来一场硬战在所难免。
“既然知道我大爷的名堂,还不快滚,省得等下没动手,就吓得尿裤子了。”尹照雄喝道。
随即他又小声吩咐手下道:“做好准备。”
对方闻言,答道:“别人若听说你的名堂,也许会尿裤子。但你大爷我,却有如闻到臭屁一样,只是觉得臭不可闻。”
“今日就让我代少林寺方丈教训你这个败类吧。”对方又道。
说完,徐焕拔出龙吟剑,向弟兄挥手道:“兄弟们,上。”带领弟兄们扬鞭冲向前。
尹照雄听言,又羞又怒。
他也拿出刀来,对手下道:“兄弟们,杀呀,一个不留。”
两队人马本来离得就不算远,奔了一阵,就碰到,战了起来。
尹照雄会了对方几个,原以为凭他的功夫,挑几个下马不在话下,谁知几个回合下来,自己除了砍中对方一匹马的屁股以外,竟然是一无所获。而一抬眼发现好几个手下已经落马,或已倒地受伤。显然对方虽然有不少人武功比他稍差些,但有好几个武功和他一样,甚至比他还要高出好多。
他心中暗叫不好,对方一定是来头不小。
他又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擒贼先擒王,我先制服了为首的,不怕他们不输。
于是,他便在混乱中寻找刚才为首的那人。发现那人正在不远处砍杀,片刻功夫,已有四五个士兵倒在他手下。此刻,那人也正向这边望来,看来那人也想同自己一决高低。
尹照雄没时间思考什么了,他提马冲了上去,照那人肩上就是一刀。
只见那人突然身子往后一仰,象平躺在马背上一般,躲过了自己凌厉地一击。同时,右手递剑划向他的腹部。这一划,来得相当快。已至于他没来得及多想,立马右脚脱鞍,右手离缰,身子往左一甩,才勉强躲过这一剑。那人武功之高,简直是匪夷所思。要不是他反应快,此刻恐已做剑下魂了。
更加厉害的是,在那人剑势将过、两马相会的瞬间,那人竟还能腾出右脚,踢向尹照雄的坐骑。而这一系列动作,不过是在刹那间完成的。此人武功之高,已经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
尹照雄本来就屁股离鞍,只有左手和左脚在马上,现在那马受那人一踢,惊吓得跳跃狂奔,他险些因此摔下马来。
这一交手,尹照雄便知道今日是凶多吉少,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他回过马,来不及看又有多少个弟兄倒下了,便又拔刀提马,杀向为首的那人。
那人此刻正背对着自己,和周围的、自己手下的士兵撕杀。眨眼间,又有两三个兄弟要么身上中刀,要么坐骑被砍。他正欲剌向下一个人,尹照雄的刀已从背后剌到。
这一刀,也是来得迅猛无比,尹照雄把今天生死胜负的悠关,全押在这一刀上了。因为他知道,若是和他们正常比武,自己这一方虽然人多,却绝无胜算。要想取胜,只能靠偷袭。
哪知那人象背后长眼睛一样,原来背对着他,现在突然向左一转,同时身体右倾,一下子化解了他的凌厉一击。更要紧的是,那人的剑锋已斜过来,割向他拿刀的右手。
本来尹照雄提刀前剌,就是那人不拿剑割来,只须把剑待在那里,尹照雄剑势难收,自己的右手也会撞上去。何况此人现在手腕一用力,那剑便直奔尹照雄的手腕割来。
尹照雄大吃一惊,慌忙放刀收手,但右手背还是被那人的剑划出了一道血痕,顿时鲜血直流,一阵巨痛从手背袭来。
他慌忙赶马向前奔去,想尽快逃离。因为再打下去,他的小命一定会没了。
只听身后也是传来马蹄的“得、得”之声,那人也已提马追来。正要扭头往后看,只听身后风声一起,“嘭”地一声,他身后已落下一人,和他同骑在马上。同时,一把锋利的宝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要想保住性命,快让你手下住手。”那人喝道。
尹照雄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不但是这份任务完了,连他所有的前程都完了。房锴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他是不会对失过手的人委以重任的。更何况,他的父母妻儿全都在房锴手上,房锴想对他如何惩治都有可能。
但这个时候,前程已经是次要的东西了,最要紧的是性命。
那人把因为突然骑着两人而受惊的马往回拔,那马听从命令,转过头来,正对着混战着的一群人。
“快说!”那人怒喝道。
“住手!”尹照雄只得喊了起来。
“我们输了,还不如到此住手吧。”他又喊道。
他手下的士兵停了下来,蒙面人随后也停手了。
他的手下早就盼着快点停手了,再打下去,大家会全都没命了。更何况,现在自己的头已在对方手中。
饶是如此,刚才混战到现在,已有不下于四五十个兄弟倒下了,而对方仅仅有五六个受伤。双方实力的悬殊,由此可见一斑。
“我们技不如人,只要他们能保证不伤我们性命,我们就听凭他们处置吧。他们想干啥就干啥,他们想要啥就要啥。”尹照雄又道。
“不错,若是想留住性命的,就住手。若还想负隅顽抗的,先把你的脑袋放在肩上再说。”尹照雄身后的那人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对方个个武艺高强,自己这边虽然人多,却不堪一击,只要稍微有头脑的人,都知道再打下去只会更惨。于是,所有的士兵全都投降认输了。
蒙面客们解下他们的武器,让他们过一边去,然后从容不迫地取走了他们运送的财宝。
“回去告诉房锴,这只是个警告。若是他还要作恶,小心他的脑袋。”临走前,为首的那人对尹照雄道。
不一会儿,卢家岭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良久,尹照雄才回过神来。
蒙面客从一开始出现,到抢走财物,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经历有如做梦一样。但几十个死伤的手下,还有嘶叫着的马儿告诉他,这是真的,他押的东西全都被劫了,他无法向房大人复命了。他不知道此刻应该大哭还是应该大笑,但无论是如何做,都不能让他此刻的绝望的心情有所好转。
“货没了,你们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吧,要跟我上京复命也行。”过了好久,他才说道。
很多人都在被抢劫一空的箱子中翻找些可能还留下的东西,然后走了,没有多少人留下来和他上京复命。
因为上京复命就意味着严厉的惩处,或许脑袋便会因此搬家。
只有尹照雄和手下的几个头领,因为父母妻儿全落在房锴手中,不得不上京复命。
尹照雄心中也是十分恐惧,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惩处。但他知道,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可是,不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觉得手中有了一个大筹码。
这个筹码就是,他突然明白了抢守财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大名鼎鼎的武当派掌门人、人称天下第一侠的徐焕。
他是何以知道那蒙面人的头就是徐焕呢?原来是他认出了徐焕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宝剑。因为那把宝剑不是普通的宝剑,而是武当派的镇山之宝——龙吟剑。相传这把宝剑为当年越王勾践用来复仇的剑,不知何时,辗转落在武当派的手中。该剑剑面上有一道淡黑色的纹,犹如龙一般,而若用手指弹击,发出的鸣声一个时辰不绝,故而人称之为龙吟剑。不但如此,该剑还坚硬锋利无比,天下的武器,鲜有能与其争锋的。只是,这龙吟剑是武当的镇山之宝,也鲜在江湖上出现,更没有多少人能够从它的外形上把它辨认出来。要不是尹照雄当年在少林寺曾经听师父说过,他也不知道龙吟剑是啥东西。如今,徐焕把它架在他的脖子上,剑的嗡鸣之声又在他耳边响个不停,他怎能想不出那就是龙吟剑呢?
龙吟剑既然是武当派的镇山之宝,那拿它的人也只能是武当派的掌门人徐焕了。
尹照雄确定那人是徐焕以后,他的心定下了许多。因为凭着这一点,房锴不至于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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