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姥姥病愈要出院了。佟雪梅门清路熟忙前跑后办理好一切手续，叫出租车接姥姥回家。姥姥与雪梅一路上有说有笑。
我心里却不大高兴。妈妈心里可以没有我这个儿子，可不能没有姥姥呀！她忙得连接姥姥出院的时间都没有吗？
到家后，雪梅又是洗又是涮，一阵叮当锅碗盆响后，一碗飘香的片汤做好了。姥姥吃在嘴里，舒坦在心上。佟雪梅对我说，你傻站在这儿干嘛，还不忙你的去。听她的话音儿我到成了局外人。可我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回敬她。姥姥说，雪梅呀，你就叫他多呆会儿吧。现在狗子可不单是陪着我喽。我的脸忽的一下热了起来。我说，姥姥，那我走啦。姥姥说，你看你，红那家子脸呀！我逃跑一样，跑出了家门
。雪梅和姥姥的笑声传出院子。
有雪梅陪伴姥姥我心里踏实多了。当然也不能白用人家。现在我不但奖金，每月还小不搂的有点儿稿费，手头宽余多了。
我得去趟机务段。这一周光顾忙活姥姥的病，也没同沈莉莎通电话。小天鹅准顾盼着我
。
在机务段门口，我碰见胖三。胖三更胖了
，啤酒肚子也腆了起来。我们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司机学校都是同班同学。毕业后又都分到南岭机务段，可谓是铁哥们儿了。最近胖三刚提升司机。我见到他老远就打招呼，哥们儿，几天不见又发福了。胖三却没有一点儿往日的热情，他冷冷地看着我。我说，你小子当上大车就不认人了？胖三嘴一撇，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说，别看我是臭开车的，可我凭本事吃饭。不象有些人，靠他有个副段长的妈往上爬。我说，胖三你怎么阴阳怪气的？谁惹你了。胖三说，我阴阳怪气的，你妈到不阴阳怪气的呢！有能耐让你那个副段长的妈把我也撤喽，把所有的司机都撤喽，火车都由她一人开得了。说完胖三气哼哼地走了。胖三没这样过，今这是怎么了？
沈莉莎拿下大专文凭后不久，就调到段宣传科，现在是副科长了。我去她的办公室里见到她。只几天不见，她更显靓丽了。她婷婷玉立在我的眼前，乎闪长长睫毛的大眼，深邃的目光端祥着我。她说，你面容有些憔悴，又熬夜了吧。我说，没有，前些日子姥姥病了，着了点急。再有是科里崔我交一篇老劳模新贡献的记实文学，可我还没找好目标呢。莉莎说，就为这呀？吻我一下，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她眯起眼伸过殷红的嘴唇。天呀！在办公室里接吻。我局促不安地看着门，生怕有人进来。她却双臂紧紧搂住我的腰，在我的额头，面颊，脖颈热烈亲吻起来，吧唧，吧唧地发出近似鸭子逮鱼声音。直到她吮吸到我的舌尖，让我透不过气来才肯作罢。
我们坐定后，我的心还惴惴不安地跳着。莉莎却愔地同我谈起工作。她告诉我应该写写我的妈妈。我说不行。我们几天都见不到一次面，见了面又说不上几句话，何况她又有什么可写的呢？莉莎说，你妈妈可有的写。你知道胡大发那个司机吗？你妈妈把胡大发的司机职务给撤了。我找过他的副司机了解情况，他对咱们的宋副段长佩服的五腹投地。我问，这是什么时的事？莉莎说，就是上星期二夜里的事
。我忽地想起那天是姥姥住院的日子。
胡大发是胖三的爸爸。他是一名老司机了
，人称胡大泡。他的大茶缸子足能盛下半壶水
。半缸子茶叶半壶水，这就是他的饮茶方式，胡大泡也因此而得名。他爱侃大山，能从农贸市场的土豆价格联想到美苏的核竞赛。最近妈妈接到分局机车调度员的反映，说胡大发在一个三等小站作业时，有故意延误发车的迹象，连续几天造成多趟列车晚点。妈妈为弄清事情真象，提前添乘别的机车来这个小站。这个小站通过列车密度大，七八分钟就有一趟列车通过。因而留给本站作业的时间就显得犹为紧张
。
大约在二十三点多钟，妈妈在赵站长的陪同下来到胡大发的机车傍。这是一台国产东风四型内然机车。
胡大发正津津乐道地同副司机田旺侃着，你知道现在的板爷一天挣多少吗？他伸出肥胖宽厚的巴掌，告诉你吧，这个数。伙计，人家一天就是五张呀！咱们熬他妈的一宿，连夜餐费都算上还不到两张，你说这叫什么事呀。开火车的还不如拉三轮的。他大口地喝着茶，大声高谈阔论。车站发车值班员向他多次发压风试制动信号，他却视而不见。值班员不得不爬上车梯陪着笑脸说，胡师傅，您压把风，试试制动。胡大发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下去等着
。胡大发搬了一下闸把儿。哧的一声整个列车闸瓦都紧紧抱在车轮上。胡大发接着他的话题
，你说他一个三轮车能拉多少东西，咱们机车拉多少东西，这拉三轮的凭什么就挣那么多？
……车站值班员又爬上了机车说，胡师傅，你抓紧缓解松闸，再有五分钟就得开车了！胡大发说，你累不累呀？有劲儿去给我打壶开水去
。值班员为难地说，现在？胡大发说，现在怎么啦，马儿跑，还要吃草呢，我堂堂的火车司机都不能喝口热水吗？值班员焦急地说，胡师傅你看信号都开通了，再不开车就来不急了。胡大发说，你不去是吧？我再去查查车。胡大发手拿电筒走出驾驶室来到度板，打开电机箱
，慢条丝理地拔下一根导线……。
妈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那里还像个火车司机？妈妈大喝一声，胡大发，我命令你立即开车！胡大发一怔，没想到宋副段长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心里打着鼓却故作振静地说，是宋副段长呀，这车有故障，我胡大发没能耐开动它。既然您大驾光临，不仿您来试试。胡大发在激妈妈的火，这和二十年前万晓贵讥讽妈妈那一幕何等相似呀！然而今天的宋云凤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毛头丫头了。他严厉地说，我再说一遍，命令你开车！胡大发说，车有故障我开不了。妈妈说，那好，从现在起停止你的司机职务，请你下车，明天到段长室报到，写检查！
胡大发没有想到妈妈会这么严厉。他犹豫着是否把那根导线接上，他没有，他关上电机箱下了车。
妈妈敏捷蹬上机车，命令副司机开车。田旺说，我还没驾驶权呢，宋副段长。胡大发在车下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妈妈唰地从衣兜里掏出司机驾驶执照拍在操纵台上，鸣笛起车。仪表却显示电路有故障。妈妈拿起工具袋，跨出驾驶室，打开机电箱，几搬子接好导线，机车一切恢复正常。妈妈驾驶着机车拖着长长的车辆正点徐徐驶出车站。站在路基上的胡大发张口结舌地看着列车远去。他心里暗暗佩服妈妈办事果断和娴熟的技术。
胡大发的问题妥善解决后，火车司机的工资待遇问题引起了妈妈的思考。在铁路局年度职工代表大会上，妈妈提交了关于改革火车司机工资待遇题案。这份题案引起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并很快得到妥善解决。
三天过后，我把稿子写好了，怅着胆子送给妈妈看。妈妈很给面子，让我坐在她办公桌前，认真看起稿子。我的心忐忑不安地跳着，不知她会不会发火。
妈妈看完稿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她笑。我有些受宠若惊。妈很温和地说，噢，儿子吹捧妈妈。她居然成认是我妈妈啦。我兴奋不已
，眼泪都快下来。妈说，写得还真实，文笔也不错。可我不同意发稿。你写这篇稿的目的是什么呢？很明显是宣传我。我是副段长，这是我的职责，有什么可宣扬的呢。你考虑过没有
，胡大发看到会怎么想，他还会打起精神开车吗？我们培养出一名有经验的火车司机多么不容易呀！
我从妈妈的办公室出来，走出很远，妈妈的教诲还响在我的耳边。我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也找到写文章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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